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无邪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纸扇留白
门“吱哑”一声缓缓打开了,露出一颗贼眉鼠目的脑袋。
“哟是渡公子,酬金带来了吗?”
渡雪时微微一笑,如春风拂面煞是动人,道:“带来了。你做的很好,我很满意,一千两的酬金,我付你一千五百两,如何?”
“甚好甚好。爷就喜欢你这痛快人,以后公子您还想杀什么人,尽管来找我。”
渡雪时道:“好啊,不过这一千五百两可不是个小数目,你想怎么用?”
“还能怎么用,这回替公子顶罪,我损失了好几个弟兄,我怎么也得花几百两买点儿吃的穿的用的送过去,唉做这一行都是拿命换钱的。俺们人穷没什么本事,也就这条命值点儿钱。”
“确实,你就这条命有点儿用。”渡雪时解下腰间的小袋,递到那人的跟前,道:
“它可是件宝物,莫说一千五百两,就是一千五百万两也是值得的。”
那人将信将疑地捧到手心里,软软凉凉的似是活物,正要打开,忽地伸出一截蛇首。小蛇那黑豆似的眼睛闪过一抹猩红色的血光,紧接着鳞虫身躯像吹气一般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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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张开冒有黑雾的血盆大口,一排尖细如铁钩的獠牙。
渡雪时回头望去,只看见黑墨鳞片的冲天巨蟒吞进了半截人体,蛇嘴边那双条腿还在空中乱蹬,待“咯铮”沉重的闷响之后,那双条腿疲软地耷拉下,再也不动了。
巨蟒开始咀嚼撕咬,生肉的血腥气吹到鼻前,呛得渡雪时连连后退,便在这时,身后突然响起泥土剥落的动静。
有人在此?!
渡雪时道:“是谁?”
一个少年身量的黑影连滚带爬地朝乌衣巷口逃走
这时候,巨蟒拖动庞大却极其灵敏的身躯闪电般飞了出去,要看就要追上。渡雪时又小声说:
“莫追。”
这声音极小,可巨蟒真的停下了,“嘶嘶”吐出猩红的蛇信子,下一刻又缩成一条四爪小黑蛇,“嗖”地缠上了渡雪时的手臂。
渡雪时这时才恍然明白,这可不是什么“蛇”,分明是“蛟”的姿态。
此时夕阳沉落,天色已晚。
渡雪时心念着夏景闻,想着拐去天香楼买酱肘子,哪料刚踏出乌衣巷,乌衣巷口那个看上去等待许久地身影,霎时间让他浑身彻骨,连同到心里的热气全凉透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想一掌拍死自己,一了百了。
但也只是一瞬间而已,因为下一刻他才看清楚,那个身形颀长的男子纵然有一副与夏景闻七八分相似的相貌,可那通身萦绕的华贵气质绝不是夏景闻所有的。
不是夏景闻,那便……杀之!
那男子忽地轻轻一笑,恍如腐朽的血雾中盛开的一朵清纯高洁、不染尘污的遗世白莲。
渡雪时不由自主地怔住,听他道:
“好凶的杀气,你要杀我灭口么?”
他只在意:“你是谁?”
男子莞尔:“你幼时,我抱过你的,只是你忘了罢了。”
“你是……”
渡雪时登时杀气腾腾地望去,眼中翻涌出沉重又如火烧的乌黑怒气,道:
“宴熙,你是宴熙。”
是夏景闻的父亲,曾权倾天下的夏帝夏延。
也是渡景苦等了一辈子,也渴求不得的梦中人。
宴熙道:“你的心性够狠,不像是渡景的孩子。”
他反唇相讥:“你怎知渡景不狠?”
“……渡景狠么?”
“渡景怎么不狠?宴熙,我敬你是长辈,不想过多冒犯,可……关于情爱之事,我想说,闻五真是随了你,自以为风流其实一窍不通。你觉得渡景不狠,那他是怎么步步为营心算计,让你对他死心塌地的?……只可惜他千算万算,没算到你是这么一个不开窍的笨蛋,煎熬中痴痴等待,最终落得个心力交瘁孤身惨死的下场。”
渡雪时看上去咄咄逼人,心里却怕极了。
他怕宴熙将乌衣巷之事说给夏景闻,怕夏景闻知道真相。倘若真走到了那一步,是不是还有别的法子挽回?
对了!他是神医,其实他可以下药,用药物控制闻五的记忆,这样一来,虽然麻烦了些,但闻五依然会是他的。
这么一想,渡雪时又没那么害怕了。
这时候宴熙忽地开口,听上去幽幽犹如一叹:
“等我死了,我会与渡景合葬。至于乌衣巷一事,我不会说的,小五的心机远不如你,只希望你得偿所愿时待他好,莫伤了小五的心。”
“……我自不会伤他的心,从来是他伤我的心。”
惠王府灯火辉煌,大簇大簇的锦花摆在府前,红毯一路铺向府里,两旁是大根晶莹剔透的深海珊瑚群,放眼望去,整个惠王府皆是喜庆洋洋耀眼的红。
渡雪时走回惠王府的时候,夏景闻正在布置新房。
“你回来啦!快来看,刚送来的嫁衣,喜欢吗?”
夏景闻捧着一件红衣裳傻傻地笑。
渡雪时跟着笑:“你觉得好看,我就喜欢。”
说是嫁衣,其实并不是凤冠霞帔。依然是男子装束,红衣上绣了青鸾火凤,束发的玉冠上多了支凤凰翎。
渡雪时试穿在身上,觉得十分招摇,又有按耐不住的兴奋:“我还没穿过这么红的衣裳,会不会有些儿怪?”
夏景闻的脸是红彤彤的,自顾自地道:“我的眼光当真是不错。怎么瞧儿怎么顺眼,等到了洞房花烛夜,嘿嘿你就是我的王妃了,再也跑不了的。”
“是的,我是惠王爷的王妃,不过我更想知道,”渡雪时柔柔一笑,烛光下羞怯的模样如含了花苞的花枝,极其惹人怜,道:“惠王爷娶了我,还会留恋花街柳巷么?”
“这个……呃,应是,可能……”
“会纳妾么?”
夏景闻立即道:“即便纳了妾,你还是我的正房,她们都归你管的。”
渡雪时戴上凤凰玉冠,面上笑着,心道:我就知道。然后走到他的面前,问:“喜欢我这副模样吗?”
夏景闻傻傻地笑:“喜欢,喜欢到了心坎儿里。”
第14章第十四回贺新郎
惠王大婚,金阙城锣鼓喧天,漫天飞舞的锦花悠悠荡荡,俨然一场王朝盛世。
穿着喜服的渡雪时是欣喜若狂的,也曾想过这样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安稳地嫁给夏景闻。
花十二沾了七王爷的光,坐在上座。他笑眯眯地拽着夏景桐的袖子,羡慕地道:
“要是小桐也这么乖地嫁我就好了。”
夏景桐正昏昏欲睡,闻言大怒:“做你的梦!不要烦我,困。”
“不气不气,小桐睡吧,我不吵你。”
花十二小心地揽过夏景桐的腰,让他靠在肩膀上舒服地睡。
过了不久,一袭白裙胜似梨花的天音坊主踏进惠王府,第一个迎上去献殷勤的便是惠王夏景闻。
“天音妹妹能出门,看来那病是大好了。”
天音坊主清冷地道:“近日无他人惊扰,好了些。”
渡雪时不顾他人探寻的目光走出来,款款施礼:“雪时见过天音坊主。王爷,宁王爷贵体不适,说要离席休息,您要不要去看一下?”
夏景闻登时大骂:“又是花十二惹的吧!摊上那只爱算计的狐狸,小七就没舒服过!”说罢,不放心地去看夏景桐。
渡雪时请道:“多日不见,天音坊主别来无恙。”
“无惠王爷惊扰,甚好。”
“请”的时候,渡雪时的手状似无意地扶了天音坊主一下。这一扶很轻很轻,且十分自然,看上去只是文质谦谦的君子怜惜佳人,轻手扶了一把。
待安置好了宾客,二人才开始拜堂。
夏景闻俊美飞扬的面孔看上去严肃冷峻,嘴唇一直绷得紧紧的,在渡雪时耳边低声道:
“拜了堂,你就是我的王妃了。不知道为什么,我有些紧张,手脚都不知怎么放了。”
渡雪时绞着手指,道:“我心里也欢喜。闻五,即便我不嫁你,我也是你的,可你什么时候才是我的?”
夏景闻扯唇,无奈地道:“你胡思乱想些什么,我一直都是你的。唉你也是紧张得话都不会说了,没关系,到了新房里,咱们床上……嘿嘿再一块儿说。”
“……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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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雪时任他牵着手走到年轻的新帝面前,忽地弯起唇角,故作惊讶地道:
“咦,看那位天音坊主脸色不太好,是旧疾发作了吗?”
这话说得突然,连近前的花十二也疑惑不解,纳闷:什么意思?这又要算计什么?
夏景闻被这猝不及防的变故吓得下意识看向天音坊主,见她委身坐在一株纷飞绚烂的花树下,细弱的身姿摇摇欲坠,清冷的面庞惨白如纸。他立即慌张地丢下一句:
“本王扶天音坊主回房歇息,你等我。”
众目睽睽之下,松开了渡雪时的手奔向天音坊主,留他一人站在厅前。霎时间,渡雪时心如死灰,望着夏景闻离去的背影,飘渺的眼神逐渐暗淡下去,化为火焰燃尽的寂灭。
……
夏景闻对一切一无所知,抱着天音坊主穿过后厅,走向一处别苑。
天音坊主身上有一股极淡极清甜的香气,一路走来,他竟有种醉醺醺的错觉。飘浮的错觉下,香气好像越来越浓,胸腔里鼓噪着什么,夏景闻察觉到它很危险,竭力地按耐住,可它挣扎着要冲破禁锢。
推开房门,将天音坊主放在软榻上,这时候那张清冷如冰雪的面容竟蒙上了一层醉人的薄红,像是天边最妖娆的云霞。
夏景闻一时被蛊惑了,伸手摸上那涂了胭脂一样红的嘴唇,喃喃道:
“怎么回事?突然觉得天音很漂亮,不……其实一直很漂亮,可我怎么会生出这么龌龊的念头?”
他少时便对天音坊主有绮念,但这丝丝缕缕的绮念在这一刻似乎被无限放大,嗅到的香气不知不觉地浸透了骨髓,转而成焚烧的烈火。
“天音……”
他突然发现自己放在她嘴唇上的手失控了,受了蛊惑般摸着脸颊滑向雪白的颈子。
不仅是夏景闻,天音坊主的模样看上去春|情难耐,伸出两条柔荑般的雪臂,像是献祭的处子一般勾上了夏景闻的脖子,嘴唇渴求着。
像是一场飘渺朦胧的春梦
待夏景闻清醒时,看到的是站在门外脸色煞白的渡雪时。
渡雪时看
揉了揉发红的眼睛,道:“原来王爷这么迫不及待地要纳妾了。”
“不,不是……”
渡雪时问:“不是什么?拜堂的重要时候,你丢下我,抱着天音坊主来这儿行苟且之事,这是事实。惠王爷,你背上有天音坊主抓的指印子,再低下您尊贵的头颅,看天音坊主身下的处子落红,到了这个时候,你说,你还要狡辩什么?”
夏景闻脑子“嗡嗡”个不停,他甚至没有从春梦中清醒过来,看上去好像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愣愣地听着,下意识地要反驳,可后知后觉地明白,渡雪时说的都是对的。
……他无法反驳
一时之间,夏景闻梗着脖子,勉强道:“我从来都是这样的,流连花丛招蜂引蝶,你又不是不知道。就算我深爱你,我又不是姑娘家,难道还要为你守身么?你若气我丢下你,我道歉就是了,你不要这么小心眼儿地斤斤计较。你等我一下,我这就穿戴整齐,随你去拜堂。”
渡雪时却大声道:
“罢了!这个‘惠王妃’的头衔,我不要了,你留给心爱的天音坊主吧。”
“你这是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我已忍耐你许久,累了倦了,恳请惠王爷另寻新欢。”
然后渡雪时像是惧怕着什么一般,决绝地转身离去。
一场盛世喜宴,沦为了寰朝最不耻的笑话。
渡雪时离开得潇洒,光明正大地走出惠王府,迎面刺来一把锋利的长剑。
长剑刺入胸膛,他却无知无觉,面无表情地问:
“亦小公子,这是何故?”
亦真握剑的双手瑟瑟发抖,强忍着恐惧,道:“我要报仇。乌衣巷……我都看到了,是你杀了顾小姐,你有两位王爷撑腰,他们护着你,那我就舍去我这条命,跟你同归于尽。”
“看不出来你竟是个痴情种,可惜,这把剑杀不了我的。”渡雪时缓缓抽出长剑,擦了擦上面的血迹,遗憾地道:
“你若想杀我,我教你一个法子。我在雪国的名声不怎么好,你去查一下我在雪国的事迹,就知道怎么杀我了。”
亦真惊愕住,以为他疯了。
渡雪时又道:“我不骗你。杀我的法子已经教你了,你可不要令我失望。”
说罢,渡雪时走了。
身姿挺拔谦谦如君子,微微一笑便是春风拂面,清和温润,可为什么是一个凶残的恶人?
亦真想不通
第15章第十五回罪孽
锦乐坊来了一个“笑话”
这个“笑话”抱着惠王爷恩宠过的姑娘,醉醺醺地说:“你叫雪姬?真巧,我在雪国的时候,有位舞姬也叫‘雪姬’。不过我想,你该比那个雪姬长得漂亮,不然惠王爷也不会看上你。”
雪姬的一双美目顾盼生辉,纤指搭在渡雪时的肩膀上,盈盈笑道:“原来您就是惠王妃啊,奴家真看不出来。您这样一位翩翩佳公子,怎么就想不开看上了那位处处留情的惠王爷?依奴家看,公子大可找一位温柔贤淑的小姐,样貌不用上等,最好肯洗手做汤羹,白日与公子琴瑟和鸣,夜里知枕席取暖,平静地过完这辈子,便是享福了。”
渡雪时听了不禁失笑:“说得好,在我遇见惠王爷之前,我也是这么想的。”
“这……”
渡雪时又道:“他还不是惠王爷的时候,救过我的命。”
“救命之恩,所以以身相许么?”
这是在报恩?
不,不对!
渡雪时倚靠在软枕上,情不自禁地想到他在雪国受难时,闻五手持一把长刀从天而降,护着他,遇神杀神遇魔杀魔,身姿英勇绝世无双。自那时起,他的心便动摇了。
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眼中看的、心里想的,双手想拥抱的,仅仅是夏景闻一人。
救命的恩情,变成了刻骨思慕的爱恋。
“……差不多吧,我对他……是真的放不下了。”
他在等,等闻五来找他,可心里又十分清楚,现在闻五该沉浸在无颜面对的愧疚中,不会来的。
等了半天,等到了金阙城的官差。
渡雪时不禁轻轻一叹:“亦小公子的手脚真快,这么快就查清楚了。”
时隔一个月,渡雪时又进了大牢。
花十二最先来看他,“哐哐哐”砸牢柱大喊大叫:“这又怎么啦?好好儿的婚宴,你一声不吭地跑啦跑啦?!整个惠王府为了找你闹得鸡飞狗跳,我送小桐回青衣巷,正要托人找你,转头就听说惠王妃被抓进了牢子,我心想惠王妃不就是你嘛,赶紧跑来看,呵还真是你!!你能不能说清楚这到底怎么回事,我觉得在你面前,我就一傻子。”
渡雪时很平静,道:“我下药,将夏景闻送上了天音坊主的床。”
“啊?什么!”
“其实……那只是助兴的药,只要夏景闻对天音坊主没有邪念,药是无用的。”
花十二琢磨了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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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肯地评价:“你真是疯了。换作我,别说看到小桐跟别的姑娘睡在一起,就是小桐对一个陌生人笑一笑,我都要醋翻天了。”
渡雪时蜷在牢房的角落,看上去很冷,不停地捂手取暖。花十二心疼,忙脱下自己的袍子,扔过去,道:
“穿上”
渡雪时穿到身上,脸色仍是青白,苦笑着说:
“我也觉得我疯了,可我没别的法子了。他始终不明白我的心意,我只有这样逼迫他,让他愧疚,让他以为辜负了我,然后……补偿我,任我索求。”
“可你算计了这么多,得到的只是愧疚啊……”
花十二经不住长叹,又道:“你们父子这是造了什么孽,全栽在了夏氏一族的身上。先生痴恋宴熙,不得善终,如今你也是死心眼儿,吃尽了苦头,也不知道结局能不能圆满。”
“管它那么多做什么,只要闻五心里头只有我,当我早晨睁开眼、晚上寂寞时,都能看到闻五的脸,能看他笑、听他说话,我便满足了。这么一想,现在多受些苦也没什么了。”
“你个任性的疯子,夏景闻遇见你真不知是福还是祸。那你为什么又被抓进来啦?听说罪名还不小,要砍脑袋的。”
渡雪时道:“你可能不记得了,当初我屠了寰朝边境的一个小村落,挑起寰朝与雪国的争端。现在这事儿败露了,我就被抓进来了。”
“哈哈天道轮回报应不爽,你是活该。此事我当然记得的,当时两国交战,雪国百姓苦不堪言,你这个罪魁祸首倒是安稳地活到了现在。这么多人命压在你的肩膀上,你后半生就赎罪去吧。”
渡雪时却不以为然,甚至无辜地说:“他们死在了战场上,都不是我杀的,为什么要我赎罪?”
“……”
“你真是安生日子过糊涂了,我是神医,这双手只为救人,可从没有沾过半点儿血腥。”
这话说的不错,他从不曾手刃了谁。借刀杀人、离间计、苦肉计,他是最会使的。
花十二走了,渡雪时躺在破旧潮湿的草席上,透过小铁窗看到了外面飞舞的梨花,他不禁喃喃地道:
“梨花落后清明,要清明节了,不知道今年能不能赶回去。”
如此过了几日,罪名定下,是斩首之刑。
审判时,那个审判官是瘸着腿的,看到堂下跪着的渡雪时吓得一趔趄,险些磕到台阶上。
渡雪时想:你为什么还不来找我?难道是哪里出了差错?
行刑前夜,夏景闻才来了。
渡雪时刚吃完花十二送来的断头饭,悠神自在地道:“你终于来啦!你让我等得好苦。”
夏景闻冷笑:“三天两头出事儿,你能不能让我省点儿心?”
他身后跟着一个五官容貌、身形皆与渡雪时六七分相似的青年。渡雪时“咦”了一声,问:
“这是做什么?”
夏景闻道:“替你上刑场。”
“这,这万万不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怎么能为了一个罪孽深重的我,平白丢了性命?”
渡雪时连连摆手,一副推拒的模样。
夏景闻十分焦躁地道:“你什么时候这么心善了?你以为我想这样儿?还不是为了救你。我知道你心里有气,但现在不是怄气的时候,你快跟他换,等你安全地离开此地,我随你打随你骂行吗?!”
“不,其实有更简单的法子。”
渡雪时突然淡然一笑,神色有种飘渺恍惚的朦胧感。隔着几步远,夏景闻竟一时看不清他的脸,心下慌张,强自镇定地问:
“什么法子?”
渡雪时却道:“当初雪国初见时候,我送了你一把匕首,你还留着吗?”
“……留着,你问这个做什么?”
渡雪时道:
“杀了我”
第16章第十六回钟意
“不可以!”
匕首上刻有致的纹路,夏景闻佩在腰间,看上去古朴美像是一件可供把玩的配饰。他惊惧地捂着匕首,望向渡雪时的眼神极其急切,紧接着他单手拧断了锁链,推开牢门,催促着:
“你快出来!快走!”
渡雪时站在原地纹丝未动,只定定看着夏景闻的脸。夏景闻伸手拽他,他竟后撤一步躲开了。
“你这是做什么?我说过了,你有气回家再闹,不要拿你的性命开这种玩笑。”
渡雪时缓缓摇了摇头,道:“你不要管我的死活了。我心里难受,不想看见你的脸。”
“……什么?”
“我说我痴心付错,你让我觉得……恶心,我不想看见你的脸了。”
夏景闻霎时心神大乱,难以置信地道:“你在胡说些什么?就因为一件小事,你就要揪住不放?还要指责我的过错?无邪,你向来很听我的话,如今这是要跟我翻脸了?”
“是的,我忍无可忍了……”
渡雪时神情淡漠,看在夏景闻的眼里无异于割袍断义的无情狠毒。渡雪时指着自己胸口的位置,眼眶忽地发红,又道:
“这儿……疼极了”
夏景闻无措地站在渡雪时的跟前,不懂、不明白,他来这儿是救人的,可渡雪时不让他救,还指责他,说他……恶心?
正在茫然无措的时候,渡雪时突然扑上来,一掌拍上他的胸口。手掌中藏匿着几枚银光闪烁的牛毛细针,他心下慌乱,下意识举手以拳回推了过去。
紧接着,“咔嚓”一声响,渡雪时的胳膊软趴趴地耷拉下去,竟是被折断了。夏景闻吓得忙松开手,怕再伤着他。
然而渡雪时不依不饶,用那条完好的手臂圈住夏景闻的腰,倾身便亲了上来,
夏景闻:“……?”
耳边渡雪时的声音极小,但他听得很清楚。渡雪时说:
“你总夸我乖夸我听话,现在我不听话了,你是不是就不喜欢了?”
“不,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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