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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暮苍山(龙门飞甲后传)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三生石上旧精魄
即便开宴,羹肴精致,酒馔丰盛,杯盏交错,一团祥和之气
风里刀这才注意到,厅前铺着一块巨大的红毡,他在宫中日久,只道这个叫做“红氍毹上”,这是要做唱戏的舞台之用。 果然片刻之后,就有钟鼓司的太监,扮着戏装,上前给皇帝太后行礼,咿咿呀呀的唱起戏来,风里刀侧耳细听,却是《争玉版八仙过沧海》,宫闱内禁忌甚多,宫外热闹好听的戏文这里都无从得见,钟鼓司只会唱些祝寿庆赏、歌功颂德的戏文,听过几次就倒背如流了。 本来对着曹云钦这个冤家,吃什么都如同嚼蜡了,再加上无趣的戏文,还要惦记着鸣凤楼的顾少棠,真是如坐针毡一般。
又抬头看了看打扮得像庙里的金身菩萨一样的皇帝和太后,心道“我才听了半年就烦了,也不知这两个可怜见的是怎么听了一辈子也不腻。”
刚想到这里,忽听得太后闲闲开口“这戏戏文自从哀家进宫听到现在,可有些乏了呢”
皇帝是至孝之人,恭顺接口道“既然太后厌了,那朕再传些新鲜把戏来助兴?”
忽听得旁边有一个声音响了起来,带着湿漉漉的让人不舒服的寒意“奴婢倒有个主意,一直听闻东西厂二位厂公,武功卓绝,如此良辰吉日,不如在御前试演一番,给太后和陛下助兴如何?”说话的正是司礼监掌印林芳。
如同晴空中猛打了个霹雳,风里刀全身一激灵,手一抖,象牙杯中酒水溅出了大半。屏气凝神,只听皇上的意思
宪宗抚掌笑道“林公公此议真是大妙,御前比武果然是有趣的多了。朕还没看过雨爱卿和曹爱卿过招呢。”
风里刀表情未变,全身却如猛的浸到冷水里,每寸的皮肤都如刀割般又冷又疼,一颗心止不住的沉下去。





日暮苍山(龙门飞甲后传) 第56章 醉雨三刃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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宪宗兴致甚高,道“二位卿家意下如何?”
风里刀强自镇定,慢闪二目看坐在自己对面的曹云钦,惊喜的发现,东厂厂公也是一脸的阴晴不定,虽然跟西厂诸多不睦,但雨化田的武功盛名在外,曹云钦远在南京时便有所耳闻,如今御前演武,虽然是个羞辱西厂,报仇雪恨的好机会,但若技不如人,败在当场,那就偷鸡不着蚀把米,东厂从此以后就更难抬得起头来,因此也是犹豫不决。
风里刀趁机道“承蒙陛下美意,可既然是皇子百日,血腥厮杀有伤祥和之气”
宪宗道“比武助兴,点到为止,不要伤人就是了,宫中也难得有此热闹景象,二位卿家不要推辞了。”言下之意甚是明确:比也得比,不比也得比。
眼看曹云钦一脸忐忑不安又无奈的表情,整袍袖就要站起身来,风里刀头上冷汗朔朔而下,桌下的双手绞紧了金丝曳撒的袍摆。只觉得心绪就一块糕饼“啪”的一声掉在地上,再被人群踩过,脏兮兮乱糟糟无处着落,暗道“难道今日就是我风里刀丧命之时?”
忽听得一人朗声说道“下官不揣冒昧,斗胆自荐,愿与曹厂公御前会武,为陛下太后助兴”,声音清朗,如冰坠玉盘一般,接着银灰色的高挑身影一闪,已经跪在了皇帝桌前,却是牛得意。
虽然他上任时是有圣旨任命的,但皇帝并没见过他,好奇问道“你是何人?”
牛得意抱腕抬头“西厂掌刑千户,大档头牛得意。”
皇帝点头赞道“千户倒是一表人才,你有何本领,敢向曹厂公挑战?”
牛得意叩首道“请陛下赐金箸一用”
宪宗微微颔首,旁边早有随侍的太监将桌上雕花的金箸,递了一只给牛得意,牛得意接了过来,双掌一合,揉揉捏捏,戳戳点点,修长的手指上下飞舞。旁边的人都不知他葫芦里买的什么药,不光是皇帝太后都饶有兴趣观看,连风里刀都忘了自己的脑袋在脖子上摇摇晃晃不稳当,忍不住探头去看
片刻之后,只见牛得意双手一擎,颔首道“牡丹富贵,天下雍容,献给太后”,他手里还哪有金箸的影子,却是一朵金色的牡丹花,闪闪放光,虽然不甚精致,但在须臾之间,以内力将黄金做面团一般随心揉捏塑造,就算是不懂武功的人,也知这牛得意的内家功夫,非比寻常。
太后命人接过了金牡丹,拿在手中把玩,喜道“这个牛千户,武功真是了得,哀家也是开了眼界”转头看了演曹云钦“曹厂公,你就去和他比试一番吧”
风里刀这才长舒了一口气,感觉四肢又恢复了知觉,所谓死里逃生,不过如此,虽然危机并未彻底过去,但总算不用立刻就死;对面曹云钦脸色却更加难看了:输给西厂厂公已经是丢脸,万一一个闪失输给了一个千户,他还哪有面目再面对百官同僚?当即跪倒“多谢太后美意,可臣今日感染风寒,身体不适,但我东厂大档头陆金,是伏牛山大弟子,武艺超群,一直跟牛千户惺惺相惜,不如让他二人比武切磋助兴如何”
太后刚看牛得意捏牡丹花高兴,急着要看他继续比武,对手是不是曹云钦,倒不是十分在意,听他推辞,只道“也好,让东厂的陆金来吧”
陆金也正在一旁侍立,听闻曹云钦推他下场,太后应允,不敢怠慢,赶紧走过叩头接旨。
方才有钟鼓司的太监在唱戏文,二人因陋就简,在戏班道具之中各自捡了兵器,牛得意拿了把长剑,陆金外家功夫刚猛,捡了只降魔杵,二人当即在红氍毹拉开架势,牛得意一身银灰的飞鱼服,长身玉立,抱拳拱手:“西厂大档头牛得意,愿领教东厂高招”。陆金手握铁杵,心知此战关系到东厂的脸面,只屏气凝神暗自防备,竟然不敢分神答话。
牛得意话音未落,陆金手中铁杵横扫,极速向他腰间打去。
一杵打出,疾风扑面,寒光凛凛,可见此人膂力之强,内功之猛。牛得意双脚不动,腰向后弯,柔韧之极,那铁杵就贴着他胸前的飞鱼纹绣一擦而过。
第一招就是如此惊险,下边观看的皇家贵胄文物公卿都忍不住惊呼连连
陆金见一招不得手,手腕使劲,将铁杵的横扫之势硬生生截住,直向牛得意双腿扫去,如此刚猛招数,他竟然能半途急转,游刃有余,牛得意也是一惊,接着后仰之势,飘然而起,一个跟头像后翻去,挺剑压住了铁杵。
但马上发现不对,戏班中的剑不过略有其形,硬度不能跟他的承影剑相提并论,一碰就会折断,铁杵可是实心生铁,一想到此节,牛得意马上松手,急退一步。陆金瞧出便宜,挥杵再打,牛得意又是一跃,不敢与他兵器相接。
虽然三招被逼得退了三次,牛得意已经看出了陆金的武功纯系刚猛一路,灵巧不足,轻功也不过尔尔,眼下他兵刃上虽不占便宜,但仗着轻功高强,变招灵活,定然是又胜无败。
只见陆金如一头横冲直撞的野牛,猛力冲杀,东一杵西一杵,打的红毡之下青砖碎了无数,牛得意身影翩翩,急退急趋,巧招迭出。陆金的打法虽然看起来站上风,但人的劲力总有穷尽,堪堪过了百招,他手中铁杵的速度,已然慢了下来,但念着东厂和曹云钦的脸面,也在勉力支撑。可眼看牛得意身形飘忽,招数沉着,不由得心急。
一挺铁杵,狂打急攻,眼看若是牛得意使剑架住铁杵,就能趁机获胜,却每次都避开,陆金也久临战阵,悟到牛得意手中兵器吃亏,当即大喜,招招都朝牛得意手中长剑砸去,心道只要砸断你手中之剑,就算你不输也是输了
陆金眼看牛得意剑招中一个破绽,铁杵倒甩,当即剑杵相撞,那戏班中的道具剑,就如同麦秆一般,应力而折,寸寸而碎。陆金刚想大叫“我胜了”,却陡然发觉,一直修长冰冷的手,已经扼住了自己的咽喉。
牛得意面色沉静如冰湖,手中剑柄轻轻一松扔在了地下,左手下移,揪住陆金领口猛的一扯,将陆金的绿色飞鱼服前撕了尺长的口子,露出了里边黑黝黝的胸毛。 这次收拳肃立,对陆金一供手,微笑道“陆兄,承让了”
原来他已经知道兵刃上取胜无望,买了个破绽,将陆金的注意力引到如何击断他手中长剑上,他不但剑法精通,擒拿格斗也是一流,果然陆金中计,虽然成功断了他的剑,但同时也被他扼住,大为丢脸。
陆金呆立当场,脸上一阵红一阵白,颇为惭愧。
曹云钦坐在下边,脸色黑的像锅底一样,风里刀倒是左顾右盼,大为得意。
宪宗哈哈大笑道“二位千户果然武功了得啊,朕今日真是大开眼界,不过还是牛千户略胜一筹了,今日真是颇为精彩”太后看的眉花眼笑甚是高兴,遗憾道“确实如此,只是怎么这么快就比完了呢?”
那个湿漉漉凉飕飕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千户们功夫虽高,但总比二位厂公差的远”林芳脸上带着柔美的和蔼微笑,眼光扫过风里刀,风里刀就觉得自己被他扫过的皮肤就想被毒蛇舔过一样,瞬间起了鸡皮疙瘩
林芳继续道“素闻雨厂公的醉雨三刃剑,天下无双,可惜未得一见。”又转头看曹云钦“曹厂公恐怕颇有不如呢”
曹云钦的脸色由红转黑又转白,每个毛孔都吐着怒气,似乎马上要爆炸一般,当即拍案而起,怒瞪风里刀:“曹云钦愿意向雨厂公请教几招。”
太后喜道:“哀家以为天下的刀剑都只有一刃,竟然还有三刃的?雨卿家快点试来我看。”
风里刀的笑容僵在了脸上,本来都以为平安度过,怎么绕了一大圈又回到最初的处境了?今天就应该是他的死祭不成?看一眼老娘娘腔林芳和老寡妇太后,心下恨极:老子变了鬼第一个来抓你们两个老妖怪。风里刀也不是会坐以待毙之人,见缝就钻是他拿手好戏,眼下情形,是能拖就拖,站起身来拱手道“禀太后,臣来赴宴,不曾带得那醉雨剑,不如改日....”
太后的老脸笑的像朵菊花:“不妨的,哀家和皇帝等你和曹厂公去取趁手兵刃就是。”
风里刀心中一动,口中答应,披起鹤羽大氅,跟曹云钦一起出了南华厅,分左右而行。
比武告一段落,各位贵客又三三两两开始闲谈吃酒,等着二位厂公返回,开始一番新的热闹。太监们撤了热菜,又换上精致各色果品点心
不到半炷香的功夫,曹云钦已经回来,手指一柄碧绿长剑,也不入座,只站在红氍毹黑着脸色等着。一身要找人拼命的煞气。
厅门开处,金缕官靴声音橐橐,落足却是极轻,黑色蟒袍奢华,曳撒飘飘,西厂厂公面色如玉,目朗神清,手中执着一物,由黑绸包裹。
牛得意几步迎了上去,“督主”,那日从诏狱胡同救他,牛得意对自家督主的功夫就心中有数,眼看今日危难时刻,他心中打定主意,自己直接先跟曹云钦动上手,性命相搏总能伤得了他,那就曹就无法跟督主再比,至于自己的下场如何,那也顾不得了。
厂公大人面色闲适,低声道“牛得意,你下去,这里没你事了。”声音清冷寒峻,牛得意全身一震,皱眉凝视着眼前熟悉的面孔,无声退开。他闲庭信步般走到红毡中央,澄如秋水寒似玄冰的眼光扫过曹云钦,曹云钦心中打了突,一股莫名的恐惧涌上心头。
嘴角勾起一抹绝色的浅笑,手中黑绸无声抖落,银光一闪,三刃剑凌空而起,翩若惊鸿,在空中飒飒飞旋。




日暮苍山(龙门飞甲后传) 第57章 假山石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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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 假山石后
醉雨三刃剑,无匹无敌,天下无双,不是雨化田还有谁?
曹云钦不敢怠慢,爆喝一声,碧玉的剑鞘寸寸碎裂,落在脚下,左手捏了个剑诀,右手挥动长剑,揉身而上,与雨化田斗在一处。
雨化田手中剑就如三条白色灵蛇,蜿蜒灵活,飞刃如虹,剑动若电。曹云钦出剑沉稳,却似乎不敢出招,一个不对,就立刻回招防守。他在这柄碧水剑上花了十几载寒暑,自负以剑法而论,天下能抵挡着不出十人,若在宫廷之中就更是罕逢敌手,但今日却使得战战兢兢。
只因雨化田的这三刃剑实在太是出奇,主剑虽与寻常长剑无异,但两翼的飞刃却神鬼莫测,迅捷无比,会从不同方向击向对手,与中央主刃相互呼应,还会随时变化方向,防不胜防,似暗器,但又能长久在空中停留,似兵刃,却比兵刃更灵活迅猛,攻击范围更大,哪怕是天下第一的高手,,遇到这等妖气缭绕的兵器,也先吃三分亏,想那赵怀安是江湖一等一的好手,在洛水战船之上,三招两式就败到这三刃剑之下,倒不是他武功与雨化田相差真的如此悬殊,实在是因为他对这诡异兵刃全无应对之策。
二人翻翻滚滚拆了几十招,虽然招式上看雨化田大占优势,可曹云钦防守严密,他也没占到什么便宜
雨化田一剑刺出,曹云钦举碧水剑横挡,那两翼飞刃却疾飞向上,分别刺他脸上“承为”“人中”二穴,曹云钦大惊之下,想使个铁板桥,身体向后仰,可手中剑正挡着雨化田刺过来的长剑,若身体再向后使力,非直接摔倒不可,眼看银光点点,飞刃就到眼前,情急之下,右膝一点曲了下去,猛一缩头,飞刃直穿了他的乌纱官帽险险而过,这招一出,他还没觉得庆幸,已经立时后悔,如此膝盖着地,就如同跪在西厂厂公面前求饶一般,顿时脸红过耳,羞愧无地,
他为人又是心胸狭隘又是傲慢自大,自上任东厂以来,处处被风里刀压制,早就憋了口恶气,刚才陆金惨败在牛得意手上,司礼监林芳又出言奚落,心中那股孤傲怨毒之气更胜,此刻招数上一个不慎,做出跪地求饶的姿势,胸中愤怒羞惭更如烈焰浇油,似乎要把他烧成灰烬。眼中血红,碧绿剑刃带着巨力划破空气的声音如裂纸,也不再斤斤计较一味怕输,拼命强攻,只求将雨化田伤在剑下,连自身安危都不顾了.
雨化田见他如此如颠似狂的搏命打法,却暗暗心惊,他在黑水城中毒后,内力一直没能完全复原,可驱动两側飞刃,就要靠内力维系,今日仓猝与曹云钦对阵,本拟出其不意,以三刃剑的灵巧取胜,但若这个一流高手以性命相拼,就不得已要比拼内力,以自己眼下状况,跟曹云钦相比还是颇有不及,但他多临战阵,心思沉稳,不再硬接曹云钦的剑招,脚下轻盈轻功展开,两边飞刃使得夭矫灵动,变化莫测
曹云钦毕竟不是庸手,见他不再正面接招,只管斜削猛刺,剑法使的招招夺命狠辣异常,忽使五岭断魂剑,忽使八卦剑,每一路都深得精要,可雨化田轻功着实了得,几套剑法使下来,连他的衣角都没能擦到。曹云钦心中着急,忽听得耳边剑刃声响,醉雨剑的飞刃已经从后脑绕到他耳边,曹云钦反应神速反手举剑一挡,“当”的一声,飞刃双双落地。
曹云钦心中大喜,心道三刃已去其二,自然威力大减,复提起手中长剑,又再跃起向雨化田当头横劈而下,雨化田举剑格挡,双刃相交,火花四溅,似乎突然内力不济,手腕乏力,就向下坠去,曹云钦的碧水剑就要当胸划过,眼看西厂厂公就是破腹之祸要血溅当场,在座之人有的目瞪口呆,有的忍不住掩口惊呼。
电光火石之间,雨化田的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扭转开去,曳撒裙摆旋飞如梅花绽放,手中剑轻轻一拨,将曹云钦的碧水剑荡开。曹云钦上前,方才明明已经坠地的两片窄窄的飞刃,如同蛰伏之蛇,倏然飞起,一前一后,紧紧贴住了他的脖颈,哪怕曹云钦再向前寸许,冰刃都会立刻划开他的气嗓咽喉。
雨化田负手而立,犹似身在烟中雾里,微笑看他“曹厂公,你可认输?” 翩然如谪仙之姿。
曹云钦面如死灰,长叹一声,手劲一松,宝剑“呛啷啷”一声落在地上,盯着雨化田,眼中闪动着恶毒的光芒。
这番打斗精彩绝伦,险象环生,看得人血脉贲张,各位贵客如梦方醒一般,也不论官衔几品爵位如何,都抛了矜持,哄然叫起好来。
一个时辰之前。
风里刀出了南华厅,登时长出了一口气:能离开就是好事,至少今日不会血溅当场,他离了那屋子就没打算回去,打定主意立刻回灵济宫收拾细软,再叫上鸣凤楼的顾少棠,从此头也不回的离开京城,厂公虽美,总比不上自个儿小命儿更美。
他急匆匆穿过一个月洞门,旁边假山中忽然闪出一个人影,他只觉腰上一股大力,猛的被拽到了假山之后,刚要开口,嘴巴也被一只冰冷的手捂住了,一个嗓音在耳边低语“别嚷,我就放开你”,风里刀只觉得这声音听起来很熟悉,很识时务的点点头,手上的力量一松开,风里刀立刻转过头去,然后以为自己看见了一面镜子:一样的俊颜玉面,修眉朗目,眼神却如万年玄冰,不带一点人间烟火的热气。
风里刀毫不迟疑,上前几步,揪住雨化田的领子,把他压在假山石上,急问道“顾少棠在哪儿?她为什么跟你在一起?你把她怎么了?下毒?下蛊?” 雨化田颦眉不悦,厌恶的看了他抓着自己领子的手,左手轻拂,风里刀只觉有烙铁在他触碰到的皮肤上烫过,不由自主松了手,仍然怒瞪着雨化田。
雨化田整了整自己被揪乱的衣领,冷冷道“她马上就回来,你自己问她就是”
风里刀还想抓他手腕,但想起刚吃了苦头,只好举起一根手指,对着雨化田的脸,怒道“你这个死太监阴险狠毒,我才不会信你”
话音未落,假山靠墙的方向风声一响,一个人影无声无息的飘然落在了二人眼前。风里刀一呆,“啊”的一声轻呼,眼前人冰肌雪肤,清秀飒爽,正是他日思夜想无时或忘的顾少棠。
顾少棠看见眼前一模一样的两张俊脸,也是一愣,片刻后转了头,把手中的东西递给雨化田,却是一套跟风里刀所着相同的厂公官袍靴帽。
雨化田轻轻一笑接了过来,厌恶的看了眼风里刀,道“臭家伙,你如不想宫里的太监发现御花园里有两个西厂厂公,就好好的躲在这里别出声。” 换好行头,翩然出了假山,朝南华厅去了。
这个危险又碍眼的家伙一走,风里刀立刻满脸喜色奔到顾少棠面前,刚要开口。顾少棠脸色一变,伸出纤纤食指在唇边一放,做了个“嘘”的口型。风里刀听她的命令,几乎成了本能,条件反射般立时闭嘴。
原来是几个身着低等葛衣服色的太监,在假山正面站住,一人道“你们听说了么,东厂厂公和西厂厂公在南华厅比剑呢”,另一个尖声尖气道“你说谁能赢?”。先头一人道“应该是曹厂公吧,看那一身腱子肉,比雨厂公壮实得多了”。又一人道“又不是买苦力,哪能以身形论输赢,你倒是胖的跟牛一样,能打的过二位厂公吗?”尖声尖气的人叹道“大家都是太监,人家雨厂公和曹厂公能万人之上,咱们就只能做些个粗活”几个太监都不以为然的哄笑了起来。
顾少棠和风里刀贴着假山石悄然而立。
顾少棠转过头,看着身边的人:金丝乌纱上镶着红宝石,黑色坐蟒锦袍,粉妆盖面,眼角斜飞,举止神态已有八分是那昔日西厂督主的冷傲威风,而跟自己一起长大的那个惫懒机灵又花心的江湖混混,打过骂过却永远分不开的冤家对头,却似乎一点不像了。只有他看着自己的眼神中那点春日暖阳般的热意,却依然是可以触碰到的温暖。当最熟悉的人以她最陌生的一面站在她眼前,顾少棠又是心酸无措,又是茫然感动。
风里刀的眼神温柔抚过这个惦念了无数次的面孔,看着顾少棠的眼神一时闪亮一时黯然,只觉所有热血霎时都涌上心头 ,忍不住伸手握住了顾少棠的纤纤素手,
顾少棠眼中怒意闪过,手腕用力一挣,就要扭脱他的手。本以为以风里刀的三脚猫功夫,这下足以甩开,可风里刀却突然固执了起来,眼神倔强的像咬住了心爱骨头的小兽一般,用起了全身的力气,把骨节都捏的泛白了,就是不松手。
顾少棠这下动了真怒,猛的一用力,提起被风里刀握住的手就向后边的假山石撞过去,这下没有留力,将坚硬无比的山石都撞碎了几片,风里刀俊朗的眉头猛的一皱,似要呼痛,却又硬生生忍了下来,继续固执的凝望着顾少棠,手依然没有松开,手上鲜血却红豆一滴一滴的滚落在地上,假山后阳光照射不到,犹有残雪,血红雪白,煞是好看。
风里刀本不是执拗之人,可自从东安门见了顾少棠跟雨化田在一处,这几日真是担足了心事,种种猜测都让他坐立不安,此刻顾少棠细腻柔滑的手在自己掌中,就如同得了什么保证一般,让他忍不住的安心,忍不住的愉快,无论如何也不愿松手。




日暮苍山(龙门飞甲后传) 第58章 牛得意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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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华厅。
雨化田一把醉雨三刃剑使得翩若惊鸿,技惊四座,将东厂厂公曹云钦逼得弃剑认输,下边各位贵客无不看到心驰神往,目眩神迷,太后大为高兴,看着雨化田眉花眼笑道“今日这比武,哀家可是开了眼界,刚才林芳公公说雨厂公能使什么三刃剑,哀家还不相信呢,没想到,你这剑耍的犹如神仙一般,煞是好看啊”又对宪宗道“有此栋梁之臣是国家之幸,也是皇帝知人善任之功啊”
雨化田收剑拱手,淡然道“是曹厂公有意相让”。旁边脸黑的跟锅底一样的曹云钦,气的都哆嗦了,谁都看得出来,他是技不如人才败阵。雨化田这一句相让,比奚落挖苦,更让他难堪。
太后点头笑道“这孩子胜而不骄,大将之风啊,皇帝,今日西厂连胜两场,你说咱们赏些什么好呢?”
宪宗虽然贪玩懒散,也不是一味草包,眼看同是重臣的东厂厂公,脸色铁青无法下台,若现在自己再公开赏赐西厂厂公,不啻于当面再给曹云钦一个耳光,让东厂更加难堪,左膀右臂,伤了哪个都是不好的,于是笑道“母后,比武不过是助兴取乐,也谈不上输赢,但朕看刚才西厂那个牛千户武功甚高,又识大体,不如赏他吧”赏牛得意,既是赏了西厂,又免得再当场削了曹云钦脸面,所谓两全其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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