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苍山(龙门飞甲后传)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三生石上旧精魄
章骢恭声道:“不瞒厂公,那靖隆当铺,是老朽的一个远亲经营,老朽不过卖给老面子,打通些关节罢了,但他一向安分守己,绝无谋逆之事,望厂公明察。”
“那阁老是对靖隆当铺近况一无所知了?”
“正是。”
雨化田长眉一挑,手指点了点站在一旁的老高:“那为何此人今日去陇桥镇与前几日劫夺了靖隆当的匪首接洽?难道不是受你指示!”
章骢又“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就快声泪俱下了:“厂公明察,绝无此事。”
顾少棠见个古稀之年的白发老者如此,心中微觉不忍。雨化田却完全不为所动,语气更加森然:“章阁老,你的人偏偏跟匪首同一天现身一个偏僻的陇桥镇?天下的事哪有这种巧法?!”
章骢低了头,道:“定然是……是老高这个奴才,他串通了山匪图财。”向左右爆喝一声:“快把老高给我绑了。”
老高就如同雷惊的孩子,雨淋的虾蟆,只是呆呆挣挣,任两个黑衣人把他捆住,翻白眼儿不出声。
“章骢,你真的当我雨化田是幼稚可欺的三岁孩童吗?”雨化田的语气相当柔和,身为厂卫首脑杀伐专断的傲慢和寒意却渗入每个词里。
过了半晌,僵硬跪着的章骢这才咽了下口水,低声道:“老朽有罪,是犬子出生后,一直夜惊而啼瘦弱多病,找了有名的方士看过生辰属相,说是天生贵命,反而魂根不牢,若无有灵气的贵重法物压身镇魂,只怕难以活过周岁,”
说到此处更是语气艰难:“老朽福薄,到了古稀之年,才得此伶仃的单薄骨血,难免爱逾性命,出重金四处找寻可保平安的法器,都是一无所获,此时才听远亲说靖隆当中有个过往客商千金典当了个商周的陨玉,似有神力,老朽爱子心切,就借来一试,果然佩了此玉,小儿整夜安眠,也日渐康健,不想好景不长,远亲收到那典当的客商来信,不日路过扬州,打算赎回,老朽一时起了贪心,这才联络了山匪,让他们假作抢劫靖隆当铺,之后让远亲去扬州府衙报案被抢,丢失了当物,就不必再偿还那玉,可保我儿平安长大。”
说罢作揖连连,甚是可怜。
雨化田道:“与你合谋抢劫靖隆当的山匪姓甚名谁?盘踞何处?”
章骢道:“是扬州灵台山中匪首,叫做黄面判官,韩冥。”
顾少棠忽然出声道:“阁老大人是说,这次是你为了儿子,才不得已对靖隆当铺动手脚喽?”
章骢诚恳点头:“正是。”
“第一次?”
“是。”
顾少棠看着章骢因年老而浑浊的眼睛,一字一顿缓缓的说:“那你可知道,在靖隆当中,有件‘寅甲’当物早已失踪。”
章骢呆了一下,旋即道:“什么当物,老朽不……不知。”
顾少棠是土匪,官场上的那些弯弯绕绕的鬼心思,云里雾里尔虞我诈,她不擅长,也不屑一顾,突然之间于最出乎意料之处杀出一剑封喉,才是她的手段。
有时最直接简单反而会更加奏效,比如方才老狐狸章骢终于还是来不及掩饰,他瞬间因意外的紧张而抽动的嘴角。
便在此时,火光和马蹄之声,已经彻底将章府团团围住,不时有人大声呼呼呵呵“闲杂人等一律避开,还在此碍事,难道是强盗同伙?连你们一起拿问”还夹杂着街道上小贩的惊呼和妇孺哭泣之声。
雨化田转头看了看墙外,冷冷道:“我奉密旨出京调查,兹事体大,现在江南只有章阁老你一人得知,若走了消息,惊走谋逆的反贼,陛下得知,阁老恐怕要落得难以善终。”
章骢忙抖抖嗖嗖的站起身来,道:“不敢!不敢!我这就出去让他们回去。”
说话之间,“啪”的一声巨响,后花园的大门已经给人撞了开来,手执火把单刀的兵卒一拥而入,为首的是个脸若圆盘虎背熊腰的汉子,身着熟铜铠甲,头戴盔缨,看见章骢更是做奋勇当先状:“阁老莫惊!扬州参将熊英来也!”铜铃大眼扫过顾少棠三人,喝道:“这三个就是强盗吗?”
章骢赶紧笑道:“熊将军,这是一场误会,这三人是我府上贵客,是家人大惊小怪,误传警报,还是请将军早些带兵回去吧。”
那参将将信将疑:“是不是这三个匪人挟持了大人家中眷属?但说无妨,包在我身上,定保他们安然无恙。”
雨化田皱眉暗想:这人也不知要夹杂不清多久,还不如先脱身再从长计议,因而对章骢道:“事情已经都告知阁老了,该怎么做,您心中有数,我们还有要事,先行告辞了,改日再来叨扰。”
他转身朝外走,风里刀也旋即跟上,顾少棠却在路过那参将身边的时候,停了脚步,转头看了他一眼:“你是扬州参将?”
“本将军正是,怎样?”
顾少棠杏眼含威,道:“身为镇守一方的将军,谄媚个告老的官僚,不惜调动朝廷的兵马做奴仆保镳之用,还骚扰百姓,我问你,你可对得起你这身铠甲吗?”
那参将大脸臊得通红,恼羞成怒道:“你这小白脸是谁?敢管本将军的事!”
顾少棠嗤笑一声:“凭你也配问我姓名?”抬步就走。
参将更是恼怒要抽刀下令抓人,却被章骢死活拦住了,也只好悻悻作罢。
顾少棠等人出得章府,虽然府外百姓又早就被那参将带来的兵卒驱逐一空,家家闭门,身为寂静,但三人顾忌着可能在黑暗中潜藏的爪牙耳目,也不停留,只捡了小路匆匆出镇,顺着山路来至清隐镇外一处山腰的石亭之处,这才停下。
其实月轮高悬,清辉满地,甚是明亮,加之此地地势颇高,可以远远俯窥到章府中高高的院墙和朱瓦大屋。
顾少棠在石桌上重重的一靠,叹了口气:“这个章骢,骨头是不是太软了点?好歹也当过首辅,比他那胖子管家还没骨气。”
雨化田和风里刀同时摇头,异口同声道:“不可信。”
顾少棠绷不住笑了出来,抿嘴奇道:“大半夜的日头打西边升了?难得你们俩能‘英雄所见略同’,为什么?”
雨化田脸上寒霜立现,不悦的皱起眉头。
风里刀对顾少棠道:“官场上嚣张跋扈的人死的都很快,”说到这里顺便白了雨化田一眼,续道:“依我看,这老小子能平平安安混到八十来岁,还在青山绿水间悠哉游哉的生儿子,恐怕就是靠这扮猪吃老虎的功夫,各方讨好,游走在各派系间独善其身。”
雨化田冷哼一声,打断道:“一个江湖混混靠冒充旁人招摇撞骗了些许时候,就自以为懂官场,班门弄斧可笑之极。章骢上去好像脓包之极,哭哭啼啼没有骨气,实则是棉花里藏着毒针,二十年首辅,多少政敌就是被他的‘软弱’所欺,一不留神放过他,日后都被他抓住痛脚,踩得永世不得翻身。”
风里刀瞪他:“我就是这个意思,你急什么?”
顾少棠眼看二人拉开架势又要杠上,赶紧打断:“别吵!咱们还是商议一下下一步应当如何吧,在章府时我问起‘寅甲’当物时章骢的反应你们瞧见了,东西肯定是在这老狐狸手中,但既然他如此奸猾,又摆明不肯交出,还真是棘手之极。”
思忖片刻,又道:“左右不过是两条道路而已,第一是智取,看看能不能想法子骗过老头子,让他把东西交出来。”
风里刀摇摇头:“恐怕不行,这种老狐狸奸猾的像鬼一样,今日咱们又提起了寅甲,他心中有了防备,就更加不会上当。”
顾少棠皱起了秀气的八字眉,发狠道:“那就硬逼,雨化田,你不是西厂厂公吗?干罗织罪名,滥施酷刑,欺压百官这些缺德事都是声名在外,现在再使一次成不成?把老头子抓起来,吓唬一下,他可能就招了。”
面对顾将军如此“赞赏”,雨化田扶着额头,哭笑不得的叹了口气,道“章骢到底是老臣,门生故吏不计其数,现在的内阁首辅商毅就是他的学生,也是文官的领袖。抓了章骢并不难,但如果无缘无故就调动西厂和锦衣卫的势力强行抓人,定会引起朝野震动,几日后若他抵死不认,商首辅等人的奏疏就已经到皇帝手中,到时候不论如何,也只能放人,不但一无所获,反而情势会更加被动,再想动章骢就难如登天了。”
顾少棠眉头皱的更深:“这‘混沌阁老’真是蒸不熟,煮不烂,吃不下的一个大麻烦。”
一时山林寂静,唯闻虫鸣。
风里刀忽道:“这只煮不烂吃不下的老狐狸太棘手难缠,能不能绕开他,找个没这么难缠的下手?”
顾少棠横他一眼,道:“他的小妾儿子?咱们做土匪时都不对妇孺出手,现在更不成”
风里刀笑道:“是,鹰帮帮规森严,帮主您侠义本色,不过我说的可不是他家眷,而是灵台山的那伙土匪。”
顾少棠道:“叫做什么黄面判官韩冥?”
风里刀抱臂当胸,点头道:“老家伙虽然说他这是第一次跟山匪有勾连,我看也未必是真,与其跟这老狐狸纠缠,还不如去找他,依我看来,土匪口中的真话比官僚可多的多了。而且,你在铜雀台也见过他,去灵台山他老巢逮人,左右一印证,就知道章骢说的话,有多少是真多少是假。”
提起铜雀台,顾少棠有些微的不自在,轻轻踢着下脚下圆溜溜的山石,犹豫片刻,道:“也好,咱们先去灵台山一趟。”
主意既定,三人当下辨明方向,穿山踏林,奔着扬州西北方向的灵台山而去。
树木高密,山石险峻,遮挡住了一切声响,就连内力已臻化境的雨厂公,都没有发觉远远被他们抛在身后的章府,已是嘈杂哭喊交杂的的一片大乱。
日暮苍山(龙门飞甲后传) 第114章 山中有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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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路崎岖不平,深夜攀爬更是艰难,越行越是陡峭,饶是月光明亮,仍有藤蔓野草绊住手脚,风里刀的里衣已经尽数湿透,连外袍上都是大片的汗迹,贴在背上,随着他喘息起伏不停。
他的四肢已经没有一点力气,攀住路旁的藤条的每根手指都在轻微的剧烈的颤抖。
顾少棠走在他身前,回过头关切道:“你没事吧?要不歇息一会儿?”
风里刀抬起头,看看了看前边十余丈外,闲庭信步般的青衫身影,抬起同样被汗水湿透的衣袖,抹了脸上顺着下颌流下的汗水,努力笑道:“没事,我撑得住。”
顾少棠咬了咬下唇,把手伸给他:“拉着我的手。”
这若在平时,风里刀定然是求之不得,但此刻他却只是握了握那玉色的手腕,旋即放开,忍着胸口的闷痛和飘忽忽浑然不似己身的酸乏,去死磕另外一块山石了,风里刀并算是个好胜心很强的人,但他就是没法容忍就这么输给那个一模一样的人,特别是在顾少棠面前。
险峻嶙峋的山势终于告一段落,一处地势稍平的山间缓台出现在眼前,风里刀跌坐在石头上,大口的喘着气,夜风习习吹过他汗湿的额头,带来一丝丝的凉意
雨化田负手站在石台的边缘,俯瞰着绕山而过的溪水,在月光下闪着银辉。
“喂!”顾少棠叫他。
雨化田回过头来。
“这里已经是灵台山,”顾少棠说:“我累了,今晚就在这儿休息,明早再找韩冥的老巢。”
雨化田点点头,看着她纵身跃上缓台旁的松树,如一只柔韧的山猫一样展开身体,轻巧的卧在树枝上,甚至还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
风里刀几乎是立刻就在草里昏睡过去过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从混沌的噩梦中醒了过来,睁眼一看,天色还没放亮,四周仍然是一团漆黑,抬眼下意识的扫了下顾少棠歇息的树端,又打算接着睡。
不对,顾少棠没在!猛然间风里刀睡意全无,一跃而起,脱口就叫:“顾少棠!”
旁边一双纤纤素手猛然伸过来,捂住了他的嘴,“别喊!”顾少棠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全然都是警惕
。
风里刀这才放心下来,刚要问顾少棠出了什么事,却听的一阵凄厉的喊声隐隐从山的另一面传来:“爷爷在这里,过来啊!”似乎是挑衅,但又似是生命尽头的哀嚎。
接着是一阵桀桀怪笑之声,不详的,令人战栗的……熟悉的。
方才不知站在何处的雨化田,纵身跃出,已然抖落了醉雨剑外边的黑色剑套,朝着声音发出的方向急奔而去。
顾少棠松开了捂住他的手,焦急的看他一眼,踌躇道:“风里刀,你……等在这里。”也飞快的跟了过去。
风里刀胸口似要爆炸一般,他很想大声喊“顾少棠不要去”,或者“千万小心”,却一个字也喊不出,他们都明白:当面对那个笑声的主“人”的时候,逃避是没有任何用处的,小心也是一样。
按时辰估计此时本该破晓,但不知何时聚拢的厚厚的阴云,遮挡了带来光明的晨曦,光线反而比昨夜更阴暗几分。
顾少棠奔跑得飞快,也不顾得刺藤和荆棘将衣服和*的皮肤都划出了一道道口子,却没看见前方长草掩映下的一丈余高的小悬崖,她冲得太急,眼看要跌下。
身后有一只有力的手,牢牢抓住她的手臂,将她拉了回来,雨化田在她耳边低声道:“你看下边。”
顾少棠靠着一棵矮树之上,眯起眼睛望过去,但光线既暗距离又远,却只能分辨出几个模糊影相对而立,看不太分明,她正要努力看的仔细些,一道闪电在忽然沉沉的铅云中展开光芒,将下边山坳照得瞬间光明起来。
顾少棠忍不住猛退了一步,捂住了自己的嘴巴:那是——那是——
如果仅从身影判断,“他”不过是个高大魁梧的男子,但在闪电的不详的青光之中,才露出了宛如恶鬼的真容,整个身体被黑色鳞质覆盖,连光裸的头颅也是一样,整个人就如同一条巨大的江鳄一般,肘部之下并没有前臂和手掌,取而代之的,是两个尺长的三刃菱刀,寒光凛凛。最让人栗然是他的眼睛,寻常人眼黑白分明,“他”双眼却只是一片浑浊的血红,在其他五官都不能辨别的“脸”上,就如同象征死神的不详征兆。
“他”旁边站了几个人,都各执着兵刃,看上去是山匪打扮,身上染满鲜血,脸上表情却是麻木的平静。
当人恐惧和绝望到了极点,就会麻木。
站在东北方向,手执判官笔的矮个土匪嚎叫一声,冲了过去,“他”手腕向下一切,那土匪的整个右臂和兵器同时落地,那人还来不及呼痛,鲵人已然回手横打,菱刀沿着他脖颈一划而过,土匪头颅径直飞出丈余,咕噜噜的落在地上,脸上仍是不可置信的表情。
失去了头颅和右臂的躯体倒在地上,鲜血这才汩汩喷出。
“武功很厉害。”顾少棠低声对雨化田道,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颤抖,虽然她拼命对自己说:冷静,冷静,鲵人也不过是人,却没办法阻止胸口那股森冷的寒意在身上弥漫开来。
“不止武功,他那三棱的厚刃可以轻而易举直接削断头颅,内力也是一流好手。”雨化田声音虽然平静,但也有了一丝绷紧:“最棘手的是……”
余下的几个人见同伴一招之下身首异处,更是不存生念,不约而同的各举兵刃一拥而上,同时朝鲵人招呼过去。
那怪物突然就懒懒的不动了,任几把钢刀利剑朝自己的脖颈胸腹砍过来——
下一刻,土匪们突然都扔掉了自己兵刃,连滚带爬的向后退去,嚎叫道:“鬼,这是鬼,刀子砍不伤他。”
“你们哪个是韩冥?” 死神发出嘶哑难听的声音,踩住了离他最近的一个土匪的头颅,“韩冥是有胡子的,那就不是你。”轻轻向下一踩,头颅裂碎的闷响回荡在山谷。
又是一道闪电划过,所有人都是面无人色。
鲵人朝另外一个年轻没有胡子的土匪走过去,后者终于无法忍耐,哆嗦着指着趴在南边的汉子道:“他……他……才是韩冥,饶命啊!老大,你不能怪我……”
怪物的金属质的难听声音中带着满意:“既然知道了谁是韩冥,那剩下的人就没有用了”
轰隆隆的雷声在天空炸响,响过之后,山坳里活着的人,只剩下两个。
他绕着趴在地上动弹不得的人踱步:“你是韩冥?”
韩冥的胡子上都是血和泥土,生与死对他此时都没了意义:“我就是,你杀了我就是,不杀我,他人我定杀你给兄弟报仇。”
“章骢老头说‘那个东西’,在你手里?”
“什……什么东西?”
“是那个在靖隆当铺拿到的,最非常要紧的东西。”
顾少棠急于听清二人交谈内容,身体倚靠矮树向前探去,却不料想那矮树长在崖边,只是在石缝之中勉强扎根,并不牢靠,她身体重心压上,登时摇晃几下,连着树石带顾少棠,一齐跌下了丈余的矮涯。
雨化田也在凝神倾听,见顾少棠突然摔了出去,伸手一抓,却只是掠过一片衣角,心中焦急,也跟着急跃而下。
山石坠地溅起尘土碎石十分呛人,雨化田勉强睁眼,见顾少棠站在一旁,似乎并没被石块砸到或者摔伤的迹象,这才略为放心。
却听得顾少棠惊声道:“小心!”他猛然转头,这才发觉那怪物已经无声无息,却迅速无比的,朝他们而迎面而来。
雨化田手中醉雨剑剑鞘脱手,两旁飞刃凌空而起,带着尖啸的风声,直朝那“恶鬼”迎了过去。
“顾少棠,身后!”
顾少棠应声道:“好,前后合击!”
“我说站在我身后!”以这怪物的武功和兵刃,顾少棠的星玄难以施展。
“呸,谁要躲你后边!”顾少棠有些恼了。
飞刃就如同两只灵燕,绕着怪物飒飒飞旋,怪物屡次要用臂上菱刀砍下飞刃,却总在千钧一发之际交错而过,但飞刃也无法阻止鲵人一步一步走近。
眼看离雨化田距离有两丈余远,雨化田抢上一步,手中母剑刺出,瞄准的是鲵人血红的怪眼,再刀枪不入,双眼也总是弱点。
果然那怪身体猛然向后弯了下去,全身浑然无骨一般,躲开了雨化田的剑锋。
顾少棠手中三枚星玄脱手而去,一样是奔着怪物面门而去。那怪物以一种不可思议的姿势扭转着身体,用肩膀挡住了顾少棠的暗器,接着跃了起来,身体凌空,双手菱刀直朝顾少棠劈了下去。
顾少棠眼看危机就在眼前,牙关咬紧,又扣了星玄在手,待要抢上,身后却有大力涌到,雨化田将她一扯一拨,“扔”在了自己身后。
顾少棠急道:“你干嘛?”
雨化田不语,只举剑相挡,“呛,呛”两声,鲵人双臂菱刀跟醉雨剑撞在一处,力道之大,刃间竟有火花飞溅。
雨化田不语,只举剑相挡,“呛,呛”两声,鲵人双臂菱刀跟醉雨剑撞在一处,力道之大,刃间竟有火花飞溅。
顾少棠心中骇然,已知近身相搏,自己绝非怪物对手,方才那下若非雨化田挡住,非受伤不可。急忙退开几步,绕到鲵人身后两丈余,凝神而观,伺机再战。
雨化田见她不在坚持与敌人缠斗,心中略安,全神施展剑法,与怪物战在一处,手中所持母剑抵挡怪物手臂菱刀,两侧飞刃飞旋往复,协同攻守。他武功本是偏阴寒霸道的一路,但跟这个货真价实的恶鬼修罗的凶恶杀招相比,就显得有些轻灵飘逸宛如神仙的意境了。
话虽如此,片刻间招数往来,顾少棠看得手中星玄上已经全是冷汗,她知道这十几招看似轻描淡写不分胜负,却实际是招招搏命,武林中大多数所谓成名高手,到此时恐怕已经横尸当场了。
雨化田额头上也渗了薄汗,眼看怪物双刃合一,刺他胸口,力道刚猛无比,雨化田身法精奇,如陀螺般猛然旋起,身体微侧,双菱刀就擦过他身体刺了个空,只是将他青衫衣袖划了个寸长的口子。高手过招,雨化田等的就是这半招的破绽,手中母剑从划了个半圆,格住菱刀,驱使两旁飞刃并行而飞,无比精准的贴着怪物的咽喉,划了过去。
以雨化田的内力和醉雨剑的锋利,就算是头庞大的牤牛,也将颈骨斩成两段。
便在此时,天空中青光闪过,紧接着一声巨响,一直在云层中低低翻滚的雷暴竟然突然下击,震得人耳中蜂鸣不已,接着旁边的一个山头之上,树木燃起了熊熊火光,将昏暗阴郁的山坳照得明亮不少。
鲵人纹丝不动,顾少棠心中又焦急又燃起半分希望:这怪物,难道是死了吗?
猝然生变,那怪竟是突然暴起,左臂微转,精钢覆盖的手肘撞向雨化田持剑的右手,右臂却仍然格住母剑让雨化田不能抽手。
顾少棠心中焦急无已,雨化田是仗着醉雨剑才勉强跟怪物斗个平手,若是兵刃一失,那可真是性命难保。也顾不得多想,斜冲一步凌空跃起,左右手中六枚星玄全部甩出,位置却甚是匪夷所思,并没朝着鲵人,而是似要在他眼前飞过。
不等身体下沉,顾少棠又是六枚星玄出手,不料想,后一批竟然在空中勾住了最先发出的六枚旋尾,突然在鲵人前面改变了方向,朝他面门直飞过去。
却原来顾少棠这星玄与武林中寻常飞刀飞蝗石这些暗器大不相同,寻常暗器只要出手,方向已定,只是力道有别,星玄却是尾部有旋勾,后发搭住前边的旋尾,会同时改变方向和速度,朝着最出乎敌人意料的方向飞去。这些年来,丧命在顾少棠这神鬼莫测的暗器手中的高手也不知有多少了。
鲵人也没预料到这看似打偏的飞镖竟然有如此乾坤,也顾不得再攻击雨化田,赶忙仰头躲避,发出了一声嘶哑难听之极的嚎叫之声。
顾少棠收势落地,凝神相看,也不知道自己方才那六枚星玄是不是伤到了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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