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雁歌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墨须有
一只脚踏入了宫门。
更多的脚步跟随在他身后。
他并没有任何的停留,大步流星地沿着地上的青石,走向正面那座古朴传统的大殿。那里灯火甚亮,似乎点燃了百万只灯芯与烛火,若是俯视整座天月城,似乎只有这里亮着光。
那人踏上了台阶,他身后的人却没有,他们仿佛融入了一整片黑暗里,瞬间消失在天地间。
台阶两侧站立着腰带长刀的侍卫,每个人举着一只火把,火光映照下的面庞僵硬而充满凶光。
那人却丝毫没有停顿,脚上的厚底皮靴在青石板上踩出沉重的节奏,他的面庞在忽明忽暗中看不分明,却赫然是一副年轻的模样。
大殿的光越来越亮,他走到了门口,士兵拦住了他的去路。他深吸了一口气,将手上的鹿皮手套褪去,放在腰间的小包内,银色的长刀闪烁在火光下,瞬间又被枣红色的大氅给盖住。
他没有去看那两个士兵,声音显得清朗而高傲。
“不想打架的话就让开吧。”
阆语听起来本是很低沉宛如山脉的语言,在他嘴里却仿佛像是天边的流云和山脚的奔河,充满着流动的味道。
两个士兵暗暗看了彼此一眼,正在犹豫,忽然听得门帐之中传来一个女人尖锐而跋扈的声音,让人听了心头都忍不住发毛。
“让他滚进来。”
两人这才从门口让开,那人也不恼,掀开门帐就走了进去。
大厅站了许多人,却只有个别是平时常常出现在此地的,大部分的则看着他迈入大殿,面露不善。
在贺楼乘夜常坐的那张椅子上,斜倚着一个女人,穿着暴露,外面穿着一件白狼皮大氅,黑地发亮的长发编成鞭子,缀满了珠宝和金银。她皮肤偏黑,一双眼却大而亮地出奇,琥珀色的浅色眼中流露出的杀意和癫狂让身边跪着的侍女瑟瑟发抖。
她将赤脚翘在椅子上,侧头看着来人,带着笑意地问道:“你说你的杂种哥,倒是会欣赏东西嘞?这椅子果真舒坦,躺在这儿看砍头再好不过了。”说完她还摆了摆头,然后发出尖锐的笑声。
来人抬头看着他,一双漆黑的眸子像是最深沉的深夜,映出女人在上的丑态。他的皮肤略微有些粗糙,但比女人看起来白皙一些,薄唇像是初春的桃花一样好看,长着一张娃娃脸,散乱的刘海垂在浓而密的眉毛上,盖住耳朵,只露出一串缀珠兽牙耳坠。他脑后编了一个黑而粗的辫子,系了一条深蓝色有些洗褪色的发带,零散细碎的黑色直发纷纷杂杂散在脸边。
他穿着一身暗蓝色的内衫,外面围系着件软毛深红碎格长袄,一直垂到膝边的羊皮长靴边。只不过他一只手没有穿进袄子里去,而是露在外头,白色绑带衬托出纤细修长的手腕和手指,正按在一柄长刀的刀柄处。
他的目光很单纯也很明亮,直直地看向坐在椅子上的女人,声音明亮而不容置疑。
“滚下来。”
第21章
整个大殿一片寂静,那男子的声音甚至在黑暗深处传来了回音。
坐在王椅上的女人一双琥珀色的眸子猛地缩,像是烈日下猫的瞳孔,竖成了一条直线。她的血液一般的嘴唇不住地颤抖着,许久才问道:
amp;
你说什么?
amp;
男子向前走了半步,清澈明亮的黑色眼睛盯着她,道:
amp;
滚下来,贺楼辉姬。
amp;
这一次吐字非常清楚。
他顿了顿,补充道:
amp;
我没时间跟你浪,我不是来见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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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椅上的贺楼辉姬将一双赤脚放下来,落在地毯上,粗黑的辫子被甩在脑后,露出丰满的胸脯。她猛地尖叫起来:
amp;
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你这个杂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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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似乎很不耐烦地挑了挑眉头,撇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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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从小到大都不知道换句话说。”
贺楼辉姬的眉头蹙紧,眼眸中露出些许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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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时我就该让母亲将你丢去荒野喂狼。我们好吃好喝养你长大,你如今倒冲我神气?
amp;
男子微微皱起眉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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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是谁险些被父亲打死?你倒是一点都没长见识。何况你们谁也不敢惹恼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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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楼辉姬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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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父亲被你母亲那个妖女蒙骗了心智,将你们二人看作是至宝!还有贺楼月姬也是个废物!只晓得哭!成天哭!就算被父亲关在石洞里三天三夜居然也不怨!
amp;
男子清澈的眼睛泛起波光,面上似乎流露出了些许不服气,道:
amp;
说到底只是因为你嫉妒而已。从小到大,最可怜的是你,最可恨的也是你。
amp;
他看着贺楼辉姬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没有给她破口大骂的机会,继续说道。
“我忍耐有限,不想在此与你废话。给你三秒钟,从那张椅子上滚下来,然后告诉我呼延氏在什么地方,快点把事情处理了,我刚刚回来真的很累的。
amp;
他说完从背后取下一张黑色的硬木长弓,并没有拉开,但没有人敢怀疑,如果贺楼辉姬不从那张王椅上下来,这个男人真的会射她一箭。
贺楼辉姬本身就有些偏黑的脸色铺上了更浓重的阴影,她姣好的面容因为男子的威胁变得有些扭曲。但是她的后背在出汗,她确实在害怕,手指不由自主地抚摸上自己腰间某处丑陋的疤痕。
但是她这次没有让步,她尖叫道:
amp;
你们在干什么?!眼睁睁看着他威胁我不成?一群没用的废物,给我杀了他!
amp;
她说完便猛地取下手腕上的镯子,狠狠地扔向了男子的额头,但男子只是微微侧头便躲开了。
镯子叮叮当当地滚到黑暗的地面上,然后不再发出声音。
于是身边的人开始骚动,有刀剑出鞘的声音,寒光甚至比火焰还明亮。男子却很冷静地取了一支箭,弯弓搭箭,瞬间就射了出去,就像是在射一只野兔一般。贺楼辉姬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尖叫,便被射穿了肩膀。
于是整个大殿又安静了,贺楼辉姬睁大她好看的眼睛,缓缓伸手去碰那没入自己肩头的箭,昏暗的火光下,是一篇不健康的血红。
她开始尖叫。
原本仿佛只有两个人的大厅里在一瞬间出现了无数的人,变得喧嚷嘈杂,呼喊声此起彼伏。
男子皱了皱眉头,搭上了第二支箭。
周围立刻有人围了上来,开始替贺楼辉姬包扎伤口,抱她起身想要离开这个地方。可贺楼辉姬仿佛疯了一般挣扎着,咆哮着,嘴里不住咒骂着,声音凄厉,划破整个夜空。
男子声音清冷:
amp;
呼延氏在什么地方?
amp;
问题没人回答,但面前已经笼上了一层阴影。
一个虎背熊腰的男子站在了他面前,双眉倒树,手提一把巨大的朴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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粗声粗气地开口道:
amp;
对公主不敬!今日就让你死在这大堂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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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就抬起了大刀,向着男子的头颅正中央砍去。
男子不紧不慢地侧身躲过,甚至连枣红色的大氅也没有被劈坏,同时将长弓轻巧地背在了身后。他猛地拔出了腰侧那柄长刀,血红色的光芒闪过,那虎背熊腰的男子举刀的手已经落在了地上。
血溅三尺。
整个大殿瞬间骚动起来,那些一开始站在旁边面露不善的众人此时纷纷提起武器冲向大厅正中央的男子。男子表情不变,将那把泛着血红色的长刀挥舞了起来。
像是在跳舞一般。
血花溅射,敲击在墙上、地摊上、衣服上、皮肤上,就像是在为他擂鼓。
他浑身都是血,肮脏不堪,唯有一双漆黑的眼睛在昏暗中熠熠生辉,还是一如既往的透亮清澈。仿佛他不是在杀戮,而是在作画。
等到整个大殿除了贺楼辉姬和她的侍女之外,其他人都躺在血泊里之后,男子才开始喘粗气。他确实很累了,现在非常想直接坐在地上休息一会儿。但是他起了刀,又拿出了弓,固执地像是一头牛一般,将箭尖对准贺楼辉姬道:
amp;
呼延氏在哪儿?我是来找她的。
amp;
贺楼辉姬整个人贴在地板上,在抑制不住地瑟瑟发抖。不是因为这满地的血液,也不是因为这些扭曲残破的尸体。
她在生气,因为她发现她开始害怕了。
她不能容许自己害怕。
贺楼辉姬的侍女也贴在墙角不敢动弹,她一把抓住侍女,狠狠地扯到了自己面前,挡在自己与与男子之间。
她怒道:
amp;
你这个杂种!有什么资格见母亲!她是阆的圣母,她便是月神!你即将迎来沈神的天谴!
amp;
男子垂下眼睫,沉默了片刻,然后抬起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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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但我的天谴也永远轮不到你们来给。而且她也并不是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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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拉开弓,这一次对准了贺楼辉姬的额头,似乎对于方才被威胁劈头有些耿耿于怀。
amp;
阿卢!不要杀她!
amp;
蓦地有人喊道,清脆柔和但是在颤抖,却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那声音的主人从大殿门外奔跑进来,还在门口跌了一跤。
她撩开门帐跑了进来,先是被面前的一切吓得发抖,随即看向站在大厅正中的男子和跌坐在地上肩上中箭的贺楼辉姬,蓦地冲去抱住后者惊声道:
amp;
阿卢!她是你姐姐!你不要杀她!
amp;
被唤作阿卢的男子一双眼清澈透明,看向这个几乎与贺楼辉姬长的一模一样,只是眉眼下垂,少了嚣张跋扈,多了柔情与怯懦的女子,道:
amp;
那你告诉我,呼延氏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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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楼月姬眼里噙满了泪水,看着男子哽咽道:
amp;
母亲一直在那里!在她宫里,哪儿也没去!
amp;
她顿了顿,身子向男子这边偏了一些,双眼噙泪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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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卢,姐姐求求你,放过母亲和阿珂吧!我们……我们是亲人啊!今天……今天一定有什么误会!你们可以坐下来听母亲解释!
amp;
男子的眸子闪了闪,然后诚恳道:
amp;
我不太懂什么叫放过,不过我知道她一直想我死。你是知道的。我其实也很不想在这个时候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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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顿了一下,然后决定不再说话。
贺楼月姬的瞳孔里流露出恐惧:
amp;
不是的,不会的!母亲不是那样的人,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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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mp;
就是这样!你们两个杂种早就该死了!跟你们的狗娘亲一起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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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楼辉姬猛地尖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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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为你杀了这些人就很了不起吗?母亲早就看见了一切!母亲已经准备好了!不出片刻你就会下地狱去陪你的杂种母亲!
amp;
贺楼月姬惊声呼号,捂住了贺楼辉姬的嘴,急道:
amp;
不会的!不会的!母亲从来不会杀人!你不要再惹阿卢生气了!阿珂,给阿卢道歉!
amp;
贺楼辉姬一把挥开她的手,嘲讽道:
amp;
你便成日做你的青雀一般的公主吧!就是因为你软弱无能,母亲才像对待凡人一般待你!你从来没见过真正的母亲!你们都该去死,你们都没有资格跟我活在一个世界上!
amp;
男子的脸却完全阴沉下来,他拉开长弓,指向贺楼辉姬,清澈的眼里第一次露出了阴霾。
贺楼辉姬尖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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须卜拿勒死去哪里了!给我把军队!所有的士兵都调过来杀了他!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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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猛地站起身看向男子道:
amp;
你,还有你的杂种哥哥,跟你的母亲一样都是肮脏的东西!若不是你,我才不会留下那个丑陋的疤痕!这里是我的国家!你们凭什么能够骑在我的头上趾高气扬!你们不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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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楼月姬急的地都要哭出来了,看着男子越来越难看的面色,一时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只能抽泣着挡在自己妹妹的身前。
男子却没有发怒,嘴角反而露出一丝微笑,他的耳朵动了动,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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须卜拿勒果真是一等一的傻瓜,居然真的因为两个女人而偷偷从呼延氏那里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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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楼辉姬和贺楼月姬都没听明白,但她们听到了大殿外有大批人马奔跑呼喊的声音。
贺楼辉姬突然开始笑,她推开贺楼月姬和侍女,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肩膀上的伤口开始破裂重新流血。她看向男子尖声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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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须卜来了!他今日将部族中数万兵全都调来了,城内一万,城外也有!你和你的杂种哥哥今日都要死在这儿!把阆还给我!还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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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完最后一句突然开始大笑,因为她听见外面已经开始列队,甚至开始有呼喊声,她几乎已经看见面前这个男子和贺楼乘夜倒在血泊里的绝望的模样。只不过这笑声只持续了片刻,便宛如被掐住脖子的鸭子一般戛然而止。
贺楼辉姬站在原地,有些僵硬,她好看的琥珀色的瞳孔像是熄灭了的火苗,蓦地黯淡。而贺楼月姬在背后发出惊声的尖叫随即一头昏了过去。
男子重新背起黑色的硬木弓,拔出血色的刀,转身走出了大殿。在他的身影消失的一刹那,贺楼辉姬像是一坨烂肉一般倒在了地上,以一个扭曲的姿势浸泡在自己的血液里。
门外传来刀枪相撞的金铁之声,男人似乎又拔出了他那把血红色的长刀,在黑夜里肆意地挥砍和屠杀。更多的脚步声如同鼓点一般响起,仔细去听时竟然是那些融入进黑暗里的,男人的部下们。
昏黄的灯光下,贺楼辉姬的目光停留在黑暗里那枚若有若无的镯子上,镯子充满了裂痕,躺在血污与黑暗里。她的胸口还插着一只白尾箭,箭的尾部刻着四个刚正的阆字。
贺楼乘越。
宫门口的厮杀与深宫的黑暗与安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仿佛有一道无形的阻隔将他们彻底分开。
其中一座高大而致的宫殿的厚重石门被缓缓推开,偌大的正殿内只有一排微弱的烛火,缓缓的延伸到黑暗深处。在烛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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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头是一扇朱红色的木门,门内的光亮些,于是这扇木门也被轻巧地推开了,发出令人牙酸的支呀声。
朱红色的帷幕,整个房间都是烛火,火光明灭,映出了无数的写着人名的骨牌,整整齐齐地摆放在一张巨大的朱红色的高架之上。
在高架之前站着一个女人,那是个身着深蓝色长袍的女人,脖子上围着白狐毛领,头发披散在身后,编成粗细不一的枯黄的辫子,其上缀满了珠宝。她的身形有些佝偻,但是却努力站的很直。
在听到大门开启的声音之后,她没有转身,只是发出了一声无力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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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果然是个可怕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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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声音有些沙哑,还有些高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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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倒是没想到竟然是你来找奴。这一次奴算漏了一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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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楼乘夜站在门口,看着她的背影和她面前阆王室的祭灵骨牌,沉默不语。
呼延氏挪了挪位置,缓缓转过身来,露出一张棱角分明清瘦而干枯的脸。她的眼睛抬起,看向门口的贺楼乘夜,在烛火的映照下,竟然像是鬼魅一般恐怖。
因为她棕色的眸子里有两个瞳孔。
她是重瞳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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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细想来,此次奴确实有些心急了。奴还可以再等。但奴没有耐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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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你还是赢不了,奴做好了充分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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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延氏用那双诡异的眼看了看贺楼乘夜身后的黑暗处,然后又将目光挪回到他身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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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会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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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来不会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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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楼乘夜淡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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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我从来不会因为一己私利,牺牲自己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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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延氏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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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她们能带给奴什么呢?甚至按照大夏的说法,你和阿卢也是奴的孩子。你们要求每个人善待他人,孝慈谦卑,可有的人自身便不曾受过善待,不曾得到过她想要的。凭什么她要爱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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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楼乘夜低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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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会善待他人,但我不会损人。我要的我都自己去拿,这便是我们的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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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延氏突然笑起来,她的笑声像极了贺楼辉姬,就像是深夜里的,让人毛骨悚然。
她沙哑的声音蓦地提高了一个分贝,几乎变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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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获得?!这是你们男人的方法!女人怎么办?女人要怎么自己获得?女人只能依靠男人,取悦男人,忍受男人来获得生存!怎么自己获得?!男人可以随时抛弃她们,利用她们,而现在你说,要自己获得?!阿蛮啊阿蛮,你真的太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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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楼乘夜不语。
呼延氏向前走了半步,看着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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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是阆也好,大夏也好,都是如此。大夏的皇帝能够毫不在乎地将自己的妹妹嫁给慕家再诛杀其全家,女人从来都是政治的牺牲品。你的父亲也是,因为奴是重瞳被敬畏为神,他便要利用奴得权!等他得了权,他就可以抛弃奴去找你的母亲!那个夏人!你看看这满墙的贺楼氏的骨牌,你看看,阿蛮,你太天真也太自以为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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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不是神,但奴要成为神。当奴掌控了整个阆,乃至整个天下的时候,奴便是神,奴的骨牌不必在这昏暗狭小落满肮脏尘土的房间里,天地便是奴的骨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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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转过身去,重新去看那满墙森白的牌子,似乎想要挥手将其全部扯下,摔个粉碎。
贺楼乘夜淡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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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你是对的。我确实太天真也太自以为是,但是这个国家我不能交给你。如今阿卢已经拖住了须卜拿勒的主力部队,我只要将你击杀在这里,这场闹剧便可以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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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延氏突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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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慕家的夏人,在门外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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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呼延氏突然道:“那个慕家的夏人,在门外是吗?”
贺楼乘夜的眉头轻微一跳,没有回答。
“你以为杀了奴,城外的守兵便得不到进城的消息吗?”呼延氏道。
贺楼乘夜的眉头蓦地蹙紧。
“奴之所以在这里,就是因为奴不怕你们来找奴,你,或者阿卢。”她的声音飘忽不定,顿了顿道:“如今就算你赶回去,也已经来不及了。月姬,必然已经听从奴的命令发出了进城的号令。就算你已经通知了宇文家的援兵,也来不及了。来不及了,阿蛮。”
贺楼乘夜的手蓦地攥紧,眸子里出现了一抹凝重。他深深地看了呼延氏一眼,挥袖猛地转身离开,却听得呼延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此时不杀奴,或许就没有机会杀奴了。”
贺楼乘夜止步,声音幽远道:“还会有很多机会。而且……”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轻声道:“是我父亲对不起你。”
说完大步离开。
站在房间内的呼延氏身体猛地一颤,一瞬间竟然像是老了几十岁。
她缓缓伸手,取过写着先王名字的骨牌,攥地很紧很紧,像是要将它捏碎。
她的声音颤抖,飘忽:“慕家的夏人,能进来听奴说句话吗?”
慕苏的身影从门背后无声地出现,他注视着这个传说中凶狠的女人,看着她苍老佝偻的身影,完全不像是传闻中的那般威严而可怕。
他微微拱手,没有说话。
呼延氏的声音沙哑颤抖,但是带着笑意:“谢谢你,救了奴弟弟的手臂。但对不起,这次利用了你。”
慕苏一愣,随即抬头看向呼延氏。后者转身看着他道:“奴本不打算在此时动手,但夏帝诛杀你全家,这件事情给了奴一个机会。奴这么多年习惯了做最坏的打算,所以你为奴提供了最后的杀手锏……”
慕苏的目光从茫然突然凝结,似乎瞬间想到了什么,整个人的身体在瞬间僵硬,几乎听不清呼延氏接下来说的什么。
“真可怜啊……你这一生都在被人利用,被夏帝,被贺楼乘夜,居然还能被奴利用……”她忽的笑起来,像是哭一样。
她一双妖异的重瞳看向慕苏,身上腐烂的气味让慕苏浑身不适:“你是不是觉得在这个时候留你的贺楼乘夜是你唯一的依靠和遮蔽?哈哈哈,天真的孩子,早些逃回大夏去吧,在这里多待片刻,你便会了解他更深一点……”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是干净的……你若是陷得太深,便永远都走不出来了。”
慕苏后背已经湿透,他不敢去看呼延氏的眸子,只是问道:“太妃为何对我说这些?”
呼延氏沉默了许久,方才缓缓道:“因为奴便是那个看不清,也永远走不出的人。”
慕苏蓦地觉得面前这个女人是个疯子,是个比贺楼辉姬还要疯上数十倍的疯子。他的手禁不住地颤抖,低声问:“你究竟是为了阆,还是为了毁掉阆?你究竟是为了什么?”
呼延氏冷笑了一声道:“为了阆?不,不值得。阆负奴!大夏负奴!天下人皆负奴!奴是为了自己!只为了自己!”
慕苏的手在颤抖,
断雁歌 分卷阅读42
他分明知道面前这个女人是个疯子,可她的话却像是一根刺一样深深刺入他的心里,鲜血横流。
蓦地有一只滚烫的手握住了他的手腕,他猛地反应过来,发现是去而复返的贺楼乘夜。贺楼乘夜脸色阴沉,道:“你在这儿做什么?我说了跟紧我!”
他又深深地看了一眼呼延氏,拽着慕苏转身就走。
慕苏被拉的一踉跄,恍惚间还听见呼延氏沙哑的声音在不断回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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