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苍山(龙门飞甲后传)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三生石上旧精魄
何恭提起一只手指,悄悄向东一指“商大人在那边呢。” 风里刀侧头一看,几位阁臣正坐在靠东边的黄梨木月桌上,居中一人,五绺长髯面如冠玉一脸正气,正是商毅。悻悻的把头转回来,对何恭道“那到底是谁啊?这么厉害”
何恭低声笑道“驸马爷啊。”
风里刀这才恍然大悟,时才跟太后坐在一起聊天的不就是他老婆嘉善公主,这驸马爷真是忒大的权柄风光,满朝文武怕东西厂,他倒好,把东厂厂公当自己儿子训。
身旁何恭又道“厂公荣擢以来,景侯爷一直在戍边,打的交道也少,您可能有所不知,侯爷对东厂一直看不顺眼,曹少钦万喻楼两位厂公在时,都被他奏疏弹劾过,曹厂公还暗地里寻过他的岔子,可被万岁劈头盖脸痛骂了一顿,让他不要多事诬陷忠良,从此曹厂公见了这景侯爷就客客气气了。 万厂公是老公公,做事很有分寸,见到侯爷都是毕恭毕敬的,也就没出什么事。曹厂公上任没多久,又是从南京御马监过来,不知道这其中的关节,今日见了侯爷也不收敛,这不,撞虎口上了。”
风里刀心中大叹一声“好险”,早来一步,站那儿挨骂的就是自己了,赶紧满脸堆笑向何恭施礼“多谢何大人提点” 心中暗想:驸马爷这么讨厌东厂,多半也没多待见我西厂,日后还是谨言慎行,不要得罪他为好。又转头看曹云钦那边
景侯爷训斥后就不再开口,只有曹云钦尴尬的站在原地,进退不得,午后刺眼的阳光透过开着的雕花窗棂,晒着他的脸,他额头上原本细密的汗珠,现在已经有黄豆大小了,风里刀几乎能看见有无数跟芒刺在不停的在扎着这个东厂同僚的后背,他和曹云钦不对盘很久了,此时不由得大为幸灾乐祸。
“咳” 忽然一声轻咳打破了尴尬平静的局面“大人,曹厂公也是一时无心之失,不如就算了吧”
这声音听起来有点熟悉,风里刀不满的抬起头,看是谁这么没眼色的去救这个合该倒霉的曹云钦出苦海,一看却笑了:肚腩圆滚滚,脸肥似肉团,还有一身惨绿的飞鱼服,锦衣卫指挥使“马宝塔”是也
看起来马德彪跟景恕关系甚好,景侯爷沉吟片刻,说道“既然马指挥使说情,那今日之事就算了,望曹厂公日后多加自律才是。”
马德彪笑道“曹厂公聪明审慎,定然会受教的,老在殿里吃酒也怪闷的,咱哥俩去苑里透透风吧” 拉起景恕,从偏门出去了。
大殿里紧绷的空气这才松驰下来,曹云钦看起来受打击颇大,又站了一会儿才失魂落魄的从另外一个门飘出去了,不知道是不是回东厂抱着被子痛哭。风里刀又是高兴又是不高兴,有人打击曹云钦,他是乐见其成,可是这驸马爷是看太监都不顺眼,没准哪天这暴雷就劈到他西厂厂公。又陪着礼部尚书何恭喝了一会儿酒,几杯下肚喝的急了,头疼胸闷,于是找个借口溜了出来。
慈宁宫的花苑在内殿的西南,风里刀进了随墙门向内,沿着爬满了常青藤,葡萄和蔷薇刺梅的宫墙走了一会儿,渐渐觉得胸中痛闷稍减,此时已是深秋,草木凋零,院中梧桐、银杏、玉兰、丁香的叶子都已落尽,只有松柏还犹自长青,大殿中喧哗热闹人声远去,只有布谷鸟飞过天空,震动翅膀羽毛轻响。
风里刀一只脚刚要踏过一个月洞门,却马上闪身转了回去,背贴着一边墙壁,向外观望:月洞门外正对着一东西窄长的汉白玉石桥,桥上的临溪亭里,有一高一矮两个身影,并立在亭中,正在谈心,胖的一身绿色飞鱼服,是锦衣卫指挥使马德彪,那另一个,就是刚才大发神威的兵部尚书景恕了。
风里刀这次第一次看清这位驸马爷的脸:相貌清癯,眉目俊逸,虽然须发皆白,仍然可以看出少年时必是容貌出众的美男子,脸上沟壑不多,眉心却带着深刻的皱纹,嘴角下垂,看上一副郁郁寡欢的凄苦之相,风里刀不禁心想“这老头出身王侯,世袭爵位,娶了皇帝最心爱的公主,一辈子都打胜仗,做大官当大将军,到底为了什么这样的不快活?”
马指挥使的声音几乎可以称作温柔:“伯卿,何必自苦呢?易安将军已经死去三十年了,他死的时候,那个东厂的小儿只怕还没出生,抓着他出气,又有什么用?”
日暮苍山(龙门飞甲后传) 第40章 灭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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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指挥使的声音堪称温柔:“伯卿,何必自苦呢?易安将军已经死去三十年了,他死的时候,那个东厂的小儿只怕还没出生,抓着他出气,又有什么用?”
景恕笑了笑“三十年?对我来说,那就好像还是在昨天一样,我闭上眼睛,就还能看见他,看见他盔甲上挂着的冰凌,看见他的斗篷在风里摆动,就像一只飞翔的鹰,看见他在大帐昏黄的烛火里,笑着和我讲兵书阵法”顿了一顿,语气中有无尽的恨意“看见他被东厂的人压走,看着见他被腰斩,血溅三尺,,用兵如神的忠臣良将,不能碧血染沙场,却死在宵小之手。”
马德彪道“老想这些,无端伤了身体,你我都不是十几二十岁的少年了。”
景恕道“我忘不了,难道你就忘得了?这三十年,我们既没能让皇家为易安将军平反昭雪,也没能揪出诬陷他的真凶,为他报仇,封多高的爵位,打多少胜仗,又有何用?还不是枉度这三十年光阴”
马德彪叹道“咱们也追查了这许久,可当时的案子是东厂办的,完全没有经过锦衣卫的手,我当上锦衣卫指挥使后也曾派人秘密潜入过东厂的案卷宗库,可还是一无所获,不知是谁把此案相关的人员线索处理的干干净净,是谁诬告?证据是什么?证人是谁?主官又是谁?都无处查访。”又道“咱们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看来是老天不让将军沉冤得雪,非人力所能勉强。”
景恕嘿嘿笑了两声“我老了,可是只要我景恕的血还有一天是热的,就不会听天由命。”
风里刀心中暗想,自己不记得朝中有叫易安的名将,不过既然他三十年前已死,自己不知道也是稀松平常,正想得出神,忽听得耳边风声一响,他本能的往旁边一跃,回头观瞧:一个少年一脸怒容站在自己面前,二十岁上下,粉面剑眉,顾盼神飞,长方脸蛋还带着些稚气,一身锦袍,领子里露出狐裘,足蹬踏云靴,是个贵公子的模样。
公子一指风里刀,怒道“你是什么人,好大胆子,敢偷听我父亲和马叔叔谈话,鬼鬼祟祟,一看就不是好东西”又看了一眼风里刀的朝服,恍然大悟道“哦,你是东厂太监派来的探子吧,好不要脸!”
一伸手就够风里刀衣襟,“抓了你去见爹爹”。风里刀猛的往后一退,可少年出手太快,眼前手到他胸前,斜刺里又伸出一只大手来,一招“托桃献寿”正是擒拿手法,直切少年手腕
风里刀抬头一看,却是牛得意到了,不由得心中大定。
牛得意和少年,身形腾挪,拳来招往,转眼拆了七八招。
风里刀忽然一闪念:这公子叫景恕爹爹,那可不就是景恕和嘉善公主的独子景应龙,论起来,还是当今皇上的表弟呢,这金枝玉叶皇亲贵胄如何得罪的起?赶紧叫道。“牛得意,快停手,这是景小侯爷”
牛得意格开少年手臂,轻轻向后一纵,如果一只大鸟一样,平平飞出二丈有余,收招而立,挡在风里刀身前。
景应龙见他停手,也不再出招,歪着头道“你的功夫还挺不错的”
风里刀担心景恕和马德彪被打斗的动静惊动,想起时方才被驸马爷训斥的曹云钦的惨样,头上直冒冷汗,当即决定三十六计脚底抹油,对景应龙道“我们不过是在苑里逛逛,绝无偷听
之事,请公子不要误会。”本着又便宜不占王八蛋的江湖混混守则,又得寸进尺加了一句“可否也不要对令尊提起?”
公子微微一笑“我们景家难道怕你们东厂偷听吗?”又一看牛得意“看在他*小擒拿手的份上,我不说就是。”
风里刀带着牛得意出了慈宁宫花苑,这才说起原委,他得圣旨进内殿,牛得意却是进不去的,只好在外边等他,刚才看他进了花圃,也就跟了过来,刚好赶上景应龙出手。
午膳之后又是杂耍听戏烟火诸多节目,一直乱到月上中天,风里刀二人才得空闲,出了慈宁宫,风里刀想起跟王安佐约好,掌灯时分拜访,却不料迟了这许多,连便服也来不及换,直接带着牛得意出了宫门,也幸好是太后寿辰,来往官员亲王甚多,下匙的时辰也向后推迟了。
二人沿着护城河,缓缓向王家走去,月影照在河水里,摇曳出清辉一片,
风里刀问道“那景家小侯爷功夫到底如何”
牛得意道“只过了几招,但他不过二十岁的年纪,出手招数严谨,张弛有度,肯定是受过名师指点,自己也够勤勉,年轻点的武将,没有一个有这么好身手,不愧是将门虎子。”
风里刀道“再去战场上历练历练,又是一个景恕,他家这显赫门庭皇家恩泽,是不会断的了难怪老百姓常说,富不如贵,王安佐家也算是京城富户,为个三眼猫就差点家破人亡。”
忽然想起了王安佐的妹子,那个唤作兰儿的美貌少女,对牛得意笑道“王家那小姐,好像挺喜欢的你的,不如咱们今天去,我跟王安佐讨个情,让他把妹子许给了你吧。”
牛得意脸上一红,正色道“督主莫要打趣属下了,我在您面前立过誓,死生都会追随督主,绝不食言,从此再无家室之想”
风里刀哈哈大笑道“我这个督主...”突然闭口不语,他本来想说“我这个督主都不一定当多久呢”,却说道一半才发觉不对,这等隐秘如何能对旁人说起?自他冒充雨化田当厂公以来,一直颇为谨慎,但今日跟聊的开心,一时忘形,险些顺嘴交底。
二人谈谈说说,转过一条胡同,却看前放隐隐有一处火光冲天,把天际映得通红。。
风里刀道“是谁家不小心?竟然走了水。”
牛得意轻轻一纵,翩然站上旁边一处瓦房的屋顶,举目向起火处眺望,看了一眼就跃了下来,道“督主,好像是王家”
风里刀胸口突然被个大锤猛击了一下,急道“咱们快去”
夜风掠过风里刀的耳畔,飕飕做响,寒冷的空气呛着他的肺,让他的喉咙生疼,心脏急跳到快要抽搐,刚才还在月光下显得朦胧惬意的房屋树木,现在看起来像是矗立的怪物,不停的变换出狰狞的形状。
快!快!快!
牛得意已经在他前边十余丈外,看自家督主奔的力竭,犹豫的站住等他
风里刀跑的说不出话,无声的向他打着手势:“别等我!救人!”
日暮苍山(龙门飞甲后传) 第41章 皇帝也有穷亲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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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里刀疯了一样的冲进王家被砸开的大门。
眼前情景,让他心如坠冰窖。。
前日红砖绿柳的祥和人家,房舍已成一片火海,院中横了十几具尸体,大部分是家丁仆人,还有几个不明来路的黑衣人。
王安佐全身浴血,怀中抱着一个身着绸衫的老妇,正是王安佐的母亲,老人脖颈中箭,已然气绝。
墙边一抹绯色裙子,身首异处,哪里去寻前日那娇羞浅笑的美丽少女?
牛得意走到他身边,低声道“赶到时老夫人和小姐都已殒命。”顿了顿又道“我跟他们交了
手,领头的是东厂大档头陆金。”
火焰映红了天际,把刚经历了血腥杀戮的院子照得亮如白昼。扑面而来的热气舔舐烧灼着风里刀的皮肤,空中蒸腾着血腥和焦糊味道,如同梦魇中的鬼窟地狱,。
王安佐在无声的哭泣,泪眼婆娑中看见绣金白色曳撒袍摆就在自己身前。
风里刀居高临下的望着他,眼睛里的湿意被火焰蒸干,只剩下冷冷的悲伤“王安佐,你家今日的惨祸,有一半是东厂所为,另一半...却是要怪我”愤怒在啃噬着风里刀的心,懊悔一寸寸的碾压过他的皮肤,但他的声音平静得自己都觉得恐怖“如果我不在皇帝面前自作聪明,也许你只是失去父亲而已,如果我在考虑到危险的时候,就派人来保护,本来也能够救你家于危难之中...”
王安佐哽咽摇头,却说不出话来
风里刀嘴角扯出一个平静的微笑“你今后就跟着我吧,总有报你家血海深仇的一天”闭上眼睛,不去看大火一点点吞噬王家的庭院房舍,王安佐,你从此无家可归,可欠了你的,我总要还你。
夤夜时分,本已寒冷的秋风,此时更是刺骨。风里刀坐在灵济宫跨院的石凳上,自斟自饮。
房门一开,牛得意拿着一件鹤羽大氅走了过来,给风里刀披在肩上,道“督主,秋风伤人,披件御寒的衣服吧”,伸手探了下酒壶,自然是凉的透了,皱眉道“您要喝酒,也把酒温一下再饮吧” 握住了壶嘴,不让风里刀再喝。
风里刀凤目微抬,冷冷瞥他一眼,牛得意只得松开手,任由他在杯中又斟满了凉酒,
“太医院的人呢?”
“给上了药,开了方子,已经走了”
“王安佐伤势如何?”
“手臂,后背,前胸一共十三处刀伤,左肋伤重见骨,但他年纪轻又身有武功,已无性命之虞,好生将养两个月即可复原。”
风里刀把杯中酒一饮而尽,冰凉辛辣的液体流过喉咙,呛进了肺腑,说不出的难受,闷声道“牛得意,你说为什么东厂的人会在王家要举家离京的前一天,痛下杀手?是不是我给他们带的路?如果我没有多生事端提醒王家离京,是不是王安佐的母亲和妹妹就不会死?”
牛得意把桌上的酒壶拿起,双手捧在掌中,用体温暖着,沉吟片刻,答道“我可以保证,咱们去王家这几次,没人盯梢。至于为什么他们会赶得这么凑巧,在王家离京前下手,属下觉得是因为东厂在京中各处都派有探子,王家收拾搬家,不够慎重,走了消息,这才引得他们提前下手。早下手晚下手,都是一样,羞辱了东厂的人,他们都不会放过。”
风里刀站起身来,对着月亮踱了几部,夜风吹起他大氅的袍角,好像蝴蝶轻轻扇动的翅膀。
他轻轻的笑了“我这个西厂厂公,还当的真失职”
将酒杯往地下猛的一砸,玉碎片片:“牛得意,去西厂的番子中,点六百人,分为子丑寅卯十二队,每队由一名百户统领,散在这京城大小街市之中,穿梭打探,同时监视六部官员顺天府,再挑三十个轻功好,机灵点的,给我日夜盯住东厂。如有异样消息,即刻向我汇报。”
牛得意肃立拱手道“是,督主。属下定不辱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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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里刀几乎一夜未眠,直到天边发白,才在床上合衣而睡。
昏昏沉沉中噩梦不断,一时是梦见自己全身中刀,血流不止,一时是梦见龙门大战,那黑压压的龙卷风劈头盖脸的把他卷进去,忽然又看见顾少棠,穿着平常的那身白衣,嗔怪的说“你老不回来,我跟别人走了”,然后牵起她身旁一个看不清眉目的男子手,转身远去了,风里刀大喊“你等等我”,伸手去抓她的手,却够了个空,倏然惊醒,原来只是南柯一梦
看看站在旁边侍候的薛义“什么时辰了”
“回督主,巳牌时分,方才刘公公传旨,让督主醒了后,就去慈宁宫”
“慈宁宫?寿宴不是都办完了吗?”
“刘公公没说什么事”
风里刀强打精神,梳洗更衣,带同牛得意又出了灵济宫
穿过徽音左门,进了慈宁宫内院,却看见西庑菱花扇门旁站了一人,二十来岁的清瘦青年,形貌昳丽,灵气逼人,穿一身窄袖紫衫,涂金束带。见风里刀经过拱手施礼,举止秀雅,风里刀颔首还礼,心想这人看起来倒很俊秀聪明,不知道是不是新科的状元公。
早有乾清宫总管刘公公迎上来“雨厂公,东厂的曹厂公在等您呢”
风里刀一皱眉“曹厂公在慈宁宫等我,这是什么道理?”
刘公公脸上有某种尴尬和好笑混杂的神情“成郡王朱桱的孙子,辅国将军,求了太后,要让他儿子在东西厂某个差事,皇帝已经允了,所以让你和曹厂公看看谁把人领了。”
风里刀奇道“咱们做內官,是为皇室服务,哪有凤子龙孙给东西厂当手下的道理?”
日暮苍山(龙门飞甲后传) 第42章 三档头朱迟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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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里刀奇道“咱们做內官,是为皇室服务,哪有凤子龙孙给东西厂当手下的道理?”
刘公公笑道,这可就说来话长了
原来□□朱元璋建国之初,分封子孙于各地为王,他自己是叫花子出身,吃够了挨饿和干活的苦,不想自己的子孙再受一点累,所以慈爱体贴的定下规矩:凡是姓朱的子孙后代,一律享受国家奉禄,不得外出干活
朱元璋很高瞻远瞩的为他后代的幸福打算,却漏算了朱家人□□炸的问题
明朝宗室的等级是亲王-郡王-镇国将军-辅国将军-奉国将军-镇国中尉等等,王爷们生了儿子,只有嫡出的世子能继承爵位,接老爹的班继续当王爷。剩下只能当郡王,郡王的嫡长子继承郡王,剩下的封镇国将军,以此类推,所谓镇国将军之类,手中无兵权,只是个爵号,吃份粮饷而已。
就拿成郡王朱桱来说,他的封地在河南怀庆府,朱桱没什么野心,就一个爱好广纳妻妾,不但生了一个世子作为接班人,还一口气生了五十二个庶子,封镇国将军,而这五十二个镇国将军也没闲着,纷纷向老爹学习,抓紧生娃,到第三辈的辅国将军,已近千人,今天来求太后的,就是这千分之一的辅国将军
了。
朱元璋的另一个漏算,是虽然把给自己的子孙俸禄设的很高,却没想到宗室俸禄要由地方供应,近三年河南大旱,怀庆府更是重灾,百姓颗粒无收,要靠官府赈济,官府手头只有赈灾之粮,自然也就无多余力量去供养这些龙子龙孙,
河南知府大人能惦记正牌嫡传的成郡王不挨饿就已经不错,哪里还管得了几千只有空头衔的镇国将军,辅国将军,镇国中尉?
这个老辅国将军,是实在揭不开锅了,家里能典能卖的都差不多,只剩一件打补丁的朝服,最可气的是朱元璋还不准宗室外出干活,就算辅国将军打算效法三国的刘皇叔上街卖草鞋为生,都不可得,眼看凤子龙孙要活活饿死家中,
他朱家的光荣正确,无所不能的祖先朱元璋还定下规矩,宗室不奉皇命,是不得进京的,一家人好容易喝着西北风,熬到太后寿辰,光明正大的来到京城。
老头儿带着儿子在慈宁宫外从昨天一直等到现在,终于打动了周太后的菩萨心肠,把皇帝叫来,但□□皇帝既然不许,现任皇帝朱见深也不敢开这个先例准许他上街经商摆摊儿卖鞋卖袜子的,于是就想出了个“聪明”的主意:他儿子在宫中某个差事,就留在东西厂办事好了。
于是把两位厂公叫来商量,看看谁吧这个烫手山芋领走。
听刘公公絮絮道完,风里刀一擦头上的汗,叹道“皇帝也有穷亲戚啊”
沿着西庑款步入内,眼前回廊里,曹云钦一身藏青蟒袍,大马金刀的站着,后边是大档头陆金二档头哈铭,身前站着一个瘦小的老者,独科花紵丝绯袍左袖和前襟上,分别打着一块抢眼的青色补丁,腰上玉带缺了几块,好像换牙的小儿一般,显得寒酸可笑。
要不是亲眼所见,风里刀还真难以想象,眼前这个面有菜色,满头白发的老头会是皇亲国戚,而且还有辅国将军的头衔,连个宫中的老太监都不如。
曹云钦垂着眼皮整理着自己袖口并不存在的褶皱,道“这事,可难办的很呐”
白发的辅国将军拱手行礼,在他身前躬身陪笑“只要给他个差事就好”
曹云钦拖着长声,懒懒道“凤子龙孙,我们做奴婢的怎么敢使唤呢”
老人的腰弯的更加的低,腿都在哆嗦“没事的,厂公就当他是寻常手下一样,打骂由您”
白脸的陆金不耐烦道“曹厂公都说了,我们东厂各位档头齐全,不需要人手,你就不要再纠缠了,等会去求西厂的雨化田吧”
老人被陆金训斥的一哆嗦,应承道“是,是..”又忍不住去求曹云钦“厂公大人,您就赏我个老脸面...”
风里刀脑子里血往上涌,昨天王家的惨景在加上今天一个耄耋老人在他面前受辱的场面,实在是太考验他的神经。
老人弓着的背,颤抖的双腿,稀疏的白发和朝服上的补丁都异常的刺眼
他几步跨上台阶,走到回廊,扶起老者,和蔼道“老人家,我就是西厂厂公雨化田,您儿子我西厂要了,不必再求他。”老头儿不敢置信的看着风里刀,道“可是真的?”又看了看他和曹云钦朝服上一模一样的坐蟒纹,欣喜若狂的一转身,朝廊外奔去,边跑边喊“美儿,快来见过厂公,你可以留在京中,不必回去挨饿”一路奔跑,速度之快,补丁官袍都飘了起来,露出了两截的绸裤,只有裤腿膝盖之下是丝绸,上半截却是平常百姓穿的粗布。
曹云钦表情不阴不阳,凉凉的说“雨厂公好大气魄,辅国将军也敢使役?”
风里刀脸上带着笑,语气里没有丝毫的温度“你东厂不敢使役,我敢!”
曹云钦道“不担心没那么大福报折了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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