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我沉沦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FelineHOLIC
成则衷见戎冶面色沉郁而克制地出来,才淡淡道:“我替你和她说几句吧。”
“谢了,阿衷。”戎冶深吸一口气,点点头。
成则衷不紧不慢地踱入病房:“靖灼。”
桂靖灼慢慢转动眼珠看过来,并不言语。
成则衷在单人沙发上坐下,开口就问:“满分十分,你有多怨他?”
桂靖灼露出一个堪称嘲讽的笑容,不可思议道:“你这说客未太残酷,则衷。”
“我不是来说服你的,只是随便谈谈,得你苦钻牛角尖。”成则衷目光沉静。
“……我不知道。”桂靖灼有些茫然地回答。
“则衷,你把我当作朋友吗?”桂靖灼突然问。
成则衷没有立刻回答,最后他终于说:“我只有戎冶一个朋友。”
桂靖灼笑了一声,点点头。
“我不知道该再以什么心态面对他了。”她看着天花板说。
“跟他在一起,熬得很辛苦?”成则衷说。
“你是否觉得我不够喜欢他?”桂靖灼反问,坦诚道,“我确实觉得……并不轻松,我知道他的感情投入远比我多,但我不是没有喜欢过他,否则……否则我当初也不会答应他。”
停顿了一会,桂靖灼平静地问了一句:“则衷,其实我早就累了……可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在戎冶身边的那个位置上坚持那么久?”
成则衷不发一言,沉默的目光胶着在床沿。
桂靖灼侧过头来凝望他,眼神怔然。她凝视了很久,似乎每一个下一刻就要流出泪来,却始终没有落泪,只是脸色不变苍白憔悴,成则衷始终视若无睹,她像放弃等待般回了目光:“你放心,这次我也不会走……不至于跟他分手,我只是生他的气。”
成则衷听得这一句才终于缓缓抬高视线去看她。
“其实一开始在一起的时候我真的没有多喜欢戎冶……我只是想,他如果真的那么喜欢我,愿意做一切改变,那么我和他在一起试试也没什么不可以。你知不知道我何时真正对他动心?……第一次一起迎新年那一晚,我跟着整个广场的人高声倒数的时候,他却在我掌心写了一串字,我去看他,他在笑……算我不解风情吧,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他究竟写了什么,可当时我心里想,我应该爱他……应该开始爱他了。”
成则衷只是知道,那晚桂靖灼第一次主动吻了戎冶,戎冶为此着实高兴了一把。
“我知道很多事,戎冶原本不会为女生做……好几次,我都觉得自己承受不了他‘纡尊降贵’给我的体贴,”桂靖灼看了成则衷一眼,“则衷,他们都说你骄傲至极,但我知道戎冶的骄傲并不比你少很多……你是个冷淡的绅士,戎冶没有你的细致,但好在也没有你的生疏客套。”
然而成则衷并没有专心听完这句话,他想起以前戎冶和他讲起的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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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次桂靖灼生理期,戎冶正巧睡前给她打电话,听她声音发颤才知道她痛得受不了,大为心疼,网上搜了能缓解的东西,吃的用的乱七八糟买了一堆带过去,甚至用手给她捂了许久肚子。
结果后来,桂靖灼坐着被戎冶圈在怀里好容易迷迷糊糊快要睡着了,戎冶却陷入尴尬境地里起反应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当时一瞬间的决定是随口诌了个理由,匆匆离开了桂靖灼家。
一出那道门,温香软玉在怀的记忆反而更鲜明,戎冶对当时的情况不可避地感到几分气急败坏,几乎是自暴自弃地铁了心要破戒,素了那么久他自然觉得憋屈。
成则衷听到这里时丝毫不觉得意外,反而是戎冶能够清心寡欲那么久更令他意外。
“这不是最怂的……最怂的是,到最后一步我做不下去,只让那女的给我口了,”戎冶说着自己都笑了,“纯属给自己找心理安慰。”
桂靖灼仍娓娓说着,不知是为了倾诉,还是纯属在试图说服自己。
然而成则衷在心中问自己,他究竟是希望帮戎冶挽留住桂靖灼,还是希望戎冶变回原来那个他。
桂靖灼看得见成则衷心不在焉的模样,但她只是想讲述,想回忆她确实在说服自己,可心里那个说服自己的声音用的却不是她出口了的这些缘由。
直到成则衷突兀地打断了她:“那就好。”然后他站了起来,淡淡道,“好好休息。”便没有再停留,径直走出了病房。
桂靖灼眼睁睁看着他就这么走了,心中的悲伤苦闷登时暴涨,像是拦也拦不住的山洪。她发出了一声抽噎似的声音,拿手背覆住了眼。
然后她听见有人走进来,站在不远处,继而又靠近了几步,到了床边一只温热的手掌抚着她的额头与发。
桂靖灼移开手,双眼已经无声地哭红,满蓄的泪水止不住,她看着半蹲在床边的戎冶,双唇抖动着。
戎冶只觉桂靖灼眼里流出的不是泪,而是血。那颜色红得刺人,艳得锥心。
戎冶的神也不怎好,平日神采奕奕的双眼仿佛熄了火,几乎有些枯藁意味。他站起来,低声说着:“对不起……对不起,靖灼……别哭。”每个字都似浸了苦汁。他俯低身子,伸出手擦拭女友脸上的眼泪,小心翼翼又十分坚决地抱住她的身体,捧着她脸吻她的眼,近乎虔诚地把她拥在怀里。
桂靖灼环着戎冶的脖颈,低低地呜咽出声,泪水反而更汹涌,将他背上的衣服揪得皱巴巴。
戎冶倒宁可她猛捶自己几下发泄,这般哭法,将他的心都哭碎了。
他满腔满怀都是愧疚,痛苦得不得了,吻着她的发。
桂靖灼淌掉一些眼泪,终于平静下来,轻声道:“戎冶,我们再去一次海边吧……你,我,则衷,还是我们三个人……我很喜欢那地方。”
桂靖灼肯好好地再与自己说话,没提分手的事,戎冶已经由悲转喜,管桂靖灼提了什么要求,一概点头答应。
……
桂靖灼恢复好之后,三人挑了个天气好的日子,由戎冶驱车,出发去海边消遣戎拓送了辆跑车给儿子做生日礼物,但那毕竟是两个人玩的东西,戎冶没有开出来,而是开了辆宽敞结实的越野。
那个地方他们三个曾一起去过一次,也是夏日时侯,那次戎冶特意没有叫什么狐朋狗友,只是与桂靖灼和成则衷一齐去的。
以往戎冶若过去,最正常的场景也是一群男男女女在戎家的海滨别墅里疯玩,在露天里撒野,大开轰趴,彻夜不眠,撤离的时侯绝对是暴风过境般的狼藉。成则衷不喜欢闹哄哄的群魔派对,去过一次就兴趣寥寥,反而那次戎冶表示只有他们三个人去放松,他便一口答应了。
戎冶回想起那三两日时光,虽然恬淡了些,但也觉得甚为惬意。他们在沙滩上浅水里嬉戏玩闹的时侯,还互相举着摄像机录影镜头里虽然总是一、两个人,但整段录像中每个人都出现过。戎冶还开玩笑道,这段影像等大家都老了,再拿出来看才有趣,不如找个盒子装了,就地埋个几十年。
戎冶觉得成则衷应该也是喜欢的,毕竟那次他的笑容有许多。
于是他去找成则衷,邀他再次同行。结果成则衷听了只是冷淡地点过头:“那么就去吧。”戎冶觉得有些扫兴,又觉得失落像个没得到表扬的小孩子。
他能感觉到成则衷最近的心情很不怎么样,虽然不明白缘由,却觉得着实别扭。
“有没有什么事儿想跟哥们儿讲讲的?嗯?”戎冶伸出一条胳膊搂住成则衷的脖子晃了晃。
成则衷最近表情缺缺,这次居然大方地给了个短暂的笑脸,只是什么也没说。
戎冶更加怀疑,不过不待戎冶追问,成则衷便道:“回来再告诉你,现在还不是时候。”
戎冶知道成则衷的嘴巴撬不开,只好悻悻作罢。
成则衷在上次探视过桂靖灼之后做了一个决定。
大学这几年,戎冶恐怕会为了桂靖灼留在国内,而他自己大概要与他们保持一下距离,用这几年,努力达到父亲对自己从不宣诸于口的期望这样对三人都好。
原本,高中时成、戎二人便都有为日后申报的大学做准备,然而戎冶与桂靖灼关系稳定后,戎冶差不多就单方面拒绝了去异国的安排,对此他父亲倒没有很大反应。戎冶其实心下多有不舍,几番跑来征询成则衷,但也知道成则衷不该为了满足他的私心而改变人生轨迹。
丰蓝集团内人才济济,中高层随便拖个人出来履历都漂亮得不行,成则衷日后势必是要跻身集团高层的,必须要有真材实料才镇得住这点他的长姊成则昭完成得极佳,顶尖商学院毕业,又得名师青眼,更与那些早于她进入修罗场摸爬滚打着的师兄师姐们并过肩、对过手,身怀在那个残酷世界生存争胜的诸多技能,到了相对温和的场面上更是游刃有余。
结束了在k国的实战历练,她回国后现已在丰蓝集团身居要职,同时也是继续为申请mba积累工作经验谁都知道,她将成为成海门的得力干将,在未来,更会独当一面、甚至为丰蓝带来革新。
然而成则衷同样是备受期待的未来掌舵人候选之一。
第17章一念无明
去海边的这一天,阳光灿烂得不像话,极其适合玩水来降暑。
三人安置好行装,奔赴沙滩,遮阳伞撑起来了,躺椅也摆放妥当。他们还搭好了帐篷,准备今晚躺卧在细沙上安睡这里的星空连星星也要更繁多些,日出也是值得等待的。
男孩儿们跨着摩托艇在水面上驰骋,张狂又畅怀,桂靖灼站在沙滩上,戴着墨镜和宽沿帽,举着摄像机用镜头追逐他们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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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不住露出笑容。
突然,远处跑来一条阿拉斯加,欢脱地叫唤着,到了桂靖灼身边绕个不停,一脸期待的热情,显然是想要她陪它玩。
它的脖子上戴有一个致的圆牌,有字,绳子也拴着拖在身后,必然是有主的。
桂靖灼喜欢狗,便笑眯眯地逗它。
“sorry,sorry!这只蠢狗见到美女就总往上扑!没吓到你吧?”一个穿着花衬衫的青年跑来,连声致歉,捡起了绳子末端控在手里,腔调却懒洋洋,有丝不经意的嬉笑感觉。
桂靖灼没说什么,笑笑就站了起来,不打算接话,阿拉斯加蹭蹭她,湿润的鼻子去拱她的手。
那青年看清她的脸,倒是愣了一下,把自己的墨镜拉下来一些,眯着眼问:“眼熟呢,美女,见过?”
未等桂靖灼回答,他自己先两手一拍想了起来:“噢,戎冶女朋友!对不对!”
而水面上,戎冶早已减了速,滑行到近一点的地方,扯着嗓门儿喊:“是不是高最?”
青年没说话,倒是摘了墨镜扬了扬手,笑着吹了一记响亮的口哨。
戎冶大力招手:“下来玩儿!刚回来?带朋友了?”
高最也高声答他:“昨儿回的,就我一个!等着,这就来!”说着摩拳擦掌,将上衣一脱,狗也不管了,跑到海里撒欢,跟成则衷大声打了招呼,又怂恿戎冶玩儿带人冲浪。
“力伯身体肯定差不了,我就不问了,倒是你,”戎冶笑,一看就是明知故问,“喝腻你老头子的喜酒了?”
高宗力与戎拓同辈,年长几岁,其父高康则是当初与戎冶祖父一齐南下“打天下”的拜把子兄弟,极受倚重。然而到了戎拓做龙头的时侯,林后来居上,高宗力没能站在他父亲当年的那个位子,已十分不满。到后来戎拓引退,林帮着戎拓,不准成员再沾染纯黑的生意,气得高宗力当年几乎要翻脸。他与戎拓谈崩之后意气难平,出来就掌掴林呼他为狗的场面许多旧人都难以忘怀。
终归是戎拓与高宗力陈述了利害关系,又说服他荣帮树大招风终归不够稳妥,眼下这个年代于帮派而言早就没了环境优势,海外则竞争激烈,利益只会越来越小麻烦却从来不缺,不如做个挂名老总来得清闲。
高宗力刚开始不情不愿地以执行董事的身份去了邻省省会的子公司坐镇,后来发现戎冶给他的确是个美差,手中又捏着比林略高那么些的集团股份,总算勉强咽下这口气。
只可惜,高、林二人龃龉愈深,连带着两个儿子也不对盘,但他们各自与戎冶的关系却很是融洽。
高宗力年轻时也是个好勇斗狠的角色,贪权爱财倒不怎样,好色这点却是人尽皆知,有过的情人比戎拓还多,而且,他从不在意将那些女人娶进门,好在他的长子也不甚介意。
不过,高宗力除了给高最添过两个妹妹,没再要过儿子。
多年来暗地里的流言蜚语都说,当年高宗力的胞弟高宗强就是他亲手弄死的,他是过来人,不想儿子们也手足相残,干脆不要第二个儿子。
高最嗤道:“娶个比我小的进门我是没意见,可给前女友敬茶喊小妈我可就忍不了了啊当年甩她的时侯还死缠烂打的,分分钟就爬我老子床上去了,你说这娘们儿心理素质也是强悍哈?我光见着她就饱了,过来清净,省得膈应,等老头子换了老婆再说,横竖也用不着多久。”
戎冶大笑,想说就说的毛病又犯了:“铁了心要上你家户口本儿啊,情意够深重!你这货替你爹验得也是早,算尽孝道?”
高最磨着后槽牙冲戎冶笑,一把抓住他小腿用力一拽:“臭小子你给我下来!上房揭瓦了啊?”
戎冶猝不及防,一下给拉得翻进水里,狼狈极了,高最乐得不行。戎冶也不发怒,笑得比高最还开心,叫嚷着:“别以为我得叫你声哥我就不敢揍你,有种别跑!”就要去捉高最。
高最转身就甩开膀子游,应道:“不跑是狍子!”
戎冶喊成则衷:“阿衷,堵他!”
岸上的桂靖灼看着他们嘻嘻哈哈闹作一团,脸上的笑容却淡淡的,她挨着阿拉斯加坐了下来,轻抚着它的皮毛,望着他们出神。
风忽然间大起来了。
……
高最后来牵着狗回了自家的那栋别墅,说冲个澡换套衣服再过来一起晚饭,厨子倒是先借了过来戎、高、林三家的房子互相邻得挺近,这片度假村是戎氏集团开发的,戎拓留了一部分沙滩划作私人领域,以供自己人来时消遣。
太阳下山后气温骤降,风还继续吹着,并且愈来愈大,戎冶一行人最终也放弃了睡在沙滩上的打算,打道回府。
几个人都拾了一下自己,厨师趁此期间准备晚餐,戎冶去地下酒窖取了瓶有些年数的玛歌开了助兴。
酒足饭饱后歇了一会儿,四个人找了些游戏来玩,十一点左近高最连打了几个哈欠,说热闹够了,拍拍屁股就走了人。
桂靖灼有些酒意上涌,也说累了,想休息。
三人各一间房,洗漱完陆续熄灯睡下。
……
纵然桂靖灼十分困倦,却一直没有睡着。
外边下起了雨,雨丝敲打着窗户,那声音更令她无法成眠。时间肯定已经过了午夜,她想。
成则衷的睡眠向来比较浅,他几乎在睁眼的那一瞬间就准确无误地抓住了已将指尖触碰到自己脸颊的那只手。
下雨了。他听见了,眼睛没有看窗外,而是紧盯住了手的主人……雨声突然就变得无比清晰。
桂靖灼没有抽手的意思,连眼神都没有躲避,表情平静温柔。
成则衷摔开她的手腕,坐起身道:“做什么?”
桂靖灼慢慢说:“我一直希望当初是你。”
成则衷只是冷眼看她:“回你的房间去。”
桂靖灼轻而缓地说:“我一直清楚自己更喜欢你,从没变过,我……”
“我知道,”成则衷打断她,“sowhat?”
桂靖灼一下子刷白了脸,拧着双眉不再说了。
“我了解你,则衷……”她缓和了一下神情,执拗地继续道。
“你觉得我比戎冶好?”成则衷冷笑一声,不紧不慢地说,“戎冶不好的地方,我只会比他更坏。你以为你了解我?……你该庆幸戎冶这么喜欢你。”
然后他的眼神阴沉起来,声音更冷:“别叫他伤心……我劝你。”
被人从背后抱住之后,戎冶的梦中断了,一下子醒了过来。
他醒来后就立刻知道了,是桂靖灼。
他在那一刻几乎下意识地僵硬了一下。
那件事之后,虽然桂靖灼出乎他意料地平和,但事实上,很多细枝末节的地方已经不可避地产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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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化例如桂靖灼开始或直白或委婉地避开他的触碰,对话时也不再看他的眼睛她好似在划一条界线。
这个拥抱真是个莫大的惊喜。
“怎么了?”按着女友的手,声音即使有点哑,他也尽量低柔地问。
“下雨了……”桂靖灼答得牛头不对马嘴。
戎冶弯了弯嘴角,翻了个身,试探着把桂靖灼圈进怀里,安抚道:“没事,睡吧……雨迟早会停的。”
他感到怀里的人乖顺地点了点头。
翌日早晨,戎冶醒过来时,就看见桂靖灼已经打理过、穿戴整齐坐在床边静静地望着自己。
而雨也确实停了。
未待他怀着淡淡的欣喜和甜蜜开口说些什么,就听见桂靖灼平静地说出了一句话:“戎冶,我骗不了自己了……我更想同则衷在一起,一直都是。你成全我们。”
他的表情一瞬间凝固在脸上,一个小小的白点在他脑中爆炸,在千分之一秒内就膨胀到填满每个角落。
戎冶大睁着眼不可置信地看着桂靖灼,桂靖灼定定地回望他,神情执着。
戎冶的脸色渐渐变得铁青,他抿紧了唇,一言不发地从床上下来,将女友视若无物,往卫生间去。
“戎冶?”得不到回答地桂靖灼也站了起来。
“我听见了,”戎冶从牙缝中挤出字来,“……你想都别想。”
如果非要离开我,谁都好,只有他,不行。
……
天说变脸就变脸。
暴雨倾泻,丝毫不见势,像是天上巨人无绝的怒火,不散播个干净不肯罢休。
戎冶执意要在今日返回。
桂靖灼反对了一次,便出奇地没有再坚持,而成则衷的态度还是一贯的无谓,既不支持,也不反对。
戎冶抿着薄唇,挟着一股隐约的煞气入座启动了车子。桂靖灼和成则衷都没有多言,分别坐到了自己的位子上。
起初,戎冶行车还算平稳,但不知何时起,车速愈来愈快,快得类似于发泄。桂靖灼的脸渐渐刷白,她以警示的口吻低喝道:“太快了,戎冶!”戎冶置若罔闻。
前方是个弯道,车速丝毫未减。
“放心,就这个速度,还出不了事。”戎冶冷冷地吐出一句话,嘴角的笑亦是冷的,根本称不上安抚。
他对自己的车技绝对自负,而胸腔里那团阴火已经灼烧得他恨不得大声嘶吼。
桂靖灼听到后座传来“喀哒”一声,她条件反射地扭头去看,只见成则衷系上了安全带,目光不由渐染惊恐。
“你疯了……这种天气!快减速……”桂靖灼回过头,焦急地抓住戎冶手臂,求助地看向成则衷。
戎冶却是笑着从后视镜里看成则衷,道:“阿衷,连你都不信我?”
成则衷镇定自若,道:“我可以陪你玩儿命,但不想在这种蠢事上玩儿没了。”在干燥的路面上,他完全信任戎冶可以,但今天,暴雨带来的危险指数太高。
戎冶大笑,眨眼间车子已经保持着高速平安无事地滑过弯道,他自己给自己欢呼了一声。
桂靖灼紧咬着嘴唇,震惊不已地死瞪着戎冶,指节攥得泛白。
戎冶挑了下眉,喃喃自语道:“我早说了……”
油门又被下压了些,车子随之提速。
成则衷再不能冷静地坐着,暴喝一声:“戎冶!”
戎冶哈哈大笑,总算说:“开个玩笑嘛……阿衷,你的胆子什么时候变小了?”
但旋即,一声重响之后车身狠狠一震竟爆胎了!他的脸色猛然大变,眼中满是不可置信:“妈的……怎么回事?!”车子骤然打滑,戎冶猝不及防,用最快的反应将脚搁在刹车上,带着疯狂的意味不断踩下。
然而已经晚了。
又一个弯道早已向他们疾驰而来。
……
成则衷解开安全带,艰难地打开车门,几乎是摔了出来,跌落在湿漉漉的公路地面上,沾了一身脏水。他身上一片疼痛,只知道自己肯定有哪里的骨头裂了,还能自由活动说明伤势不重,已属奇迹;想必头部也遭到不轻的冲击,此刻一阵阵令他作呕的强烈晕眩感间歇性袭来。有血往下流,混入地面的湍急的细流里,立刻淡去不见,成则衷强撑着扶住车身站起来,用尽力气去开驾驶座的门。
弹出的气囊上沾着血,戎冶伏着,耳朵里也涌出鲜血,无意识地轻咳着,嘴角溢出血沫,似乎神识涣散,手指神经质地一下下抽动。成则衷伸手在他脸颊上拍打,大声呼唤他的名字。戎冶僵滞的眼球好一会儿才动了动,但看过来的目光仍是茫然,蒙着淡淡的灰败。
成则衷明白戎冶的内脏必然已被震伤,身上更不知道还有几多伤处,实在是不宜搬动,但他即便在暴雨冲刷之中,也嗅到了汽油的味道,虽然雨势凶猛,没有爆炸之虞,但也必须得远离车子,到车道前方才是安全的。他当机立断,狠下心,把戎冶从安全带里解出来,竭尽全力往外拖,试图将他搬运到离车子远些的安全区域。
戎冶痛苦地呻吟着,面孔在巨大的痛楚中扭曲,成则衷低声道:“忍一忍……忍住。”最终他总算完成了工作,咬着牙才没有瘫坐于地,眼前一阵阵发晕,旋即,他感到手臂被牢牢攥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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