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容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来自远方
“我没有!我要见官家,我要见天子!”
沈容华拼命挣扎,奈何双臂被婢仆扭住,到头来,只是在身上多添几块青紫。
女官看着她,一字一句道:“一月前,四殿下率军下白兰城,你母入宫。三日后,官家幸九华殿,你曾道出何言?四殿下同二殿下联手,有不遵君命之志!”
“五日后,官家再幸九华殿,你更借宠上言,请以你兄入司隶校尉?”
“十日前,你母再入宫,隔日既有刘淑妃巫蛊谣言。今已查明,诸事罪在沈氏!”
说到这里,女官退后半步,道:“送沈容华上路。”
“诺!”
“容华放心,三日后,你父母兄长都将下去陪你。皇后殿下会另选沈氏女郎入宫伴驾。”
以为几位殿下都离开长安,就可以不老实,在宫内兴风作浪?
简直笑话!
桓容 260.第二百六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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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容华被绞于殿前, 临死之前拼命挣扎, 闹出的动静委实不小。尘√缘x文→学↗网
有心腹婢仆趁人不备, 挣脱开钳制,头也不回的冲向殿门外,不顾一切的推开宦者,大声的哭喊,希望能惊动光明殿,借机向天子求救。
女官冷冷一笑, 道:“不用拦她, 让她去,最好能喊得再大声点, 让整个桂宫都晓得才好。”
黑夜中,宫婢的哭喊声愈发显得凄厉。
兰林殿和九华殿的嫔妃美人闻讯, 皆是噤若寒蝉, 不下一个蜷在榻上瑟瑟发抖。尤其是曾同沈容华一般向秦策进言,试图挑拨父子关系, 进而为自家求好处的, 此刻更是六神无主、脸白如纸。
秦璟杀人, 终究是在宫外。
刘皇后手掌宫内大权, 想要处置哪个嫔妃,随意寻个借口,完全不费吹灰之力。
如果天子出面干预,沈容华尚能留得一命。可宫婢嗓子流血,嚷得宫内上下尽知,天子早该得人禀报,却迟迟没有半点动作,怎不让人绝望。
窥其态度,完全是任由沈氏去死。
有前车之鉴在,各家送入宫内的女郎除了貌美,最重要的就是会审时度势。秦璟在长安时日,后-宫-内一派和-谐,没出任何幺蛾子,全因众人识时务,知晓不能轻易捋虎须。
秦氏兄弟先后离开长安,刘皇后貌似失去倚仗。
几位皇子的姻亲多被赋予闲职,并未被重用;钱氏似是表态,又似在左右摇摆,对支持哪一方的态度颇为暧昧。
几次试探之下,终于有人生出心思,开始在暗中动手。
即便想挑起是非,做出头的椽子,总不是完全没脑子。不敢直接对皇后下手,而是将目标定在刘淑妃身上。
前朝巫-蛊-之祸骇人,至今犹被人提及。如果事情顺利,别说皇后淑妃,连几名皇子的姻亲都会牵扯其中。
天子雷霆之怒,落局之人避无可避。纵然秦璟兄弟赶回来,事情早成定局,且有理有据,想也奈何不得谋划之人。
毕竟几家只是传-播-流-言,真正下手的实是天子。
如果秦璟带人灭门,就是违背圣意,会招来满朝文武不满,在民间的声望都要跌落几分。至于流言的出处,沈氏早就找好替罪羊。保证秦璟找上门,杀的也是替罪之人,自家必当无碍。
几家自以为得计,很快,刘淑妃行巫-蛊一事就被传得沸沸扬扬。同时,沈容华向秦策进言,请调自家兄长入司隶校尉。
计划不可谓不周密,换个对象或许就能成功。可惜的是,他们算错了刘氏姊妹,也看错了秦策。
光明殿中,秦策正翻阅奏疏。知晓沈容华被绞-杀,表情都没变一下,仅是放下奏疏,又拿起一本,随意道:“知道了。”
说白了,沈氏不过是一颗棋子,用得上时自然要设法保全,用不上随时可以舍弃。更重要的是,沈氏犯了他的忌讳,找什么借口不好,偏偏要牵扯上巫-蛊。
他称帝至今,不过短短两载,此时-爆-出-巫-蛊-之祸,宫内生乱,前朝也不会安稳。有心之人必会抓住机会,指天子无德。加上两月前的那场日食,稍有不慎,事情就会变得无法收拾。
想到这里,秦策表情突然变得阴沉。
沈容华既死,父母兄弟也不该留。在长安的沈氏不只一家,再选女郎入宫便是。
如此一来,也能给朝中提个醒,有些事能做,有些事不能做。即便想力争上游,也该看清自己的地位。要不然,非但目的达不到,更会为全家招祸。
“传旨椒房殿,朕稍后过去。”
“诺!”
宦者退出光明殿,走下台阶时,禁不住向身后看了一眼。靠墙立着两排三足灯,每盏都有半人高,将殿内照得灯火通明。
这样的光亮本该让人觉得温暖,宦者却是脊背生寒,从脚底冷到发根,连续打了两个哆嗦。
殿前卫看了过来,宦者连忙低下头,脚步匆匆的离开,直往椒房殿赶去。
椒房殿中,刘皇后与刘淑妃对坐,就钱氏送来的消息,低声谈论宫外之事。
宫婢和喊着守在门前。见到光明殿的宦者,没有直接放行,而是让他暂留殿外。
“待我禀报皇后殿下。”
椒房殿中设有大长秋,凡同宫外传送消息,俱是经他之手。为向皇后表忠,他可谓是费尽心思。知晓刘皇后对天子的态度,如果必要,连光明殿来人都会给脸色。
不是他糊涂,而是看得清形势。
官家再硬朗,终究是耳顺之年,几位皇子不是刘皇后亲子就是刘淑妃所生,嫁出去的郡公主,生母皆是潜邸老人。
这样的情况下,再折腾又能折腾出什么?
一场空不说,还会引来皇后不满,全家都得遭殃。
知晓秦策将至椒房殿,刘皇后和六淑妃皆无喜色,嘴角闪过一丝冷笑,眼底带上嘲讽。
“真让阿姊料对了。”刘淑妃轻笑道。
“无事不来,来必有事情。”刘皇后放下绢布,慢悠悠道,“看着吧,不用我开口,官家就会暗示要斩草除根,再另选女郎入宫。”
“这一回,沈氏着实是不聪明。”刘淑妃摇摇头。
“聪明的就不会起这样的心思。巫蛊?”刘皇后嗤笑一声,“亏他们也能想得出来。动手之前也该问问西河来的,官家都忌讳些什么。睁眼往刀锋上撞,生生的自己找死,谁也拦不住。”
刘淑妃浅笑,吩咐宫婢送来糕点茶汤。
“阿姊,可要安排人?”
“嗯。”刘皇后点点头,“左右都是一样,挑个漂亮点的,也好让官家看着开心。”
“阿姊。”
“我晓得。”刘皇后摆摆手。
她是真的不想再同秦策虚与委蛇。
想到两人做了半辈子的夫妻,不免又觉得酸楚。如果不是秦策被权力迷昏了眼,称帝后疑心大增,只能说他太会隐藏,而自己生生的瞎了双眼。
“且耗着吧。”刘皇后看向刘淑妃,迎上温柔似水却又带着担忧的目光,叹息一声,“早年的事想也无用。冯氏和赵氏做事稳妥,只要兰林殿和九华殿不蹦出个皇子公主来,事情就出不了岔子。”
刘淑妃点点头。
待宫婢送上茶汤,天已是二更。
殿外卷过一阵冷风,继而是飞雪落下,其间夹杂着冰粒,噼里啪啦的打在屋檐和石阶上,闹得人心乱如麻。
“阿峥此次往吐谷浑,必会同桓汉天子一晤。”刘夫人命人推开木窗,任由冷风卷入殿内,吹得灯火摇曳,焰心噼啪作响。
“若我猜测不错,九成会绕过官家同桓汉定约。你我如能熬过着两三年,说不得会离开长安,去朔方等地走上一回。”
“阿姊以为建康胜过长安?”
“此时不好说。”刘皇后望向窗外,眸光幽深,“如果官家继续这样下去,长安早晚会出乱子。阿峥几个接连同他离心,有眼睛的都会看得一清二楚。有的时候我也会糊涂,他究竟想的是什么,图的又是什么。”
刘淑妃轻蹙柳眉,终是叹息一声,没有再开口。
长安降下一场冰雹,城内城外皆有房屋被砸塌。不知是哪家人被狂风吵醒,起身查看时,不慎跌落火烛,引起一场大火。
火势在风中蔓延,坊市竟也受到波及。临街的商铺半数被烧毁,依照当初秦玚在长安时的规矩,重建工作都需朝廷安排。
国库不丰,不可能出大头。到头来,还是要接手坊市的几家出血。
就这样,在秦玚离开后,趁机瓜分利益的几家来不及弹冠相庆,就要面对坊市的重建工作。对于只想捞好处不想付代价的人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偷鸡不成蚀把米。
长安落雪时,莫何川却是明月高挂,繁星点点,半点不见乌云的影子。
酒宴持续到二更天,秃发孤、染虎和白部首领等都是酩酊大醉,脸膛赤红,直接扯开衣襟,在殿前玩起了摔跤。
桓容又一次超水平发挥,近乎千杯不醉,反而越来越清醒。
秦璟酒量不浅,却无法同其相比,宴到中途,眼角已挂上鸿运,黑眸愈发深邃,仿佛是两弯深潭,要将观者生生吸进去。
二更过半,乐声渐停,完全变成了鼓音。
与宴之人醉了十之-八-九,两位吐谷浑王子再是谨慎小心,架不住被几部首领围攻,早已经醉得人事不省。
桓容饮了一口热汤,令宦者下去传令,停下鼓声。
“着人送两位王子和几部首领回去。随秦将军赴宴之人,可暂时安排在偏殿。”桓容转向秦璟,征询道,“将军意下如何?”
“陛下安排甚好。”秦璟颔首,同样饮下半盏热汤。
谢安和王彪之起身离席,脚步微有些飘,却更显得俊逸洒脱。行动间长袖摆动,竟有几分谪仙之气。
喝醉的仙人?
桓容捏捏额角,笑着摇了摇头。
张廉貌似有七八分酒意,神智却始终清醒。退席离开之前,向桓容拱手行礼,目光看向秦璟。
“我有事同陛下商议,尔等无需挂怀,歇息便是。”
张廉微微蹙眉,带着疑问的心情离开正殿。即将出门时,心头忽然一动,下意识停住脚步,向身后望去。
桓容坐在原位,放下手中杯盏,正面上带笑,秦璟说着什么。
后者时而颔首,时而轻轻摇头,身上的冰冷尽数消融,不是融入骨子里的煞气,全不似令草原和西域闻风丧胆的汗王,更像是饱读诗书、深谙六艺的高门郎君,俊逸洒脱,雅致非凡。
收回目光,张廉迈步走出殿外。被冷风一吹,酒意消散,心情豁然开朗。
即便如他所想又怎么样?
四殿下依旧是四殿下,汗王依旧是汗王。而桓汉天子照样不会有所改变。以两人的性格行事,如果能就此定约,对彼此都是好事。
想着想着,张廉的心情更加放松。
乱世之中,顺心一回何等不易。他又何必多此一举,讲究什么规矩章程。
“今夕今夕,良月佳期……”
兴之所至,张廉突然扬声唱诵起来。因多数人酒醉,手舞足蹈、捉对抄起刀鞘的都有,他这样的行为并不引人注意,反而会被视为洒脱。
宦者听到歌声,开始认真考虑,是不是该寻两个美人送去,省得这位空对月嚎。之所以发出这种感慨,实在是张廉五音不全,唱诵起来,真心的撕裂骨膜、让人崩溃。
张廉离开不久,桓容和秦璟也起身离席,由宦者在旁侧引路,前往桓容歇息的正殿。
一路之上,月光洒落,在两人周身镀上一层银辉。
桓容没有出声,秦璟亦然。
至正殿门前,宦者停住脚步,推开殿门即退到一边。殿内早燃起宫灯,略有些晕黄。光影之下,人一亦变得有几分朦胧。
殿门合拢,发出一声吱嘎声响。
秦璟刚要开口,忽然被桓容抓住手腕,被动的向屏风后走去。旋即视线一转,仰面倒在榻上。
桓容没有半点客气,俯身看着秦璟,在光影中笑弯双眼,“月色佳期莫要浪费,玄愔以为如何?”
秦璟挑起眉尾,手肘撑起身体,指腹摩挲过桓容的嘴唇和下巴,笑道:“敬道,定约之事可要延期?”
“当然不会。”桓容微合双眼,酒意上涌,活似一只慵懒的狸花,“不过,天色尚早,时间充裕,无需太过着急。”
“天色尚早?”秦璟挑眉。
“尚早。”桓容点头,没有半点迟疑。
话音落下,手已抓住秦璟领口,俯身堵住他的双唇。
冷冽的气息中夹杂丝丝酒香,诱人沉醉。鼻尖擦过,带起另一种难言的滋味。舌尖轻轻滑过,呼吸稍微变得急促,桓容忽然退后少许,突然间勾起嘴角,无声的笑了。
不等得意多久,忽然被大手扣住肩膀,转眼间视线颠倒。
双方位置调换,秦璟的鬓角垂下一缕乌丝,剑眉星目,挺直的鼻梁下,唇色殷红。
“确如敬道所言,天色尚早。”
桓容眨眨眼,忽然间发现,他给自己挖了个深坑。
不过,那又如何?
舒展双臂,反手扣住秦璟的后颈,桓容微微仰起下巴,眸底映出对方的影子。
他甘之如饴!
桓容 261.第二百六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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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挖坑自己跳, 过于放-纵的结果, 第二天起身腰酸背痛。塵↓緣↖文↘學?網
桓容睁开双眼, 望着帐顶,枕畔犹存余温, 枕边人却已不见踪影。
他该做什么反应?
单臂枕在颈后, 另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的划过锦被,双眼微微眯起,倏忽之间,脑子里闪过数个念头。
屏风外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轻响, 打断桓容的思考。不过片刻, 宦者的声音在室内响起。
“陛下,该起身了。”
桓容应了一声, 让宦者留在原地,撑着手臂坐起身,反手梳过散在额前的发, 表情有瞬间的僵硬。
冷嘶一声,温热的掌心按上肩头, 想起留在颈窝处的牙印, 抑制不住的磨着后槽牙。回想昨夜, 自己也没吃亏。秦四郎身上的更重,估计会留上好几天。
想到这里,桓容嘴角微翘,刹那舒缓表情。
待拉好中衣,确定没有太大的问题,桓容方才坐在榻边,令宦者近前。不用宫婢服侍,动作利落的净面洁牙,换上长袍玉带,束发后没有戴冠,仅用一枚玉簪。
“摆膳吧。”
昨夜一场酒宴,想必众人都会晚起。定约之事不急在一时,他可以清闲半日。
桓容坐在榻边,在宦者退下后,禁不住又打了个哈欠。难怪古人言-美-色-误-国,如今来看,诚不欺他也。
幸好是在巡狩途中,起身迟些没太大关系。若是人在建康,起晚不说,朝会之上哈欠连天,不说文武大臣如何想,他自己都会找个地缝钻进去。
“不能再这样了。”
桓容下定决心,双手握拳。是不是能做到,那就有待商榷。毕竟吃素多年,一夕开-荤,对着碗里的肉不动筷,委实有点太难。
早膳是浓稠的稻粥,烤得酥香的胡饼,搭配厨夫秘制的酱肉和咸菜,手艺独到,既可口又开胃。
五六个漆碗摆上,桓容执起竹筷,夹起一块萝卜送入口中,只觉酸甜开胃,没有半点辣味。再喝一口稻粥,米香浸满口腔,暖意顺着食道滑入胃中,全身的疲惫都似一扫而空。
喝下半碗稻粥,桓容又夹起一块胡饼。
为吃起来方便,胡饼仅有半个巴掌大,一切为二,两口就能吃进半张。饼中夹着肉馅,桓容仔细嚼着,不是常吃的羊肉,滋味和嚼劲更像是牛肉。
连续吃下三张,桓容命宫婢添粥,随意的问了一句:“胡饼中可是牛肉?”
“回陛下,正是。”宦者微微躬身,姿态很是恭敬,却不会让人联想到谄媚,“吐谷浑诸部多豢养牛羊,日前进献数头。厨下制了这些胡饼,陛下觉得还好?如若不喜,仆去厨下另取。”
“不用,甚好。”桓容点点头,又夹起一块胡饼。
在幽州和建康时,想吃牛肉可没有这么容易。
桓汉正大力恢复生产,垦荒需要耕牛耕马。朝廷下令,壮年耕牛和牛犊不可-滥-杀,违者获罪。老牛和伤牛亦要散吏亲眼看过,确定符合条件,在治所登记过后,方才可以宰杀。
耕马和驴骡的管理不如耕牛严格,可对农人来说,想要垦荒种田,使得来年有个好收成,这些大牲口很是关键,都是倍加爱惜。
无论是从治所租赁耕牛,还是在牛马市中市买,都会准备最好的草料,照顾起来十分精心。有胆敢坏规矩、无理由的-虐-待-甚至杀死耕牛,不用治所出面,乡间村民就能给他们好看。
定罪服刑不说,再别想以低价租赁耕牛。更会被乡间人看不起,动不动就会被拎出来做典型。严重些的,在当地都生活不下去,不得不迁往其他村镇,方才能寻得生计,养活一家老小。
桓容登基后就下明旨,要求各地治所定规,以低价租赁耕牛,敢伤者严惩。貌似有些不近人情,但这是贯穿整个封建社会的做法。
在生产力没有进一步发展,人力和畜力仍为产粮根本时,这个规矩必须持续下去。
为能惠于百姓,桓容从国库出钱,从各地搜罗牛马,同时给远征在外的桓石虔和谢玄等人送信,明言遇上放牧牛羊的部落,只要条件合适,该下手时就下手,千万莫要犹豫。
敌人不用顾忌,直接充为战利品;寻常牧民不可过于强-横,当以为绢帛盐糖市买,价格可参考当地情况自行斟酌。
前者实行起来很简单,自然不必多说。后者起初不被各部相信,交易者寥寥无几。
说句不好听的,汉兵从建康打到姑臧,又从姑臧打到高昌,想要什么开抢就是,干脆利落,如何会多此一举,和当地牧民做生意?
简直太不可信!
不是众人有-受-虐-倾向,实在是草原和大漠风气如此,早年的吐谷浑,如今的附国乌孙皆是这般,无一例外。
有人压根不信,远远望到汉兵旗帜,立刻收拾帐篷逃跑。有胆大的试着同汉兵接触,即便语言不太熟练,大致的意思还能理解。
看到汉兵摆出的绢布、海盐和白糖,来人眼睛发直,狠狠掐一下大腿,才确认自己不是做梦。
走在昔日的丝绸之路上,许多繁华的城池早化为沙土。古迹中记载的西域诸国十不存一。随商队往来,部分城镇开始恢复人烟,仍不及前朝万分之一。
抛开能组织起商队的商人,多数西域部落和草原上的邻居没太大区别,遇上天灾**,照样要在温饱线上挣扎。
中原大地遭受灾难时,他们的日子也未必好过。
汉兵践诺的消息口口相传,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当地部落不再千方百计躲开汉军,而是尝试着和汉军接触。
占据高昌的氐人和匈奴逃跑时,还有西域胡向汉军通风报信。
汉兵投桃报李,知晓不下十余个部落有定居的愿望,决定暂停西征,选择一处保存还算完好的遗迹,用一个多月的时间重砌土墙,简单布置城防,留下一队骑兵守卫,许胡部迁入。
随着消息传出,陆续有商队闻风而来,在城内歇脚、补充食税。定居的部落得到实惠,留守的汉兵被视为保护者,更多生存艰难的部落涌来。
原本只是几百人的小城,很快扩充至两千多人,这个结果,无论桓石虔还是远在莫何川的桓容,都没有预料到。
桓汉的军队一路向西,沿途留下的类似的小城不下无座,还有十余个驿站,除有汉兵守卫,还有中途投靠的胡人。
为部落和家人,这些胡族勇士相当尽职尽责,劲头之高、态度之认真,实在令人叹为观止。
就这样,桓汉军队一边走一边造城,拿下高昌全境,再向西就是焉耆,焉耆相邻就是龟兹。之前担心的胡人反抗,不是没有出现,造成的损失却是微乎其微。相比得到的利益,几乎能忽略不计。
接到奏报,桓容愣了很长时间,想到后世的种种,突然有种莫名的想法:所谓“基-建-狂-魔”,莫非古已有之?
话说,这不是他这只穿-越-客的锅吧?
似乎、好像、应该……不会?
想到建设幽州时的种种章程,再想想桓石虔和谢玄等人的举动,他似乎又没那么自信了……
太元元年三月,南北两地的百姓都忙着春耕。
南来北往的商队络绎不绝,海船整装待发,西域和草原的商队比去岁更多,尤其是往建康和幽州市货的队伍,一个接着一个,专门接待胡商的客栈近乎全部满员。
长安仿效幽州设立坊市,本该能迎上这股暖风,奈何一场大火,该出钱的几家又各种扯皮,到头来,商队来得不少,满意而去的却是不多。
倒头来,该赚的钱没在赚到,反而传出虚有其表的名声,秦策没有再留情,开始下狠手整治。
被点名的几姓,过半数被抄家,甚至有两家被查出私藏铠甲锐器,数量超过五百,远远高出好朝廷许可的私兵数量。
其结果,和沈容华的家人一起走上断头台,斩首示众,弃尸三日。
杀鸡儆猴,敲山震虎。
经过这次,满朝文武彻底醒悟,无论秦策父子之间关系如何,他终归是北地枭雄,该动手的时候绝不会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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