老中医和小摊贩

就像他最初打算的一样，给温橙盘了个小药房。
前两天温橙过生，他才把钥匙送出去，推开了那间被他一个人仔细打理出来的小店铺。
“我想橙橙了。”应阎宇看着本子上的初稿，有些走神。
阿婆睨了他一眼：“人刚才走五分钟，中午还得赶回来给我们做饭。”
“......”应阎宇永远都摸不清阿婆什么时候是糊涂的，什么时候又清醒着。
“小宇啊，你有回过家吗？”曾阿婆手下不停，看也不看地问他。
应阎宇立马回了句：“我不一直在家里吗？”
他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还有另一个家。
“没有，听胡三说，我妈还是离婚了，前阵子还谈了个男朋友。”
“那也好。”曾阿婆取下毛线针，把围巾缠到他脖子上，比了比，还挺合适。
“这是我的吗？”应阎宇特稀罕地抓了两把。
“你的你的，橙橙的也做好了，就剩乌嘴的小衣裳，”阿婆扶着椅边起身，“哎哟，腿坐麻了，我去把门口的落叶扫了。”
老人家讲究的多，屋门口最忌讳堆了脏东西，时时刻刻都得干净利索着。
应阎宇也就没去抢活干，看着阿婆拿了扫帚下去，又低头开始构图勾线，这一画就是三小时。
等他再抬头时，眼睛都花了，温橙也回来了。
“阿婆？你怎么坐门口呢？”温橙眉心皱出两条竖褶。
曾阿婆像是靠着墙走神了，温橙连叫几声，她才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阿婆，我扶你上去。”温橙瞧见应阎宇，有些来气，“你在干什么！就让阿婆一个人在外边坐着！”
“我画画......太投入了。”应阎宇磕磕巴巴地解释，又愧疚无措地望向阿婆。
“哎哟，多大点事啊，我不得思考一下人生啊，就准你们这些小年轻‘一个人静静’吗，我也是有心事的。”阿婆抱怨。
温橙把她扶到摇椅边坐下，又瞪了应阎宇两眼，这才转身去厨房做饭。
应阎宇本想去帮忙的，又被阿婆拉住了。
“要喝茶吗？阿婆？”
“待会儿再泡吧，”曾阿婆拍了拍小孩的头，平淡的眼中总似藏了许多东西，“以后可能会有人找到这里，有什么事应付不过来，就找文奶奶吧。”
应阎宇心口抽了一下，笑脸有些涩：“怎么说这个？”
“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了，”阿婆摇了摇椅子，拿出旧毛衣给乌嘴给成小衣裳，“我这辈子......过得不好。”
应阎宇闻言，倏地敛起随意，脸上一片深沉，又皱着眉。
“你多少猜到些什么吧，”曾阿婆淡淡道，“我以前，跟我那姘头，在外面混出了些名堂，我给他当副手、当





老中医和小摊贩 分卷阅读41
情.妇，作了不少孽，他最后就留了一句话给我。”
“我老婆生孩子了，我要回家照顾他们。”
曾阿婆说到这里，反而笑得开心。
“能当他妻子多好啊，腥风血雨都被挡在了外面，他只带着一心温软回去。”
应阎宇不明白阿婆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些，他只是默默听着，那个年代特有的人生百味，如今再无人能体会的酸甜苦辣。
“他走了，烂摊子全是我的，我也没怨过。从来都是，他给我的无论好坏，我都着。”
“我不后悔，该爱的爱了，该忍时忍了，该轻狂便搅了他个天翻地覆，至死不休。”
曾阿婆说完这些，像是有些累了，让应阎宇去倒杯茶。
应阎宇刚起身，就听阿婆在身后说：“可到最后啊，我发现平平淡淡才是真，我最念的，还是当初跟他一起打拼的日子。”
“你们好好的，阿婆心里才踏实。”
应阎宇倒了茶出来，却发现温橙系着围裙，正蹲在阿婆身侧，轻声细语地说着什么。
“橙橙？我给阿婆倒......”应阎宇见温橙回头，眼里全是泪。
咯噔一瞬。
心脏都麻了半片。
“过来。”温橙招招手，一眨眼就滚下了两行泪。
应阎宇登时就慌了，四肢发麻，连茶杯都端不稳，摔地上“啪嚓”一声，吓他自己一跳，又赶忙看向阿婆，担心吵到了她。
“别捡了。”温橙怕他划到手，拉了两次都没拉动，“应阎宇！别捡了！”
“你让我捡！阿婆要喝茶......我怎么，”他倏地哽咽了，“我怎么笨手笨脚的。”
“没事，没事。”温橙拉扯不动，只能把人抱住。
应阎宇把头埋进他的肩窝里，浑身都在抖。
“汪汪汪！”乌嘴突然叫了起来，间杂着“呜呜”低鸣。
人都说动物养久了，有灵性，或许它才是最先察觉不对的，所以这些天才寸步不离地守在阿婆旁侧。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阿婆明明不对劲，她生病了，她病了......我却没有留意，是我......”应阎宇哭得喘不过气。
“傻子，阿婆不好，我难道会不知道吗？”温橙被抱得骨肉发疼，却没松开，眼角不停颤动，“阿婆身子一直很好，只是大限到了......”
应阎宇哭了会儿，又猛地住，深深吸了口，转而搂着温橙，拍着他的头，轻按背颈，直到他放松下来。
“橙橙，别怕，我的大限很长，很长......”
......
最后乌嘴的小衣裳也没能穿上，尽管阿婆再赶，也没来得及做好。
可乌嘴也不介意，它把小毛衣拖进狗窝，天天守着睡觉，等到早上又把小毛衣拖到院里，陪它坐着。
有时一坐就是一天。
等到下雪了，它还傻乎乎地坐着，偶尔雪花沾上鼻尖，它还会连忙回头去看，眼巴巴盯着那张空椅子，而后又耷拉下耳朵，继续仰头看。
“乌嘴，”温橙用毛巾擦干它身上的雪水，“进屋吧。”
“呜汪？”他跳起来冲温橙作揖。
温橙笑着拍拍狗头，习惯性地转身面向摇椅：“阿婆，乌嘴......”话音卡在喉咙里，倏地没了。
“橙橙！”这时，应阎宇回来了，他带着毛茸茸的围巾，手里提了个大袋子，“编辑送了我一箱云腿！还有普洱茶，阿婆喜欢......”
他连忙住嘴，却发现温橙已经红了眼，便把东西一放，带着一身冷气去把人抱了个满怀。
“......我习惯不了，太难了。”温橙这一个月来还是会做三个人的饭菜，会在出门前泡上一杯普洱茶，会在晨练时，多拿一把剑......会在过年前，多准备一个红包。
“我还想，至少，能过了这个年......我们一起给她拜个年......叫声奶奶......”
他对于家的理解，最先便是这个萍水相逢的老人给的。
如果此时此刻，没有应阎宇陪在他身边，他根本想象不出来。
“不用去习惯，这样就挺好，她会守护我们的。”应阎宇抱着温橙，直到身上都热乎了，才把他带去楼上，待他睡下后，又去院里找乌嘴。
“汪？”乌嘴似乎对他的去而复返很不理解。
应阎宇伸出冻僵的手，褥了把狗头。
这半年他又长高了些，脸也长开了，深刻又分明，带着常人鲜有的一份沉寂。
“乖一点，你这样，橙橙会难过的。你也老大不小了，别这样折腾。”
“汪。”
“恩，我也想阿婆，可你还得陪陪我们，我和橙橙都爱你。”
乌嘴两只前腿交叉，趴了下去，两只大眼睛向上看了他一会儿，最后像是答应了般，乖乖睡了。
应阎宇又守了它半个小时，这才抻着冻麻的腿回去。
他上.床时，发现温橙拿被子把头都遮了，怕他闷气，便小心翼翼地往下拉了拉，然后就看见一张被手机屏幕照亮的人脸。
“......”
“......”
应阎宇眯了眯眼，在温橙反应之前，一把抢过手机，瞄了眼页面
《橙子爸爸的小蝌蚪》番外
评论第一页
【蝌蚪粉一群二群三群群长】：沙发~()/~
【蝌蚪粉一群二群三群群长】：板凳~()/~
【蝌蚪粉一群二群三群群长】：这期也超可爱！
“......”应阎宇已经很少脸红了，可一想着温橙在难过的时候还不忘给他留言，又有些心涩害羞，特别是这个id有点眼熟......怎么这么眼熟呢？
“咳。”温橙默默把脸埋进了枕头。
“等等！这个人是你！竟然是你！！！”应阎宇震惊了，错愕了，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头号脑残粉竟然是温橙？！
我操。
这是什么惊天大秘密。
“你不是挺嫌弃的嘛。”应阎宇钻进被子，心里暖烘烘的，连冰凉的手脚也被温橙勾过去捂住了。
温橙原本知道他画了两人的日常时，还有些抵触，声称绝不会看，没想到转眼就......看得津津有味，还悄悄建群。
“哇，哈哈哈。”应阎宇越想越乐，笑了半晚上，最后被温橙一巴掌给拍没了声。
☆、
再过五天就是除夕了，距离原定的跑野决赛日只差两天。
气温则一降再降，连下了三场小雪，周遭景象一片荒凉，却又不时传出孩童的欢笑声。
春节假期，是皋垌街最热闹的日子。
平时外出打工读书的晚辈都纷纷回家拜年，一派喜庆祥和。




老中医和小摊贩 分卷阅读42
温橙今天特意提早一小时关了店面，他拉紧脖上的围巾，对着半空哈出一口热气，待它液化消失后，才慢慢往回走。
过年这几天菜市场人少。
他去摊上转了两圈，菜品稀少且贵，最后不得不停在了肠粉摊边。
“温大夫！”何姐姐带着粉红色的兔子耳罩，两手搓着冲他笑，活泼可爱。
温橙也跟着笑：“帮我打包三份吧。”
“好嘞！”何姐姐起身侧的漫画书，利落地划出两大碗肠粉。
温橙接过，道了声谢。
何姐姐连忙摆手，又笑问道：“那小孩今天要来嘛？”
“恩。”温橙想起是胡三送顾轲过来，指不定也要留下来吃饭，于是又多买了一份。
回家路上，他特地绕路去了趟刘姐理发店，再出来时，肠粉都有些冷了。
“呜汪汪汪！”乌嘴隔老远就听见他的脚步声，连冲带撞地蹦出门，一个飞扑抱住了他的大腿！
“哎哟！”温橙被推得往后退了一步，他看着日渐壮实的丑狗，褥了把毛，“可以，好得很，新的一年，新的丑法。”
“汪唔。”乌嘴抽了抽鼻子，颇为委屈地回头望了眼。
温橙也往上看，发现顾轲正露出半个小脑袋，紧张又讨巧地对他笑。
温橙挑了挑眉：“来了？”
顾轲使劲点头，点到一半又被应阎宇按了回去。
“橙橙！”
温橙被抱了个满怀，两人身上的同款围巾缠到一处，温馨又亲密。
“我帮你提，”应阎宇拿过他手里的塑料袋，又握着他的冰手揣进衣内，“我刚跟老三商量好了，明早就去山下踩点，决赛四人组，我们再花钱请个熟手。”
他说了半天，察觉温橙没搭腔，便闭嘴看了过去。
“不用了。”温橙说。
应阎宇静了片刻，把塑料袋放上餐桌，才问他：“为什么？”
温橙突然侧眼看向了坐在沙发上的胡三。
胡三端着茶杯的手一抖，心虚地笑了笑：“怎么的？”
温橙抬眼，望着又比自己高了些的应阎宇，嘴角发涩：“你应该比我更早知道。”
应阎宇眼中神色一动，想要开口解释。
可温橙没给他机会：“上次初赛的时候，就有警察混进去了吧，也不奇怪，这种比赛迟早都要完，只是没想到，是你们在跟警察合作。”
“......”应阎宇抿了下干裂的嘴唇，拉住温橙的手，“对不起，当时谈合作的时候，我刚和你分开，我还不知道岳父岳母的事，但是别担心，我跟胡三准备好了，只要找到他们，无论如何都能带走......”
“真的不用了。”温橙疲惫地叹了口气，“或许是好事，他们不一定还藏在里面，要真的在，冬天这么冷......还比不上监狱，至少我能托人多照顾他们。”
“对不起。”应阎宇向前一步，低头挨紧对方额心，“我也会照顾他们的。”
温橙想笑一下，结果没能做到。
这么多年来，他找过不少人帮忙调查父母的消息，最后线索指向了皋垌后山，如果这里都没有，那......可能找不到了。
“胡三，我饿了。”顾轲不敢打扰温橙他们，只能喊胡三。
“你怎么没大没小的？”胡三有点郁闷，连个孩子都能压他一头。
顾轲就这么看着他，不说话了。
“你看我也没用，你不刚吃了碗麻辣烫吗？”胡三就奇了怪了，这娃就喂不饱吗？
“吃肠粉吧。”温橙调整好情绪，把一次性饭盒递给小孩。
顾轲乖乖捧住，用还未变声的少年音色礼貌道谢。
胡三又翻了个白眼。
应阎宇也把筷子分给他们，坐下就吃，顺带问了句：“领养手续办好了没？”
“好了，”胡三鼓着嘴道，“求你们了，赶紧把这小祖宗接过来住吧。”
“怎么，你之前不是还闹着要认他当干儿子吗？”温橙好笑。
“当屁！他他妈在别人面前客客气气、乖乖巧巧的，一到老子面前就尾巴翘上天了，”胡三不甘心道，“我跟你们说，别瞧他这样，特会讨老人家开心，我都怕我爸哪天想不开，分点家产给他......”
“这么厉害？”温橙看着埋头苦吃的小孩，忽然低声道，“你真能分到家产？你看你阎宇哥哥画稿子这么辛苦......”
顾轲咀嚼的动作一顿，随后极为认真地点了点头：“好的，明白了。”
“我操！你们要干嘛！”胡三差点把一嘴肠粉喷出来。
最后走的时候还哼哼唧唧的，又执意要把顾轲再带回去养两天。
温橙也没反对，他只是拍了拍顾轲的头。
无依无靠的孩子仿佛都有种天赋，知道怎么做才能讨人欢心，就像他当初被领养时，差点把命都搭进去。
“橙橙，”应阎宇担心他会介意，“你怎么知道的？”
温橙：“我问了刘姐。”
应阎宇“啊”了声，他都忘了皋垌街里还住着几尊佛。
“你们跟警方合作，没关系，但我有个条件。”
“恩，什么都可以。”
“后天你不能去。”
“......那你呢？”
“我就去山脚下等着。”温橙眨了下眼，像是在克制，“你不能出事，应阎宇，你这辈子剩下的时间，从今以后，都不能有一点事。”
“......好。”
然而年关将至之下，四处鞭炮响彻，红红火火的纸屑延绵到了皋垌后山，把它衬得越发清冷。
应阎宇敞开羽绒衣，把冻僵的温橙裹住，陪他一起等到了最后。
警鸣自深山而出，数串而下，里面坐着的人，温橙一个也不认识。
“没关系，”应阎宇踌躇了很久，才在他耳边轻声说，“我永远都在。”
......
两年后。
《橙子爸爸的小蝌蚪》完结，并且作为萌系动漫被搬上了大屏幕。
应阎宇终于买了辆车，不过也没怎么用，两人还住在那栋农村小别墅里。
今年盛夏，楼顶的荷叶又开了满池。
一朵朵的昂扬着头，羞涩遮掩着其中莲蓬。
顾轲背着书包，正在楼顶给丝瓜浇水，乌嘴趴在他脚边，身上的毛色有些泛白。
“乌嘴！兔崽子！你们俩下来吃早饭！”应阎宇在一楼院里冲上头喊。
顾轲“诶”了声。
乌嘴却摇摇尾巴，没动。
顾轲看了它几眼，有些慌张地蹲到他面前：“嘴儿，跟我下去吧。”
“呜......”乌嘴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吠，力地站了起来。
顾轲见状，直接把它抱了起来，小心翼翼地走下楼。
早饭过后。
顾轲上学去了。
温橙




老中医和小摊贩 分卷阅读43
今天却没急着去上班，他和应阎宇一起坐在院里，屋外的柳树已经高过墙头，被晨风吹得摇头。
旭日初起。
他们坐在长凳上，身侧还放着那张摇椅，乌嘴静静趴在他们脚前，尾巴一摇一停，一摇一停，带起小风，扇在两人小腿上。
“橙橙，”应阎宇侧头，勾起一边嘴角，“你看外面的柳叶是什么颜色？”
温橙没多想就答：“绿色。”
应阎宇咧嘴一笑，还像当年那个讨打的小屁孩：“那是因为你没有用心去看，是金色的。”
温橙再看时，晨曦照在竹叶上，的确金灿灿的。
他又认真去看应阎宇，忽然笑了声：“那你就是喜欢我的样子。”
“......我是喜欢，我还爱。”
“我很荣幸。”
作者有话要说：完。
本想写个三万字左右的小短篇，又舍不得，超过预期了。
感谢大家陪温橙和应哥走过他们人生中的一小段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