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君蛊惑
作者:酿生贫
黑暗污秽、数百年根深蒂固的丑恶,其实也是可以抗争的。梦阑珊四人组,只有一个玉留声没有写,补上玉留声的部分。内容标签:灵异神怪情有独钟
四君蛊惑 分卷阅读1
第1章鬼欲章台
我叫君忘笑,身在鬼欲章台。
“寻了那么久,还不肯罢手?”我单手吊着额角,垂目看着阁楼下满目青翠。
鬼欲章台是一个充斥着黑暗的地方,给人的第一感觉是阴森,而后是恐惧,最后,或许会演变成悲悯。不过,悲悯是鬼欲章台最不需要的东西,这里没有可怜人,一切情绪的转变,都只是一个必然的过程。这里虽然存在着致华丽的建筑,却依旧透着令人发毛的寒气;虽然拥有美丽的花草树木、山川河流,却每每在不经意间化作噬魂渴血的恶魔,威胁性命;虽然养着许多好看的面孔,却无法拥有一颗纯粹的心。
在鬼欲章台,越是美丽,越要小心。
但凡事总有例外,不过例外从来不会偏爱一个人。
浣魂苑算是其中一个小例外。
这里有美丽的花草,除了美丽,绝无任何威胁性。
阁楼下的绿草名叫“染瓷”,是很好的染料,花季在冬天,不过可惜,鬼欲章台没有四季,只有几处有少得可怜的阳光能透下来,草木枯荣被养成了一种诡异的循环,永远是枝叶干枯之后,才会有花朵盛开,而那些花的花瓣,无一不是布满老人一般沟壑纵横的褶皱,鲜艳浓烈地仿佛立刻就会死去。只有染瓷不一样,它像外面的花朵一样,花瓣水嫩嫩的,光洁如丝绸,用手轻轻一掐,便能掐出深红色的汁水来。染瓷的花瓣往往重叠了三四层,多的时候,一眼望过去,热闹极了,可惜的是,这些统统是传言,我根本没有见过染瓷花开。
临妆蹲在那片绿草旁边,细长白皙的手指在绿叶里拨了拨,最后叹了口气:“居然连半个花苞都没有!”
“若长出来半个还了得!”我闻声笑了她一句。
临妆抬头,秀目瞪了我一眼,然后叉腰站起来,嫌弃地说:“我眼前可不就是半个人么!半个花苞有什么稀奇!”
我学着她刚才的模样叹了口气,仰头饮了一口手里的酒,装作心痛的样子,说:“又戳我痛处!”
忽的瞥见一个黑色的身影慢慢从外面走进来。远远看去,孤孑疏傲,仿佛谁也没有资格与他并肩而立,仿佛他生来孤独。乌发与衣裳融为一体,他垂着眼眸,盛气凌人、不怒自威,往往令人不敢直视。
其实我没想过他会这么快过来。
听着他一步一步十分沉稳地踩在楼梯上的脚步声,我捏着空杯子,如坐佛般一动不动。
一直到他出现在我眼前,凝着(zhe)沉着(zhuo)漆黑的双眼看向我,仿佛换了一个人,容色柔软舒缓了许多。可看他面色稍显疲惫,应是这些时日奔波所致。黑色的衣摆上,还沾染了矿山上黄褐色的土灰。
倒是他先开的口:“找我何事?”
的确是我找他,可我也知道,有人暗示他来找我。
不过我不打算挑明。
我微笑着放下酒杯,却依旧坐在摇椅上,只是换了只手撑着头:“没事不能找你?”
“我很忙!”他语调一沉,似乎不太高兴,我指了指旁边的椅子,他却没有坐下去,反倒朝我走了两步。
“哎……”我又叹了口气,“你这架子都比以往翻了好几翻呢!”
他是玉留声,鬼欲章台的四君之首雨楼公子。
在鬼欲章台,除却欲主之外,便是四君地位最高。若将来欲主的子嗣不争气,他便是最有机会上位的那一个。
“叫我来听废话?”他依旧冷着脸,仿佛我做错了什么,用上位者洞悉一切的眼神看着我,企图震慑,却反而透露着一股似有似无地、堪依靠托付的错觉。
不错!我把他这副姿态归结于错觉。
身在鬼欲章台这样的地方,玉留声心中眼中依旧保有江湖豪侠的气质,但早晚有一天,这种气质会消弭殆尽,他也会变成规矩之下的工具,没有个人感情,没有灵魂,一动一静,全凭规矩!
有时候,我也替他可惜。
不过,我是最没资格可怜别人的人。
摊了摊手,歪头给自己又倒了一杯酒:“你的兄弟睡了我的侄子,你当如何处置?”
四君没有血缘,却亲如兄弟,我说的正是四君的老二雪妖公子。
“君兰勾引雪妖,我还没问你的罪!”
我的侄子君兰,比我小十一岁,我给他取字亦缓,生的一副极好的皮囊,就好像,是画里走出来的仙君一般,美的很不真实,若非他偶尔会有些小性子,我都快怀疑自己根本没有侄子,他不过是我臆想出来的完美人物罢了。
看!玉留声如此颠倒黑白,我却没看到他半分脸红。他已经慢慢舍弃了最初的自己!
我不禁笑了笑,身为四君之首,他只是雨楼公子,而不是玉留声。
“你敢么?”我挑眉一问,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君氏在鬼欲章台身份特殊,玉留声也不过是说说而已,除非我果真触犯了规矩,否则全凭个人喜恶,四君乃至鬼欲章台之欲主也无法贸然杀我!
虽然,欲主楼断真的很想杀我!
“只要你不犯错!”鬼欲章台规矩严明,一着不慎,便是生不如死、死不如灰飞烟灭。这一点,鬼欲章台所有的人都很清楚,楼断更清楚,比起私怨,还是权柄更要紧。不过他的儿子楼鸩倒没有他这样看得清,时不时地找我麻烦,小打小闹的,楼断也默许了。
鬼欲章台不允许私怨,若我因楼鸩而死,按规矩,楼鸩是要生祭的。
楼断可舍不得他唯一的血脉!
我放下手里的酒杯,慢悠悠地站起来:“矿山里死了不少人吧?”
对于我的情报,他没有惊讶,也不需要惊讶,只是略沉了沉眼,冷着眉目,眼中似有一丝悲悯,说:“仅在瞬息之间。”
鬼欲章台有不少矿山,金银宝石矿是鬼欲章台重要经济来源之一,采矿的是鬼欲章台最低贱的奴隶,可即便是奴隶,刹那间死了一大半,一时又没有充足的补给,对鬼欲章台来说,是一次故障,对玉留声而言,大概是一场悲剧。
我也只能猜测一个“大概”,毕竟,当年的豪情壮志还剩下多少,我无法准确估量,而雨楼公子玉留声的忠诚,没有人可以质疑。
至于那些奴隶,自入鬼欲章台,从第一次开矿,到最后死去,不过几年时光。他们挤在狭窄的屋子里,每日睡两三个时辰;吃着最难吃的食物,却还依旧吃不饱。
鬼欲章台的采矿工人,比外面的乞丐还不如。
监工
四君蛊惑 分卷阅读2
们通常很严厉,也有不少人熬不住选择自杀。不论是自杀或是累死饿死,每月都有约莫百人的补给。除了这一次瞬间损失一千多人无法及时补给外,不论矿山后面堆了多少白骨,采矿的人从来只多不少。
鬼欲章台是一个冷血的地方,矿山是将所有冷血摆在明面上的地方。
矿山的采矿奴隶死得很像中毒,却不是中毒。死状千奇百怪,苦状万分,却统统有一个共同点:心脉碎裂。
大规模的死亡让监管采矿的司官不得不“草拟”一个“缘由”,但金矿有毒这个借口却让剩下的奴隶们不敢再进,好些选择偷偷自尽,而不愿意面临那种惨烈的死法。
“我的染瓷也死了大半。”我抬手,往窗外指了指,微风盈袖。
而他,露出一分惊讶来,转头往窗外看了看依旧绿油油一片的花圃,沉声道:“怎会?”
“你拔一根看看就知道了。”我淡笑。
玉留声眼露犹疑,缓缓走到窗边,黑色的衣袍轻轻一挥,一道指劲准确地将一株染瓷拔起,而旁边紧密挨着的染瓷纹丝不动。
染瓷的根足有女子小指粗,玉留声捏着尚带着泥巴的染瓷看了看,并无不妥,说:“看来要重拔一株。”
“不用!”我走过去,指尖凝了微弱的气刃,在染瓷的根部轻轻划开一道口子,完好的外表下,尽是碎裂腐烂的内里,和这里一样,看上去是活的。
“两者有关系?”同样是碎裂而死,玉留声是想到了矿山那些人。
“那些人是昨夜辰时两刻死的,我的染瓷是辰时三刻死的,那个时候,刚好有一群乌鸦飞过浣魂苑上方。”我递了方帕子给玉留声擦手。
“你这里种着漫浆藤,乌鸦不会过来。”
鬼欲章台的乌鸦也吃腐肉,比之外面的,更加凶猛些,更像是猎鹰,只是,它们都害怕一种叫做漫浆藤的植物,生长的漫浆藤会散发出一种恶心的气味,能令乌鸦死亡,对人却是无害,甚至,几乎闻不到。
玉留声想了想,又说:“你怎能确定,染瓷是辰时三刻死的?”
“我猜的。”我朝他微笑,染瓷是鬼欲章台特有的植物之一,极难培育,种子种下去,虽说很快就会发芽,但要长全叶子,需三到七年之久,再过一年,便能看见花了,阁楼下的一花圃染瓷花了我好几年,对于它们的习性,自然了解。
“有话直说。”玉留声冷笑。
“有些事,你我心知肚明。”我又坐到摇椅上,无论是矿山死去的奴隶,还是乱飞的乌鸦,甚至染瓷……出现这样的异状,只能说明一件事,“你猜到了大概,却无法确定,那个地方,可不是谁都可以进去的。”
“可偏偏,我们都能进去!”玉留声压着声音,凛然无惧,“想要找我结伴么?”
“不过是一个花圃罢了,尚不值得我拿命去玩儿。”我悠然地看着他,“可雨楼公子便不同了。”
“你想要什么?”
“找回我遗失的物件。”我胡说的。
“好!”玉留声看了我一样,仿佛我算计了他一般,但他还是点头答应,只是看上去略有些不自在。
我和玉留声可没有什么仇。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一个主角在黑暗里抗争的故事。
全文46章,设置的时间是10月7日完结。
很久没有写作,还有许多不足,晾!
攻不洁受洁,双洁慎!
第一人称慎!
本文he,be党慎!
主角攻幼年甜过一阵子,少年身心孤苦,成年肉体苦,心有宏愿,将仇恨放在次要位置,爱情更次之,慎!
主角绝对有主角光环,否则凭什么叫主角!
全篇可概括为:一件“法宝”玩全章。
鬼怪与凡人共同生活在一个地方,体质梗、环境梗,慎!
少量配角bg,介意慎!(不然人得从石头里蹦出来)
关于文中并未完全交代的神信仰“鬼主冥宵”生平事迹,属于另一篇bg文,不用过于纠结。
第2章鬼欲深渊
鬼欲深渊。
鬼欲章台的地狱。
是一个被欲主掌握,却不是对欲主完全开放的地方。鬼欲章台的四君、少主可以随意出入,而我,身份特殊,也可以出入。其他人要入内,必要欲主亲手所书欲主令方可。
不过,也没有人愿意主动进去。
鬼欲深渊的正面是供奉着鬼欲章台的直接信仰鬼主冥宵的冥宵大殿,侍奉在此的,是四君师。每一代的四君师都将在此处终老一生。没有死的时候,看见自己的徒儿,还需下跪问安,可是在徒儿尚未接任四君之位以前,都是徒弟跪师父。
截然不同的待遇,正是鬼欲章台众多滑稽规矩之一。
可是,这些规矩却没有任何人敢轻易违背,因为所有人都知道,那将是一场无法承受、不堪想象的凄惨结局。
要进入鬼欲深渊,必然经过冥宵大殿。
四君之首来到,侍奉于冥宵大殿的四君师们,自然要跪迎。
只是属于玉留声那一代的四君师只有三个人,还有一个,因早年借用了鬼欲章台的东西私用,被欲主罚入鬼欲深渊“生祭”了。
玉留声刚叫了四君师起来,大殿之外便来了一个银袍少年,眉目疏阔明朗,双眸却饱含邪气,行止之间,傲慢轻蔑。
“公子”他朝玉留声行礼,又看了我一眼,不情愿地朝我一鞠,“君先生。”
“少主多礼了。”我淡笑。
他就是楼鸩,欲主楼断的独子,鬼欲章台的少主,将来欲主死了,兴许楼鸩便是欲主,不过,也只是兴许。
鬼欲章台的权位继承不仅仅是世袭,若是欲主的子嗣无能,或是没有子嗣,新的欲主将在四君之中产生,这也就是为何,四君的地位仅次于欲主的原因。
但是四君的继承却从来不是世袭。
而我君氏之所以身份特殊,却是因天意弄人。
若是当年上天多加眷顾君氏,兴许我还能辅佐我的侄子坐稳欲主的位置。不过似乎,君兰对这个位置也没多大的兴趣。
楼鸩在众人眼中,被尊称为“少主”,不过这个少主见了四君,也得尊敬地喊一句“公子”,在他没有坐上那个位置之前,他的地位永远越不过四君,甚至越不过如今的君氏。想来真的很可笑,堂堂鬼欲章台欲主的儿子,在自家统辖的势力范围之中,地位竟比不上远了两代的欲主后人。
不过没办法,这是规矩。
滑稽可笑的规矩!
“少主也想进去玩玩
四君蛊惑 分卷阅读3
?”我玩味地笑着,楼鸩看我的眼神总有一种时时刻刻想要杀死我的冲动,我暂时没想明白缘由,不过可以断定,这种眼神绝对不是出自他的父亲楼断对我的忌惮。
这种眼神由来已久,大概从他懂事开始,我便察觉到了,不过他始终是个无足轻重的角色,我也懒得去废神。只是如今这种杀意,好像更浓了?
真是个不错的小子!
“欲主当年还是少主的时候,便进了第三层,虎父岂有犬子!”楼鸩的眼神阴鸷地看着我,仿佛携着浓密的黑雾,要将我吞噬。
只可惜,雾嘛,风一吹就散了。
传说鬼欲深渊总共九层,最底层住着鬼主冥宵的鬼魄,鬼主冥宵被天界封印在鬼欲章台,时时刻刻受着天界禁咒的折磨,为了减轻鬼主的痛苦,每一代的欲主都会将很多武功高强的人丢入鬼欲深渊,借以分担天界禁咒,保证鬼主魂魄不散。
每一层都有一个祭台,只是最重要的祭台在第四层,称作“生祭台”,是鬼欲章台常用且最高刑罚。
外面的人,仅仅是第一层,便已经足够让任何一个铁骨铮铮的武林巨擘生不如死,越往下,越难承受。
不过,鬼欲章台的人不同。
常年生活在这样一个阴暗诡邪的地方,身体里便会多多少少地产生一种防护,入鬼欲深渊也会比外面的江湖侠客活的更长一点。
但在里面超过九天,那还是不要出来的好,虽然里面会让人生不如死,一旦出来,身上天界禁咒之力骤然消失,更加惨烈地状况就在鬼欲深渊之外,等待着。
留在鬼欲深渊,一个月后,变成活死人,肉体便不会承受痛苦了,若能再撑过一个月,灵魂的炼狱才刚刚开始。只是很多人,都撑不过,所以,鬼欲深渊和矿山一样,需要源源不断的补给。
只是,有一个人倒是十分地例外!
他便是冥宵大殿缺少的四君师除夕先生。
他在里面,已经“活”了好些年,却一直没有灰飞烟灭,算是百年难得的奇迹。
“你回去。”玉留声低沉地声音里,有不容违逆的威慑,他比楼鸩年长三岁,如今的地位比楼鸩高,这样的情景看起来也十分地合情合理,但我却嗅到一丝暧昧的味道。
啊!不对,鬼欲章台没有情!
只有欲!
就连楼鸩,也只是“欲”地产物,到如今,他也不知道自己的生母是谁,他只知道,母亲也姓楼,是其父五代外的堂妹,生下他之后,就死了。他的父亲沉溺男色,他嘛,兴许是“耳濡目染”,学得了几分,恰好,玉留声又很买他的账。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对谁,都是。
这次入鬼欲深渊,是楼断的授意。楼断年轻时候进去过,里面的一些情况也定然交代了。我先前找玉留声说话,若是说楼断不知道,恐怕连临妆都不信。所以,楼断便借机暗示玉留声,鬼欲深渊之行可以叫上我同去。
他是想借鬼欲深渊要我的命!
令我意外的是,玉留声竟然默认了?
不过没关系,我不在意。
只是可惜了楼断的苦心。
玉留声若真的与我说,让我与他一同入鬼欲深渊,一旦死在里面,当然是自找的,说不定楼断还会赏我一个忠心的名声。
可是楼断怎么就断定我一定会死在里面?
哦!我忘了,楼断不知道,当他短命的父亲坐上欲主之位的时候,我就在鬼欲深渊里,品尝着诸方恶鬼啃食血肉,碾压灵魂的痛苦。
当年我活了下来,今日怎会轻易死去?
况且,我可不一定会进去……
“你怀疑我进去了就出不来?”楼鸩冷着脸,狭长的眼睛带着浅浅的笑意,阴鸷之中又透着魅惑,若非天生立场不同,兴许我还会喜欢他。
“既如此,少主请!”我笑道。
玉留声看了我一眼,没有说什么。对于楼鸩,他极少发表自己的真实意见。
鬼欲深渊的入口,每次只允许进入两个人。如果楼鸩和玉留声进去了,我找不到另外一个同伴,就只能被封锁在外面,干看着深蓝色的漩涡将他们两人吞噬后,散发着淡金色的光辉,也算一件美事。
不过出来的时候,就算是半个人,也可以的。
楼鸩当着四君师们的面夸下海口,又是与玉留声一起进去,少年的心嘛,总是喜欢争强好胜,往往三言两语就能被挑拨;这一点我就比不过了,毕竟,我不再年少!
呵呵!
所以,这一次,是楼断算计了他自己的儿子啊!
尽管玉留声一定会保楼鸩周全,可玉留声与楼鸩终究不同,楼鸩一旦进去了,至少要花上一个月的时间才能勉强修养回来。
我与楼氏父子,的确是有仇的。
是那种不共戴天的血仇!
可惜,鬼欲章台没有天。
第3章薛无涯
离开冥宵大殿,我辗转走到了一片乱石之处,满目的颓废阴暗,我真是不喜欢。还是我的浣魂苑好,漂亮地就好像在花丛中一样。
“送进去了?”昏暗的屋子里,昏暗的灯火下照着他脸上狰狞的伤痕,他仅长我三岁,如今稀疏的白发乱糟糟地缠在头顶,从上到下都是难看的黑斑,他已老如枯木。
他叫薄情,鬼欲章台曾经的鬼医。
他不是我的朋友。
“是啊。”我寻了个干净的凳子坐下,薄情的这个屋子总是寒津津的,好似常年邀请鬼魂过来小住一样。
玉留声进去的时候,回头看了我一眼,我了然,那一眼的意思,是玉留声已经知道,楼鸩是我引来的。
“进去了,休想毫发无损。”薄情沙哑难听的声音充斥着阴狠和愤怒。
不错,薄情是来复仇的。
我不是。
但是我告诉薄情,我也要复仇。
我猜从前的薄情很讨厌我,甚至和楼鸩一样想要杀死我呢!只是后来,他遭遇了变故,为了复仇,竟然和自己讨厌的人合作,是不是很可笑呢?
鬼欲章台可笑的事情,还多着呢!
“你还指望他出来的时候,是你这副模样?”我笑着薄情的“天真”。
有玉留声在,绝不可能。
却见薄情苦苦地扯了扯嘴角,眼里不甘极了:“我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不都是拜他父子所赐!”
“在鬼欲章台,还奢望成为‘人’么?”我转为讥诮看着他,“这可是遍地恶鬼的地方。”
四君蛊惑 分卷阅读4
薄情不怒,反倒十分认真地看着我的眼睛,森然一笑:“你也是!”
“别吓我,我胆子小!”
“呵!”薄情伸手覆上自己脸上的伤痕,沟壑纵横,五官易位,已经不能称它为脸了。
薄情从前模样还不赖,虽然不如君兰长的漂亮脱尘,也不如玉留声来的有气势,倒也十分干净,浑身地书卷气息。只可惜这副容貌长得太像楼鸩。
如果两人站在一起,薄情当年就是一朵干净的白云,而楼鸩就是满身邪气,随时让人戒备逃避的乌云。
年少的薄情本分地做着鬼医,也曾经有过一段爱情,只是他这样处处受制于别人,岂有资格谈“情”?那段所谓的爱情被我亲手掐断,这也是薄情当年恨我的原因。他当年也不过是个小角色,处置后我便没有再管过这个人,直到我们在鬼欲深渊重逢。
我承认,已经在里面待了七天的我差一点就被刚进来的薄情弄死了。
在我奄奄一息的一刻,他停手了。
后来我们竟是一起从那里逃出来的。
说起来,还要多谢他当年的不杀之恩。
他出来之后,容颜尽毁,关节错位,经脉缠绕,不可医治。也没有人敢医治从鬼欲深渊出来的人。
从那以后,他只能坐在床上,坐在轮椅上,左手关节扭曲地背在背后,再也掰不会来,双腿就像是两个瘤子,无法控制关节,却可以感觉到疼痛,五官被揉作一团,好在一只眼睛还能看得见,鼻子被长出来的新肉封住,如果不是他重新用刀割开,恐怕也只能用嘴呼吸了。对了,他的牙全掉光了,只能吃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