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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共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薛直
傅希如其实已经给他擦过一遍身,该清理的也都清理了,只是卫燎睡了太久,心里安稳,殿内又温暖,不知不觉出了一身细汗。他向来不肯将就,方才蹬被子已经被紫琼看出来热,如今既然她提起来,也就干脆坐起身:“睡不着了,你顺便也陪我说说话吧。”
紫琼答应一声,低眉顺眼的避过不该看的东西,转身出去安排热水,又过来请他进去。
当下沐浴这件事,仍然要算一件兴师动众的奢侈,且冬日沐浴容易感染风寒,太医也多次劝谏,只是卫燎受不得脏污,又自恃身体健壮,照旧是想洗就洗。
眼下没什么人能管得了他这个,紫琼拿他没有办法,只好关紧门窗,备好换洗衣物,都放在手边,不叫他多走一步路,以着了凉。
时候不早了,宫门各处都下了钥,城里也到了宵禁时分,整座长安城都很安静,似乎只剩下这一座宫殿次第亮起灯,宫娥簇拥卫燎进了汤池。
他既然说要说说话,紫琼就干脆没带别人进来,自己侍奉他下水,在岸边帮他清洗头发。
卫燎安然的躺在水里,面容平静。这黑甜一梦到底叫他舒服了不少,不由在心里思索起来该怎么叫傅希如不辞劳苦天天都哄他睡觉,片刻后才睁开眼睛,长长叹了一口气。
比被哄着睡觉要紧的事情可就太多了,所以也不过想想而已。
他不出声,紫琼也就不说话,静静撩水,轻轻揉搓他锦缎一般厚实的头发,正专心的时候,听到卫燎漫无边际的问她:“翻过年,你就要二十七了吧?”
宫里的女人不显老,无论是宫正,尚宫,还是各宫妃嫔,总归不肯露出败相,总显得比真正的年龄要小,像是活在一个巨大的斗兽场里,老了就会死一样。
紫琼自然也是如此,何况她劳心力不在面上,又有卫燎支撑信任,并不算苦,不做力气活,看起来也就二十刚出头,是会被不知轻重的郎君们抛来温情眼波的那种宫中女官。
“是,”紫琼带笑答道:“翻过年,陛下也就要二十二了。”
卫燎不记自己的年纪,居然低头想了一会,才笑:“是。”
他顿了一会,又问紫琼:“想过出宫吗?”
紫琼忘了手上的动作,讶异的望着他的侧影,不知道怎么忽然之间会提起这种事。
宫里的女官都难出去,这人尽皆知。做惯了事的,有手艺能用上的,还有知道秘密的,多半是主子宁肯叫你死也不会让你出去,何况是紫琼这种御前女官?
卫燎也从没有流露出要放她的端倪,紫琼更是很清楚,近来宫里没有放人的打算,这提议难叫她不安起来,又不能形于色,强作镇定,不管卫燎看不看得见,先摇了摇头,带了几分寥落,道:“陛下是知道的,妾身家里是无地贫户,若非如此,也不会叫我入宫来混口饭吃,能熬到今天已经是非分的福气,更何况……家里也早就没人了,出去,能去哪儿呢?”
这是实情,其实卫燎一早就知道的,紫琼出身贫寒,这在宫里不算是个短处,可一旦出了宫,那就真是没地方可以去了。她身份特殊,又不能随意安置,因此这一问,就显得更突兀了。
沉默一会,紫琼还是问了:“陛下……是在为妾身打算,您要怎么安置妾身?”
到底什么时候,皇帝会去考虑身边人的归宿呢?
紫琼自以为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当年太子被废,没两月卫燎入储的时候,她已经能嗅出一点风向了,更何况是现在。
但也不了手脚冰凉,浑身僵冷,声音断断续续,像是受了冻一样,害怕得不得了,嗓子尖尖的:“陛下?”
卫燎回过头来,在她脸上看了一眼,用湿漉漉的手拍一拍她的手臂,倒好像是安抚,脸上甚至还带着笑:“你看你,怕什么?”
“朕还在呢。”
他是皇帝啊,还能到哪儿去?
紫琼简直不敢想,整个人只想缩起来发抖,又强迫着自己直挺挺跪坐着,不顾礼仪,去抓卫燎的手,坚定的看着他的眼睛:“我哪儿也不能去,我留在您身边。”
这话她不是第一次说了,卫燎会以微笑,也不抽开被她抓住的手,若无其事扯开了话题:“看你,衣裳都湿了。”
他倒是历练出来了,从入储那天就被先帝教会了不动声色,这几年更是运用的炉火纯青,轻易连紫琼也不知道他到底怕不怕了。紫琼知道现在不是自己害怕的时候,即使脚软,也勉力撑住了,不管自己湿漉漉的衣裳,追问:“都会好的吧,陛下,都会好起来的?”
其实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却意识到风暴已经聚集起来,不知何时就要降落在他们头上,兴许,现在就……
她不知道自己眼里蓄着一汪悲悯的泪。
卫燎被她看得心软了几分,抬手在她眼下擦了擦,声音十分温柔:“你怕什么,不会有事的,我要是死在傅希如手里,咱们就都不会有事,要是……那就要劳烦你,记得我啦。”
紫琼发起抖来,不可遏止的往地上滑,倒好似要扑到他怀里一样。她其实不懂政治的波诡云谲,见过最血腥的场面也不过是些后宫的争斗,和卫燎入储和继位带来的风波,傅希如会杀卫燎,卫燎似乎也做好了准备,这就超出了她能接受的那个范畴。
她不知是在替谁担保:“不会的,不会这样的,你要等下去,都会好的……”
要是卫燎不安慰她,兴许也不会掉眼泪,可现在她就好像是不得不哭了,眼泪汹涌,是因为害怕,也是因为触摸到了片刻卫燎内心的荒凉与孤寂。
他站着等人来杀。
卫燎不得不后悔随口说出这种话,把她吓了个好歹,自己也没觉得说出来就快意,又说了一句颇有禅机的话:“这没什么可怕的,谁活着不是为了死的体面点呢?这一辈子就求这个了。”
这话更吓人了,好在紫琼也算是习惯他,哭过一会就意识到失态,何况卫燎还在安抚她,于是匆匆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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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把脸,掩饰自己不该有的忘情:“是,我相信陛下。”
这话题其实不该和一个女官说,不管多信任这个女人,卫燎也清楚,这话题还是亲密的过分了。
所以直到沐浴完回去,卫燎也没有再和紫琼说过话,出去的时候她已经恢复了常态,一个打着灯笼的小宫女手不稳,还遭了她低声呵斥,卫燎不觉得自己看人的眼光是很好的。
无论紫琼,还是傅希如,其实都是一时的杰出人物了。
傅希如……傅希如……
这人还是他自己贴上去的呢。
那时候傅希如在宫里被寂寞的女人交口称赞,只是她们也无缘见他,如非是碰巧侍奉笔墨遇上他进宫来,那还好些,如果不能,也就只好从他母亲,当时时常进宫的县主脸上遥想他的风姿了。
卫燎比他们好些,时常能见到,只是这人恰如山之高月之小,不亲近太子,也不会来亲近还是个孩子的他。
难说他是为什么对这人十分动心的,可能只因为他太端正,端正就无趣,但傅希如明明该是个很有趣的人他猜得没错。他堪称芳烈,这倒是很像名字中暗合的菖蒲,层层衣冠之下是不为人知的浓烈与炽热,爱与恨都一样着墨到极致,好似根本不知道省着用才能长久。
兴许他不求什么长久,只一夕尽兴就足够。
熟惯了之后,傅希如就是最合卫燎胃口的人,到如今都是。
他无端想饮酒,又想把这话说给傅希如听。
说什么呢?说“我想死在你手里,这就很不错”?
现如今傅希如更不肯听他说这种荒唐的话了。他不会承认自己的杀意,更不会现在就来要卫燎的命,因此眼下看去,似乎也只能对酒当歌,得过且过了。
竟有些寂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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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唐时太子之女封郡主,亲王之女封县主,所以傅希如和卫燎其实是表兄弟,不过不亲近毕竟之前几任皇帝生的崽实在太多了,不稀罕了。
第十五章暖冬
元正日是个大日子,这一天要受百官朝贺,又是一年最大的节庆,穿的是那天试过的最厚重的衮冕。
衮冕,金饰,垂白珠十二旒,以组为缨,色如其绶,纩充耳,玉簪导。玄衣,裳,十二章,八章在衣,日、月、星、龙、山、华虫、火、宗彝;四章在裳,藻、粉米、黼、黻,衣、领为升龙,织成为之也。各为六等,龙、山以下,每章一行,十二。白纱中单,黼领,青、、裾,黻。绣龙、山、火三章,余同上。革带、大带、剑、佩、绶与上同。舄加金饰。诸祭祀及庙、遣上将、征还、饮至、践阼、加元服、纳后、若元日受朝,则服之。
这一套穿上身,人就只能端端正正被困在衣服里了。
卫燎少年时是最受宠爱的幼子,母亲死得太早,没有人教会他父亲和皇帝是两个人,因此总不明白为什么穿上衮冕之后先帝看起来那么遥远,等到他自己要穿这身衣服的时候才明白,权力把人装点成神,走上祭坛的时候,就与尘世相隔很远了。
他不想元正受朝的时候,在下面看不见只是个散官的傅希如,想了想,把他叫进宫来了:“裴秘说手底下缺个尚书左丞,前一个发配路上死了,朕说过还他一个。”
言下之意不用继续说下去了。
尚书台这地方,正中傅希如下怀,但卫燎想的可不是把他想要的送到他面前。尚书左丞管辖诸司,纠正省内,勾吏部,户部,礼部十二司,通判都省事,多少人和钱都从这里过,先前这职位空缺的时候倒是好办,右丞可以包揽,也就让整个文昌台都在裴秘的掌控之中了,卫燎把他弄进去,打的是什么主意?
像是裴秘这样的人,是一条用着正顺手的狗,虽有獠牙利齿,纠集一群恶犬,可实际上他根基不稳,一切都来自于上,卫燎用他,但不会太忌惮他,更不会真把他提携成新的门阀,可以与自己抗衡。
吏部,户部,礼部,这十二司管的可就太多了,傅希如略一想这里面都是些什么人,又都是些什么事,顿时觉得头疼。
先前他做过的散骑常侍,其实可以看做是一个顾问官,只要卫燎愿意问,那他管起什么事来都是名正言顺的。卫燎初登基,能信的人不多,于是经手过诸如擢拔人才,典礼祭祀,也劳过军,见过几方要员,走的是积攒资历的路子。
出任幽州刺史,碰过军队,做过实务,钱粮军政虽然都在云横的制约之下,可要了解其中内情,总还不算太难。
按理说,这样轮转过一番之后,接着就该进六部之一,一步跳进尚书台,显然不是什么好事。
卫燎把京里先帝那时候的世家都拆得七零八落,没什么权势了,又叫傅希如去和裴秘顶着干?
裴秘这种人先前也出过一两个,傅希如知道他们看着权力如同看着嘴里的肉,要放出一丝一毫也不可能,卫燎不信他,更不会全信他,只好叫傅希如去抢了。
他也不得不去。
卫燎要看清他手里有什么势力,能如何威胁自己,也要验一验裴秘的忠心,更要看看他这位置到底还有哪儿不稳当,这一招虽然直白,但却奏效,谁都不能拒绝。
……无论如何,宁肯把他灌醉都要重温旧梦,也是因为要给他一个开头,叫裴秘不敢在傅希如还没走马上任的时候就把他掀翻了,更给他蒙上一层真情的假象,再让他的立场更复杂一些这种考量吧。
傅希如不动声色的笑起来:“这么大的事,陛下该与丞相们商量才是。”
尚书左丞不低了,要任命这种官员,三省都要被惊动,诚然现在这一锅粥里面能明着违逆卫燎的人不多了,但这时候就说给傅希如听,且如此笃定,就叫他只好这么应答了。
卫燎确实任性。
这时候是今冬第二场大雪,卫燎拢着那天傅希如见过的织金毯,抬起眼帘慵懒的望过来,漫不经心的笑了笑:“你怕什么,朕宠着你。”
话说的异常甜蜜轻盈,傅希如却只意识到他那不可违逆,也不愿转移的决心。终于到了这一天,卫燎会毫不犹豫的将任何人投入熔炉,期待着他死去或者爬出来,借助熔炉里的火焰与他对决。
权力的阴影像一扇门,在他身后盘踞,在他肩膀上探出半张脸,窥视着每个猎物,如蛇如蝎。
傅希如也虚情假意的笑起来,说的话他们两人都很熟悉:“这是陛下的天下,该更慎重些才是。”
卫燎像一只慵懒的猫儿,心满意足的看着他,没接他的话头:“过来。”
他颐指气使,语气轻快的命令:“把这要命的冠去了,给我通通头吧。”
自然有宫女奉上玉梳。她还年轻,没见过这种事,何况关乎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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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不定的卫燎,更加战战兢兢。傅希如过去之后,卫燎就躺在了他腿上,因此动弹不得,接过梳子之后摘了卫燎的发冠,心想这时候他是没空喊打喊杀的。
他正餍足呢。
漆黑长发流水一样散下来,傅希如掬起一缕,轻轻捻了两下,放下梳子,先揉按卫燎头上的穴位。这种事他做得不少,很习惯,卫燎闭上眼睛,偶尔配合他的力道翻个身,总之是懒得起来。
傅希如的手不软,力道分寸却拿捏的好,卫燎低声哼哼,很满意的样子,从头到尾都不曾睁开眼,最后更是往他怀里缩了一下,软绵绵的开口了:“那天你怎么走了,就算宫门下钥了,难道还缺你一个睡觉的地方?”
果然,旧账还是要翻的。
傅希如手上一顿,不知该怎么说真话。
他当然知道自己为什么非走不可。面对欲望和面对过去,是不一样的。长安城遍地都是记忆的遗骸,这座宫城也是,而卫燎身上,披挂着过去。
卫燎不是故意的,他没要傅希如重燃旧情,他只想要从他身上得到保证。当时当他蜷缩着睡着的时候,傅希如没有办法面对他,面对摇曳的灯影,面对他平静的睡脸,面对一幕幕闪回的旧时光。
他要郎心如铁,就只能狼狈的逃离这里,分割开肉体和心神。
终究是只有这一条路。
那天夜里,傅希如根本没能闭上眼。幽州苦寒,日子并不好过,他不得不回想起长安,销金之城,不夜的天,自然也回忆起卫燎。他占据着整个天下,简直是无处不在。
那样的回想是苦涩的,冷漠的,含着恨意,反复辗转斟酌,和卫燎投入他怀抱之中的回忆一点都不一样。
才二十几年的人生,何来这么多杂陈的滋味,又哪来冷硬的,无可转移的心肠呢?
傅希如总以为自己已经够无情,转念之间,却不由自主拉起锦被,往卫燎的下颔掖,又像是被谁逼着撩开他的头发,端详他的脸。他的容颜无声且无形的迁改,其实对他这个离散之人来说,已经足够陌生了。
心里描摹出的似乎是另一张脸,是天真的少年,是甜蜜的笑靥,是曾经做过的梦,是春夜缠绵的歌吹。
都过去了。
割舍纵然很难,傅希如到底还是能穿好衣服,拾好表情,推开门之后紫琼迎上来,用询问的眼神看他,还能说出几句让她准备热水,让卫燎醒来沐浴的话。
紫琼不问他为什么走,因为理由多的是,也不会问他们到底怎么样了,只是默默无声送他到外面去,嘱咐人送他出宫。
这宫城在夜色里像是海底无名的庞大怪兽,匍匐盘踞,呼吸吐纳,无数人被它吸入,又放出来。
是人海茫茫。
傅希如从玉梳上拿下来一根脱落的头发,沉默的时间已经有些长了,他用的是一个异常刺人的借口:“臣以为陛下卧榻之侧已经不容他人酣睡了。”
卫燎翻过身,霍然睁开眼,静而深的看着他,不发一语。
殿内似乎充满了无形无色的胶,连熏香的形状也好像一动不动,傅希如笑了笑,迎上卫燎的目光:“何况,希行还在等着臣。”
这借口当然更不用心,但总算和缓下来,卫燎劈手夺过他手里的梳子,随手一扔,拉起他的手放在自己额头上,重又闭上眼睛,哼笑一声:“呵,你倒是记挂他。”
傅希如是个不折不扣的好兄长,又一走五年,卫燎对他这弟弟也有所了解,相信这黏人和担忧是真的,无话可说。何况,能叫傅希行把进宫视作一件苦差事,到底还是卫燎的作用,他心里憋着一股气,却发不出来,只好在心里记上一笔。
附在额头上的手掌温热,很令人安心,卫燎披头散发,毫无仪态倒在傅希如腿上,叫他安抚自己,竟觉得自己像个撒娇的猫,又觉得自己像个柔弱无骨的女人。
睁开眼的时候,外头雪落纷纷,寂静无声,像是整个天地都要被埋起来那样,万籁俱寂。
可是每个人都知道,蛰伏的冬天终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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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卫燎感觉自己记仇记得有点怪,是哟。
第十六章元正
元正那天,其实卫燎仍然没能在泱泱人群之中看到傅希如。
任尚书左丞要门下省发旨,要用玉玺,眼下是不能了,虽然调任已经人尽皆知,可论次排班,傅希如就站在职事官后头去了。
天还没亮的时候,百官就进宫了,在含元殿前列位,准备向卫燎朝贺。
这一天卫燎也没有什么空闲,他穿戴好了衮冕,升座的时候触摸到銮座扶臂,心里突然一动,想起在这里发生的那些事。
他在这里继位,此前也曾朝贺过自己的父亲,之后更是在这里数次荒唐,癫狂又尽兴。现如今那时候的故人就在外面,等着对他行三跪九叩的大礼。
或许皇权最迷人之处就在这里,天下再没人能够将自己的情人以这样的方式全部掌控在手中,生死臣服,欲念爱恨,都在一念之间。太不正常,太不克制,但却叫人深深迷恋。
卫燎坐下来,殿门就打开了,太阳初升,雪被扫的一干二净,汉白玉栏杆熠熠生辉,他像是坐在山呼海啸之上。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俯视着这片海洋,有几分眩晕,更多的是习惯,和志得意满的平静。
他再也不会害怕了。
大朝繁冗而漫长,香炉里燃着的是松柏枝,天气晴好,衮冕厚重,殿外的寒风到了卫燎面前,也被熏得轻软,叫他昏昏欲睡起来。他疑心其实自己睡了也不会被人发现,又知道这不可能,强打神往下看。
赞礼官正在念一篇长长的颂文,赞美天地日月和当今圣上,卫燎端坐不动,往下看。
一时乐声大作,颂文终于是念完了,卫燎尽量不动声色的换个姿势坐着,再往下还有更多的颂圣,离结束还早着呢。
含元殿这漫长朝贺过去之后,就快到新年大宴了,卫燎匆匆到后面换了衣服,松开头发用蒸得柔软滚烫的干布擦过头发,按摩头皮,顺便吃点东西,休息片刻。
方才的场合紫琼不出场,就在后殿准备这些。
卫燎往矮榻上一躺,闭着眼睛吩咐:“去把傅希如宣进来。”
紫琼欲言又止,左右环顾,侍立的宫女和黄门都往她脸上看,于是又去看卫燎。
他一副松松垮垮的样子,显然不容置喙。
这一天文武百官都在宫里,眼目众多,再叫傅希如进来,未要落天下人的口实,可自从温泉沐浴那天之后,紫琼几乎就不违逆他的话了,战战兢兢,看待卫燎和看待脆弱琉璃一个眼神,等闲打心里不想叫他不顺心,于是最终还是出去了,找了个寺人,叫他悄悄的去传话,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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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门口等着傅希如过来。
隐约意识到风暴与雷霆,紫琼也无可插手,更难去从中转圜,她知道兴许现在傅希如也不是从前那个傅希如了,但却只好保持沉默,一声不吭,和卫燎一样,等待着即将要发生的所有事情。
这时候风平浪静,万里无云,傅希如走过来的时候,身后跟着几道似有若无的目光,他浑不在意,走上台阶低声和紫琼说话:“怎么了?”
紫琼看他倒奇怪,不会像看着揭露真相的卫燎那样瑟缩恐惧,她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也无力去分辨,同样低声回答:“陛下不太高兴。”
其实卫燎总是不太高兴,这种提醒没有什么实际的用处,紫琼当然说不出他到底为什么不高兴,傅希如也不会知道。
现在的卫燎不像是他小时候那么好哄了,新鲜玩意儿没法安抚他,温言软语也不一定。都说伴君如伴虎,是挺叫人为难的。傅希如点点头,进去了。
紫琼跟着他一起进来,拿走擦头发用的干布巾,倒了茶,又看了看香炉里的灰,假装在忙碌。
傅希如走过去,还没跪下去,卫燎就睁开了眼睛,伸过一只手,平平展开,是要他接住的意思。傅希如一弓腰,托住了他的手。
卫燎手指一弯,勾着他的手往回,拉着傅希如不得不坐在他身边,他就又闭上了眼睛。
傅希如端详着这张青年的脸,感慨良多,在那颗泪痣上多看了几眼,开口询问:“陛下?”
大宴就要开始了。
卫燎又睁开眼睛看着他。这眼睛在暗处看起来蓝色几不可见,是通透又深沉的黑,瞳孔外缘有一圈蒙蒙的蓝,柔软又无辜,显得这一双眼异常不专心,又十分诡异。
和卫燎对视总是需要一点勇气。
傅希如缓慢的吞咽,下意识的紧了和卫燎缠在一起的手,马上就惊动了他。
卫燎半靠起身,拉着他的手放在自己胸口,低头看了一眼他的手,温柔婉转的笑笑:“冷不冷?”
卫燎的温柔是一种别有新意的温柔,低回而柔软,又因他惯常的不以为意而显得像是哄骗,并不像是傅希如所熟悉的那种女人的温柔,春水一样暗暗流下去,湿漉漉的,软绵绵的,浸润着耳廓心底,声音是沙沙的,触摸着河底暗礁,撩动飘摇的水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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