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苍山(龙门飞甲后传)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三生石上旧精魄
骤然之间,河道已经到了尽头,顾少棠二人突然失重,随着水流直坠了下去,她睁开眼睛,只见周围山崖如刀削似铁壁,银瀑果然如一条飞龙一般,挂在峭壁之上,耳边是水声隆隆,眼前景物飞逝,只尽在咫尺的沉静面容,与她一起堕入这深不见底的地狱幽冥。
日暮苍山(龙门飞甲后传) 第119章 雨化田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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瀑布之下的潭水青翠碧绿如一块上好的翡翠,二人下坠良久,眼看就要撞上水面,电光火石之间,顾少棠暗想:假若这池水只有浅浅,下面是暗礁石林,我和雨化田就此粉身碎骨,神仙难救,她脑中蓦然浮起一个奇怪问题:如果就这样死了,我会不会后悔?
下落的速度越来越急,顾少棠用尽全力缠抱住雨化田的身体,“噗通”一声巨响,二人双双坠入水中,这飞龙瀑高达几十丈,从上边落下,冲力何等惊人,顾少棠只觉耳鼻都灌进水来,得胸膛之中血气翻涌,说不出的难受,二人身体裹着无数的银色浪花,如同一枚射入水中的弓箭,直沉下去两丈有余。
老天到底还是网开一面,这潭水的深度足以缓解他们身上坠落的冲力,水深之处浮力奇强,顾少棠感觉自己已经被水底的浮力托着慢慢向上,她心中一喜,睁开了眼睛,却见身边潭水是清澈浅绿,日光照着水面,金光涟漪瑰丽难言,她却无心理会这人间难得的奇景,担心的看了眼怀里毫无知觉的雨化田,隔着盈盈水波那人俊美安详容颜似要随水而化去,不由更是忧心,单手挟着雨化田,双腿踩水,朝水面游上去。
顾少棠终于拼着全力,拖着雨化田爬上了潭边石滩,累得双手拄着地地面,站都站不起来,也顾不得平复风箱一样的喘息,直接伸手扣住雨化田的脉门,察觉脉息微弱,她兀自不放心,干脆爬过去一步,扯开雨化田青衫衣襟,将耳朵贴在他胸膛之上。
“呯”“呯”“呯”平稳的心音,让顾少棠心中的巨石顿时落地,这才觉得自己全身寸寸骨骼肌肤都酸痛的要裂开一般,仰面躺倒,嘴角却微微扬起:他没死,太好了。
顾少棠歇了半晌,直到四肢又有些力气,勉强站起身来,抬头四望,飞龙瀑犹如从天际滚滚而下一般,从这么高的地方跌下,能幸存实属侥幸。又去仔细检查了下雨化田身上的伤,创口虽深,却并没伤到肺叶,要不然在水中这么久,肯定一命呜呼了,她手掌扶在他身体之上,只觉得他肌肤冰凉,知他是失血过多,又在水中浸得太久,体温太低才会一直昏迷不醒。
朝自己身上一摸索火刀火石,这才恍然自己的外衣早在落水之时就脱了,短小的白色中衣浸透了水,都变作了透明的,贴身亵衣勾勒出身体曲线玲珑的形状,不由脸上一红,
顾少棠虽然庆幸自己衣衫不整的时候雨化田醒不过来免得尴尬,但任由他在水边冻着总是不行,重伤之后寒气袭体,只怕会大病一场,可眼下没有火种无法引火取暖,不由得有点发愁。一转头,却发现石滩西侧有一小片阳光正好,几只大小乌龟,正伸长了脖子和四肢,懒洋洋的晒着太阳。瀑布冲刷而成的山谷,形状就如一个暑期的漏斗漏斗,阳光只能照到有限的空间,除了照射在水面的,岸上就只有这小小福地。
她心中一喜,弯腰将雨化田半扶半抱的架了起来,走到那片阳光里,抬脚踢开原来晒太阳的主人们,口中喃喃念叨:“龟兄们让开些,让他晒一会儿。” 不一时踢飞了七个,当她又再次打算行凶时,第八只龟兄终于表达了它的愤慨:伸出头咬住了她*纤细的脚踝。
顾少棠“哎呀”一声,再也站立不住,先把雨化田扔了,自己也无法控制的跌到了他身上,她气鼓鼓的伸出右手,按住那只暴躁的乌龟,把它从自己的脚上摘下来,远远的扔了出去。
她皱着眉查看着脚踝流血的伤口,边奇怪的觉得,左手似乎有些不大对劲的触感,于是她转过头去。
顾少棠再次“哎呀”了一声,这一声里边惊讶万状可比被乌龟咬住多一万倍。猛然缩了手,手脚并用,连滚带退的逃开某人身边,离他足有一丈余远,这才抱住膝盖缩成一团,如受了惊吓的小猫一般,秋水般黑白分明的眸子惊恐万状的转来转去,。
那个绝对不应该存在于那个人身上的“那个”。
“怎么可能呢?”她心乱如麻的安慰自己:“他是太监,在皇宫里生活了十几年,怎么可能不是太监?一定是刚才太慌张搞错了。”
可是,那个位置,那个触觉,太可疑了。她没吃过猪肉,跑动的猪还是见过一些的。
“怎么办呢?”
顾少棠脑中无数念头纷至沓来,千头万绪难以理清,但有一处,她是确定的:雨化田是真太监与否,此事牵扯太大,断然不能含糊。她心中飞快的算计:“要确定此事,现在就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要不然等雨化田转醒过来,就是千难万难再不可能。”
顾少棠皱着小八字眉站起身来,朝雨化田走过去,刚走了一步,眼睛不小心扫过他下身,却又登时红霞满面,裹足不前。她咬着樱唇给自己打气:你是杀人越货的土匪,你是百战的先锋将军,就去检查一下他是不是太监,这又什么可怕的,没出息。
哪怕是一小步一小步的挪,也总有到的时候,顾少棠就如同一只炸着毛的小猫,警惕的蹲在毫无知觉的雨化田身边,她强迫自己朝他伸过手去——,却在马上触到他青衫的瞬间如触电般缩了回来。
“如果雨化田突然醒来怎么办呢?”顾少棠抬头无语的望着头顶悬崖上的的小片蓝天:“如果他突然醒来,我是杀了他灭口好?还是赶紧跳下水自杀好?”
转头看了看雨化田,青衫浸透了水,泛着淡蓝的颜色,胸前的血迹已经被冲得干净了,俊美英挺的面容因失血而苍白,又想到:“他伤得这样重,一时半刻定然是醒不过来,我只飞快的看一眼,他不会发觉的。”
忍着烧得通红的面颊,又把手伸了过去,可这次还没等碰到雨化田,又自行缩了回去:“雨化田大概是妖怪化身,被埋在大白上国的地宫靠杀蛇喝血里能累月不死,一个不知道真假的太监还能当上西厂厂公,鬼知道他会不会突然醒过啦,若被他发觉我在查看他的……,那以后我如何做人?”
她内心有两个小人反复交战,
土匪顾少棠:“赶紧看了了事”,
少女顾少棠委屈道:“我不敢”,
土匪顾少棠怒道:“赶紧点看,他快要醒了”
少女顾少棠更加委屈:“那我就更不敢了。”
土匪顾少棠只好循循善诱:“青龙堡血战,那东西咱们看了无数,怕这一个怎的?而且还未必有?”
少女顾少棠泛起了泪花:“我还是不敢。”
这两个家伙在她脑子里吵吵吵吵,把顾将军吵得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一咬牙先扔个星玄把罗罗嗦嗦哭哭啼啼的那个顾少棠打死再说,不给自己再犹豫的机会,伸出两手直接扶上了雨化田的胸口衣襟。
便在此时,雨化田豁然睁开了狭长的凤眸,薄唇轻启:“你做什么?”
顾少棠粉颊上的红晕本来已经消退了大半,突然间又是面红过耳,躲开雨化田的视线,结结巴巴道:“不……不……不干什么……”,偷偷的把双手的背到身后。
雨化田单手支撑着身体慢慢做了起来,似漫不经心的斜眼相睨眼前人,近乎透明的中衣之身躯姣好,跟只着亵衣也也没多大分别了,反而多了份若隐若现的诱惑,眼前春光固然好,更加让他觉得有趣的是顾少棠的表情,端的是娇羞无限,红着脸不敢看他。
以前她也会在他面前害羞,多半是羞怒交集,今日却是做了亏心事的娇羞不已。
冷峻的嘴角忍不住扬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雨化田站起身来,转身背对顾少棠,慢条斯理的开始解自己的青衫的系带。
“你……你……干嘛脱衣服?”顾少棠还在结巴。
“将军何出此问?湿透的衣服寒气袭体,换下不是理所当然?”雨化田语气平淡。
顾少棠登时有些懊悔,到底是自己沉不住气,欲盖弥彰了,雨化田醒过来时自己也没把他怎么样,应该不会被发觉那些“龌龊”心思,歪着头,偷偷的看雨化田把青衫脱了,又优雅的绞干,平整的摊开放到一旁,心想这人果然是妖怪,都这般田地了还要摆厂公的花架子。
正胡思乱想间,却看雨化田紧接着把中衣也脱了,露出了*的后背,并没有虬枝的肌肉,线条修长流畅,总的来说还是很有美感的,阳光下光裸的肌肤让顾少棠下意识的就想转脸避开,却猛然想到:自己方才不就打算干这个的?现在他很合作的自己脱了。
那么,可以直接进行下一步了。
顾少棠缓缓的移动身体,悄悄的把头慢慢的靠向一侧。
雨化田却突然朝另外一面转了个身,继续收拾他的中衣。
顾少棠定了定神,不气馁的又朝另外一边倒过去,如果再偏一点,就可以……
雨化田陡然转过身来。
四目相对,分毫不差。
“你看什么?” 雨化田脸上是莫测的笑意。
被捉奸再床也不过如此吧,还是连续两次,顾少棠已经不在乎脸红的事了,顽强抵抗着:“不看什么。”眼睛悄悄向下一扫,死也要死个明白。
然后心里大骂雨化田奸猾,他手中的中衣正好挡着那处,什么也看不见。
雨化田朝她走近一步:“你到底看什么?”
顾少棠杏眼一瞪:“本将军刚看出你罩门所在。”
雨化田都有点愣住了:“什么?”
顾少棠强撑出理直气壮,伸手指他小腹:“此处肌肤松软,定然是学艺不精所致。”事已至此,胡说八道指鹿为马也比招认自己是要看人家有没有那话儿强。
雨化田长久的凝视着她,语音暧昧:“真的?”
顾少棠呼吸骤然凌乱,低下头,用牙齿折磨自己的下唇。
雨化田笑了起来:“顾将军,咱们先算一算,你把我当‘龟兄’晒这笔帐吧。”
顾少棠震惊得忘了害羞,抬起头来:“你怎么会知道,当时你不是昏过去了吗?”
雨化田闲闲道:“昏过去,也不代表毫无知觉。”
顾少棠心理的愤怒登时盖过了羞窘:“原来你早就知道,几番故作疑问,都是为了戏耍我?!”
雨化田道:“知道什么?”
顾少棠脸颊发烧,眼神却是坚决:“那好,我问你,雨化田,你是不是真太监?”
终于还是问出了口。
雨化田并不回答,朝她一步一步的走了过去,他走一步,顾少棠就退一步,直到“呯”的一声,撞上了身后一人余高的大块河石。
退无可退。
雨化田欺身上前,右手拄在了顾少棠脖颈边,他二人距离太近,顾少棠微觉尴尬,就想从左侧滑出去,却不料想雨化田左手也伸了过来,将她整个圈住,动弹不得。
雨化田贴近缓缓靠了过去,贴着她的耳际,低声道:“我不是。”
终于还是说出了口。
在某些时候,他希望顾少棠永远不知道这个秘密,否则顾少棠对他的亲近和信任,很可能会一扫而空,从此对他避而远之;而在另一些时候,顾少棠不把视为男人的这件事,让他痛恨得生出要杀人的戾气。
但今日飞龙瀑之后,他不想再隐瞒下去了。
顾少棠不可置信的看着他,脑子里是乱七八糟的声响:“怎么会?你怎么可能不是太监?”
雨化田笑得绝色风流:“将军,您是要亲眼看一次,还是要再亲手确认一次?”
日暮苍山(龙门飞甲后传) 第120章 你若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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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少棠满脸通红,舌头僵硬的都麻痹了:“不……不,不用了。”有点想逃开雨化田灼人的目光。
雨化田低声道:“那你问完了没有?”
顾少棠心里其实还有许多疑惑,比如他这个假太监是怎么隐瞒身份这么多年,又怎么混上西厂厂公的?比如皇帝是不是个白痴,让他这种人出入后宫?但是跟“雨化田不是太监”这件事相比,那些不过是些无关紧要的花边。
有些时候,人们对某件事或者某个人都会有固定的看法,比如花瓶就是用来插花的,砖头就是用来盖房子的,胭脂就是拿来染双颊的,而不会想到花瓶也许可以当帽子戴,板砖可用是拍人用的,胭脂除了染脸颊还可以用于身体的其他部分。
一直以来,顾少棠都诚心诚意自信满满的相信着雨化田是太监这个事实,相伴良久,与生死之间几番游走,顾少棠心中当他是个可信赖的朋友和伙伴,却并没有多想,即便雨化田偶尔有些匪夷所思怪异疯狂之举,但只要想到他是太监,也就心安理得的含糊过去。
现在这个事实被推翻,雨化田的很多言行,需要重行解读,这个人跟她的生活已经牵涉太深,她需要一点时间来重新理顺。
雨化田又说了一遍:“你问完了?”
顾少棠看着他因失血而苍白的俊逸面庞,脑中却闪过的是自从跟雨化田相识以来的种种画面,茫然的点了点头。
“好,现在轮到我问你,你为什么跟着跳下来?”雨化田一字一句,缓缓问道。
“为什么?”顾少棠一愣:“当时情况紧急,无暇顾及太多,只有一个念头……”
“是什么?”雨化田不待她说完,就追问了一句。
顾少棠疑惑的看他一眼,这人一向镇定自若,举重若轻,这样急躁得压都压不住的情绪,太罕见了。迟疑了一下,还是如实说道:“我不想看着你死。”
“哪怕陪我赴死,也在所不惜吗?”雨化田看着她,冷如玄冰的眼底有簇跳动的火焰。
这眼神,她以前也在雨化田眼中看过,热切的,焦急的,诡异的,无法理解的的眼神,顾少棠突然间灵台清明,恍然大悟:那应该叫做,希望。
就像千年冻结的冰层下小小的火种,纵然冰冻千尺,却希翼的暖光。
雨化田身体向前倾了一些,*精壮的胸膛几乎压上顾少棠胸前丰盈,低声催促:“说!”
顾少棠心中是翻天的巨浪,让她几乎站立不住,她已经明白了雨化田所希翼的,但她给得了吗?坦然需要多少代价?她付得起吗?
她艰难斟酌着词句:“江湖人义气当先……不能见死不救,就算今日是江彬景应龙掉落水中,我也一样会舍命相救……”目光闪烁不敢看他的眼睛。
雨化田语音带着很多戾气和几乎不可察觉的伤痛:“你真的不懂?”
顾少棠别开了脸不去看他:“我不懂。”
不能懂也不该懂。
雨化田眼中的火焰,一寸一寸,暗了下去,一点一点,冷了下去,变换成浮冰的清冷刺骨
顾少棠的一句“不懂”,他又何尝听不明白?她那是明明白白的承认:“纵然你对我有心,但我却无意于你。”只不过是因为昔日还有些矫情,一路查案还需要自己相助,不愿当面驳斥。
他本是七情不动,如神袛垂首不屑俯瞰红尘痴男怨女爱欲纠缠,如今己身堕入情丝罗网,这才觉察,这情网竟便如他昔日手下素慧容的金蚕丝所织就一般,初始无迹可寻,等发觉时就已经鲜血淋漓,痛入骨髓,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苦痛,越挣扎努力就缠的越紧,伤得越重。
一时间二人都沉默下来,顾少棠低着头,这才发觉这姿势甚为尴尬,衣不遮体相对而立,距离近到胸几乎相贴,而且雨化田又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这让她十分的不自在,伸手待要推开雨化田,刚触到他*的胸膛,就触电般的赶紧缩了回来,脖子都红了,低声道:“雨化田,你放开我。”
忽然觉得雨化田呼吸有异,不似刚才平稳,疑惑的抬起头,这才看见雨化田的神情淡漠,脸色却比方才更苍白,左胸的伤口,有鲜红的血液缓缓涌出。惊叫道:“你的伤!快躺下!”
鲵人手腕上菱刀是三刃,造成的创口比寻常的刀剑要严重得多,而且会血流不止,要不是雨化田甫一跌入水中就以内功心法封住伤口附近的血脉,早就失血而亡了,可此时他心情激荡起伏,方寸大乱,无法控制内息,被压抑的血液重新涌了上来,伤却是重了一层。
雨化田,喘息片刻,薄唇轻启:“顾少棠,你懂也好,不懂也好,我有几句话……”
顾少棠盯着他的伤口,急道:“有什么话待会儿再说,先止血。”
雨化田伸手如电,左手钳住了顾少棠下巴,手腕用力强迫她抬头与自己对视:“你给我好好听着!”
顾少棠略一挣扎,就见雨化田英挺的眉头微皱了起来,知道这动作会牵动他左胸的伤口,暗自发愁这死太监真是拿自己生死当儿戏,也就只好不动。
雨化田看着她,阳光照在他轮廓鲜明的眉骨上,投下一片暗影,明明是朗朗乾坤,他却阴冷的像暗夜里俊美邪祟的妖魔。
他的语气冷得像冰封万年的寒冰。
“你若无心,就离我远一点,收起你侠义心肠那一套。”
“你若无心,就不要做些蠢事让旁人误会。”
“你若无心,我的生死就与你无关,就算今日你不跳下来,雨化田也不会死,我闭气也能从河底走出去。”
雨化田轻微咳了一下,菱刀的戾气到底还是伤了肺叶,第二次失血让他有点耳鸣。
他松开了手上的力道,修长的手指顺着顾少棠的下颚缓缓滑上,轻轻抚着她的玉色的面颊,第一次不加掩饰的让那忧伤的无望的爱意浮上狭长的凤眸。
“你若无心,别招惹我,别怜悯我,否则我怕你有朝一日付不起招惹我的代价。”
咽喉处有股腥甜的血液涌上来,只觉得阳光无比刺眼,就此跌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模模糊糊也不知过了多久,雨化田依稀知道自己在做梦,好像是幼年时,骑木马摔伤了腿,母亲把他搂在怀中,微笑宽慰,那怀抱温存得他让心生眷恋,然后母亲的容颜开始像烟一样的消散,他想要喊:“别走”,却发不出声。
他豁然睁开了双眼,旋即发觉重伤后的身体竟然还是十分温暖,就如那永远不可能重来的童年旧梦中一般。
雨化田侧过头,对上顾少棠在黑夜中也灿然如星的双眸,冷淡道:“你把我的警告当耳边风?”
顾少棠并没有害羞之类的多余表情,只是轻手轻脚的把他放在地上,闷声道:“方才你昏迷不醒,不能运功抵抗山中夜寒,若受寒发热十分危险,不得已而为之。”径自闪到一边,靠着山壁坐下。
雨化田举目四顾,这才发觉他们是身处一处山穴之中,自己身上的伤口已经敷了一味止血的草药,也不知道这山谷之中,顾少棠是从哪里弄来的。这时冰轮已升,月光沿着洞口照射进来,照在顾少棠身上,她低着头抱着膝盖若有所思,身形更显单薄。
雨化田心中怜惜,感激,嫉妒,失望种种感情交错闪过,却只是化作轻轻的一声叹息:“你不必救我的。”
顾少棠飞快的接口道:“你说的我都记得,也都明白,等江南的案子一了,你回京当你的厂公,我当我的将军,不会再有多少同行的机会,即使有,也是在官面上;再说我也不可能一直女扮男装当这个将军,早晚会回江湖上去,更加不会出现在你眼前,”她咬了咬嘴唇:“桥归桥,路归路,我们本来就不是一路人,这样最好。”
雨化田半晌才轻笑一声,附和道:“对,这样最好。”
山洞寂静下来,唯有飞龙瀑的水声如雷。
月亮越升越高,月光从洞中的一边缓缓转到另一边,顾少棠连姿势都没有变过。
“还有一件事。”
“什么?”
顾少棠的声音醇厚清婉,在山洞之中带着微微的回音甚是好听。
“我被绍赫射伤那夜,你做了什么?”
雨化田心中一打了个突,呼吸骤沉,几乎听见自己心弦绷紧的声音。为什么明明已经放弃希望,却还是不想让她知闻那夜迷情?想到此处,心中又是一惊:雨化田竟如此软弱,不愿顾少棠知晓后憎恨于你,难道还是心中存了万一侥幸,希望她有朝一日回心转意对你倾心?
雨厂公一向狠戾乖张,对旁人的软弱也好苦痛也好,都没什么同情之心,他连自己的软弱都不肯同情,也不肯原谅。激愤之下,就想把实情和盘托出。
便在此时,洞外隐隐传来一阵呼喊之声,被水声掩盖,听不太真切,顾少棠一跃而起,冲了出去,抬头望去,只见瀑布顶端的山崖之上,有无数火把晃动,她这才听得真切,方才是许多人在齐呼自己的名字“顾少棠,顾少棠”,她知是风里刀寻了帮手来相救,心中一喜,朝上喊道:“我在这里”,用内力的送了出去。
不多时,就看崖上有一条软梯缓缓放了下来,也不知道风里刀如何这般手眼通天,竟然半天之内弄了这么长的梯子,不多时,就看有人手持火把沿着梯子缓缓攀了下来。
顾少棠正抬眼相望,忽觉肩上一暖,转头一看,雨化田那件青衫已经披在了自己身上。
雨化田正负手站在她旁边:“来人身有武艺,应该是那臭东西调了扬州府驻扎的西厂番役过来。”
顾少棠心中微觉感激,此刻她身着中衣,总不好出现在众多男子面前,再说先锋将军何等赫赫威名,扬州也不会无人知晓,她一身女子装扮总是不行。
等了半晌,却见只有一个人沿着软梯爬了下来,他们想得到,风里刀自然也想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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