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的债我是不会认的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箜篌响
他看着秦仙,直到被杀意搅动的草叶都落定了,突然回镇魂枪。
前世他们情义尽断,秦仙从未说过原因。
或许是他杀死海青峰,打伤天机派掌门,让清宵仙门树敌累累,或许是他没有帮秦仙与圣朝和亲,没能解救清宵仙门于危难,也或许是没保护好青青,让他最后的希望破灭,让他沦落到去为阿城做令人不齿的事。
一次次失望,或许秦仙早不知何时起对他不抱任何期望了,他只恨这些话没有早说。
徐墨看着他慢慢道:“看到了吗?我与过去不同了,别再做那种事了,父亲和掌门师伯不想看到清宵仙门背负污名。”
秦仙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不敢相信地看着他,而后却又低低地笑了,那笑是嘲讽的笑:“呵呵呵……徐墨,你只会高高在上地指责我,我走投无路时你又在哪里?清宵仙门的名声现在又与你何干?”
他的每句话、每个字都像一把尖刀插入徐墨心间,他为清宵仙门流过血,流过泪,立过无数战功都无怨无悔,自被秦仙除名逐出门派后便无力对任何事倾注如此深厚的感情了,也再不想对任何人寄予如此殷切的期望,但事已至此他又如何说呢?只能沉默地转身离开。
秦仙摩挲着拾起摔到手边的剑跪坐起来凝视着他的背景,却见徐墨忽得停下,用很低的声音平静道:“你不是问我肯不肯回来吗?我答应你。现在,你还能说清宵仙门与我无关吗?”
他在心里又道:我们是兄弟,对着祖宗发过誓的,不是你一句话就能改变的事。
现在,还能说你与我无关吗?
秦仙又是一怔,无言地看着他头也不回地离开连身影都消失在阴霾中,忽然抬起头望了望天空,层层叠叠的浓云将明月的光辉遮挡得密不透风,如同压他心头的一桩桩事。
然而浓云终将散尽,他被轻轻一声脆响惊醒,原来是手中的剑的不堪重负地断了。他放下剑叹了一声,不知是在对谁说,“你我都不能回头了。”
第62章第六幕:离合悲欢一场戏(五)
第六幕:离合悲欢一场戏(五)
徐墨回去后也没说去了哪里,沈砚见他怏怏不乐便也没追问,谁知他睡了一夜便病倒了,一病就病了好些天。
这倒也罢了,他出门买药时无意间听到清宵仙门的弟子闲聊说秦仙也是那夜回来便病倒,这就让他很难不想歪了,打一架怎么就病倒了呢?但看徐墨好像没吃亏的样子,他也不好找秦仙算账。问徐墨吧,他又病怏怏的,说话都有气无力,喝了药便还睡过去了。
沈砚只能盯着他的睡颜胡思乱想,安慰自己至少徐墨没被秦仙占了便宜,这么想想又骂徐墨招蜂引蝶,四处留情,刚走一个独孤满月又来一个秦仙,越想越气琢磨着非剁了他不行。这时却瞄见徐墨露出被子的指尖蜷紧刮进被褥,像在用力抓紧什么,似乎很想从噩梦中醒来。他英挺的眉微微皱着,面白如纸,睡觉也不安稳。
沈砚蓦地就心软了,想起他抱着失忆的自己时那样温暖,便把他的手塞回了被子里牢牢裹好,捧住他的脸将自己唇贴上他冰冷的唇:“看在你生病的份上,我就饶你活到病好吧。”
他这才安静下来。
沈砚盯了他一下午,他睡了一觉,烧总算是退下来了,额头也不再冒冷汗了,这便出门再煎一副药。他正对着那炉火打哈欠,却被风中传来的一丝微不可闻的血腥气惊醒。
他是妖怪,对这种气息格外敏感。
他望向通往法坛方向的小路,两侧的杂草生得茂盛,想起独孤满月说得炼药,便慢慢走去一点点拨开有膝盖高的野草,试了几次后终于发现了一个封住的狭小洞口,他用剑撬开封住洞口的石板,洞内便现出一条幽闭的通道。
他眼神自关了百年后便不太好了,借着洞外的光还能勉强看清,可走进密道后却如同没入黑暗,什么也看不清了。
“滴答。”
一滴水砸在脚下的台阶上。
不知走了多久,沈砚停下回头看去,洞口的光早已消失不见。两侧石壁没有安装烛火,不知通往哪里,还好这青石地面修葺得整齐,道路并不难走,当是耗了大量人力建成的。
就在黑暗的焦虑将他的耐心渐渐磨尽的时候,狭长的甬道终于到了尽头,密道深处是一间密室,这漆黑中,壁上跳动着烛火,空荡的铁笼,还有正中间烧到发红的炉鼎都透着一股莫名的诡异。
炉鼎映下巨大的倒影充满了密室,整间屋子都在黑影的笼罩下显得死气沉沉。沈砚面无表情地将手心贴近丹炉侧壁想从中探索出些线索,果然感觉到在炉中澎湃的生命力,那这炉鼎炼的丹药是何功效他大概也猜到了,于是挥手将两丈高的炉鼎打碎,蹲下从废堆中捡起一片碎片。
灰白的残片在纤细指尖翻转,他眼神愈发变冷,这是一块还未完全烧化的人骨,果然和他们猜测的情况一样。
“秦仙……还真是养了只怪物。”
那个怪物,就是当今皇帝陛下。
沈砚站起身来再次打量四周,这密室只有一个入口,进出都走的是这条密道,他却将视线移向了面前的那堵墙,心中有股奇怪的预感。突然,紧握手中的冷光滑出一截,将面前的石壁齐齐斩断,只听哗啦一声,右手边的石墙轰然瘫倒,原来这密室之中另有密室。
黑暗像被切开般露出了一丝幽蓝微光,那缕微光渐渐放大,敞开的石室中现出的淡蓝光,将密室中的分毫都照得清清楚楚,沈砚不敢置信地怔在了原地。
那蓝光的源头,是数不清的碎魂箭,它们密密麻麻却又整齐地集在石室中,等待着主人的到来。
沈砚脑中嗡得一下,他与这东西打过好几次交道了,第一次是杀死书墨,然后是梧桐镇,云中书院,接着宋凌也遇了害。
他早听徐墨说过,因为这东西有违天道,百年前凌茗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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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令不许仙盟人制作碎魂箭了,因此还能多次对他们下手的人一定在仙盟有着雄厚的势力。徐墨怀疑过许多人,却唯独没有怀疑过……他。
“还是被你发现了。”
分神的功夫身后响起熟悉的声音,这声音出奇得平静,沈砚缓缓回过头去,幽幽的光搭在弦上,对准了他眉心。拉满的弓弦危险地绷紧着,沈砚不掩语气的惊讶:“原来是你。”
秦仙脸上还带着病色,两片嘴唇泛着苍白,但手中的碎魂箭却稳稳地架着,眼神冷静得可怕:“除了我,还有谁能集这么多碎魂箭?”
沈砚认识这两个人时,秦仙为朋友算得上两肋插刀,书墨也是一样,他仍不敢相信处心积虑害他的人也是秦仙。
见他不信,秦仙不带一丝感情地说道,“打破观尘山结界放出你来,唤起他的记忆,都是我和薛栖商量好的,我和她很早就见过面了,她的一切计划我都知道,我要你体内的魔神力量,这是太乙仙盟的内战,不会波及你们。”
沈砚道:“我什么时候听过你的?”
秦仙道:“你还是配合吧。这道宫内外我早安排好了数不清的碎魂箭,我知道你们万妖国人多,可就算逃出道宫整个皇城外独孤满城埋伏了禁军,再向外,薛栖带着帝国锐等着呢,更何况你的水里我让人下了迷药,他一时半会醒不过来的。筹划百年,会让你们跑了?”
提到徐墨,沈砚眼中闪过一丝担忧,恶狠狠地威胁道:“别把他牵扯进来,否则我即刻自尽,让你们什么也得不到。”
秦仙唇角忽然扬起一抹嘲讽的笑意:“你放心,我不是后卿,我不爱杀人。我要让他活着,亲口承认他才是错的。”
沈砚看着他,眼睛像蓄了一湖的水般闪着光,将他的表情映入眼底,直到秦仙以为他没什么话要说了时才忽然淡淡道:“既然不愿为何妥协呢?从两人到百人的清宵仙门不也过来了吗?为什么要畏首畏尾?只要一起努力总能挺过来吧。他虽然没说,我猜他是这么想的。”
他说罢便闭了口沉默是金。听到这话,秦仙如面具般的表情终于现出一丝裂痕。
从地下出来已经是夜里了,月光皎洁,照亮了洁白的法坛,沈砚这才知道这修建百年的法坛竟是为了他准备。
高一丈的法坛上着两人,其中一位头戴面纱,沈砚认出了是薛栖,在后卿手下的时候她便一直戴着面纱,另一个则是魏示。看着他手里的流云剑沈砚不由叹息,他果然没有融掉,他果然想背叛五弟。仿佛意料之中,又在预料之外。
秦仙走上法坛,拿出从徐墨房中取走的镇魂枪倒扎入台上。
至此,流云的剑,白龙的魂,镇魂的枪再次重聚。
百年前,他们亲手将为祸世间的魔头封印,命运弄人,百年后他们又聚在一起解开这封印,不知人世经历了几何变换。
薛栖还是头次取下了面纱,对着他笑道:“四皇子,上次见面还是在后卿麾下呢,你也长高了不少。”见沈砚满脸的震惊,秦仙也没理她,便又笑道,“阵法开始吧。”
沈砚欲言又止地看看薛栖,又看看秦仙,秦仙对他摇了摇头。他只好接过流云剑走向法坛中心,恰好与镇魂枪和秦仙站成三角形的对立,光由法坛的中心射出一道冲向天际的缝隙。
整个法坛涌出道道细密的光柱将他们吞没,莹莹之火汇聚在一起,几乎要灼伤人的双眼,接着整个法坛都在剧烈地颤动,意味着阵法启动了。
他专心于完成的阵法,一时没有察觉到远处而来的整齐的脚步声,等发现时才看到是皇城中训练有素的禁军来了。
而端坐在车辇上,缓缓站起的正是独孤满城。
秦仙本就因病色显得苍白的脸色更白了一分,独孤满城看着他平静地笑道:“秦掌门是不是很奇怪,在丹药中掺入的慢性剧毒不是应该已经发作了吗?孤怎么还活着?除非是有人疯了,要与孤合作。”
秦仙猛地望向薛栖:“你这疯女人!”
薛栖巧然一笑:“怪哉,你们怎么都说我是疯的呢?我倒觉得师父死后我才是真正清醒的。”
秦仙怒道:“谁跟你聊这个了?!”
薛栖笑道:“这要问你自己了,自从知道我用碎魂箭杀死你兄弟后,这百年间你对我动了多少次杀意。反正我的目的也是杀光所有仙门,何必留你时刻准备暗算我,与皇帝陛下合作不是更好?”
疑惑了很久的沈砚忍不住喃喃道:“原来你真的疯了。”
独孤满城不愿和他们再争论这个问题了,只缓缓地走向法阵中心的那道光,仿佛一股痴念。
“人类的寿命太短了,孤还有雄图霸业没有完成,怎么能死?”
风声像极了号哭声,穿过暖金的光束,吹向渺远的苍穹。此时法坛倚靠的崖顶立着一道身影,玄黄道袍被山风吹得猎猎作响,他紧闭双目,拉弓,架箭,却能准确地瞄准了法坛上的女人。
看不见的人耳力总是优于常人,听到了她说的话便毫不犹豫地松手,碎魂箭尖啸着对准薛栖的胸口直奔而去。
第63章第六幕:离合悲欢一场戏(六)
第六幕:离合悲欢一场戏(六)
徐墨这两天已经睡得晕晕乎乎了,他不知道怎么回事,喝了药反而更是浑身无力,一睡着就深陷噩梦,无论怎么挣扎都无法醒来。
浑浑噩噩间他感觉到门被推开了,房间骤然冷了下来,他很想醒来,却鬼压床似的睁不开眼。模糊间感觉有人在轻抚他的额头,手的温度绝不是沈砚,耳边好像有人在说话,他糊里糊涂得又被拖回梦里沉浮,什么也没顾上想。
他心里有事,睡着了也是噩梦,又梦到了那日的羽城,被碎魂箭击中的恐惧太深了,即使在梦里也突然惊醒,他坐了起来大口地喘息着,这才发现后背已被冷汗浸透,连长发都是湿的。
他借着月光疑惑地看了看周围,没有找见沈砚,不知道沈砚去了哪里,他心里担忧,便摸索着床边找他的衣服,这么一摸却摸到了一只手,顿时脸色大变。
旁边还躺着一个人?
还好这手是有温度的,并不是一个死人,他战战兢兢地转过头去,才发现原来是小徒弟宋凌,沈砚把宋凌和他扔在一起躺着。想想也是,宋凌的事他们不想让其他人知道,秦仙也只给了一间屋子,一张床而已,总不能把重伤的宋凌扔到地上吧?
他又想,那沈砚这些天睡在哪里?
他只想到了一个答案,心里有些感动,打算找沈砚问个清楚,于是给宋凌盖好被子打算出门寻他,却觉得那手感有些不对。他掀开被子,发现宋凌的衣服早已因为几次折腾散开了,他刚一碰,塞在胸口的一本手记就滑落了出来。
徐墨眼里露出几分怀念,将它从床上拾起,指尖轻抚着这本手记,翻到了最后那页,目光变得深沉。
“果然如此,难怪我不能得道,难怪独孤满月要回来斩断情丝,难怪玄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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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了小花。”
他正想着,就见金光冲天透过窗棂泄入,久久不散,远处的还有行军的脚步声,不知是出了什么大事。他担心沈砚出了意外,急忙起书册给宋凌盖好被子拿起镇魂枪……这才发现镇魂枪也不见了。
徐墨无语凝噎,果然要出就是大事。
他来不及犹豫,匆忙对着金光升起的方向赶了过去,原来是那个法坛。
借着刺眼的金光他脑中灵光一闪,终于想起为何觉得这座法坛有些熟悉了,它与周围的环境、山川树木的走向共同构成了一个半天然的大阵。这个阵与冲虚降魔阵布局类似但作用刚好相反,它是解开封印的阵。
法坛上站着许多人,他还没搞明白形势,正好看到一枝箭对着薛栖的胸口直奔而来,薛栖却如早有预料般飘飘然后撤,轻巧地避开了,她抬头望向这箭飞来的方向,崖顶却空无一人。
被躲开的这箭却并没有停下,而是对着她身后的那个人去了,徐墨定睛一看,站在阵中的竟是独孤满城。
到底是什么情况?
徐墨本能地跃上法坛,拔起扎入石间的镇魂挑枪拨开那箭,这一系列动作不过是一阵风的功夫。
这才想起他们到底在干什么,正想着如何干扰这阵法,但为时已晚,他们手中的法器发着金光,已经被阵法接纳。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沈砚身上被尘封的魔神的力量被打开,镇魂枪在他手中悲鸣着,却无能为力,只能想着算了至少这下秦仙不用再给阿城吃那活人炼的丹了,也是他的报应。
然而事情再次生变,诡异的箫声平地生起,声音如泣如诉,光是听了就让人生出无尽的悲伤。这曲子太过邪性,徐墨忍不住又回忆起前世那段悲伤的回忆,那痛苦的五年,自己控制不住几乎潸然泪下,但他本就做了提防,因此没有陷入太深,警醒后才反应过来原来又是幻音操控,他已经不是第一次遇到了,而在场的禁卫早已承受不住倒下。
每当这箫声响起时,徐墨总能毫不劲地找到那个背对着他们装神弄鬼的青衣身影,只是这次他的背影看起来格外悲伤。
箫声停了,杨澄转过身来望着法坛上的人,眼里似乎千言万语:“这一曲名叫还魂,是我为你而奏。”
徐墨听到这名字隐约觉得不对劲,他看向薛栖,怀疑又是她搞的,然而这次连薛栖的眼里都显出了愕然,显然也没有料到。
他凄然一笑,抬起手中玉箫:“你们也觉得我什么都不知道吧?是啊,我什么也做不好,只有你相信我。可我还有一条命,以魂魄为引,为你奏这曲还魂。”
徐墨猜也猜到了他要做什么,忙冲上去叫道:“不要!”
箫声响起,以魂魄为引,他身边狂风大作,任谁也无法靠近,只有还魂曲音在这夜里呜呜奏着。
眼见无力回天,沈砚眼底也是惶急,徐墨则揪起秦仙衣襟怒道:“他要给后卿还魂!魔神复生,血流成河,清宵仙门将被钉在耻辱柱上受人唾骂,你高兴了吗?”
这一拎才感觉他身子轻飘飘的,原来上次的伤还没好,他气得不行,却终究没忍心放了手。
被这一激,秦仙捂住嘴咳了起来,神情却像是毫不在乎:“咳咳……当年我们打败后卿,又有人感激过我们吗?”
徐墨一时无法反驳,这时却听薛栖放声大笑,越笑声音越大,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哈哈,哈哈哈……没想到阴错阳差让他回来了,他要杀光你们仙门了,哈哈哈……真是意外惊喜……”
“都别吵了!”
沈砚拔剑出鞘,手中流云剑发出长啸,过往惨烈的回忆在眼前一一重现,咬着牙狠狠道:“那就再杀他一次,他活几次我便杀几次!”
可他们都心知这次与上次不同,他们或多或少都带着伤或是功力折损,甚至连心都不齐了。可眼看着那曲音越来越凄婉,金光中的人渐渐现身,徐墨慢慢握紧手中的镇魂枪,抬手将他们挡在身后凝视着那个身影,
那光影背后突然发出一阵狂妄的笑声。
接着便是一阵妖气扫过,所过之处草木在一瞬间枯萎凋零,光是泄出的妖气便已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这么久不见了还是如此恐怖,可他却没过去那么怕了,原来比后卿更可怕的是人心。
徐墨与沈砚默契地互视一眼,几乎同时出手。
他们动作快似闪电,却见那光中的人影长袖鼓起,袖底掌心一翻,便有掌风排山倒海而来,比刚才的妖力有过之而无不及。
徐墨举枪去挡,却仍被震得吐出一口鲜血,沈砚也受了不轻的伤,仍恨恨地瞪着他,双目红得滴血。
笛音渐渐黯然,那人只是旁若无人地笑着,仿佛这世间只有他一人。
杨澄注视着那人神情凄迷,金光散尽,阵法完成,他身上魂魄也几乎被抽光,终于无力地栽倒在地,还魂戛然而止。
而魔神后卿却这在阴错阳差间再度复生。
他睁开了冰冷的双眼,不屑地俯视着在场所有人,如同看一群蝼蚁,那一刻光是杀气便让人芒刺在背,那是一双蛇一般金色的眼瞳。他左右转动了一下脖颈,在这凝固的空气中发出咯咯的声响。
时间过去得太久了,所有人已经模糊了的恐怖回忆再次复苏。
注意到了徐墨,后卿慢慢向他走去,每走一步徐墨便觉得那妖气更重,胸口被压得呼吸都很艰难,他抬头看到后卿眼里快意的笑容:“没想到还能再见面吧?当日关我入阵的‘恩情’,我可得好、好报答你。”
他的手刚逼近徐墨便有一把剑刺向他,那双握剑的手修长有力,骨节分明,是沈砚再次出手了。
后卿却没看他,指尖在剑锋一弹,流云剑被震得脱手飞出。他再伸手卡住沈砚的脖颈,慢慢紧。
沈砚脚尖悬在地上,连呼吸都困难,却仍死死地瞪着他,眼里的情绪绝不是屈服。后卿眯了眯眼睛,露出几分不耐:“蝼蚁的反抗就算毫无意义,也实在让人心烦。”
“放开他!”
徐墨刚一开口,就被铺天盖地的妖力压得又呕出一口血来,但他擦去唇边的血迹,强忍着胸口涌动的气血抬头盯着后卿一字一句道:“我们不是蝼蚁,今日你杀了我们,也终会有人败你。”
“哈哈哈哈?”
后卿像是听了什么有趣的笑话,大笑了起来,笑了许久,忽然道:“本王想起来了,你是静涯子的儿子。”他像是回忆起了什么似的道,“静涯子可惜了。”
他说话间徐墨握住战枪突然刺向他,却被后卿稳稳地握住了镇魂枪的枪杆,对着他当胸一掌。徐墨只觉得心胸剧痛,伏在地上无力再动,想是被打断了肋骨。
他张大眼睛,眼睁睁地看着后卿带着愉悦的笑容将百斤重的镇魂枪生生折断扔在他面前,也把他们的希望也一起折断。
沈砚痛苦地闭上了眼,已经不忍再看。
后卿却不急着杀他们,而是转向秦仙,他一直在旁边漠不关心地看着,不动也不逃,后卿问道:“你为何不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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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仙却反问:“我为何要动手?”
后卿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不卑不吭,笔直地站着平静道:“你灭我门派至少还是明目张胆,而被我们救的仙门却只会暗搓搓地屠我门人、杀我妻儿,如今看来,这天下让谁称王还有什么区别?”他说着忽然如释重负地笑了,“我也厌了,只想早点去陪她,要杀便杀吧。”
后卿又是大笑:“你们人类真是有趣!你想死本王偏不让你死,邓元帅被你们杀了,本王要你顶替他的位置,你若不从便当着你的面将你们清宵仙门一个个扔入油锅炸成干尸。”
秦仙猛地抬眸眼中迸出深深的杀意,握紧了手中的折扇,任何人都以为他要出手了,然而等了许久他却拱手一揖,笑吟吟道:“承蒙大王抬爱。”
到这里徐墨也不忍再听了,他分不清是胸口痛还是心在痛,只愿自己已经被他杀死。他看到沈砚,挣扎着挨过去握住他的手,两人相视一眼,悲痛传到彼此眼中,又释然地笑了。
扛着天下道义未太累,最后的时间能有彼此相伴也是幸事。
他尽力去想,尽力地做。
这一世,没有遗憾了。
第64章第六幕:离合悲欢一场戏(七)
第六幕:离合悲欢一场戏(七)
后卿没与跟秦仙计较那一瞬的杀念,视线一扫,这百年沧海桑田,三个手下竟然都在,便对着薛栖下令道:“看看他还活着么。”
薛栖笑盈盈地道了声是,搀着杨澄的身体坐起探他的鼻息,再摸摸他的脉搏,这才对后卿摇了摇头:“启禀大王,他伤了魂魄,已是神仙难救。”
这时秦仙却悠悠插了一句:“薛姑娘怎么欺瞒主上呢?魂魄的伤这里不是有人能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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