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苍山(龙门飞甲后传)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三生石上旧精魄
旁边按察使郭瑞道:“厂公有所不知,有两个贼人绑架了巡抚温思道大人,我们正在设法营救。”
“雨化田”摇了摇头,冷冷道:“此事我已得知,温思道勾结盐商,图谋不轨,陛下早已得知,此番是我派人捉拿他的,你们把人撤走吧。”
知府郝克通和按察使郭瑞对视一眼,额头上都冒了冷汗,怎么一下子乾坤颠倒,挟持巡抚的贼人倒成了钦差御派了?可眼看西厂的缁衣番役源源不绝的涌入府内,若反抗起来,眼前这百余衙役可是万万不是敌手,心中暗想:温大人,并非卑职不救你,实在是对方势大,相救不得。只得清了清喉咙,道:“听从厂公号令,放下兵刃,退下去吧。”
捕快和葛衣人面面相觑,都不明所以,却也只得奉命放下武器,退到一旁。
红砖小院院门打开,督主风里刀走路带着风,闯了进来,身后是个穿飞鱼服的青年,单眉细眼正是二档头王安佐,身后的缁衣西厂番役两旁分列,站在门口,倒是威风气派。
风里刀看了眼顾少棠,眼中有喜色,但碍于她的身份不能揭破,并不打招呼,顾少棠大大松了口气,雨化田却是脸现不屑之色,低声道:“蠢材。”
只有温思道是满脸困惑之色:自己对西厂也算礼数周全,没有得罪,这雨太监今日怎么就不肯放过自己了呢?
知府郝克通恭敬等候在门口,道:“不知钦差大人要往何处安歇?”
西厂的人已经七手八脚把温思道解下压住,又从屋内抬出了还在养伤的范长亭
风里刀缓缓走了出来,随意道:“既然在杭州,那就借知府衙门一用吧”。
日暮苍山(龙门飞甲后传) 第145章 雨化田的真面目
www.telexh
.com,最快更新日暮苍山(龙门飞甲后传)最新章节!
一行人鸠占鹊巢,把堂堂知府衙门,变了西厂行辕,但好在西厂嚣张跋扈之名远播,倒也无人觉得奇怪
。
温思道押在死牢之中,派了王安佐带着亲信的西厂番役里三层外三层严密看守。风里刀这才略为放心,转回花厅来。
顾少棠和雨化田正在休息,顾少棠见风里刀自己进来,忍不住皱眉道:“你怎么这么晚才来?”她说得却不是风里刀到这花厅迟,而是怨他到温家晚了。
却原来是顾少棠和雨化田先往绍兴白凤镇,风里刀留在京城料理出京之事,以飞鸽传书暗通消息,转眼月余,风里刀上疏要往江南调查官员弊案,正值年关皇帝爱热闹,本要留人,但景恕和马德彪连连吹风,暗示江南事大,不可耽误,朱见深这才勉强同意,风里刀等得几乎急死,得了圣旨,这才带了几百番役校尉,直奔江南而来。
顾少棠和雨化田在出手之前,就已知风里刀领着西厂大队人马,即刻就到杭州。
温思道身为一省巡抚,牵一发而动全身,不能等闲视之,王七善一死,他已成神武将军案唯一人证,冒险掳他出府,刀兵无眼,若有闪失那可是悔之莫及,顾少棠先行传书通知风里刀赶往巡抚府,自己先下手擒住温思道,守株待兔,等风里刀寻来。
原本万无一失的计策,但风里刀不知是和原因耽搁了时辰,害得顾少棠意料之外的虚惊一场。
风里刀叹了口气,道:“官船搁浅,我差点急死,赶紧换马赶过来的。”
雨化田一脸:“我就知道你这个蠢材会误事”的鄙夷表情。
顾少棠点点头,道:“你怎么就带王安佐一人过来了,牛得意呢?他伤还没好?还有那个脸蛋漂亮的三档头,他呢?”
风里刀道:“牛得意伤得太重,我看他走路都费劲,没让他出来。你们不是让我去查正统十二年编纂院的同进士中可有一个叫义山的吗?”
顾少棠忙问:“怎样?”
风里刀道:“户部倒是有些纪录,但编纂院都是些无足轻重的闲人,他们的资料从来无人管理,闲散堆积在一处,汗牛充栋,想找到三十年前的谈何容易?我早让三档头带着人去翻了,但还没消息。”
顾少棠迟疑道:“银样镴枪头,他行吗?”
风里刀笑道:“朱迟美武艺不成,记性倒是一等一的好,让他干这个,再恰当不过。”
正说话间,门外守卫的番役喝道:“什么人?” 一个女子的声音道:“送茶的。”接着屋门一响,一个粉衣小婢端着茶壶茶盏走了进来,似乎甚是胆小,缓缓走到桌旁,放下托盘道:“请用茶。”
顾少棠还想着编纂院之事,心不在焉的点头道:“你下去吧。”
那粉衣小婢退开几步,突然之间伸手在发髻上一抽,抽出了一柄两寸来长的薄刃,朝风里刀猛扑过去。雨化田在桌子对面,那小婢离风里刀和顾少棠都只有一步之遥,猝然生变不及提防,风里刀呆住了,下意识的抬臂一挡,“嗤”的一声,利刃划破了官服和里衣,鲜血四溢。
风里刀“哎呦”一声,朝后摔倒,那小婢犹不放过,又举刀刺去,顾少棠这才反应过来,如何不急?右手一抬,三枚星玄脱手而出,又准又狠,印堂咽喉胸口,齐根没入,丝毫没有留力。
那粉衣小婢仰天跌倒,死尸坠地。
顾少棠白着脸把风里刀搀了起来,关切道:“你伤得怎么样?快给我看看。”
风里刀道:“皮外伤而已,”又强笑打趣道:“差点误了你的事,这是老天罚我,可不生气了吧?”
顾少棠不敢怠慢,赶紧掀开他袖子查看,所幸伤口渗出鲜血都是鲜红之色,并无中毒的迹象,取了绷带和金创药,包扎妥当,这才放心下来。
雨化田让外部守着的番役把尸体脱下,好生调查身份,转身道:“这府衙并非固若金汤,我们还需早日拿到温思道的签字画押的口供,早日回京为上。”
顾少棠和风里刀深意为然的点了点头。
暗无天日的黑牢之中,火把也不知燃烧了多久,散发着腐臭的死气,温思道匍伏在地。
风里刀还穿着厂公的服色一旁闲坐,顾少棠抱臂当胸,冷冷道:“温思道,也是个聪明人,负隅顽抗这么久,又有何用呢?”
“盐商徐春林已经什么都说了。”
“布政司使,按察使,你的亲信党羽,如今已经跟你一样,都成了阶下囚。你还盼着他们救你吗?”
顾少棠走上前去,用靴尖踢起温思道的脸:“说,三十年前,天命十二年,你到底做了什么事?”
温思道战栗的如同一只垂死的硕鼠。
“吱呀”一声,牢门一开,却是雨化田走了进来,对顾少棠道:“那婢女身份查出来了。”
顾少棠道:“哦?是什么人?”
雨化田懒懒道:“是温大人的第十三房小妾,”他声音里带着寒冷的笑意:“温思道,你的小妾刺伤了西厂厂公,你说这是多重的罪?西厂的番役已经把你的14位夫人,八个儿子三个女儿都带到这里来了。”
温思道喉头咕咕作响,哀声道:“……我子女尚未成年,就算在我定罪之后,他们也只当流放发配……”
雨化田森然冷笑道:“依大明律不足十五岁的男童女童固然可免刑罚,但如今他们都是刺杀厂公的嫌疑之人,自当别论,拷问犯人,用些西厂的非常手段,也是情有可原了。”
温思道惊道:“……你……你要做什么?”
雨化田对风里刀甚无诚意的一草草拱手,道:“请厂公大人让他们把东西和人带上来。”
风里刀不知他要干什么,却也不能反驳,皱眉含糊道:“都带上来。”
牢门打开,缁衣的西厂校尉架上柴草,又在柴火之上架了一口注满水的铜鼎,那铜鼎十分沉重,两人尚且合抱不拢。
接着,又有人提着三个手足反绑的幼儿走了下来,大的六七岁,小的只三四岁,三个孩子都是啼哭不止。
顾少棠怔怔看着那不详的铜鼎,脸色惨白。
雨化田摆了摆手,三个稚子都被惯入了铜鼎之中,想来是水甚是寒冷,都哭得直如杀猪一般。
雨化田半蹲在温思道面前:“说,还是不说?”
温思道颤抖的更加厉害,低头不语。
雨化田站起身来,上前几步,从墙上摘下一枚火把,毫不迟疑向前一掷,柴草干燥,沾了火“呼”的一下登时剧烈燃烧起来。
雨化田回过头,全身散发着地狱的气息,冷冷看着温思道:“说,还是不说?”
温思道在地上蠕动着,喃喃自语:“魔鬼,你们这些魔鬼……”
火光越烧越旺,地牢之中几乎温暖如春,谁都明白,这是何其惨酷的温暖——三个幼童哭声几乎令人心悸。
雨化田表情没有些微的变化,薄唇微启,第三次重复“说,还是不说?”
顾少棠忍无可忍,伸手挽雨化田的衣袖,杏眼含泪,对他拼命摇头。
雨化田忍住心肠,甩脱了她的手,淡淡道:“温思道,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顾少棠转头去找风里刀:“快让他们停手。” 风里刀眉间显出痛苦之色,却也一样摇了摇头,斗智也好,斗力也好,与豺狼斗的是凶残,心软就会功亏一篑。
便在此时,温思道终于彻底崩溃,如野兽嚎叫起来:“我说……我说……”
几个西厂的番役提了冷水,飞快的浇灭了铜鼎周围的火焰,将孩子带走不提。
温思道颤颤巍巍拿起了被扔在他面前的纸笔
地牢空气闭塞不流通,顾少棠只觉得地牢之中血腥腌臜之气混合着方才蒸腾的水气甚是难闻,皱眉忍了片刻,欲呕之意却是再也压抑不住,脚步匆匆上了台阶。
冲出狱门,守卫的西厂番役各个目光惊诧,顾少棠值得又跑几步,转到个偏僻的角落,这才扶住墙,干呕了起来。除了清水,并吐不出什么。但胸口那股郁结之气,却是迟迟不散。
身后脚步声响,一只手伸过来,轻抚上她纤细的脊背,平顺她因呕吐而凌乱的气息。
顾少棠并不回头,低声道:“如果温思道一直不肯招认,你会让人把火扑灭吗?”
那只手停了片刻,顾少棠有错觉他在颤抖,但是那个人,是不会颤抖的。
他终于开口,语气平静的好像在谈论天气“不会,这是击溃敌人的手段,如果这三个不够,门外还有其他的,除非温思道如我所愿如实招认,否则我不会罢手。”
顾少棠玉色的手指几乎扣入墙中,猛的转过身来,红着眼怒视雨化田:“那么小的孩子……”
雨化田并不辩驳,垂眸片刻,从怀中掏出一方白帕,去擦顾少棠嘴角的水迹。
顾少棠别开脸,生硬的躲开他的手,在理智上她明白自己没有责怪雨化田的立场,若不是为了自己的家事,他一个西厂厂公又何必冒天下之大不韪,去得罪温思道这样的封疆大吏?温思道如实招认,又何尝是雨化田的愿望,不是因为自己,这一切与他何干?可目睹地牢中一幕幕,就如同木刺入肉,碰一碰都是隐隐作痛,忍不住就要发作。
雨化田的手在空中僵了片刻,缓缓收了回来:“我并不喜欢杀人,只是对杀人没有什么感觉。那只是我做事的许多方式之一,我用我的方式做事,不理人伦,不惧天谴,只论有效,不达目的绝不罢休。
我从来都是这样的人,顾少棠,你最好一直记得。”
顾少棠鼻子一酸,几乎哭了出来。
日暮苍山(龙门飞甲后传) 第146章 错中错逃难逃
www.telexh
.com,最快更新日暮苍山(龙门飞甲后传)最新章节!
也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得旁边脚步声响,却是二档头王安佐一路小跑了过来,顾少棠忙侧过脸,用袖子把脸一抹,振作精神叫道:“二档头,你找我?”
王安佐拱手道:“督主在偏厅等二位,有急事。”方才顾少棠从狱中跑出来,“闲人”雨化田大摇大摆追了过来,“督主”风里刀只能干瞪眼,带着手下押着要犯继续写供状。
顾少棠心知一定是温思道的供状写完,神武将军案总是昭雪有望,也顾不得自己那点小思想,看了眼雨化田,低声道:“走吧。”
二人一前一后进了地牢旁边的偏厅,风里刀背着手,在地下不安的兜着圈子圈,一见顾少棠进来,急道:“你怎么才来?”
顾少棠本来以为他是因为自己和雨化田在一处不悦,一看风里刀脸都白了,就知不对,问道:“怎么了?温思道的供状呢?”
风里刀英挺的眉头皱了起来,将手中状子递了过来:“你看了再说。”
那状纸上的字密密麻麻,写得都脱了型,一看就是在极慌乱绝望的状况下缩写,顾少棠凝神细读,口中默念,不多时就看到篇尾,表情也变得跟风里刀一模一样,白着脸无比错愕。
雨化田心中奇怪之极,从呆若木鸡的顾少棠手上取了状纸,想看看温思道到底供出了多么奇诡的案情能让她如此震惊。
等他看完,连雨化田都楞住了。
三个人面面相觑,互相交换着“怎么会这样”的眼神。
状纸上写了一件非常残忍,且骇人听闻的故事,卅年前的天命十二年,一个乡下童生去探望自己刚中进士的表兄,同宗长相相似,同样年纪,同窗读书,表兄有着光辉远大前程,自己只能回乡务农,残酷的现实让这个童生的心扭曲了。于是在一个夜晚,他灌醉了表兄,溺死在水缸之中,然后给他穿上自己的衣服,把尸体扔进了护城河。
从那天起,温思道不再是温思道,这个童生成了温思道,他顶着表兄的身份进了翰林院,开始享受他人生的风光无限,在他冒充生涯的第二年,真的温思道的老师,时任河南御史的吴中来京城拜访他,现任的温思道非常惊慌,还不等他到来,就雇凶将他杀害在道中,然后风光无限直到今日。
并不是温思道的故事有多么奇诡可怖,而是他的故事,并不是顾少棠他们意料之中的那个故事,他拼命隐瞒的三十年前的秘密,根本与神武将军无关。
顾少棠看了看状纸,迟疑的看看风里刀道:“你看着他写的吗?会不会是在撒谎?”
风里刀点头道:“我一步都没走开,眼看他写完的,”挑了挑眉又道:“依我看,他不像是在扯谎,若有人能在那样失魂落魄的状况,还能编出如此完整的故事,那可真是神仙下凡。”
顾少棠转头看雨化田:“你说呢?”
雨化田思忖片刻道:“我也觉得不像假的,按状纸中所说,温思道自诉他中进士直接进了翰林院,那自然并未到过编纂院,这个一查便知,无可隐瞒,这样一来,就跟王七善所说的证词对和不上了。”
顾少棠心头掠过一阵寒意,跌坐在椅中,恨恨抬头:“又上当,在温思道身上花了偌大的功夫和力气,难道又是白费功夫?”
雨化田细细把二下江南以来的经历细细想过,却一时也找不出头绪。
仍存了万一的侥幸,飞鸽传书回京,让牛得意调查温思道的官场履历,希望是他的供状作伪,那就还有一线希望。
三日之后,两只白鸽扑棱棱的落在了杭州知府府衙之中,不多时,两只竹管摆上了督主案台,风里刀手臂上仍缠着白绫,费力的打开了其中一个,看了看坐在他左下首喝茶的顾少棠和雨化田,念道:“温思道,天命十二年科举第十名,当年入翰林院。”
顾少棠神色一黯,把茶碗悻悻的放在矮几上,这意味着温思道说的是真。
风里刀随手倒出了第二个竹筒中的小片白绢,他盯着那片白绢看了半天,有分别看了看雨化田和顾少棠。
雨化田沉着的继续喝茶,问道:“上边写着什么?”
风里刀问道:“你们让西厂调查的是,天命十二年编纂院可有叫义山的人逃走?”
雨化田点头道:“对。”
风里刀道:“朱迟美查到,天命十二年,编纂院有一个叫义山的人疫病死去。”
顾少棠本有些沮丧,登时凝神看了过来:“什么?”
雨化田道:“逃走,疫病都不过是失踪的借口,用什么都一样。”
风里刀语气有些飘忽不定:“可是,按这信中所说,当时因疫病死去的人,并不是你们所说的两个,而是三个。”
顾少棠和雨化田都是一惊:“三个?”
风里刀念着白绢上的名字:“当年有三个同进士因疫病死去,分别是单子鱼,孙景明还有陈邈,这个陈邈字义山。”
顾少棠心中飞快的算计,一直以来,他们只知道死在京城的沐老翁,死在鱼缸里的王七善是从京城逃出来的同进士……那么突然多出来这个人,他是谁?
云山寺。
了尘铺开宣纸,写的是我佛经卷,如是我问,字字行行,都是慈悲。
小沙弥慧净慌忙来报:“方丈,来了好多好多黑衣人。”
了尘微微一笑:“无妨。”
既种恶因,终收恶果,天理昭昭,该来的总是会来,想逃的总是逃不掉。
“吱呀”一声,禅房的门被推开了,慧净惊道:“施主……你,你怎么回来了?”
顾少棠目不转睛的看着了尘:“你为什么不逃走?”
慧净嚷道:“云山寺好意收留你们,你们为什么要和方丈为难?”没等他说第二句,已经有缁衣人上前,将他拖将下去。
了尘停下笔,叹了口气道:“不要为难寺中僧众。”
风里刀一身玄色云纹的官袍,挑眉道:“这可由不得你。”
“您也回来了,”了尘看了看他,又转眼看了看仍作方士装扮的雨化田,忽然微笑:“不对,是这位施主回来了。”
雨化田冷笑道:“大师倒是好眼力。”只有几面之缘,却能分得清他和风里刀,这样的人并不常见,也难怪他能将众人玩弄与鼓掌之间,独自活到最后。
了尘笑道:“老衲年纪老了,眼睛也花了,这心倒更明白,用心眼看这花花世界,倒更澄明一些,看人也更清楚一些。”抬手欲挪动宣纸,继续向下写经文。
顾少棠走到桌案之前,先按住铜狮镇纸,抬头道:“我有一事,还请大师指点迷津。”
了尘放下笔道:“施主请说。”
顾少棠神色清冷,有些疲倦,一字一字缓缓说:“你是谁?单子鱼,孙景明还是陈邈?”
了尘神色微变,沉默半晌,长叹一声:“孙景明爱子成痴,盼独子能位居高官为国卿相,他自以为把老师章骢拖下水,那人就不敢轻举妄动,任他予取予求,保他儿子平步青云,可惜不过是贪心遮了眼目,妄送性命罢了。”
顾少棠心下了然,死在京城的沐家老翁是孙景明,忽然想起落雷的那个雪夜来,脱口而出:“王七善就是单子鱼,他是‘泥鳅’,当时我们假冒义山寻问神武将军案真凶的紧要当口,王七善突然大呼头痛,发足就跑,然后昏了过去,我一直以为是因为打雷,现在想想--”她眼光灼灼看着了尘:“真正的原因是你走了过来,他受惊心思混乱才又逃跑。
因为你是陈邈,也就是王七善口中的真正的义山兄。”
了尘脸现苍凉之色:“这个名字,好久没听过了。”
日暮苍山(龙门飞甲后传) 第147章 真相
www.telexh
.com,最快更新日暮苍山(龙门飞甲后传)最新章节!
顾少棠微觉惊异:“你承认了?”
了尘叹道:“景明,子鱼还有我,我们逃了三十年,躲了三十年,惊弓之鸟当了三十年,又有多少舒心快意的日子?如今风烛残年,故人凋敝,他们先走一步,倒是解脱,徒留我一人苦熬恶业。”
顾少棠盯着他:“你若真是堪破生死的高僧,又怎么会为了自保,下毒手害死单子鱼?他对你这个义山兄,可是甚为亲厚,够义气的很,临死之前还诬攀温思道,指望借浙江巡抚之手,解决我们,保你平安。”
虽然温思道也不算冤,杀人冒名贪赃枉法,暗室欺心自以为神鬼不知,却也难逃天网恢恢。
了尘道神色哀伤:“子鱼性子软糯,一直对我甚是倚赖,他不是我所杀,却也是因我而死。所有罪业由老衲一人承担。”
顾少棠只是冷笑:“所有罪业?卅年之前,神武将军顾易安,将军百战身名裂,腰斩午门血溅高杆,这一桩你也能承担?”
了尘的表情很难形容,似乎是极端的痛苦,又似乎是解脱的释然,他静默片刻,转过身,打开了身旁的黄梨木斗柜。
顾少棠全神警戒,见了尘忽有动作,还道他要取刀刃毒药自戕,心急之下上前就拗住他手臂,朝柜内一看,却是愣住了:那不大的斗柜之中却是空空如也,不由疑惑的看看了尘,不知这狡猾的老和尚玩儿什么花样。
不料了尘也是一脸惊异之色。
便在这时,屋外喧哗声响,王安佐带着几个西厂番子,扭着一个矮胖的方脸小沙弥走了进来。
风里刀转头道:“怎么回事?”
王安佐拱手道:“禀督主,这个和尚在鬼鬼祟祟寺中东北角的菩提树下烧什么东西,被我瞧见抓住了,不知是否与案情有关,不敢擅自作主,所以带来请您示下。”
风里刀还未开口,却见那方脸小沙弥把胸一挺,大声说道:“王七善是我杀的,柜子里的东西是我烧的,你们不要为难我师傅了!”
此言一出,顾少棠眼中几乎喷出火来,雨化田冷冷的看风里刀一眼,眼神意思很明显,不是蠢材的话,就不要耽误,速速把这小和尚扒皮抽筋拷问。
却听了尘苦笑一声,道:“慧明,你这傻孩子,其实那柜内的东西本就是我所写,烧与不烧,并无大碍。万般带不走,唯有业随身,你救不了为师,还赔上自己。” 回到桌前,把先前所写金刚经放到一旁,重新摊开一张素白信笺,提笔蘸墨。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