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无邪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纸扇留白
他甚至来不及争辩几句,腰间一轻,低头便看见那把匕首被抽走。
“无邪你做什么?”
吓得慌忙去抢。
与此同时,那把匕首调转刀锋,对准了心口。
匕首极其锋利,霎那间血花如泉涌。
“住手啊”
夏景闻去拔匕首,可刚碰到刀柄,渡雪时便握住那只手又重重地刺了进去,飞溅的血雨立即喷了他一脸。
一股难言的苍白无助的虚弱爬上渡雪时的脸颊,很快失去血色,清俊儒雅的面孔转为颓败的灰白。
渡雪时蠕动着嘴唇,说:“其实……我早已想好了。在雪国时,爹爹为了等宴熙,等了那么多年……最后没有等到,死了,我就想,如果我留在雪国等你,是不是也会像爹爹那样……等许多年,等到心灰意冷,绝望地、孤独地死去?”
血浸透了白衣,那条被折断的胳膊仍软软地垂着,他用仅剩的手臂紧紧箍住夏景闻的腰。可心口那一刀扎得太重了,已经没有力气再搂着了。
“……我不想,所以我来找你。我以为我比爹爹幸运,爹爹知道他要等的人是宴熙,却从始至终都不知道‘宴熙’这个名字是假的,所以他找不到,也等不到。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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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太贪心了,我……你要,她们……你也要。”
铁窗飘进来凋零的梨花,丝丝阴寒,从头冷到了脚。
渡雪时问:“你觉得……我,我这人……合你的心意吗?”
在身躯轰然倒下的时候,他又说:“我所求的,不过是‘一生一世一双人’。从我踏进金阙城的那一刻开始,要么我死……要么你我一双人,再无别的结果。”
夏景闻想说:你很好,我很钟意你。
在你很小的时候,你那么乖那么好,我便忍不住时时念着你。
看到你来金阙找我,我心里很欢喜。
你被诬陷为杀人凶手时,我不眠不休地连夜找寻真凶。
你肯当我的王妃,夜里我开心地搂着你,生怕是一场飘渺虚无的美梦。
……
这回,我寻找“替身”以为能救了你,可你为什么不答应?还要握住我的手,将这把匕首刺进你的心里?
难道这就是你说的,更简单的法子?
夏景闻失魂落魄地走出死牢,嘴巴上还残存有渡雪时的气息,可是……渡雪时死了?
他们说,渡雪时是畏罪自杀。
……上一刻还活生生站在他面前的人,为什么突然就没有了?
这时候,夏景闻想起了见钱眼开的花十二,他曾在花十二的面前信誓旦旦地承诺会救出渡雪时,如今……食言了,他竟没有脸面去见他。
艳阳高照,浑浑噩噩地走在金阙城的街头。渡雪时死了,大家依旧很好地生活,他的死就像不慎踩到了蝼蚁,蝼蚁死就死了,惹不出任何跌宕的风波。
夏景闻回到惠王府,醉生梦死过了三天,宴熙来了。
宴熙望着梨花树下醉醺醺的夏景闻,道:
“当年听闻渡景的死讯时,我也是同你这般伤心。”
夏景闻赤红着双眼,问:“那父皇是怎么熬过来的?”
“……时间久了,那些曾刻骨铭心的轰轰烈烈直教生死相许的情|爱便淡忘了。五年、十年,直到现在,我已经记不清楚他的模样了。”
“呵,刻骨铭心啊……”
夏景闻嗤笑了下,手接住一瓣洁白如雪的梨花,想到:五年、十年,他会不会也忘记了渡雪时的脸?
“你说我又懒又花心,到哪儿再去找这么一个合心意的‘无邪’呢?父皇,有一事……我疑惑很久了,现在问出来,你不会生气吧?”
“什么事?”
“渡景死了,你的后宫再也没有添新的嫔妃,还有……你正值壮年,怎么不给我们再添几个弟弟妹妹?”
宴熙立即道:“政务繁忙。”
“是后宫的妃子生,又不是你生,连一柱香的工夫都没有?”
“……小九儿生下便虚弱,我要疼宠着小九儿。”
“小九儿那个冷漠疏离的性子,不需要你疼宠。”
宴熙对答如流,神色坦坦荡荡:“那便是你们太淘气了,够让我烦了,再添几个只会更烦,倒不如不添。”
夏景闻讥嘲地一笑,戳破他的谎言:“你个死鸭子嘴硬。难道不是你夜夜想着渡景,再也抱不了女人了啦?”
一针见血,堵得宴熙哑口无言。
二人同坐在梨花树下,相似的面容带着如出一辙的抑郁忧伤。
宴熙夺走酒壶,仰头灌了一口烈酒,霎时红了清傲如玉的容颜。
夏景闻慢吞吞地问:“我以后会像你这般痛苦吗?”
“不会”
宴熙断然道:“以渡雪时的心机不会平白无故放了你。他的尸身被花十二走了,你该去青衣巷走一趟。”
“什、什么意思?”
“哦对了,小七的孩子取名了吗?若没有,我有一个名字很适合。”
第17章第十七回一双人
梨花雨凉,沾衣欲湿。分花拂柳处,看见青衣巷袅袅升起的炊烟。
夏景闻骑着骏马飞奔而来,凉风吹动零散微湿的长发,带动玄色衣摆翻飞,远远望去犹如晕染在梨花烟雨中的一抹浓稠墨色。
他绕过篱笆墙,望见院子里寂静无人,只有叶落花开的声音。推开院门,冒出炊烟的厨房传来动静,紧接着是金发碧眼的花十二探出头,言笑晏晏地道:
“呀惠王爷总算是开窍了,知道来青衣巷寻人了。”
心里砰砰狂跳,难道说……?!
下一刻,屋门“吱哑”轻响,缓缓打开的木门走出一位青衣俊雅的青年。
青年朝夏景闻柔柔一笑,苍白憔悴的脸颊悄然染上了生动而欢喜的红霞,捂住自己的胸口,微笑的嘴唇张开,说:
“我正要找你,你竟先寻我来了。”
夏景闻愣愣地喊:
“无邪……”
“咦?我分明听见门外有五哥说话的声音,怎么看不见人?”
夏景桐打着哈欠走出屋门,问花墙下刨土的花十二。
花十二闻言回头,指了指侧房,道:“正说悄悄话呢。咱们不要打扰他们,先吃饭吧。”
继续转过头,爱怜地摸了摸小桃树上的娇嫩花瓣,自言自语:“好小花儿,弟弟快要出世啦,你这个当哥哥的可要保佑娘亲。弟弟还没有名字,我们叫他‘小草儿’好不好?大名么,唉……我也很想取的,就是不知道你那严厉的外公肯不肯同意。”
这时候夏景桐走过来,也蹲到花墙下,愤愤不平:“那个渡雪时有什么好,心眼儿坏、没本事,有哪一点配得上五哥?”
“这个么……”
花十二笑眯眯地摸上夏景桐那如桃花般柔嫩白洁的脸,说:“我的心眼儿也怪,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本事,你还不是死心塌地地爱着我?”
“啊呸!你说反了吧,明明是你死皮赖脸跟着我。说真的我忍你好久啦,你儿子天天夜夜踢我,我睡觉踢、吃饭踢,手酸脚麻,他还踢!个小混球儿,跟你一样臭不要脸就知道欺负我!”
刚说完,夏景桐脸色一白,捂住肚子开始痛叫:“哎呀他又踢我!你儿子又踢我!”
花十二又心疼又觉得好笑,忙抱起夏景桐进屋,将他轻放到床上,双手又揉又捏,哄:“宝宝是最娇气的,你说他坏话,所以他生气了。你要夸他,他才会乖。”
夏景桐不服气:“小东西,等你出生了,看我怎么拾你呀好疼!又踢我!又欺负我!”
与此同时
渡雪时坐在床边,看着夏景闻闷闷不乐的脸庞,手指紧张地绞在一起,几次嘴巴张了张,可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许久,是夏景闻打破尴尬的寂静,问:“为什么骗我?”
渡雪时立即紧张地摆手,扑到夏景闻的跟前,一连迭声:“不!我没有!都是花十二出的主意,让我‘假死’逃生。你信我,我怎么敢骗你?”
此时他的内心:抱歉了十二哥,闻五正在气头上,你先帮我顶锅,回头再寻个借口圆说。
夏景闻再问:“你怎么活下来的?”
渡雪时眼眶泛红,委委屈屈地解释:“是花十二的蛊,还有……我的医术。”
“那……为什么不事先告诉我?”
“我说了的,更简单的法子就是这个,可……”
渡雪时一时语塞,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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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到夏景闻布满血丝的黯淡疲惫的眼眸时,尤其那双眼睛深切、刻骨又眷恋地凝视着他,他竟不敢再编下去了。
这个时候,夏景闻俯身抱他时,在耳边轻轻低语:
“幸好,你活着,五年、十年,我依然记得你的样子,”
然后将脸埋进渡雪时的脖子里,喃喃地道:
“这就够了”
不太一会儿,就这个姿势睡着了。
夏景闻三天三夜未曾合眼,现在看到渡雪时安然无恙,便再也撑不下去了。
当醒来时,窗外下着大雨,花墙零落,叶落纷扬。
他扭动酸疼的脖子,看见渡雪时正拿着一把匕首对着镜子在脸上比划,奇怪地问:
“你做什么?”
渡雪时回头,笑脸融融,道:“牢中渡雪时已畏罪自杀,我若想跟着你,这张脸是断断不能要了。”
“所以你就想在脸上划拉几刀子,觉得旁人就认不出你了?……呵,死了一回脑子就不好使了?还是花十二给你出的馊主意?”
“这,是我自己想的……”
夏景闻起身,半跪到渡雪时的面前,忽地问他:“我是不是从未为你做过什么?”
渡雪时拿匕首的手颤了一颤,落寞地垂下眼睑,但还是强作欢笑,道:“为什么这么问?我不需要你为我做什么,你只要准许我一直留在你的身边,我便满足了。”
“其实……你不用这么委屈自个儿,我已经想过了,你要是死了……那就算了,但如果活了下来,我便补偿你些什么。”
“是……什么?”
夏景闻拿掉渡雪时手中的匕首,十指相扣,道:“带你走。”
“去哪里?”
“回雪国”
末了,夏景闻又仰起脖子舔了一下渡雪时的嘴唇,认真地道:
“我许诺你,一生一世一双人。”
第18章第十八回尾声
“这么大的阵仗,都是来送我的?”
夏景闻有三位兄长,听闻他要走,竟都抛下政务来送行。
新帝没有理睬夏景闻,反而对渡雪时十分在意,上下打量了许久,方道:
“这位公子好手段,我这个傻弟弟往后就托付给你了。他没什么心眼儿,请你好生待他。”
“嗳嗳什么叫‘没什么心眼儿’?大哥,你这是骂我的吧?”
二王爷拍手叫好:“走了好啊!这个金阙城实在没什么好样儿的,等我闲暇时就去雪国逛一圈,看那儿到底有什么好,值得父皇、小七还有你都一个个往那儿跑。”
夏景闻更烦了:“不不,请你不要来,就你那爱折腾闯祸的性子,我怕‘买卖楼’被你拆了。”
道别之后,夏景闻慢悠悠地骑着马,忽地一叹:“我自小在金阙城长大,这里有我的亲人、朋友,这里……是我的家啊。”
渡雪时伸出手,说:“来。”
“嗯?做什么?”
但还是将手放了上去。
渡雪时用力,夏景闻便脱离马背,身轻如燕落到了渡雪时的马上。二人共骑一马,慢悠悠地往前走。
渡雪时说:“再过几日便是清明时节,应能赶上。”
“啧真是一报还一报啊,我家老头子辜负了你爹,现在你拐跑了我。到了渡景的坟前,你大可以邀功啦!”
渡雪时笑而不语,双手圈着他的腰,将下巴搁在夏景闻的肩膀上,朝他耳边细细柔柔地吹气。
夏景闻霎时领会:“无邪,你真是越来越合我的心意了。”
然后扭头咬上渡雪时的嘴唇,张开嘴巴,任他的火舌侵入。
正在此时,一道怒不可遏的男音突兀地响起,仿佛就在附近
“光天化日之下,你二人知不知羞耻?!”
不知羞耻的二人齐齐回头,见一辆马车飞奔而来,一全身裹了雪白裘衣的男子高高站在骏马上,高贵冷傲的凤眼要喷出火。
夏景闻笑着问:“你俩也来送我?”
花十二忙把夏景桐拽下马,仔细地护在怀里疼宠。他谄笑着摇头,狡黠的目光望向渡雪时,答道:
“我们回雪国去,正好儿顺路,一起吧。”
渡雪时脸不红气不喘,点头:“好啊,路上热闹些。”
这一路果真很热闹,夏景闻、夏景桐兄弟俩时不时吵嘴,花十二不敢拦,渡雪时含笑看着不愿意拦。
清明时节,梨花似雪。
渡雪时站在渡景的坟前,想到那晚月老庙抽的下下签,虽说心寒,但解签的八字另有玄机:
诚所至,金石为开。
算计又如何,你终是我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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