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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天子白月光(重生)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绮里眠

    镔铁的户枢转动时发出微哑的吱嘎声响。

    他从下车进门就始终是温和的,阿敏被他突如其来的冒昧举动吓了一跳,小声叫了一句“娘娘”。x

    门内的容晚初微微地蹙了蹙眉。

    她静静地看了面前的皇帝一眼,略退了一步,屈膝道:“臣妾见过陛下。”

    秀气而修长的颈子微微弯了下去,少女肤色如白瓷一般腻而光洁,颈后圆润的骨节因为动作而稍稍凸显,东珠般流进衣领里。屋内的佛灯和门口的宫灯两重暖光洒下来,颈根的碎发蒙着光晕微微发颤,像乳鸦蓬松又可爱的绒羽。

    她福着身子,姿态平稳而落落大方,声音甘冽,以至于殷长阑几乎要以为那一刹那里她的不悦神色只是他的错觉。

    他微微苦笑。

    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方才何以会下意识做出这样的反应。

    他向来不是一个孟浪的人,何况面对的还是这位少年天子留下来的后宫。

    或许是那一瞬间看着她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会让他想起那个会在他出征的时候,一个人跪在佛前捡佛豆替他祈福的小姑娘。

    她少年时吃了许多苦,容貌只能算是清秀,即使眉眼间有两、三分的相似,却也没有容氏女这样,炊金馔玉养出来的好颜色。

    他微微敛了思绪,和声道:“贵妃请起,是朕冒犯了。”

    容晚初微微挑了挑眉。

    听宫人说他把秦氏逐出门外时,她还不敢相信,倘若不是亲耳听到,她至今也不知道皇帝竟然真的转了性子,竟会对她说出这样客气的话来了。

    但倘若是真心的客气尊重,想必也做不出贸然闯门这样的事来!

    她也跟着客客气气地笑了笑,道:“臣妾无状,不知陛下驾临,有失远迎。请陛下恕罪。”

    她这样说着话,明明面上的神态和说话的语调都十分的温和,但就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感呼之欲出,听在耳中是“有失远迎”,品在心里却是“我不欢迎”。

    像根刺扎在人的嗓子里,咽不下去又咳不上来,微妙而明白地彰显着拒绝的态度。

    殷长阑微怔。

    来的路上,他设想过关于容氏女的几般性情。

    赵王说她在家时“娴静”,加上她方才礼佛时的沉谧姿态又或许寻根究底,仅仅是她与阿晚莫名的一点相似,让他下意识地认为她也是一个性子柔和的女郎。

    原来不是。

    而且看起来,她似乎也不是多么想见到这位皇帝。

    是因为昨夜皇帝在侍寝上的安排让她伤了面子,还是她

    他沉吟良久,却不知为何,始终没有说出话来。

    容晚初不知道他的来意,见他这样徘徊不定,微微侧过头去,将目光向阿敏身上一扫。

    侍女站在皇帝背后的地方,同样有些犹疑地摇了摇头。

    容晚初眉梢一蹙。

    前一世里,升平皇帝只往凤池宫来过手指数得过的几回。

    每一次都是因为秦氏,又每一次都以颐指气使为始,冷言冷语作结。

    难道这一次又是因为秦碧华

    是他终于醒过神来,愧疚于自己欺负了心上人,或者索性是只有他自己做得,别人做不得,要为秦氏找一回场子

    她索性开口道:“陛下圣驾屈尊到此,不知有何吩咐”x

    以容晚初的判断,皇帝受了她这样直白的一问,少不得就要耐不住抖出来意来了。

    男人却仿佛是从恍惚中方才被她惊醒一般,先是怔了怔,才哑声道:“朕听闻贵妃为国祈福。贵妃意诚心挚,当昭日月,也务要珍重自身才是。”

    容晚初就微微地笑了笑。

    这话说得有趣!

    她道:“臣妾惭愧,不过是一点微薄之念,偏劳陛下牵挂,臣妾心中实在不安。”

    态度还是平静,四两拨千斤的,绕着圈子,却一点留下话题多说的意思都没有。

    看来只是不大想见到他了。

    殷长阑微微抬起眼来,就对上了容晚初似笑非笑的、寒星似的眸子。

    也不知道这个皇帝,究竟是怎么把自己的贵妃得罪成了这副样子。

    他忽而有些意兴阑珊。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他眼前,而他却始终无法抓住,又或许是他也竭力地伸出手去,而那件东西却如水中的花影一般,越是触碰就越是遥远。

    他的视线落在少女的面上。

    他不是第一次见到与阿晚容颜若有相似的女郎他始终没有纳妃立后的那些年里,曾经追随他平定天下的部属中,见过阿晚的人,都曾经想尽办法,搜罗过世间与她肖似的女子,再想方设法地送到过他的面前。

    只是他心里的那个人,从来都不在于一张或妍或媸的脸。

    或许那一点乍见的恍惚,也只是因为他并不曾想到,这个小皇帝的宫闱之中,也会有一个这样的女孩子罢。

    这样的距离和关系太过微妙了,而他也不该与这位容氏女生出更多的牵扯。

    殷长阑克制着自己的心中的念头,没有继续深想下去。

    他微微敛了眉眼,说了句“朕还有事,便不多叨扰贵妃了”,没有等到众人行礼相送,就转过身去,向着来的方向大步离开了。

    外间很快就传来了“圣上起驾回宫”这样的唱声。

    一向颇有内秀的阿敏也被皇帝这样莫名的举止看得有些茫然。

    她上前来扶住了容晚初的手臂,一面不由得嘟囔道:“陛下来这一趟是做什么难道就为了敲打敲打我们,还是来看看您有没有真的为他念佛祈福”

    容晚初不以为意地道:“他不挑麻烦,便随他如何。”

    阿敏就抿着唇笑了笑,道:“娘娘说的是。”

    她看了看容晚初的面色,小心翼翼地劝道:“我听说德妃娘娘、贤妃娘娘那里,陛下都只是使人送了赏赐去,却肯亲自往咱们这里走一趟,可见到底对娘娘是有几分看重的。您也宽一宽心才好!”

    容晚初却只是不轻不重地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阿敏笑着微微叹了口气,咽下了口中没有说尽的话,掷了这个话题,问道:“娘娘是仍旧诵一会子经,还是先用些晚膳”

    天子从凤池宫回来之后,面色就一直不大好。x

    李盈进门来换茶的时候,脚步都放得轻了又轻,生怕哪一下不妥当触怒了君王。

    大齐朝开国以来,为了防止内监乱政,便是不曾允许内侍识文断字的,李盈也不例外。他并不认得皇帝手中的书卷上写着什么字,但他进来两、三回,皇帝始终握着书靠在椅子里,目光看似落在了书上,视线却始终没有挪动过。

    他从进门到出去,又要斟茶换水、拣炭拨香,就是再小心,总也有些微响动,皇帝却仿佛充耳不闻似的,头都没有抬过,连坐姿也一动不动的。

    李盈屏声静气。

    他提着茶壶,向盏中重新续满了水,又将盖子盖了回去,就要仍旧往后退出去。

    许久没有说话的皇帝却忽然开了口,道:“李盈。”

    大太监被吓得手都一抖。

    他道:“大家,奴婢在。”声音还有些惊魂未定的。

    殷长阑没有计较他的失仪,他神色有些沉郁,目光悠远,显然仍旧沉浸在某种难以甄辨的情绪中。

    他问道:“你对容贵妃了解多少”




第12章 终身误(3)
    第十二章、终身误3

    这问题问得十分的突兀,殷长阑也很快反应过来,但他却没有改口的意思,目光炯炯地望着李盈。

    李盈被他盯着,背上很快冒出了汗,斟酌着开口道:“大家,贵妃娘娘同德妃娘娘、贤妃娘娘一般,都是三位大人家中自行遴选出来,得了您的首肯送进宫来的。”

    上首的皇帝似乎轻轻地“唔”了一声,声音中听不出喜怒的情绪。

    李盈绞尽了脑汁,猜测着皇帝想要听到什么样的答案。

    容贵妃

    他想起那张灯火下如海棠春枕、天香夜宴般的容颜,脑中忽地灵光一闪。x

    大婚之前,皇帝并不曾亲眼见过入宫的三位皇妃本人,不过是传来一幅画卷,即使以他一个阉人的眼光看来,那画工也远不足以描摹出真人的一分颜色。

    昨日的受册之礼上,皇妃又是严妆,面皮涂得红红白白,是以陛下竟是直到方才才见过容贵妃的真容。

    男人对女人生出了兴趣,才想要了解她的身世和经历!

    他虽然没胆子插手主子之间的关系,但看到天子终于不再一心挂在秦昭仪身上,如今又有了兴致去关注其他的嫔妃,自然觉得是件好事,该说上几句合适的好话才是。

    别看他是个阉人,他也知道,这男女之间的情爱,莫过于“怜惜”两个字。

    李盈心里不着边际地感慨着,面上却不敢露出来,只试探着道:“奴婢听闻容贵妃也是个苦命的人。她的生母是容大人的先夫人柳氏,昔年在生时也是名动京华的好颜色,可惜天妒红颜,在贵妃娘娘六、七岁上就因病没了。”

    他说得缠夹不清、不伦不类的,殷长阑却没有喝止他,而是搭着手沉默着听了下去。

    李盈就仿佛得到了鼓励。

    他感慨地道:“柳夫人外家不显,当时贵妃娘娘才那么一点点大,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幸而容大人是个信人,守了三年妻孝才续娶了新夫人,那时贵妃娘娘也已经长成了。”

    他话语间颇多唏嘘。

    容玄明是个信人

    殷长阑微微一笑。

    看来这位容大人,在常人眼中的风评果真十分出众。

    他不动声色地道:“看来你知道的倒是十分详细。”

    李盈冷不防被他看了一眼,才觉出自己有些说得过了,不由得讪笑道:“大家也晓得奴婢进来九宸宫服侍之前,原本不过是直殿监的洒扫佥书。那时候贵妃娘娘的堂兄正在龙禁卫当差。容话,就不免带出些来”

    便是再随和,也没有把闺中的堂妹的事轻易这样胡说出来的。

    可见这个容三要么是没有脑子,要么是压根没有把那小姑娘放在眼里。

    难怪养成了这样一副有些狷介的性子。

    幼年失恃,倘若自己再不锋芒些,只怕早就被人吃得骨头都不剩了。

    殷长阑忽而就不想再听下去。

    他阖了阖眼,打断了李盈未竟的话语,道:“你下去罢。”

    皇帝从短暂的昏厥中平安无事地苏醒过来,郑太后恢复了平日里的好心情。

    她是先皇的继后,膝前并没有子嗣,无论是前头死在夺嫡里的几位皇子,还是如今继位为君的这一个,不过都要尊她为嫡母。

    倘若说有什么不同,大约还是如今这一位生母早些年就死在了冷宫里,算起来郑太后同他还有一小段照拂之情。

    新帝登基之后,果然也痛痛快快地尊了她为皇太后,迁进宁寿宫,成了这大齐朝最尊贵的妇人。

    她出身长公主府,少年时就是个爱顽爱闹的性子,这一回事情过去,她就一刻也不能闲着地想起花样来。x

    “难得冬月里下了这样大的一场雪,通明湖还没有到结冰的时令,正是十分少有的景致了。”宁寿宫的老尚宫宋氏端坐在凤池宫的厅堂里,端起茶来浅浅品了一口,赞道:“贵妃娘娘这里好茶水。”

    她坐姿端直,大约是因为已经有了年岁,单梳了个规规矩矩的圆髻,不像是寻常高品秩的女官争妍斗艳的,但气质十分的阔朗,未语三分笑意,很难让人生出恶感来。

    容晚初上一世也多承她的情。

    “您要是喜欢,等等给您包上一包。这茶名头不显,吃着却鲜甜。”她笑着看了阿讷一眼,侍女就乖觉地退了出去。

    宋尚宫微微含笑,没有推辞。

    她接回了前头的话题,道:“瑞雪兆丰年!太后娘娘心里头十分的欢喜。”

    把郑太后游园的逸兴说得这么冠冕蔚然,容晚初笑盈盈地点头,面上没有一点异色。

    宋尚宫也面不改色,仍旧微微地笑着,继续道:“恰好您几位娘娘甫才进宫来,太后担心着是不是因着面皮太薄,不好意思出门走动到底也不宜拘在屋子里头,跟着她老人家出去顽一顽,散一散心也好。”

    容晚初就站起身来,抚了裙裾,向着宁寿宫的方向福了福身,道:“臣妾多谢太后娘娘挂念。”

    宋尚宫欣慰地颔首,道:“娘娘问过了钦天监,明儿的天气一准是好的,她老人家的意思,恰好不辜负了这胜景才是!”

    容晚初笑道:“只是姑姑也知道的,我日前同太后娘娘请了旨意,要在宫里避居些时日祈福的,只怕有许多不便之处了。”

    宋尚宫就笑着看了她一眼,道:“太后娘娘特特向奴婢点了您的名字,说就说是我说的话,务要把贵妃娘娘也带了出来。她青春年少的,又没有做错什么事,关上那些时候,不把人都闷坏了的。”

    她神色间稍有几分促狭似的,道:“可知这并不是奴婢自作主张了,以奴婢看,您还是随分从时的好!”

    容晚初心中一动。

    她问道:“还请姑姑不吝明示。”

    她问得坦荡,宋尚宫也没有多为难,便笑着抬起下巴点了点东南的方向:“前头大选的时候,还留了那许多女孩儿在储秀宫里,太后娘娘时常觉得宫中冷寂,明日少不得选些子出来助兴。”

    “到底是往后要一块儿住上半辈子的人,有几个合您的心意的,到底岂不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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