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苍山(龙门飞甲后传)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三生石上旧精魄
不管是人是鬼,总不能坐以待毙,眼看那物越缠越紧,顾少棠星玄在握,向背后斜斜出手,可她视线受制,姿势不良,三枚暗器,都打在旁边民居的青瓦之上。她反应奇快,直接回手一招擒拿手雾中仙山,去扣那条手臂上的尺泽穴,尺泽穴是上臂大穴,只要被按住,必然手臂酸软,平你武功再高也不能使力。
顾少棠的手刚触到那条手臂,心中登时大骇:那手臂完全不是人类肌肤和衣服的触感,抓着它只觉又冷又湿,布满粘液,就好象...某种无鳞的鱼类。入手极滑,别说根本按不住尺泽穴,身后这个东西有没有尺泽穴都不一定。
那物力大无穷,一寸寸收紧,顾少棠只觉呼吸越来越困难,脸色涨得通红,虽然眼下情况甚是凶险,生死一线,但顾少棠多历风波,坚忍果决,知惊慌无用,伸手入又怀星玄,扣住手肘,直对着自己咽喉猛刺过去,这下几乎拼了同归于尽,虽然自己极为危险,但身后之物吃痛,必然松开,就算它有利害后招,至少解了此时窒息之厄。
一下刺出,那锋利的星玄就如同刺到厚厚的皮革上一般,只进了分毫就不再移动,顾少棠心中一凉,那物竟然刀枪不入不成?只觉眼前越来越黑,金星乱飞,脸色已经发紫,喉骨似要碎裂一般,顾少棠只是拼着一股搏命的勇悍,反手执着星玄,向那物背后乱刺,眼看神智将失,也不知刺中何处,她忽觉手中星玄“嗤”的一声,竟然是入肉之声,接着缠着自己的那物猛的一缩,顾少棠身体一软,匍倒在雪地之中,抚着咽喉猛的咳嗽起来。
呼进的空气带着自己鲜血的味道,却如此甜美,顾少棠眼里都是因为缺氧而溢出的泪水,勉强透过眼前乱飞的黑印辨认着这个差点要了自己性命的怪物:皮肤黝黑,看不出五官,似乎是人的形状,并没穿任何衣服,只有全身粘液在发亮,身体似乎没有骨骼关节一般,四肢软软的好似丝绸卷成的一般,软软的垂着。
顾少棠只觉得头皮都炸了,她这辈子见过最吓人的东西:沙蛇,眼下已经让位。她手脚并用,连滚带爬退出好几步,爬起来就往胡同口逃,却只觉腥风一卷,那湿滑的触感又到了脸旁。顾少棠暗叫此番性命休矣,却见身前青衣一闪,将她向后一扯,自己挡在她身前。
雨化田头发披散,长眉凌厉,剑鞘飞出,三刃醉雨剑凌空而起。
顾少棠这才觉得自己真的是死里逃生了,全身一软,坐在雪地里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站都站不起来,伸手扯了扯雨化田的袍角,提醒道“这东西刀枪不入,弱点在背后某处,好像是天宗穴和脊中穴一带。”
雨化田微微点头,却不敢分神回话,那怪步履蹒跚,速度却是奇快,歪歪斜斜奔雨化田而来,左拳挥出,直击雨化田的太阳穴,雨化田回身闪过,一招落雁流云,对那怪一剑当胸刺出,那怪不知避闪,正中胸口,雨化田虽然听顾少棠说这怪刀枪不入,可醉雨剑乃是长剑,剑锋比顾少棠的飞刀要锐利的多,而且他这下是正手直面下来杀招,就算金钟罩铁布衫一类的外家护体功夫练到决定,也是抵挡不住,可是手中剑依然只入体半寸就不再前进,怪物浑如没有知觉,双拳依然挥舞不止。
雨化田应变奇速,飞起一脚,力道千钧,正踢中怪物胸口,此物虽然成功战胜了人类的生理极限,但还不能挑战物理学定律,大力撞击之下,身体向后平平飞出两处两丈远,“啪”的落在雪地上,四肢扭动不休。
顾少棠已经扶着墙站了起来,问道“它死了吗?” 如果是人,这么近的距离挨雨化田这一脚,只怕肋骨都碎成几段,把心肺脾肺上插的都是血窟窿了。但这个东西,顾少棠没把握。
话音未落,那怪已经一跃而起,姿势怪异如同一只大蟾蜍一般,又急速向二人奔过来,须臾即到面前,这次却是对雨化田一头撞了过来,眼看到了胸前,雨化田这次猛的往旁边一侧身,那怪收势不及直冲了过去,后背正对雨化田门户大开,雨化田就是要这个机会,醉雨剑三刃如电,齐发齐至,分刺天宗穴脊中穴,三声轻响,却无一能刺入怪物体内。
那怪似乎领会了雨化田的意图,突然暴怒不已,转身就向他猛扑过来,腥风扑面雨化田只觉呼吸一滞,待要举剑抵御,却听那物怪叫一声,似乎甚是痛苦,猱身窜上了四合院的屋顶之上,雨化田闪目观瞧,却见它背后左肋下一寸之处,钉着一枚星玄,自是方才怪物转身顾少棠趁机出手。
眼看怪物在屋檐上奔出丈余,顾少棠跺脚急道“快追!它已经受伤,别让它跑了。”,自己奔了几步,就要跃上房去,但刚才一番生死搏命,早就力竭,轻功竟然使不出来。 雨化田看她一眼,飞身一纵,踏着白雪皑皑的屋顶,朝着怪物直追过去。
顾少棠见雨化田去追,大为放心,这才觉得刚才被怪物勒住的脖颈滑腻腻冷冰冰甚是难受,伸手一抹,只见玉色的手掌上竟是鲜红一片,想到自己的脸上和脖颈上竟然都是鲜血,不由得有点恶心。忽然心念一动:她没有受伤,雨化田也没有受伤,勒住她时怪物也没有受伤,她心中一颤,几步奔到那个她最先看到的蜷曲在地下的女子身边,顾少棠先伸手在她鼻下,气息全无,全身冰冷,已经是死去多时,待要查看伤口,可那女子尸身倒毙在胡同深处,离路口的石柱风灯甚远,几乎完全在黑暗之中,看不分明,顾少棠只好扶着尸身的肩膀,将它拖过了三户人家门户院墙,只拽到风灯之下。
微弱的火光映照之下,只见那女子脸上还保持着死去前无限惊恐的神情,脸色嘴唇是一片煞白,比积雪还要白上几分,身上穿的是丝绸冬装,颜色艳丽腰身婀娜,应该是秦楼楚馆的歌姬之流,不是良家女子。顾少棠将她冬衣高耸的领口向下一拨,忽然“啊”的叫出声来,咽喉处血肉模糊,竟然是像被那怪物生生将脖颈掏空一般,饶是顾少棠见多识广,此刻也是胃中翻滚了。 自不必说,那怪物全身布满的,就是这苦命女子的鲜血。
忽听身旁风声一响,顾少棠今夜惊魂连连,已如惊弓之鸟,想都不想,直接伸手取暗器,却听得耳边熟悉的声音响起“是我”,顾少棠心中一定,只觉西方世界极乐鸟齐鸣都没有如此动听,转头一看,雨化田青衫长发,已经站到了身旁。
顾少棠问道“追到了?”
雨化田摇头“被我追急了跳进了护城河”
二人对视一眼,看对方都是一身血迹,狼狈不堪,均是无奈苦笑,潜回客栈不提。
回房后,顾少棠简单收拾了身上狼藉,叫来伙计弄热水洗澡,一番折腾已经是四更时分,窗外的天色已经是微明。她知此夜无眠,换了件干净外衣,直接去敲雨化田的房门。雨化田的头发也湿着,束手立在窗前,一副恭候大驾的笃定态度。
顾少棠也不客气,走到八仙桌前坐定,把盘子里的芙蓉红豆糕拿起一块,咬了一口,道“今天咱们遇见的是人是鬼?”
雨化田挑眉道“掌柜相信这世上有鬼?”
顾少棠说的干脆“不信,我手上几十条人命,没见他们谁来找我”
雨化田道“那你还要问?”
顾少棠皱眉道“可是那东西实在太怪了,如果说是人,哪有人骨骼可以随意弯折,皮肤是刀枪不能不入的?”
雨化田道“有”
顾少棠连嘴里的点心都不吃了,震惊的看着他。
雨化田继续道“我生在黔江大藤峡,是瑶人,族人世代居于黔江东岸,而隔着急流险滩的西岸,为苗人所住,幼时曾听长辈说起,苗人中有一个叫“密洛沱”的门派,擅长巫蛊邪术,他们会制作一种“鲵人”,就是将拐来的孩童,从几个月大,就浸在一种雄性黑鲵鱼的血液之中,这种鲵鱼产自密林毒瘴,血液犹如强酸一般,接触皮肤就会溃烂,如此将婴儿身上皮肤生生化去,再覆上一层鲵鱼之皮,待伤口养好,再用雄鲵的血浸泡。
如此这般到十年以后,毒志入骨,骨骼就如牛筋一般强韧,压折不断,而皮肤经过重重腐蚀,次次重生,跟鲵鱼的皮张在一处,韧如滕甲,刀枪不能伤。 再花十年光阴,教这些孩子一些粗浅的武术,他们就成了无坚不摧的杀手死士,密洛沱派就靠着这个,积攒了无数的金银,连中原人士,都有慕名而来,请他们杀人的,可惜这个过程太过凶险,一百个婴儿中,能长成杀手的,不过一两人而言。幼年只是听说,没想到今夜竟然遇见此物。
顾少棠听得连连皱眉,忽然想起一处不对“咱们今天遇到的这个,出手完全没有章法,好像有点少林罗汉拳的影子,但使的乱七八糟的。”
雨化田道“这个鲵人应该还没出师,不知怎么跑了出来。而且毒志入脑影响神智,待开始学武鲵人已经混沌不明,也学不会什么高深武功,但是他们不怕疼,也不怕死,靠着全身刀枪不入,也无人能敌。”
顾少棠忽道“那如果学成功夫后,再把他制成鲵人,岂不是‘两全其美’?”
雨化田笑道“此法太过惨酷,浸泡在雄鲵血液之中,犹如时时刻刻都在受剥皮凌迟之刑,若是成年的武林高手,只怕忍得片刻之后,就耐不住痛苦自绝经脉而死了,只能从婴儿练起,让他们不知道有不受苦的活法儿,也就能忍耐下来。”
顾少棠摇头道“人心难测,为了名利野心,也许真的有人愿意忍这十年凌迟苦刑,把自己化为怪物也不一定。”
雨化田不以为意,笑道“那我倒想一见”
日暮苍山(龙门飞甲后传) 第64章 画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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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心殿东暖阁,西厂督主风里刀正跟他的冤家对头东厂厂公曹云钦大眼瞪小眼,他已经对这这张他无比讨厌的脸僵坐了快要两个时辰了,真是分分钟都会吐出来,可眼见日近正午,一大早把他们叫来议事的宪宗朱见深,还是不见踪影。
风里刀只觉得自己的脊背脖子都僵硬的跟背后的黄梨木椅子一样了,实在忍不下去,站起身来,微微活动了一下,走出暖阁,只见大殿门口守着的青衣太监小李子是他相识的,自从他“上任”西厂一来,对皇帝身边的低等太监都会暗中打点一二,作为前任江湖消息贩子,他的经验告诉他:好些重要珍贵的消息,都来自大人物身边的仆人婢女这些卑微到看不见的小人物。皇宫也不过是个更大更险恶的江湖罢了,江湖好用的招数,这里一样可行。
果然小李子一看他来,立刻满脸堆笑拱手道“厂公大人如果累了出去走走不妨”
风里刀问道“这是为何?”
小李子暧昧一笑“陛下在专宠着个新娘娘,这几日没朝会,早膳都是过了午才传的”
风里刀心想这几日他为了顾少棠和雨化田的事焦头烂额,连宫中这么重大的事件都没留心,笑道“到底是哪位新娘娘?不知美得如何倾国倾城,连陛下都迷倒了”
小李子惊道“旁人不知道还有情可原,可厂公大人您不应该啊,那新娘娘就是您灵济宫出来的”
风里刀一惊“常...常小文,不,是常贵嫔?”
小李子点头道“正是这位贵主子呢”神秘小心的四周看了一眼,又压低声音道“奴婢听咸阳宫的奴婢说,这位娘娘...”似是不好措辞,犹豫片刻才道“跟别的娘娘有些不同,陛下对她....迷恋之极,常常直至天明才安寝...”
风里刀赶紧低头,把自己脸上猥琐的微笑藏起来,他当然猜得出“有些不同”的意思,常小文那西域尤物,行为浪荡肆无忌惮,其他宫中嫔妃,一个都是规规矩矩,读着三从四德女训长大的,行为拘谨木讷,哪能跟她的满身野性风情相比?宪宗食髓知味,在她那里流连不去简直稀松平常,风里刀心中暗叹:自古受宠的妃嫔,有几个是淑德的贤良妃子?也不能怪皇帝,无聊的女人看多了,自然喜欢妖气的有趣的。
小李子见他出神,又笑着谄媚道“奴婢们私下都说,雨厂公的运势真是挡都当不住,不但在朝中顺风顺水,连灵济宫一个小小宫女,直封了三品贵嫔不说,陛下还专宠到现在,连李淑妃都冷落了呢。”
风里刀一笑,从袖中摸出一小锭金子,递给了小李子。
桌上的西洋自鸣钟滴滴答答,转眼未牌时分都快过去,风里刀只觉得自己饿的眼前发青,却看牛得意在站在大殿门口,风里刀以为他有事,走过去问话,牛得意却不言语,只是递给了他几片白绢裹着的猪肉脯,风里刀大喜,此刻就算万两黄金也没吃的可贵,刚吃了两口,却见宪宗身边的大总管刘公公领着四个小太监,已经进了院子,皇帝携着一个矮胖老者,一起跟着后边走了进来。
风里刀暗叹自己的午饭运不好,只好让把吃食塞给牛得意,让他退下,自己恭恭敬敬跪下接驾。皇帝并没穿龙袍,只是着了件紫色大袖衬道袍,外边披着白狐裘的大氅,看上去春风满面,见风里刀在殿外跪着,喜道“雨厂公竟然如此有心在外边侯着朕。” 风里刀磕了个头,站起身来,这才看清皇帝身后那个老者:脸如圆盘,绿色极品飞鱼服,正是锦衣卫指挥使马德彪是也。
来到东暖阁之内,还来不及坐定,宪宗就兴冲冲对风里刀和曹云钦开口道“昨夜鼓楼又出了一起命案,早上有人报官,西斜街发现女尸一具。”
两位厂公都觉得自己是饿出了幻觉,皇帝说话的内容和他的语气完全不匹配,但也不能当面反驳,只好附和着干笑了两声。
皇帝继续兴奋道“虽然又有女子无辜殒命,可是此案跟以往大为不同,但正午时分,顺天府有人击鼓,自称目睹真凶杀人拖尸,还找到了凶器,顺天府尹张芷和马指挥使觉得此案重大,就直接进宫来报给朕了,朕的意思案情如火,二位厂公也随着马指挥使一起,去顺天府协同查案吧,早一日抓住元凶巨恶,早一日还京城百姓安居乐业嘛。
这桩大案自月余之前案发,已有七八个女子殒命,京城震动恐慌,风里刀和曹云钦都是听熟了的,也不太意外。
皇帝对马德彪道“马指挥使,那人证拿来的凶器你不是带着吗?拿给两位厂公看看。”
马德彪伸手入怀,取出一物,摊在掌中,风里刀和曹云钦围了上去,曹云钦摇头道“臣不曾见过这种兵刃。” 风里刀静默半晌,才从牙缝挤出几个字“臣...也..不曾见过”在马德彪肥肥厚厚的手掌中闪亮的那物,长不过二寸,利刃勾尾,是他从小就见惯了的,顾少棠的暗器:星玄。
鼓楼东大街北,顺天府署衙正堂,庄严肃穆,居中一块匾额肃清畿甸,四十个红衣衙役手持煞威棍肃立两旁。紫檀的大堂案上上摆有官印,签简、朱砚、惊堂等物,正三品的顺天府尹张芷穿着孔雀补子的大红官袍,正在案后喝茶。
只听得衙门口外马跑銮铃,朱漆金钉的大门左右分开,一人急匆匆直闯了进来,厉声对堂上人喝道“张大人,那证人在何处?”一身素白蟒袍,面色如冰,左右衙役刚要怒斥,却见府尹张芷赶紧从椅上跳了下来,满脸堆笑“雨厂公到来,有失远迎啊。”
风里刀一摆手,继续追问“证人呢”
曹云钦伴着马德彪也已经走进门来,曹云钦冷笑道“雨厂公就算要着抢功也不急在这一时吧”。
风里刀心中焦躁,忍不住就要反唇相讥“你东厂...”
八面玲珑马宝塔当然不是吃素的,一手携了曹云钦,一手拉住风里刀,哈哈大笑道“二位厂公都是急着为皇帝分忧,自己人莫生了罅隙,咱们是来听案的,不急不急,这个主角还是要张大人来演。” 他资格老,背景深,风曹二人都不得不卖他这个面子,忿忿的随马德彪在听审处坐了。
张芷本来看东西厂公争执,心中暗暗叫苦,这俩个他谁也惹不起,幸好马指挥使出面安抚下来,这才精神大振,一派惊堂木“带证人”
两个衙役从堂下领着一个穿灰色直裰的汉子走了上来,大概三十几岁年纪,衣服上补丁叠补丁,面有菜色,上来叩头见礼,却是一副得意洋洋自以为是的模样。
张芷问道“下跪何人?家住何处?以何为业?”
那汉子道“学生名叫吴中,自幼一直苦读圣贤书,七岁能识文断字...”
风里刀皱眉冷淡道“言辞不着边际,扰乱公堂,应该打多少板子啊?”他这话是对张芷说,却冷冷瞪着堂下跪着的证人吴中,他当厂公已久,威势骇人,这张高中立刻一哆嗦,如霜打的茄子,低头道“小人吴中,家住鼓楼西斜街,以在街头买书画代人写书信为生”
张芷继续道“你把昨夜目睹凶案的状况,再对众位大人说一遍”
吴中道“昨夜三更,小人听门外有女子的惨叫,还有打斗之声,但小人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胆子小没敢出去看,待外部寂静了些,才悄悄来到门旁,从门缝中观瞧,只见一个头发披散的白衣女子,全身是血,将一女子拖过小人门前,待到天明小人出门已见那女子死在外面。”
张芷问道“那女子相貌如何?”
吴中脸上有得意之色,道“小人雅擅丹青,已经把那女子形貌画了下来”,伸手入怀,取出一小画卷,“啪”的一展。
风里刀手里都是冷汗,握拳紧到指甲都刺进手掌,虽然只是一个女子长发披散的侧脸,但只要是认识顾少棠的人,都能认出画中人就是她。
日暮苍山(龙门飞甲后传) 第65章 山雨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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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见过顾少棠的人,自己旁边就有一个。风里刀强自镇定了一下心神,迅速瞥了一眼曹云钦,不出意外的发现,东厂厂公也在盯着那幅画看,虽然尽力保持平静,那满脸的喜色却是盖也盖不住,嘴角几乎要抽动起来。
风里刀心中更增寒意,他暗暗琢磨:顾少棠是跟东厂的人一起来的京城,她到京之日,鼓楼命案已经发生了五起,凶手根本不可能是她,这件事曹云钦是知道的,但看他现在这一脸的喜从天降,定然是打算把真相隐瞒下来,就把顾少棠当作凶嫌捉拿拷问,来向皇帝邀功请赏了。
正思量间,曹云钦已经按捺不住站起身来,道“既然真凶面目已被这位吴生画下,那我就去向陛下请旨缉拿吧”
风里刀“腾”的一下站起身来,伸臂挡住曹云钦,冷冷道“这个吴老兄说,他是昨夜三更目睹凶犯杀人,可昨夜降雪,天上无星无月,再复有飘雪阻隔视线,他真的能看清凶嫌面目吗?如果凭一个市井流民几句颠三倒四之言和一张狗屁不通的画儿,就贸然惊动陛下,恐怕不太合适吧?”
曹云钦冷笑道“吴中是亲眼目睹凶犯杀人,可谓铁证如山。陛下忧心京城百姓安危,多次督促咱们做臣子的用心侦办此案,既然有了凶嫌画像,哪有不早日告知陛下的道理?难道雨厂公有意一直让万岁寝食不安劳心伤神不成?”口气咄咄逼人。
风里刀目光如电,分毫不让“我看这个人就是贪图赏金,沽名钓誉的小人。若曹厂公贪功冒进,贸然按图锁拿凶犯,日后发现此证据全然靠不住,再有凶案发生,你担得起这罪责吗?为了一点功劳,冒着犯欺君之罪的风险,我劝曹厂公不要行此蠢事。”
曹云钦直气的脸色发白,嘴唇都哆嗦了,伸手一指风里刀,怒道“雨化田!你别反咬一口,你在这里推三阻四还不是为了御前争功?”
眼看顺天府大堂里火星子都要飞起来,笑眯眯的肉丸老脸又适时的升起在二位斗得像乌眼鸡一样的厂公之间,马德彪笑道“曹厂公着急呢,是因为心中担心万岁和百姓,早一时捉拿凶犯,陛下早一日放心,京城百姓早一日安宁”曹云钦面露得色,感激的看着马德彪,风里刀眉头紧皱闭口不言。
马德彪继续道“雨厂公说的也很有道理,小心驶得万年船,若只追查一条线索,可能误入了歧途还不自知,耽误了破案的时机反不为美,所以依老夫看来,二位厂公说的皆有道理,都是为万岁分忧的一片赤诚之心啊”
这下曹云钦也无语了
风里刀心道,这马德彪不愧是资深老油条官场滚刀肉,这一盘稀泥和得花团锦簇一般,既调和了他和曹云钦的冲突,又谁都不得罪。转头道“依马指挥使的意思呢?”
马德彪脸上是和气生财的微笑“老夫年迈愚钝,见识不会比二人厂公为高,不如咱们三人一齐进宫,将事情合盘向陛下禀明:证据虽然有但未必可靠,万岁真龙降生明鉴万里,自有圣断。”
折返回宫已是掌灯时分,马德彪将今日之事一一奏给宪宗,先说明了人证提供的证词和画像的情况,又把风里刀和曹云钦的“忠心体国,用心办案”大大褒奖了一番
皇帝显得很是高兴:“既然有画像,那就去抓吧,审了才知道是不是凶手”,想想又道“这个凶手杀这么多人,武功应该不错,不要让她跑了,这样吧,朕下一道旨意,明日起九门关闭,免得贼人逃出城去,再由马指挥使带同二位厂公,领上全部厂卫人马,筛查全城,搜索缉拿凶手。”越说越高兴,从龙椅上站了起来,背负着手在跪着的三位大臣面前踱起步来“自从朕登基以来,还未曾有过如此大案,明早朕要在金水桥亲自送三位爱卿。”
风里刀手指紧扣在地下,关节泛白发青,全身都在轻颤。
这此逮捕疑凶,对皇帝而言,不过是他从来没玩过的一个“官兵抓贼”的游戏而已,东厂西厂各有番役千人,马德彪手下的锦衣卫有两千人,加起来已经是五千之数,曲曲一个凶手,何必如此劳师动众?可是皇帝朱见深不会管合不合理,他只要自己玩儿的开心就好,
风里刀从进宫就知道,皇帝贪玩,好色,喜欢热闹,他在利用这些缺点讨皇帝欢心的同时,有时也会在心中嘲笑这老儿比江湖上最笨的羊脖子都要好糊弄
可眼下,这个羊脖子只为了好玩热闹,用手中的权利瞬间将京城化成一张烧红的铁网,而网中被捕捉的猎物是顾少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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