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长姐凶且媚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页里非刀
蒋氏心中恼火,冷笑道“三爷往时没察觉,如今倒是愈发没个顾忌,风俗规矩一概不守,又是红轿子又是放鞭炮,还骑马去接迎,就差新娘子凤冠霞帔一身了。也不怕人家背后指着脊梁骨笑话,我都无颜见谁了,老爷还任由着他混帐不管。简直气死个人。”又添了句“瞧着,晚间还备下五六桌客席,请了朝堂同袍来吃酒,从早送礼的不间断,常嬷嬷几个收的手软。”
赵姨娘附和说“可不是,绝非我吃醋捻酸,再怎麽欢喜那姑娘,关起门随便,可场面的规矩还得守。”她顿了顿“再说句大不敬的话,到底未曾分家,况兄嫂若父母,这送的礼要收,也该大夫人您来收才是个礼数。”
“我一直没看错你,莫说另两个,就连大爷那些个姨娘们,都没你知我的心。”蒋氏面色稍霁,又嗤笑“你还说姑娘,三爷纳的是个孀妇,且拖弟带妹。”
赵姨娘怔了怔,她前些日头痛脑热病着,只知三爷要纳妾,详情未曾得知,原思忖定是哪个小官想巴结奉承,把自个女儿许来做妾。
她问“不晓是个甚麽来历”
蒋氏道“听闻是富春镇老宅那边人氏,傍随进京赶考的兄弟而来,怎就被三爷相中要纳进房,方才看过一眼,脸儿抹得红红白白,像唱戏的旦角儿。”
赵姨娘踌躇稍顷,又问“她可是姓萧单名唤个‘鸢’字”
蒋氏有些吃惊“你竟与她熟识”
这正是打死结冤家来相聚,前世里姻眷又逢面。
第贰贰肆章 沈岐山倍受关怀
赵姨娘笑着点头“旧年在富春镇与萧娘偶遇,哪想现竟成了姐妹,这是怎样的缘份,就怕她不想见我呢。”
“怕!”蒋氏眉梢微跳,打量她的神情“这又是何意”
“今是萧娘大喜日子,不便背后论人短长。”赵姨娘端盏吃茶。
蒋氏欲待说些甚麽,门外丫鬟来报“老爷急找夫人去。”
她二人不再多话,各自散去不提。
再说沈岐山在花厅请摆六桌席,多为素日相交笃厚同袍,聚一起人声纷沓,语笑喧阗,勾肩搭背地互敬吃酒。
沈岐山叫来萧滽,给他介绍官儿认识,萧滽拱手作揖,不亲近亦不冷淡,且认了一桌就指着旁事避开了。
兵部右侍郎丁玠啧啧两声,取笑他“拍马屁拍到了马脚,你这小舅子可半点不领情。”
“硬气!”沈岐山吃口酒也笑“我就好感他这股劲儿,若是见着你们一味拍马奉承,我倒要飞脚把他踹开。”
吏部侍郎曹大章问“可是受春闱舞弊案牵连的那位萧姓举子。看过他的文章,倒是满腹的锦绣才华。”
顾佐附和道“萧滽原为南京乡试案首,此次若非受此案牵连,前三甲他定占一席。正应那句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矣。”
曹大章摇头“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依,算是给他的人生历练未必就不好,磨去年少气盛的傲蛮,才能渐日稳重。”又问可参加招考庶吉士听得答有,便拈髯颌首。
丁玠、李纶、顾佐及张仁把沈岐山叫到跟前,看着他似笑非笑。
“作甚”沈岐山晓他们狗嘴吐不出象牙,端盏要走,却被张仁一把揽住肩膀、顾佐抵住腿腹动弹不得。
他蹙眉“别以为我大喜日就不敢揍你们。”
李纶不理,只低问“洞房打算怎麽过”
沈岐山笑骂“你洞房怎麽过,老子就怎麽过!”
“不如意事常**,可与人言无二三。”张仁叹口气“兄弟面前毋庸逞强,你那驴大物什,现中看不中用、谁不知晓。”
丁玠把个锦盒塞进沈岐山袖笼里“大力回春丹,我没舍得用,皆赠你,没准有奇效!”
李纶火上加油“那马运来我可见过,印象里身无几两肉,若被嫂子嫌弃你连他都不如,我们亦与有耻焉。”
沈岐山瞬间沉下脸色。
张仁忙给众人使个眼色“哪壶不开提哪壶,大喜之日提那些旧事作甚。”斟酒过来敬他陪罪。
沈岐山一饮而尽,晓得他们是有口无心,绝无恶意,便说些旁话岔开了去。
萧鸢被迎入房里,常嬷嬷领着两丫头在铺床叠被,她便拉着蓉姐儿坐在桌前,蓉姐儿待不住,蹭下椅在床边摇晃,忽在床沿抓一枚红枣儿往嘴里吃。
两丫头一名春柳,一名紫燕,春柳是新买的丫头,紫燕是大夫人房里使的,现拨来用,还有个唤夏莺的丫头明个人牙子才送来。
紫燕见蓉姐儿又去抓枕边花生吃,低声唬她“这些吉祥果儿是给老爷姨奶奶用的,你怎贪嘴吃了”
第贰贰伍章 洞房床榻无鸳鸯
常嬷嬷察觉萧鸢的目光盯来,连忙从篮子抓一大把花生给蓉姐儿“不妨碍,拿去吃罢!”
蓉姐儿摇摇头,辄回阿姐身边,把头埋进她的怀里。
“这是怎麽了”沈岐山恰入房见着此幕,沉声问。
常嬷嬷携两丫头过来见礼,一面陪笑“并无甚麽事,姨奶奶”瞄向萧鸢,指望她说两句体谅话儿。
谁也不想大喜之日就生事端不是!
哪见得萧鸢只轻拍蓉姐儿的背脊宽慰,连眉眼都未曾抬。
常嬷嬷只得讲明因由,沈岐山看了紫燕一眼,也没说甚麽,朝跟随的福安交待“命厨房送一桌汤饭来,蓉姐儿饿了。”
福安应诺退去,蓉姐儿抬起头,眼睛闪闪发亮,跑去抱他的大腿“沈老爷。”
沈岐山噙起嘴角“该叫姐夫才对。“
“姐夫,姐夫。”蓉姐儿甜滋滋地叫。
常嬷嬷等几则笑得不太自然。
萧鸢只觉刺耳,做人侍妾本就低贱,弟妹亦没资格称呼一声“姐夫”,尤其官户人家规矩甚严,沈岐山不是不晓得。
便觉得他在故意戏弄她,和小妹!
“蓉姐儿。”她忽然开口“叫老爷!”
蓉姐儿回头打量阿姐的脸色,唤声“老爷”,跑来萧鸢身边要她抱。
沈岐山神情渐显肃穆,额上青筋跳动,终是噙唇冷笑,头也不回地甩袖走了。
房里气氛窒息至极,常嬷嬷等几面面相觑,也不敢乱说话,床被已铺陈停当,还这里掖掖那里拂拂假意忙着。好在厨房送来汤饭,萧鸢命她们退下,自和小妹一道用饭。
待月上枝梢头,晚烟透窗牖,蓉姐儿已送去西厢房安歇,她坐在桌前撑着腮打瞌睡,春柳端铜盆子热水进来,胆怯怯回禀“老爷说今晚他不过来,让姨奶奶自个歇息。”
萧鸢怔了怔,也没啥感受,反暗松口气,解了头面,乌云松挽,起身洗去脸上粉黛胭脂,换了衣裳上床榻,春柳放下帐儿,再昏灯暗烛,蹑手蹑脚地出了房。
萧鸢原是困得直点头,怎躺在榻上倒无了睡意,翻来覆去,床架子嘎吱嘎吱响。
春柳隔着帘栊道“姨奶奶有何吩咐”等半晌不见动静,打个呵欠也就不再问。
萧鸢不敢乱动,腰间被什么硌得酥疼,顺手摸索稍顷,竟是一颗花生,又满床找个遍,把能吃的都吃了。
趿鞋下地,倒盏茶漱口,再走近窗牖,月光照在院里梧桐树顶上,像洒了雪,泛起白森森的银光。
廊上悬的几盏大红灯笼被风吹得摇晃,隐有守夜婆子闲语传进耳里。
“老爷是真不打算回房麽”
“老爷在书房,说是赵姨娘去了。”
“赵姨娘也没个眼力见,这里好歹今才头一日,怎麽着也不该来抢房,连一夜都不肯让。”
声音渐渐远去,萧鸢略站了会儿,方掀帘出房,朝春柳摆摆手,走进西厢房,蓉姐儿睡得满脸是汗。
她脱鞋上榻,拿过扇子打风,打着打着,也朦胧地梦了周公。
第贰贰陆章 春柳初见玉人面
丫鬟春柳一早提着铜壶去厨房烧热水,七星灶已占去六个,把壶顿上炉口,站到小窗户前,靠墙倒挂一只洇满水气的葫芦式镜子。
她对镜用指尖绞缠发丝编麻花辫,看见个穿水红衫荼白布袴的女孩儿,打着呵欠走进来,朝个嬷嬷训道“怎还在这里唠嘴,大夫人急等洗脸,耽搁了骂你一脸。”
插到春柳前面,照镜子捊发毛的鬓角,春柳朝侧边让了让。
“今怎这般早。”那嬷嬷找抹布包住壶柄,左手提一个,右手又去提一个,嘴里叫“小玉,还有只水壶你来拎。”
丫头回嘴“我还要去厨房催粘糕哩,哪里有空帮你。”
嬷嬷咬着牙道“没得空还在这里要好看左右照不出个奶奶像来。”提着两壶热水自去。
那丫头气的跺脚,朝春柳道“这坏心眼嬷嬷,不得好死。”搅着手骂咧咧走了。
不晓是哪房的嬷嬷,把多的那壶水飞快地提跑,春柳听得“哗”一声,自己那壶也烫起来。
厨房里人渐渐来多了,听有人笑着在嘀咕昨晚三爷未入房的事,甚当着她面说“是个回头人,入不入房,总也没帕子可交。”
春柳听得懵懂,却知晓不是好话,低着头一声不吭地回到院里,蓉姐儿在廊前逗一只小猱狮狗玩儿。
她掀帘进房,有个年轻少爷坐在窗边,正和新姨奶奶说话,他乌发绾起,面白唇红,凤眸斜长入鬓,目光冷淡,穿身青色直裰,端盏慢慢吃茶。
她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少爷,一时呆了。
萧滽瞟过那被自己旷世美颜迷倒的小丫鬟,烦恼地叹口气。
萧鸢噗嗤笑出声来。
常嬷嬷皱起眉道“杵在那作甚还不赶紧伺候姨奶奶洗漱。”
春柳满脸通红,背过身去倒水,院里厨房婆子送早饭来,常嬷嬷连忙出房去接。
萧鸢走到脸盆架子前弯腰洗脸,萧滽低怒道“沈岐山到底想干甚麽让阿姐沦为笑柄,既然不在意你,又何必强纳。”
萧鸢接过棉巾擦净湿渍,坐到妆台前施粉敷脂,听他这话只是淡笑不语。
萧滽走到她跟前轻轻说“阿姐勿要恼,他即便在也无法与你洞房。”
“此话怎讲”萧鸢插花簪的手顿住,由他凑近耳畔低叙,不由瞪圆双目,有些难置信“可当真”
“我原也不信。”萧滽回道“但昨晚他都怂得没胆回房,显见传言不虚。”
萧鸢就是怀着这样震惊心境,去大房拜见奉茶,大老爷沈谕衡及夫人蒋氏、在神案两边太师椅上端坐,沈岐山竟已到了,坐在下首左侧吃茶,右侧一溜站着赵姨娘及另两个妾。
沈岐山抬首似不经意瞭过她,恰与她目光相碰,不期然的柔媚温情,顿时心底松软,哼,毒妇,还以为她不在乎甚麽洞房花烛。
丫鬟铺好蒲团,萧鸢收回视线,从常嬷嬷手里接过茶盏,狠吸口气,往沈谕衡面前一跪“大老爷吃茶。”
沈谕衡“嗯”一声,不说甚麽,接过滑盖吃了口,再顿放桌面上。
第贰贰柒章 萧鸢借景挡唇枪
萧鸢再给大夫人蒋氏奉茶,蒋氏坐座上已把她认真打量,只觉面熟,忽而记起年时在大雄宝殿遇过,残存印象是因她生得风流妩媚,此会看来又胜却那时十分。
心底暗思忖“怪道三爷不顾她是个拖弟带妹的孀妇,硬要纳来做妾,果然标致极了。不晓三爷来问自己讨历年俸、还有买房可是受她挑唆的!若是这般,真个红颜祸水。”
面上却不表露,笑吟吟地接过茶吃了,受过礼,又指赵姨娘几个给她相见,彼此认识后,吩咐都坐了。
蒋氏朝沈岐山道“你前时问我讨傣,遂让保帐的管事细细算了,今儿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各位皆在跟前,就把存的银子悉数交还三爷。”
命丫鬟请候在门外的管事进来。
那管事胆颤心惊走入房,给列位拱手作揖,再从袖笼里掏出一张银票,递给沈岐山。
沈岐山接过看了两眼,噙唇冷笑“二百两白银,吴管事确定没算错麽!”
吴管事额头覆满汗水,期期艾艾地“这帐册大夫人都核过,不曾有错。”
沈岐山抬首扫过镇定自若的哥嫂,面容浮起一抹嘲意“很好,那就这样罢!”他把银票收进袖笼里,起身谁也不理睬,径自头不回地离去。
沈谕衡撩袍起身也走了。
萧鸢只觉心服,这蒋氏貌端持重,藏愚守拙显得好相处,其实城府深沉,敛财如命,名副期实的“把家虎”,心底对沈岐山的同情愈发多了几许,之前的气少了几许。
蒋氏站起身笑道“你们各回房罢,我和萧姨娘去园子转转,说些体已话。”
一众告辞散去,唯她俩朝花园子过来,正是人间四月天,姹紫嫣红开遍。
但见得进门有径,径曲绕,两边密竹深林,浅翠嫩青;出径是阶,阶畔名草繁花,争奇斗艳;下阶是桥,桥下流水疏荷,含苞待放;过桥是圃,圃内古松怪石,傍两三白鹤起舞,掠圃是亭,亭内雕栏画栋,五彩斑斓,更不提那紫燕穿软柳,黄鹂度翠阴,粉蝶惹花蕊,锦鲤扭腰身,这正是
满园春色,全凭狂花野树安排,一派生机,总是飞鸟游禽妆点。
蒋氏走得香汗淋漓,娇喘吁吁,看萧鸢依旧轻松自在,站在一笼树阴下,开口问“听闻萧姨娘在富春镇是做茶馆生意,可真”
萧鸢点头称是,蒋氏沉下脸来,皱眉再问“还听闻你的风流名声,又可真”
萧鸢镇定道“大夫人听知,这世间的人呀,你看前面,菖蒲浅芽蔫答答,只因北边难适应,他便讲菖蒲根娇叶弱假尊贵,柳垂金线随风舞,只因枝条软嫩长,他偏说杨柳身轻体贱多放荡,月季荣谢四季同,只因茎粗刺尖利,他便说月季包藏祸心扎人手。却不知菖蒲青青瑶池生,人间花草尽荣艳,未敢与它争高名。杨柳全身无力向人垂,玉纤折得遥赠友,便似观音手里时。还有那月季,别有香超桃李外,更同梅斗雪霜中。皆是仙草仙树和仙花,哪里怕众人乱讲生事非,大风吹倒了梧桐树,自有旁人论短长,我萧鸢怎样的人物,管不得旁人,只要三老爷心知肚明就是真!”
第贰贰捌章 沈岐山放言警戒
蒋氏无言,稍顷才道“萧姨娘端的好口才,我且问你,昨晚间三爷怎宿在书房他再莽撞,亦是个懂分寸的人,你没惹恼他,断不会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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