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苍山(龙门飞甲后传)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三生石上旧精魄
待到酒销宴撤,伙计再奉了茶,曹云钦翘起二郎腿,道“风公子来京城一趟,如不到处玩赏岂不是虚度,不如我派些手下陪同二位到处玩赏”席间看西厂厂公和这风里刀言语甚不和睦,他已经有八成的把握这位风公子还会选择跟东厂在一块儿,本来以为西厂搅局要坏事,却没想到因祸得福,他日后可以光明正大的笼络这个酷肖雨化田的人为自己所用,虽然少了出其不意的奇兵作用,但总是枚相当有用的棋子
风里刀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惨的一顿饭,心灵和*都饱受摧残,正瞪着雨化田运气,听曹云钦出手抢人,也只得开口“我手下有个知晓京城各处风景的家丁,陪二位游玩更加合适。” 他当然希望雨化田永远消失在自己面前不再出现,可眼下那死太监和顾少棠就是同进退,他总不能让东厂把人带走。
顾少棠一双妙目在曹云钦和风里刀脸上轮流转来转去,最后对风里刀笑道“好,我就买你账”
风里刀站起身来,腰身轻弯箭袖一展,做了个邀请的手势“姑娘请”
曹云钦眼神错愕,看着顾少棠“风公子”跟着西厂二人,出了鸣凤楼大门,扬长而去。
日暮苍山(龙门飞甲后传) 第61章 喜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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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的阳光明晃晃的,刺的人睁不开眼。四人默然不语,穿街过巷,绕树沿河,停停走走,终于到了一个青砖胡同的僻静所在,督主风里刀驻足问道“把跟来的东厂尾巴甩开了吗?”
顾少棠和牛得意同时开口道“已经甩掉了。” 雨化田冷哼一声,语音中嘲笑意义甚是明显。
风里刀也不以为意,转过身来对牛得意道“得意,你先回灵济宫”
雨化田眼角斜飞看他,散漫的拖着长音道“就算你这个臭人只是个金箔包着泥胎的假菩萨,也不该痴愚恍惚到如此地步,你这大档头早就知道你是谁,也知道我是谁,不必费心瞒他了。”
风里刀心中打了个突,狐疑的看着牛得意,牛得意忙道“督主,属下非有意欺瞒,只是您身份敏感,此事涉及重大,十分不便出口,我对督主之心,天日昭昭。”
御前比剑之事后,风里刀就猜到牛得意对真假督主之事已经知道了几分,此刻也不想纠缠,摆手道“我信得过你,就在附近防卫,别让闲杂人等靠近,我...我们要商议大事。”
牛得意冷峻的目光扫过顾少棠和雨化田,拱手道“督主小心”,急步而出,远远的在胡同出口处站定。
风里刀看了看旁边负手而立的雨化田,道“我和顾掌柜有些体己的私话要说,你这真金菩萨不觉得自己在这儿很碍眼很讨厌很不妥当吗?”
雨化田扫了眼顾少棠,见她抿嘴站在一旁,没有挽留之意,当下不置一词,飞身一纵,青衫如蝶翼翻飞,已经上了旁边民居的屋顶,踩着薄瓦悄然消失在屋后。
碍事的人既然离开,风里刀终于放松下来,心中本来有无数问题要问,但此时又觉得不大重要了,只是盯着面前少女傻笑道“你好不好?”
“你是怎么来京城的?”
“路上走了多久?”
顾少棠秀眉颦起,一字一顿“你跟我回去。”
风里刀本来处在互诉离情的温柔乡之中,闻听此言一时脑子没转过弯儿来,无意识重复了一遍“跟你回去?”
顾少棠把这话理所当然的理解成了拒绝,眼中带了一层薄怒“怎么?还舍不得这厂公的尊位?就你那个三脚猫的功夫,你打得过雨化田吗?你当厂公比他当的更好吗?你指挥得了西厂那些鹰爪子吗?”
风里刀就如同突然哑了一般,楞在原地,方才眼睛里盈盈笑意,就青烟慢慢散去,化成了寸寸的失落
顾少棠指着他大骂这样的情景,在他们生活中无数次的上演过,从小到大,顾少棠无数次嫌弃过他不是练武的胚子又吃不了苦大嘴巴办事不牢靠之类,从来都是顾少棠痛痛快快的骂,他高高兴兴的听,听了也就过去了。可是这次不一样,过去顾少棠骂他没出息没本事,那时候没有参照物,现在,有个雨化田,跟自己一模一样,但处处强过自己的雨化田,自从京城重逢,就如怨鬼般在顾少棠身边萦绕不去。
以前顾少棠骂他,他听得甘之如饴,因为骂他说明顾少棠关心他注意他,可现在顾少棠是夸雨化田同时骂他,男人不能容忍自己喜欢的女人在自己面前明目张胆的夸另外一个男人,特别是那个男人真的比自己强的时候,会更让他由于自愧不如和无能为力而生出更深的惭愧,这让风里刀忍无可忍。
他猛的抬手一指雨化田消失的方向,直气的声音都在颤抖“在你眼里,雨化田就那么完美无缺,而我就是个一无是处的窝囊废胆小鬼缩头乌龟吗?”
顾少棠愕然,她提起雨化田,只是要劝风里刀认清形势,别做无谓牺牲,跟她回龙门大漠去而已,倒不是真的有意拿雨化田贬低风里刀。但风里刀的态度让她又莫名其妙又加倍的愤怒:以前他们吵架,都是风里刀伏低做小扮狗腿装哄她,从来没想今日这般疾言厉色跟她对着干,心想他当西厂督主没多久,连脾气都涨了,更是伤心他贪图权势富贵,性情大变,却没想到风里刀拈酸吃醋这点小心思。
忿忿赌气道“你就好好当那个位高权重的大官,就让雨化田杀了你好了”
风里刀也炸了“你跟他一起来京城,就是为看我怎么死吗?那好,我就如你的愿,这个西厂督主我还就要当到底了,雨化田什么时候来杀我,我买好棺材等着他。”
顾少棠又是气又是伤心,自己万里迢迢来京城,就是为了救这家伙,怕他死在雨化田手上。可这混蛋不但不体会自己这番苦心,反而宁可性命不要,都要当这个官
恋爱中的人总是希望给对方最好的,但悲剧的发生常常在于你试图给予对方的并不是他想要的,顾少棠习惯了保护这个小男人,一直努力的在保护他,可她没想到的是,一直躲在她鹰帮大小姐龙门客栈掌柜羽翼下的风里刀,常常被她的帮众伙计讥笑打趣的风里刀,恰恰最想证明的是:自己不需要她来保护,甚至可以有力量来保护她,他甘冒奇险来冒充雨化田做西厂厂公,是因为野心,而野心不过是种强烈些的证明自己的渴望罢了。
二人如两只斗鸡一般,相对怒视而立,谁都不肯让步,如果曾经心灵相通,那么现在他们的思路就不在一个波段,说的越多误解越多。
顾少棠只觉得一颗心都浸泡在塞外烈酒烧刀子里,又是冷又是疼,看着他那锦绣官袍,暗金乌纱,只觉此人面目越来越陌生,撂下一句“我祝大人日日高升,早日蟾宫折桂”甩手就向外走
风里刀在“严重受伤的男性自尊心”和“看顾少棠负气离开”之间犹豫了片刻,拔脚追了上去,跟在她身边,边跑边道“别再生气了,在京城这些日子,我时时都在想着你。”
顾少棠停住脚步,冷冷看他一眼“你真的曾想我?你不是还有常小文呢?”
风里刀急道“我心里只有你,常小文她嫁给皇帝,当妃子去了”
如果刚才顾少棠的心情就像整个浸在烧刀子里,那现在是有人扔了个火折子进去,“呼”的燃起了熊熊烈火,烧的五脏六腑都在疼,顾少棠脸气的煞白“我还道你真念往日情义,原来是常小文人家要当娘娘,不要你了,你就跑回来找我,难道我顾少棠就这么低三下四,活该给你厂公大人欺辱?” 越说越伤心,越说越生气,右掌抬起,“啪”的一声,一记耳光干脆利落甩在了风里刀的俊脸上。
身旁银灰色身影一闪,一把通体乌黑的宽剑,已经指到了顾少棠的咽喉,却是牛得意。
顾少棠刚在风里刀提到常小文的时候眼眶酸涩,现在被剑一指,反倒冷静下来,都不扫牛得意一眼,只是对风里刀冷笑“厂公大人,你的手下好威风啊,去年在黑水城地宫,我就被西厂厂公拿剑指着,如今厂公大人换了人,我还是被拿剑指着,看来西厂厂公就是我命里的魔星,不管谁当都一样,对了,风大人,好像上次我是为了救你才被人剑指咽喉,真是天道循环报应不爽,活该我今日死在你的人剑下。”眼神中大有伤痛决绝之色
风里刀玉色的脸颊浮起了五指的红印,正捂着火辣辣疼痛脸丝丝的叹气,牛得意身形剑法快如闪电,他还没反应过来,剑已经抵在了顾少棠咽喉,顾少棠眼中的决绝让他心中大痛,无意识的恍惚中,伸手直接去握牛得意承影剑的剑锋。
日暮苍山(龙门飞甲后传) 第62章 西厂的优良传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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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影剑也是江湖上大有来头的名剑,相传为元朝第一铸剑师鬼五所造最后一件兵刃,此剑锻成,鬼五心血耗尽,最后热血喷于剑上,剑身化为漆黑,号为承影,吹毛利刃,斩铁削金不再话下。风里刀就这么不知深浅的握上去,只怕连手指都要削下来。
牛得意惊道“督主”,他心中大骇,想要抽剑,只怕还未来得及抽出,风里刀手已经伸到,剑锋流转,会伤得更重,电光火石之间,也来不及细想,左手直接伸出,赶在风里刀之前先握住了剑身,呼吸间风里刀的手已经直接撞上了他的手,饶是牛得意武功高强,但终是血肉之躯,冲力加上剑刃锋利,瞬间鲜血已经顺着指枫脉脉流下,滴溅到了银灰色的曳撒上。
风里刀倏然清醒过来,看了看面色如冰霜的顾少棠,转头对牛得意喝道“你退下。”牛得意把收剑束手,满是鲜血的手背在身后,低头闪立一旁。
顾少棠杏眼冷冷看了二人一样,步如流星又向前走。
风里刀刚追了一步,只见顾少棠微微侧身,素手轻扬,暗器星玄已经出手,一道银光直奔风里刀而来,他二人距离不过一丈,暗器又是顾少棠绝学,连牛得意都来不及相救,“啪”的一声,已经钉在了风里刀头上的镶祖母绿的暗金官帽上。
顾少棠的声音就像大漠那么冷酷“厂公大人,你再敢跟着我,下一枚,我就射你的咽喉”,风里刀眼神一黯,就此停下脚步,看着伊人身法奇快,倩影飘然,不一会儿就消失在曲曲折折的无数胡同尽头。
牛得意上前道“督主...”却不知道改说些什么。
风里刀把插在自己乌纱上那支星玄轻轻取下,握在手中,眉宇间尽是落寞,语气中却带着某种压抑着的戾气“先回灵济宫。”
顾少棠又是生气又是难过,一路施展轻功,穿房过瓦,也不知道行了多远,内力都有不济之相,这才从屋顶跃下,沿着一条小斜街,缓缓而行。 抬头一看,却见前边一个修长的青衣身影靠墙而立,凤目妩媚,眼似寒潭,正是雨化田。
顾少棠几步走过,斜斜瞪他一眼,余怒未消“离我远点,现在我看见你这张脸,也很生气”,又要往前走。
雨化田手出如风,直接扣住她手腕脉门,向后一扳。
顾少棠没提防他出手,突然受制,心中大怒,说道“你干嘛?要打”右手又去扣暗器。
雨化田手上力道一松,却没放开她的手腕,目光倨傲,语气冷淡“掌柜,你看清楚,我不是那个臭东西,没义务纵容你的大小姐脾气,也没空陪你玩儿撒娇的游戏”
顾少棠见他不出手,也把暗器松开,道“那你是什么意思?”
雨化田道“我们的买卖早就约定,我帮你进黑水城,作为报酬,你要帮我把那个冒牌货换出来,如今黑水城之约我已经做到,顾掌柜却食言而肥,未能守信。”
顾少棠秀气的小八字眉颦起,踌躇了一阵,忽地一跺脚,叉腰道“好,此事是我夸口托大,失信于你,但我是鹰帮之主,吐个唾沫就是钉,绝不白占你这个便宜,既然此事不能成,你再另说一件,我帮你办成就是。”
雨化田微微一笑,松开了她的手腕道“这才是一帮之主的气概,一言九鼎。”
顾少棠想了想,又加一句“但这件事,也须得我心甘情愿。要不然你要我自杀,或者要我杀鹰帮的人和无辜的老百姓,那可不成。”
雨化田斜睨她一眼,颔首笑道“可以。我保证那件事一定不叫顾掌柜为难就是。”
夤夜时分,灵济宫溪雪厅中,十几个通臂巨烛高燃,亮的犹如白昼一般,督主风里刀眉头深锁,坐在紫檀桌案前,把玩着顾少棠那把飞刀星玄,烛火照着冰刃,寒光闪闪。自从他从鸣凤楼回来,就一直保持这个姿势,坐到了现在。
耳听得窗外已经鼓打三更,牛得意上前轻声道“督主,该安歇了,明早陛下在养心殿召您议事呢”,左手上缠着一圈白绢。
风里刀抬起头,冷冷瞥他一眼,阴着脸沉声道“传他们来,净面洗漱”
不多时,便有宫人们鱼贯而入,两个太监捧着两个鎏金白铜山水纹折沿盆,蒸腾的冒着白色热气,另有四个宫女持着巾帕,香溢,靶镜等物也侯在一旁。
风里刀坐在太师椅上,翘着二郎腿,那捧盆的太监躬身走到他跟前,双膝跪下,将脸盆高擎,两个宫女屈膝躬身将风里刀的官帽解了,将那白色巾帕浸了水,细细的给他净面擦脸,又取了香溢替他卸去脸上的粉妆。刚来西厂的时候,风里刀还不习惯这么多人伺候着自己洗脸,但为了避免穿帮,也只好入乡随俗的配合,如今却已经是习惯成自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了。
待宫女用一条天青色丝绢给风里刀擦干了脸,方才捧盆的太监这次恭恭敬敬的站起,退到一旁。另一个捧盆的太监看年纪不过十七八岁,战战兢兢的端着盆,走到风里刀旁边跪下,将盆放在他脚下,这是要洗脚了,可是按照“厂公洗脚”这件“大事”的严格流程来说,应该是先把厂公大人的曳撒下摆掩了,再将厂公大人的裤筒玩起,最后动手脱靴。可今天当值这小太监刚到灵济宫,第一条独立执行这么重大的任务,看见督主的阴沉脸色,吓得早把师傅教的程序忘的一干二净,伸手就去捧风里刀的脚,抬了两下没抬动,哆哆嗦嗦抬头偷瞄一眼,被风督主冷漠不耐烦的眼神刺的全身一哆嗦,手肘撞到了旁边拿香溢的宫女,装香溢的玉瓶倒倾下来,“啪”的一声,在地下摔的粉碎。
风里刀眼中冷峻的怒意就像地狱燃烧的业火,左脚猛的一抬,直踹在小太监肩膀上,他虽然没什么武功可言,到底是年轻男子,这一下用了全力,竟将那小太监踢的向后滚出七八步远。那小太监吓的脸色煞白,也不敢嚷疼,忙爬起来磕头连连,连喊“督主饶命”,屋内的其他太监宫女被吓得跪了下来,个个抖得如筛糠一般。
风里刀原来是个好心肠的人,后来也是个比较温柔的督主,虽然顾及着雨化田的冷傲做派,他不会对伺候他的人过于亲近,但也从来不会故意折辱伺候他的人,但今天,他发现,原来自己胸中也有一头嗜血的野兽在狰狞咆哮。
牛得意沉静的声音打破了乱糟糟的恐慌气氛“把东西放下,你们出去吧”,地下跪的一班唬破胆的奴婢先看了看风里刀,见他没有反驳的意思,这才都连滚带爬的逃了出去。
牛得意走到风里刀跟前,撩起曳撒袍摆,高大的身影一弯,单膝跪了下去,抬眼看着风里刀“督主,我来吧。”
风里刀凝眉不语,冷冷的看着牛得意将他的袍摆撇开,把裤筒一层一层的慢慢卷起,轻巧的脱下他的金缕官靴和白色罗袜,然后捧着他的脚缓缓浸在那热气蒸腾的水中,如果他能看见自己的表情,肯定会大惊失色,因为现在他的眼神看起来就像他最讨厌的那个人,那么冷酷又莫测。
牛得意在认认真真的洗着,就好象钻研一套剑法那么严肃,修长带着薄茧的双手划过风里刀因为骑马坐轿养尊处优已经白皙许多的双脚,手上缠伤口的白绢一浸水就湿了,他就把它扯下来扔到一旁
洗脚这种事,通常是最低等的内侍来做的,身为四品掌刑千户行此低贱之事,按理说应该是十分难堪的,但牛得意这个人就是有种奇异的气质,不管周围环境如何,不管在做什么事,这个人如同大江大河澎湃激流中挺立的顽石一般,岿然不动的保持着永恒的安静和沉着。
牛得意扬起头“督主在气我今日用剑指着那女子?”
一矢中的,正中靶心,风里刀确实在气牛得意。他心里也清清楚楚的知道,牛得意出手是只是单纯为了保护自己。可生雨化田的气没有用,生顾少棠的气不忍心,那就只有迁怒牛得意最安全,风里刀心想:我果然是个胆小没用的人。他看着牛得意道“没有的事,我只是气自己没用罢了。”
牛得意问道“那个女子,不是敌人?”
风里刀笑着摇了摇头,顾少棠不是敌人,哪怕有人顾少棠真的要杀他,他都不会觉得顾少棠是他的敌人
牛得意察言观色,又问“她跟督主有很深的渊源?”
风里刀怅然而笑“何止渊源”,他默默回想那些往昔,语气中无限惆怅“她是我的一部分。”
那些相伴度过的岁月,如同长合在一起的年轮,一起吹过风,淋过雨,一起走过路,看过花,一起吵过架,发过誓,早就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顾少棠不只是一个人,她就是他全部的过往岁月,是他灵魂的一部分,割舍了她,就如同把灵魂撕裂。
牛得意思忖片刻才道“属下明白了” 从旁边取过丝绢,给风里刀擦干脚,又复穿好靴袜,自己站起身来。
风里刀这才发现他原来跪在刚才打碎的香溢玉瓶的碎片之上,左膝已经渗了血,心下微觉歉疚,道歉之言却不便出口,只道“发现他们的踪迹了吗?”
牛得意道“一个时辰前,安佐来说,他们已经回鸣凤楼”
日暮苍山(龙门飞甲后传) 第63章 雪中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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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少棠和雨化田又回了鸣凤楼,在那顿跟二位“厂公大人”共进的苦闷午餐之后,他们对于东厂和西厂来说,已经从暗棋变成了明棋,摆上台面,双方反而都不好下手,既然京城中厂卫耳目无所不在,在任何地方也没什么不同,所以顾少棠提议回去,原因是鸣凤楼四周街道四通八达人流稠密,有事容易脱身,而且八宝鸭子做的非常好吃。雨化田隐隐觉得第二个理由对她更加重要,可是第一个也说得通,也就由她去了。
这一日纷扰不断风波重重,二人都是有点累了,各自回房安歇不提。
顾少棠明明是极乏的,可是躺在床榻上,就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寸寸的筋骨和肌肤都在喊着酸痛,脑子里混沌成灰蒙蒙的一片,却如同有个金色小勾子勾在里头,每当她要沉沉入梦时就猛的一扯,如同鱼钩入肉般的钝痛,今天的风里刀贪图权势,罔顾她千里相救的一番苦心,让她觉得陌生又失望,虽然她以前曾无数次说过对风里刀“无药可救”,但也一直坚持不懈的挽救他,现在,有生以来第一次,风里刀拒绝被她挽救。
折腾到外边更鼓响了三更才,依然是半梦半醒,恍然间又回到了龙门决战那日,漫天黄沙,黑沙暴在狰狞的席卷一切,她被人踢中胸口,两肋剧痛,一口甜腥的鲜血直喷出来,溅开红花一朵,有人手提一把明晃晃的宝剑走了过来,狠狠踩住自己的脖颈,只见那人青衫玉面,冷冷的俯视自己,眼中杀意毕露,雨化田?不对,是风里刀! 顾少棠只觉心中大痛,抬头问道“你真的要杀我?”
风里刀唇边露出狞笑,宝剑“嗤”的一声就刺了下来。
“啊---”一声女子痛苦的呻吟在响起
顾少棠猛然清醒过来,拿袖子抹了一下眼角的湿意,翻身坐起,警惕的凝神侧耳倾听四周动静,过了半晌,还是只有雪珠子打在窗棂上的沙沙轻响,就在她几乎要以为刚才声音是梦中幻像要躺下接着休息时,忽听得外边北风夹着微弱但凄厉的一声“救命----”又传进了她的耳中,这下听得确凿无疑,顾少棠“呼”的一下跳到地下,把雕花窗扇猛的一推,窗外雪下的又急又密,夜空是一片不详的巨大黑暗,似要吞噬一切,只有大街两边石柱灯微弱的亮光,犹如鬼火跳动,顾少棠眼神犀利,似要看穿那重重迷雾。
“啊----”又是一声哀嚎传来,如果说刚才的两声是带着惊恐和求助的意味,那么这声,就是一条鲜活生命即将逝去的哀鸣。顾少棠的秀丽的眉毛皱了起来,一咬嘴唇,将外袍一套,连头发都来不及束,从窗口一跃而出。
顾少棠朝着女子声音发出的方向急奔而去,地下已经覆上了厚厚的一层雪,风卷着雪霰子,打得她脸上如刀割般的,长发在雪中飞舞,偶尔有几缕随风遮住了视线,也来不及拨开。虽然深夜大雪,孤身一人,前方可能又危险,但顾少棠不但艺高胆大,而且履历表上不是土匪就是黑店老板娘,杀人越货从不手软,人肉包子都不知卖了多少,曲曲小场面何足惧哉?只是担心来不及救人,却无恐惧之意。
穿过西斜街,转中间的一条胡同,周围是民居黑黑的门洞,都是大门紧闭,借着石柱灯微弱火光和雪地反光,顾少棠隐隐约约看到前方十余丈远,一团黑乎乎的东西横卧在路中间,她屏气凝神全身戒备,放慢脚步,缓缓走了过去,待到离着四五步,已经可以看出是个穿着绿色绸缎襦裙女子,在地上蜷曲成一团。
顾少棠轻轻叫了一声“姑娘,你怎么了?” 女子毫无动静
顾少棠又上前两步,伸手入怀扣住暗棋星玄,这才小心翼翼的弯下腰去,查看那女子状况。正凝神间,一条冰冷湿滑的手臂,无声无息的绕过她的脖子,猛然收紧!顾少棠惊骇无已,她本来防备地下的女子突然暴起伤人,却没料身边突发凶险,就算是雨化田这样的绝顶高手,走到用手肘勒住她的脖子这么近的距离,她也不可能不察觉,顾少棠心中一颤,心道身后这物难道是鬼祟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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