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恨刀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梁白开
思及此处,心口剧痛,好像做了天下间最不可容忍的事,手中梅花刀似有千钧之重。
庄敬亭冷笑,一手握紧剑柄:“你要替方家报仇,便来吧。”
传志迟疑,又问:“九叔说的是,你才不是铁匠。你究竟是什么人?”
庄敬亭笑道:“这很要紧?”
传志应了一声,迷惑道:“张三不为什么要让天下人知道此事、谋害方家?是他同你合谋吗?方老爷何时拿到了藏宝图藏在墓穴中呢?还有我,我真的是方家少爷吗?我还有许多事不清楚,不能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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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九大怒:“你不肯信我?”
传志摇头,看向手中的梅花刀。他自然相信九叔,可庄敬亭所言不无道理。
庄敬亭眯起双眸,细细打量他一番,笑道:“传志,你果真不像方家的孩子。你该是好人家的孩子,可惜,可惜,怎被这男人利用,来抢我方家的东西呢?”
付九破口大骂,庄敬亭大笑不止,提剑向他二人砍去,喝道:“到地狱问那张三不吧!”
传志左手一划推开付九,右掌蓄力在他剑身上奋力一拍,掌上绵力接连而出,震得重剑不住颤动。众人大惊:这小子功夫长进好快!却瞧得秦筝胆战心惊:他余毒未清,全凭一口恶气,如此不知节制挥霍内力,能撑到几时?
庄敬亭大骇,横剑再攻,听得一人道:“臭小子!蹲步穿掌,弓揽挑按,虚实相生,意气合一。只要小心火弹,便不怕他。”白思思双手垂在身侧,泪痕未干,口中念念不止,将拨云掌其它几招的口诀一一念给传志。
薛雷奇道:“这小妮子功夫好生奇怪!”
传志弃了梅花刀,以双掌与他相缠,身影灵活自如,每每重剑要碰到衣衫,都给他躲了过去。庄敬亭断了一臂,单手舞动长剑,已是吃力,遑论以暗器偷袭。拨云掌如行云流水,煞是好看,连罗成等人也静立旁观。瞧了片刻,周审川惊道:“这是谢大侠谢慎山的功夫!”
谢慎山在江湖中久不现身,见过这套掌法的人寥寥无几,众人一听此言,更是瞪大双目细细端详,生怕错过一招。谢慎山同张三不交情颇深,张三不是谋害方家的罪魁祸首,传志何时学了他的功夫?付九心生怒意,又无从插手,朝白思思恨恨啐了一口,骂道:“闭嘴!传志要报仇,自然用我方家的功夫!”
白思思冷笑道:“他所学分明是青石山一脉,哪里有你方家的?”
庄敬亭听到此言,大笑道:“不错,臭小子,你若是方家的孩子,不应当用方家的功夫报仇吗?莫不是这冒牌货从未教过你?”
传志一愣,庄敬亭的剑风当胸而来,逼得传志连退三步,前襟已被划破。庄敬亭甫一得手,横腿扫他下盘,又接连道:“你到底是什么人?哪里来的野小子!当真是方家子孙?你是青石山弟子?还是这小妮子的徒弟?莫不是石头里蹦出来的小妖怪吧!”
他信口拈来,传志心烦意乱,渐力不从心,频频后退。他一心想逼问当年真相,未下杀手,可庄敬亭却要他性命,手指向怀中一摸,朝他扔出一物。传志翻身欲躲,喉中一甜,血气上涌,动作缓了一步,只来得及抬臂遮住眼睛。
便在这一瞬,有人飞身将他扑倒在地,抱着他接连打了几个滚。火弹在身前轰然炸开,灼灼热气喷在面上,传志匆忙坐起,抱紧怀中之人。瞧见庄敬亭动作,又发觉他身体有异的,自是阿笙,却不知手脚俱断的他,如何恁快扑过来?阿笙轻咳几声,怒道:“三言两语便将你说懵了,蠢货!”
两人坐在地上,传志瞧见他背后衣衫尽破,鲜血淋漓,几要吓哭,将他抱起去寻秦筝,将庄敬亭之事也忘在了脑后。周遭尽是火药烟雾,一时瞧不清人在何处。若是庄敬亭追来再杀,凭他此时心神,断然躲不过。好在罗周二人眼疾手快,一齐出手将人拦下。
待烟雾散去,庄敬亭体力不支,跪倒在地。罗成弯刀正抵在他颈上。秦筝一见阿笙伤口,恨恨瞪了他二人一眼,阿笙道:“不妨事,回去再瞧。”秦筝一只小小药包,也装不了多少药物棉布,只得作罢。传志心痛不已,愧疚难当,一心瞧他伤势。庄敬亭笑道:“倒是个痴情儿。付九,你自诩忠心耿耿,怎将方家孙少爷养成了断袖?莫不是想绝了方家的血脉,独吞那天下至宝吧?”
眼见传志失了复仇先机,又大庭广众之下与阿笙纠缠不清,付九恼羞成怒,无言以对,对传志怒道:“你过来!”
庄敬亭道:“下人对主子颐指气使,付九爷好生了得。诸位可都瞧见了,若真是方家人,岂会如此?”他话音未落,被罗成一脚踹倒在地,尘土沾了满脸,也不慌不恼,仍是笑。
付九咬牙,迎上众人神色,只觉旁人都信了他的话。天地间谁也不能证明他是真的付九,传志是真的方家孙少爷。再看一眼方家墓穴,十八年来兢兢业业,一刻不敢忘怀方家之仇,竟落到这般地步?胸中郁结难当,拔刀怒道:“老爷少爷在天之灵都瞧见了,付某已将孙少爷抚养成人,找到了当年害我方家的真凶,谁想被小人如此侮辱!传志,你且看清楚了,付某一片忠心,绝无半分假意,今日就以死明志,自证清白!方家之仇本该你来报,你莫忘了。今日你不肯杀了庄敬亭,我无颜去见老爷少爷,做鬼也不得安心!”说罢便要刎颈自尽。
传志大惊,正要拦他,人群中忽响起两道声音:“且慢!”
两名女子缓步而出,瞧见彼此时皆是惊讶。她二人并不知对方是谁,阿笙却认得,一人是郑夫人,一人竟是宋琳。
郑夫人对宋琳微微点头,转向众人道:“我有话要说。”原来清宁见传志给庄敬亭步步紧逼,心急如焚,不停央她,清欢一听母亲可为传志作证,虽不知其中原委,也上前帮腔,到此时,郑夫人方不得不站了出来。她定定端详传志面容,忆起当年他母亲模样,缓缓道:“十八年前,我曾见过付大爷一面。”
饶是付九也愣住了,道:“你是何人?”
郑夫人戴着面纱,缓步走至他面前,沉吟许久方抬起双眸,与他对视一眼,又赶忙移开:“二月初九那夜,你在林中与方二夫人相遇,我躲在暗处,瞧见了你的脸。方二夫人她……是我的师姐。”
付九心头起疑,死死盯着她的面容,怒道:“你将面纱揭了。”
郑夫人垂眸不语,纤瘦的双肩颤抖不止,显是惧他。清欢上前护住,怒道:“你算什么东西,对我娘无礼!”
付九傲然道:“付某虽不成器,也不稀罕旁人可怜,我不曾见过你娘,何必要她作证!”
清欢大怒,郑夫人在他掌心一握,温声要他退下,朝付九走近几步,抬头望他,眼中竟有盈盈水光,瞧得付九一怔。她身娇体弱,声音也是纤细柔软的:“你救了师姐,还将传志抚养成人,她泉下有知,一定很感激你。我记得你面上有一道疤,却不知你何时断了手臂,这些年,你一定受了许多苦。”她说罢垂下头去,又转向众人,朗声道:“妾身眼见过付大爷真容,绝不会认错,前两日不曾为传志说话,是因为诸位都是耳聪目明的大英雄,自有判断。谁料姓庄的手段如此下作。妾身愿对天发誓,这位千真万确是付九爷。”
付九一动不动,望着她背影,面上瞧不出是何情绪。
她说罢回到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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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成身边,身子一软,倒进丈夫怀中,额上已是冷汗淋漓。清宁慌忙唤人为她拿药。众人不知其中原委,见是郑夫人所言,想来不假,又思及昨日,那另一对方家主仆人证物证均在,可不也是假的?聪明的当即想到万窟山,再看祝罗敷托病不出,只留一个弟子阿柔在场,暗道:莫不是庄敬亭与祝老太太合谋,老太婆晓得大势已去,怕当场丢了颜面,才不肯现身罢?
阿柔辈分低微,始终不曾说话,时不时偷瞧阿笙、传志两人。
周审川叹息一声,看向宋琳:“这位姑娘有何话要说?”
宋琳冷笑:“在下姓宋名琳,关中宋家镖局总镖头宋双文之女,来取落梅庄付九的性命。旁人会认错,我可不会,这厮正是付九!”话音一落,那渭南镖局的孙百宁一声惊叹,站了出来:“竟是琳儿吗?我是你孙伯伯,你可还记得?当年宋兄弟一家遭难,你与双武兄弟家的两个孩儿不知所踪,我们这些年四处打听,都找不到你三个,你……你哥哥呢?怎与付九结了仇?”
众英雄多被孙百宁打听过此事,听他所言方知眼前这女子,便是他寻找多年的宋家遗孤,不由替他欢喜。林白鹤道:“这他奶奶的英雄盟会一比吊糟,可算有些喜事了!”
薛雷骂道:“咱们周少侠的婚礼,他没放在眼里吗?”薛风忙喝止他,也顾不上瞧周玉明的脸色。
旁人为她欢喜,宋琳面上仍是漠然,冷冷道:“十八年前,我同哥哥一起前往苏州,去喝方家孙少爷的满月酒。二哥不过说了几句唐突话,被姓付的听去了,他就杀了两个哥哥。他面上那道疤,便是大哥为了救我留下的。想不到,当年杀人的证据,竟成了今日身份的证明,你可要谢谢我的哥哥?”
孙百宁一听即勃然大怒,挥拳朝付九冲去,宋琳叫道:“他的性命由我来取!”也挥掌上前。
付九原本定定站着,似对宋琳所言置若罔闻,到此时忽仰天长啸,笑道:“竟是这样!竟是这样!”他大笑不止,眼中竟有热泪,振臂挥刀,高声道:“要杀要剐,你们来罢!”
宋琳与孙百宁一人用拳,一人用掌,前后夹击攻他胸背,他挥刀向前,宋琳双掌已至,刚猛力道向背后汹涌而来,付九避无可避,扑身跪倒,喷出一口鲜血。
见如此惨状,众人皆是心惊,罗成一时不顾,庄敬亭自他刀下就势滚出,冲向传志。传志本想营救付九,脱不得身,只能举刀格他巨剑,震得半身发麻。罗成上前相帮,传志松一口气,得空回头,见宋琳一掌未,一掌又至。付九接连受了,体内五脏六腑皆被震碎,满口鲜血不住涌出,双眸涣散,泪流满面,仍是大笑,喃喃道:“我这一生,我这一生……”
宋琳停手,垂首望着他。付九伏地向方家墓穴爬去,在地上拖出一道触目惊心的血迹。血洇入地面,很快成了黑色,和泥土融为一体。他堪堪爬了两步,便倒在地上,断了呼吸。
传志身子一滞,又听阿笙唤他“小心”,庄敬亭已追至身后,他慌忙反击,脑中一片空白。
传志与罗成合力,庄敬亭渐落下风。罗成似不愿杀他,并未全力相击,反是传志面若死灰,神志不清,出手全凭本能,刀刀狠厉直逼要害。庄敬亭见他貌若疯狂,心生畏惧,又失血过多,头脑发昏,连退两步喊道:“谁想要那天下至宝!”
传志追来,一招浮云掌法尚未使出,却被罗成猛然拦下,听得他道:“藏宝图在哪里?”
庄敬亭道:“我若是死了,天下间便再无旁人知道藏宝图的下落。”
传志不管不问避开罗成,一个跳劈攻他面颊,又一人倏然而至,半空中将他按下,温声道:“暂且冷静!”这人是陆荣。他是青石山掌门人,熟谙传志武功心法,一手按他脉门,道:“当年之事,他恐怕还有隐瞒,当真要杀了他?”
传志正要挥刀挣脱,手指却给人握住了。阿笙将传志另一只手自陆荣掌中拿出,挡在他二人之间,道:“你随我来。”秦筝搀着阿笙,眼眶通红。
传志牙关紧咬,死死盯着庄敬亭,半晌方看向阿笙,又望一眼付九,随阿笙走至一旁。阿笙摸摸他的后脑,额头抵着他的,轻声道:“不要怕。”传志闷闷应了一声,拥他入怀,枕在他肩上。大庭广众之下,阿笙瞥见旁人眼色,涨红了脸,叮嘱他去安置付九尸身。传志依言将付九抱至墓穴前,拂去他脸上灰尘,掩上双目,见他面上似笑非笑,不知临终前想了何事。
罗成对庄敬亭道:“你想怎样?”
“谁助我逃出此地,便与他平分天下至宝。有一人助我,便分给一人;有两人助我,便分给两人;在座的都助我,那便分给诸位。”
罗成冷笑:“你谋害方家在先,又找了假的货色欺瞒天下英豪,藏宝图到手便过河拆桥,杀了他两人嫁祸传志,所做之事令人发指,谁会助你?倒不如乖乖交出藏宝图,今日留你一条全尸。”
庄敬亭吐一口血,笑道:“你们一个个心怀鬼胎,都想要那宝贝,这时候装什么好人。”
众人面色尴尬,并无一人上前。阿笙问秦筝解药可有着落,秦筝点头道:“这药与南宫家的同出一脉,略有不同。只要再过几日,定可解了我们的毒。”又想到郑家兄妹也中毒在身,等配出解药,要给他二人送上一副。阿笙点头,若是如此便不怕姓王的威胁,传志又不稀罕天下至宝,取了庄敬亭性命为他报仇便是;却想到张三不墓中所言,他谋害方家的理由,此时不问清楚,怕是往后再不得而知了然这是传志一心所求,报仇之事倒是次要,可有办法?
周审川道:“藏宝图本是传志的东西,我们要它作甚。”忽一转身,向传志跪下,拱手道:“传志,若庄兄肯将藏宝图和落梅庄双手奉还,发誓从此不再涉足江湖,你可肯饶他一条性命?在下愿终身看着庄兄,再不许他作恶,谋害他人。”
群豪目瞪口呆,薛雷更是怒道:“周盟主这是做什么!他庄敬亭作恶,怎要你下跪求情!”
周审川道:“庄兄是在下挚友,我识人不善,未能及时劝他回头,竟让他在英雄盟会犯下如此大错,害了两条性命,又让传志平白受了许多侮辱,本该磕头谢罪。”说罢向传志磕了三声响头,众人不忍再看,都避开目光。
庄敬亭骂道:“老子的事跟你有何关系?轮得到你磕头!”
传志立在阿笙身后,若有所思,并不作声。阿笙道:“你想杀他报仇便杀。不必顾忌周盟主的面子。”
传志点头,看看付九,又望一眼宋琳,轻声问:“他害你断了双手,你想砍了他的两只手吗?”
阿笙想了想,道:“那倒无妨。但他害你流落他乡,孤苦无依,我很想要了他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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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你报仇。”
传志又问:“九叔杀了宋姑娘的家人,宋姑娘又杀了他,我要杀了宋姑娘为九叔报仇吗?”
阿笙道:“是你叔叔有错在先,先害了人家。不过你若想报仇,倒也无妨。”
他两人轻声细语,交头接耳,视旁人为无物,在这惨烈血腥的时刻圈出了一块旖旎缱绻的地方,瞧得众人哑口无言,周遭鸦雀无声。
传志思索片刻,搀起周审川,又走至庄敬亭面前,问:“你为什么要谋害方家,只为了钱财地位吗?”
庄敬亭歪倒在地,冷笑道:“事到如今,问这个作甚?我命不久矣,你想杀便杀。”
传志道:“是我爹爹和爷爷对不住你吗?我刚刚想到一事。”他从怀里摸出那半块玉,递至他面前:“这是你的东西,对不对?方大、方大……你,你姓方,对不对?”
庄敬亭敛起笑容,抬眼盯着他。
传志并无杀意,温和地凝视他的面容。他在与庄敬亭交手时,一瞬间想到了祝罗敷死前所说的话,想到了某种他不愿承认的可能,所有难解的困惑忽的连缀起来。传志温吞吞道:“你本是方家的人,爷爷和爹爹都很信任你,封决也听你的话,你对落梅庄的事了如指掌,还能模仿爷爷的笔迹伪造书信。所以张三不要谋害方家,才找到了你。是因为爷爷和爹爹对你不好,你才答应他吗?张三不说他是为了天下苍生,是因为我爷爷是个坏人,你们才要害他吗?”
庄敬亭冷道:“知道了这些,你便放过我吗?”
传志点头:“这世上的冤仇,想是没有尽头的。你害了我家人,我便要杀了你;你若有家人,也一定很想杀了我。可我的爹娘、爷爷再也不会回来了,杀了你有什么用?何况,你要是方家的人,便是我世上最后的亲人。我总要知道你是谁,你为什么害了方家,我才能知道要不要杀了你。人一旦死了,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庄敬亭失笑:“怎有你这样的呆子?杀人便杀人,何必需要理由。”
传志摇头,许久方缓缓道:“倘若那个人是我的伯父,便不一样了。”
庄敬亭一愣,众人哗然失色。
传志道:“我小时候常和九叔过招,他虽不曾跟爷爷习武,也会几招方家的功夫。你的武功,是爷爷亲手教的吗?爷爷有两个儿子,九叔很少提伯父的事。到了现在,他看到‘方大’二字,仍想不到方家还有位大少爷。一个人想要杀了他的父亲和兄弟,竟只是为了钱财吗?我不明白。”他神似恍惚无措,阿笙心道:他不爱杀人,不懂人为财死的道理,硬要为庄敬亭找个理由,又一心想知道真相,方能猜到此节。倒不如猜不到,徒添烦扰。
庄敬亭咬牙,嘿嘿一笑,借重剑支撑起身:“你来苏州杀我,不是为了藏宝图和落梅庄?”
“我不要。”传志摇头,随即又黯然道,“九叔也不为那些。若他知道你是大少爷,一定不愿意杀你。”
庄敬亭大笑一声,暴起纵剑劈向传志,罗成大惊,急跃而上,银月弯刀划向他后颈。传志但见庄敬亭双眼凸起,脖颈血溅三尺,身子近在面前,再不能前进一步,扑倒在他怀中。重剑轰然落在地上,剑柄染了鲜血,露出一朵血色的梅花。
林白鹤惊叫一声:“藏宝图!”
罗成上前拉过庄敬亭尸身,在他怀中摸了再三,又拾起地上重剑,左右搜寻。这剑样貌古朴,色泽陈旧,独剑穗上有几根新的丝线。罗成将穗子一把扯下,剥去丝线,掉出一枚小小蜡球。捏碎蜡球,里头是揉作一团的羊皮,打开来,正是一张巴掌大小的图,上头还有一枚朱印,刻“受命于天”四字。
罗成喜道:“这是皇帝之印,万万错不了!”
郑竟成、陆荣、林白鹤等人都凑上前来。事起突然,传志久久回不过神,只颓然坐在地上,盯着庄敬亭面容发呆,眼泪一个劲儿地打转:他竟死了?他真是我的伯父?真是我找了十八年的仇人?怎就这样死了?他还有许多话来不及问,还有许多问题想不清楚。阿笙与秦筝亦无言相劝,只能将他拉起。
周审川抱了庄敬亭尸身,与付九的放在一处,喃喃道:“想不到,周兄竟然是……”众人都有心瞧那藏宝图,并无人应答。
话音未落,忽听得一阵破空之声,数十支长箭簌簌射来,陆荣大叫一声“不好”,推开身边诸人,肩上已中了一箭。在场的将近百人,皆是各门各派的头目,武功不济的已然中箭,颓然倒地。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墓园四周墙上已站满手持弓箭的黑衣人,为首一人笑道:“想不到我老储还有今天,能把天下英豪来个瓮中捉鳖,可真他奶奶的威风。”
阿笙护住传志与秦筝,低声道:“果真是为了藏宝图。”
为首一人是储忠义,他身侧一是吴应简,一是常不逊,皆黑衣劲装。常不逊朝传志几人眨眨眼睛,旋即看向罗成,虎视眈眈盯着他腰间银月弯刀,舔了舔上唇。
☆、宁可枝头抱香死
陆荣先道:“来者何人!”
储忠义笑道:“听说落梅庄搞这英雄盟会,要选个功夫最好的做他奶奶的武林盟主,我家主人便想来瞧瞧,瞧这模样,来的正是时候哩!”他展臂自墙上高纵而下,常不逊随后,二人一齐落在方家陵前。
罗成将藏宝图入怀中,道:“咱们要选南北同盟的武林盟主,你主人要做他奶奶的盟主,他便做去,干我们何事?”群豪大笑不止,浑不将众弓箭手放在眼里。
储忠义冷哼一声,也不恼火,右手一挥,围墙上三支指头粗的长箭猛朝罗成射去,力道刚猛之极,罗成不敢硬夺,接连两个空翻躲将开来,尚未站定,又是三发迅疾而至。射箭的正是吴应简,他每次都是三支齐射,刚一射出,另三支便又箭在弦上,动作如行云流水,毫无迟疑。罗成每移一步,他的箭似长了眼睛,也紧跟而来。眨眼间已射了十次,足足三十枚箭皆被罗成躲过,插在地上,群豪间的小块空地已无立足之处。爱热闹的高声喝起来。
罗成退无可退,纵身跃上方家坟冢,眸中光大迸,三支箭飞至面前。他脚下不动,腰身一拧,双臂齐挥夺下双箭,另一枚却生生以口咬下,牙齿与箭簇锵然相撞,震得他稍一踉跄方才站定。
吴应简还有一支箭。
储忠义朝他一挥手,率先喊道:“好!好功夫!”
罗成却不买账,盯着吴应简狠道:“当日那一箭,可算是找到仇家了!”并不取背上弓箭,将三枚箭齐齐握住,向他奋力掷去,风声呼啸,似尖利哨音,箭上力道与吴应简的所差无几。阿笙惊道:“他内力竟强悍至此。”传志暗道,依你本事假以时日,定不会输给他;旋即再看他缠了布条的双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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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针扎似的疼,喉中顿涌起一股血气。蛇胆本是至阴之物,与他内功真气相冲,撑得一时片刻,眼下在体内翻江倒海,令人不得安宁;若是平时也就罢了,他旧伤未愈,又添新伤,毒性发作,加之张三不、付九、庄敬亭接连惨死,心神大失,已是强弩之末。
箭在半空,常不逊自平地倏然而起,以饮血刀将长箭斩作两段,又向罗成纵身追来,尖笑道:“罗大侠的好功夫,还请小生领教!”他面容狰狞,极为兴奋,罗成不敢托大,挥刀相迎。地上满是长箭,稍有不慎脚下失衡,便给对方可乘之机,两人丝毫不敢分神,众人亦不敢出声相扰,皆屏息凝神,仔细观望:这是生死决斗,比仁义阁前点到为止的比武,不知好看多少。
传志怕给人瞧出异状,咽下血气,忍痛靠在墙上,一手与阿笙握紧。阿笙一心观察罗常二人相斗,极自然地与他十指相握。传志痴痴望着他面容,听得耳畔兵刃铿锵,思及这两日的事,忽一片澄明,再无杂念:“我会死在这里吗?”早在下那地宫时,他已想到死的可能。他不怕死,只怕死前不能与阿笙重逢。现今这人就在眼前,那些事不知道,便不知罢。“什么英雄盟会、方家的仇怨、大阴谋,都无关紧要了。我不要天下至宝,我只想要这样一双手,安安稳稳地放在我手心,死也无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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