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灯债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一尽寒宵
“你有见过采花大盗长得像我这样一表人才的吗?”年轻人对于重云的不长眼很是不满,“我来见见我即将过门的夫人,我招谁惹谁了我?莫名其妙被你这个疯子打搅。”
重云也很是不能理解:“既然都要成亲了,怎么这一段时间还非要偷偷地见面?你们成亲之后不就天天都能见到了吗?”
年轻人对这一番话简直目瞪口呆,他眼神怪异地上下打量了重云好几眼:“兄弟,你应该没有心上人吧?”
闻言,重云情不自禁地想要看身后的段尘一眼,随即理智让他止住了这个动作。他不解地看着年轻人:“你问这个做什么?我有没有心上人跟你有何关系?”
“怪不得。”年轻人把这话当做是一种对事实的掩饰,他摸了摸下巴,看着重云茫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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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摇了摇头,“这年头,这么不解风情的男人可真是不多见了啊。”
重云心道你解风情?你解风情就是爬人家姑娘的院墙?
年轻人又看了一眼他身后一身雪白袈裟的段尘,心道,整天跟个和尚在一起,能解风情才有鬼了。他牵起婉柔的手,满意地看着女子霎时通红的脸颊,才道:“你要是有心上人呢,就会想要天天见到她,就算你们即将成亲,以后的每一天都会住在一起,日日相见,但成亲前你见不到她的每一刻,你都会很难受。”
他说完,又看了眼呆滞的重云,摇了摇头,又是得意又是无语:“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年轻人牵着姑娘的手离开,只剩重云和段尘留在原地。
两人也没有在留多久,便也走了。
重云细思着年轻人说的话,又转头看了眼不为所动的段尘,问:“他说的,你懂吗?”
段尘冷漠地看了他一眼,仿佛在问:你在说什么废话?
重云想段尘应该比自己还迷茫,他又想段尘算不算自己的心上人呢?
那日在悬崖上的一瞬间心动好像从那一刻起就在他的心底生根发芽了,这半年来,他总是会时时想起,那种不受自己控制的感觉让他有些恐惧又有些惶惑,他怕自己与别人不同,所以从不敢将这种感情同别人倾诉,唯有在看到段尘时才会有一丝丝的心安。
重云已经在段尘的身边呆了半年了,已经到了约定到期的时候,他就要离开了。
重云想到以后的日子或许再也见不到这个人,竟会觉得有些难以忍受,他好像有点明白年轻人说的这番话,但他却明白,这种感情在段尘身上,是绝对得不到丝毫回应的。
跟了段尘半年,他深刻地认识到这个人是怎样的无情无欲,正因为清楚,所以重云心想,也许该趁着这种感情还不够深的时候,及时斩断才好。
重云抬眼看了眼段尘,顿了顿说道:“半年的时间到了,我该走了。”
他说完,又有些希冀地望着段尘无波无澜的目光,小心翼翼地说道:“你没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第29章探访
“没有。”
段尘的话并没有出乎他的意料,重云按下心下的一点失落,笑道:“好吧。那既然这边的事情已经处理完毕了,我们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段尘轻轻颔首:“保重。”
他就站在江边,斜阳灿烂,将他雪白的衣袍也镀上了一层金色,他偏过头时,重云有些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就算如此重云也能在心里将他面无表情的模样描绘出来,毕竟他曾经做过很多遍了,也许在以后的日子里他还会做更多。
重云盯着段尘看了半晌,嘴角扬起,突然跑过来,在段尘还没回过神的时候抱了他一下。
这拥抱极其短暂,短到段尘都还没反应过来要推开他的时候,重云就已经退开了。他毫无留恋地转身,冲着身后的人挥了挥手:“保重。”
段尘若有所思地望着他的背影,他有些困惑,因为这样的一幕竟让他心底里生出几分怅惘之情来,这在以前是绝无可能发生的事,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重云在他身边呆了半年,让他已经习惯了身旁多一个人的存在,以至于一时这个身影从自己的身边抽离,竟然让他有了一些不习惯。
段尘手腕一动,念珠化作一把长笛握在手里,他抬起手,面朝江面吹了一首《折柳送别》,笛声凄婉悠扬,让已经走远的人的身影有一瞬间的僵硬。
但重云始终没有回头。
。。。。。。
寒来暑往,冬去春归,岁月的流逝犹如白驹过隙,重云在离开段尘后,又去鬼界找了阎成玉,两人回到了以前结伴夜猎的日子,也结交了一些新的朋友。
两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重云没有刻意去打听段尘的消息,但有关于的他的近况还是能从各个地方听到,尤其是阎成玉的口中。
阎成玉不知为何对段尘的敌意有些重,似乎是将他当成了一个假想敌,而对于自己的敌人她总是要做到知己知彼才能放心,因而时时打探,事事关注,总跟她混在一起的重云也就不可避的对段尘的消息多有了解。
知道段尘这两年在修真界的名气越来越大,也有许多的修士欲与他结交,但他却始终是一个人,不攀附高门,也不追求名利,独来独往却有求便应,是以他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也同他的高深修为一道为人所知。
曾经重云问过阎成玉,为何要把段尘当成是敌人,阎成玉认真地说,并不全是敌意,更多的是对一个强者的仰望与惧意,段尘那诡异莫测的高深修为也许她穷其一生也难以达到,所以才会将他树为靶子,想要朝着他的方向努力。
重云感叹过小姑娘的天真,却也认可她的观点。不过,也许很多人穷尽其生也难以和段尘比肩,但这些人里面却并不包括重云,他从没有浪过他的天赋,这两年的时间里也在不断的进步,相较于之前的自己也变得个更加成熟,但与两年前的自己一样,那颗心却从来没有变过,而且曾经的心动与思念,在这两年的时间里,发酵得更加的醇厚。
古人说时间是最好的药,能让人的伤慢慢愈合,也能让长久的怀念渐渐蒙尘,但对于重云来说不是,时间让他对段尘的思念与日俱增,那个人的容颜被他珍藏在心里一遍遍描摹,那些过往记忆被他翻来覆去一遍遍咀嚼,以至于就算记忆被风化,那些刻进骨子里的东西却成为了身上厚重的烙印,时时刻刻提醒着他世界上还有这样一个人的存在。
不是没有想过要去找段尘,但理智让他却步。
偏生思念占满心房,不断与理智互相撕扯,让他受尽折磨。
重云从来没有如此为一个人牵肠挂肚,他甚至都觉得自己已经变得不太像自己了,再又一次听见段尘受重伤的消息时,重云终于坐不住了,同阎成玉告别后就飞奔去中原无相寺。
段尘受伤的事在修真界传得沸沸扬扬,原因无他,这牵扯到另一个令修真界谈之色变的角色魔界。
近年来,魔界突然冒出来一个魔君,名唤蒲霄,这人能力极强,以魔为生。
魔界的人本就是走的旁门左道之法,以吸食他人的内丹来提升自己的修为,偏偏魔又生于污秽之中,令人防不胜防,修真界为了对付魔族也用尽了法子,但始终不得成效。而如今这位魔君,较之之前的魔物,难缠程度又更甚一筹,他直接靠吞噬魔物来提高自己的功力,邪性比寻常魔物更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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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蒲霄的野心在近几年来也表现得更加明显,他显然并不甘心只做魔界之主,他真正想要做的,是统治整个修真界。这两年来,仙门世家都或多或少地遭受到魔界的攻击,年轻一辈的修士更是诸多惨死在他的手下。
但他这人行踪诡谲,仙家众人想要抓他却始终遍寻不得,无奈只好许下诸多条件请段尘出面,但段尘虽然轻易就找到了蒲霄的所在,但他独来独往,身边又没有一个人能帮忙,因此被蒲霄以心魔控制,打成了重伤,差点死在了一处不知名的山上,直到被樵夫发现,送去医馆医治,后又被无相寺的住持接回了寺里。
以上皆是重云从阎成玉以及各个诸多人口中听到的关于段尘受伤的全过程,但事实上是不是如此他也无暇去细思,他只想尽快赶到段尘身边,确定他真的安好,才能将一直揪着的心放下。
。。。。。。
无相寺位于中原的北部,处在整个大陆最中心的位置,所谓无相,谓绝真理之众相。佛门将无相寺作为在整个修真界的据点,又取“无相”作为寺名,这除了表示出佛门在仙门各界都处于中立的态度外,也彰显出佛门在修真界的超然地位。
重云赶到无相寺时已经是听到段尘受伤的消息后的第三天了。
天光澄亮,风静树幽,来往皆是衣着华贵前来进香的虔徒,重云风尘仆仆,一身疲惫,这让他站在古朴庄严的无相寺门前时有片刻的自惭形秽。
但他对这种外在的关心转瞬即逝,见门口有位扫地的小僧,便走向前去行了个礼:“这位道友,我来探访忘尘大师,烦请通报一下。”
“你是何人?”小僧眼皮一抬,在他身上上下一扫,神情轻蔑,“忘尘大师可不是谁都能见的。”
重云好脾气道:“我是忘尘的……好友,我叫重云,听说他受伤了,想来看看他。”
小僧见他说得有些迟疑,不由得更加怀疑他话语的真实性,心想真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自称是大师的好友了,近日里多少人打着探访的名头,前来同佛门攀关系,眼前这人估计也是有着这层心思。
“你可有证物能证明你同大师的关系?”
“这……”重云摇了摇头,“没有,不过你跟忘尘说一下我的名字,他应该是记得的。”
小僧当下便有些不耐烦:“不见。大师最近在养伤,谁都不见,你要是想见他,等他伤好了再来。”
重云顿时就急了:“这位道友,我就是关心忘尘的伤势,想来见见他,不会耽搁太久的。”
“不见,请回吧。”小僧不耐地用扫帚驱赶重云,“真是,什么人都能来攀关系了。”
重云气急反笑:“你这小僧好生刻薄,也不知佛门这清净之地怎么就了你这捧高踩低之辈。”
“你说什么?!”小僧气得脸色通红,当即撸起袖子要来教训教训他。
重云却不愿与他纠缠,身影极快,在小僧还没反应过来之时就飞身闯进大殿,打算亲自去找段尘。
小僧在他身后急的跳脚,慌忙跑进来叫人:“快来人,有人擅闯静室了!”
这话清清楚楚地落在重云的耳朵里,他花了好一会儿才在东北角找到静室所在,望着紧闭的雕花大门,他却突然却步了。
身后不远处就是小僧带来的人,重云却望着这扇门,迟迟没有动作。
进去了该说些什么?
重云现在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好像有些冲动了,心跳的速度好像比平时快了一些,不知道是刚才运功的缘故,还是即将见到忘尘的缘故。重云退了一步,转过身背对着静室。
眼前的小院里种满了优钵罗花,青色的花瓣印入眼底,似乎带着沁人的凉意,连带着他过快的心跳都有些平复下来。
“既然来了,为何不进来?”房间里传来段尘清清冷冷的声音,如空谷幽泉,听得重云一个激灵,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重云嘴角轻扬,神情放松下来,使了个净身术让周身的灰尘散尽,这才折身推开了房门。
在见到房间里的人时,重云的瞳孔还是很明显地瑟缩了一下,段尘一身雪袍坐在地上的蒲团上,面前的小桌上摆着一摞厚厚的经书,其中一本翻开摊在他的面前,他掐着手里的数珠,垂眸看着面前的经书,面容沉静,及地的长发从左肩散落下来,垂在衣前。
他的模样与两年前相比,没有多少变化,只是脸色苍白了许多,他右边的肩膀似乎受了伤,能从脖子裸|露的皮肤看见他的右肩上缠着绷带,这让他看起来多了两分脆弱的美感。
重云深吸了两口气,才让自己的目光从段尘的肩膀回。他走到段尘面前坐下,隔着一张小桌与他对视:“伤还好吗?有没有上药?”
段尘平静地与他回望,却有些看不懂他关切的目光背后更深沉的含义,也不知道他其实更想问的是,这两年你过得还好吗?
但千言万语在眼下都不合适,重云理智地没有问出来。
“还好。”段尘从不在这些无关紧要的问题上浪时间,因此回答也足够简洁,“上了。”
知道段尘从不撒谎,重云点了点头,从乾坤袋里掏出一个小药瓶,放在段尘的面前,在段尘不解的目光中,坦然说道:“我之前在南疆买的,对外伤很有奇效。”
事实上这是从三危山带出来的,青鸟族从不外传的回灵丹,由三危山特有的草药制成,能快速地愈合伤口,但这些,重云暂时不打算告诉段尘。
“多谢。”段尘也不客气,当即便下了。
重云就喜欢他这样毫不拖泥带水推辞敷衍的模样,笑眯眯地看着他将药下,又看着他那如瀑的头发道:“你这头发有些长了,怎么不扎起来?”
段尘轻描淡写道:“受伤的时候,缎带一并被扯断了。”
重云知道段尘一向是能远攻绝不近战的,能扯断他的缎带说明当时敌人离段尘是足够近的,而能近段尘的身,甚至让他受伤的人少之又少,重云心下顿时一凛,对那个还没见过的魔君有些在意起来。
但在段尘面前,他没将这种情绪展现出来,他在乾坤袋里掏了掏,就在段尘以为他又要从里面拿出什么法宝来时,就见他从里面拿出两片羽毛来。
这是两片青色的羽毛,像是某种鸟类的翎羽,段尘扫了一眼,无声地问重云:这是?
“这是我们家乡的平安符,戴在身上能保佑你平安的。”重云不着痕迹地撒了一个小谎,又拿出一根缎带将青鸟翎羽串起来,“我给你绑在头发上好了,你随身带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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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不定能少受点伤了。”
“你还信这些。”段尘冷漠的神情,就差直接说他幼稚了。
“宁可信其有嘛,”重云站起身,念叨着走到段尘身侧,伸手替他将头发绑上。
段尘由着他,原本他是不喜别人太过靠近自己的,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半年相处的缘故,重云身上熟悉的气息让他没有那么排斥,而且,头发一直散着也着实有些不方便,偏偏他不与人亲近,服侍他的人竟一个都没有提起要买根发带来。
重云的手并不巧,自小养尊处优,也没有亲自绑头发的习惯,眼下突然要替人绑头发,一时有些头大,但他神情认真,做起事来一丝不苟,看着倒还有几分那么回事。
静室里一时静谧得仿佛能听见针落地的声音,但这安静没有维持多久,就被一群人打破了。
“忘尘大师,刚才有人擅闯静室,我等……”
来人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静室里这诡异的一幕惊得失去了语言。
第30章钓鱼
面对突然闯进来的众人,重云的手一时僵住。
段尘抬眼扫了一眼呆站在门口的众人,眉头皱起,冷声道:“出去。”
“……是。”
静室里恢复一片静寂,重云手指动了动,慢条斯理地将翎羽系在了他的发上。
重云暗暗松了一口气,站起身走到段尘的对面,手抵在下巴上,歪着脖子左看右看,满意了:“还不错。”
段尘轻嗤一声,不置可否。
重云在他面前坐下,手肘抵着桌面,撑着脑袋看他:“我要在你这儿多呆几天。”
“作甚?”段尘低头默看着经书,头也不抬。
“看你的伤是不是痊愈了。”
段尘手一顿,抬起头来看他,重云面色坦然与他对视,良久,段尘嘴巴动了动:“随你。”
重云弯起眼睛笑了笑。
两人在静室里坐了一会儿,就听见两道脚步声传来,同时在静室外停下。
敲门声响起,一道清亮的声音从屋外传来:“师叔,我带着妙语来看看你。”
段尘扫了一眼面前端坐如常的人,默了默,对屋外的人答道:“进来。”
两个小僧便从外面走进来,一者较高,身形修长,面容瘦削,一双眼睛狭长,带着几分明;一者身形瘦小,唇红齿白,眉间上还有一颗朱砂痣,倒是有几分佛相。
两人向段尘行了个礼,较瘦小的小僧甚为恭敬,朝着段尘唤了声:“师父。”
段尘点了点头,对重云介绍:“这是我徒弟,妙语。”他又指了指那一脸明相的小僧,“这是我师侄,迦南。”
重云点了点头,有些惊讶段尘竟是无相寺住持的师弟,要知道,无相寺的现任住持南安大师是位鹤发苍苍的老僧,已经掌管佛门几十年了,在这修真界地位超然,是个任谁见了都要恭敬地行礼的人物。
段尘面上瞧着如此年轻,在佛门地位竟然如此之高,着实让重云难以置信。
迦南不动声色地瞟了一眼段尘发上的青翎,目光却看向重云,笑容可掬:“大清早便听见扫地的小僧说静室这里来了位师叔的朋友,我有些好奇,便贸然来看看,还请这位公子不要见怪。”
重云却觉被他笑得有些不舒服,但秉持着礼节还是回以一笑:“自然不会。”
妙语站在一旁,合掌垂眸,不发一语,神态安静,倒真像是寺院里无悲无喜的佛者。
“妙语。”
直到段尘唤他,妙语才抬起眼来:“在。”
“午后若是得空,你陪着重云在这四下转转。”
“是,师父。”
迦南在一旁适时地补充:“还得再给这位公子安排一间住处。”
他自然的语气像是发号施令惯了,巧妙地掩盖了话语里的颐指气使,倒叫人挑不出错来。
妙语不疑有他:“是,师兄。”
二人在此没有耽搁太久,便自觉离开了,剩下段尘和重云在静室里坐着,偶尔说一两句话。
“那人,你如何看?”段尘突然不明不白地来一句,也不知他说的那人指谁。
重云倒是瞬间明白了过来,妙语是他的徒弟,自然不会用“那人”这样略带疏离的称呼,那便只有迦南了。
重云回想刚才迦南在此处的一番做派,摇了摇头:“巧言善辩,工于心计,却没把聪明用在正途上。”
段尘这才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有些意外他竟会把话说得这样直白。
段尘点了点头:“不错。”
“怎么突然提起他?”
“掌门说他这样子,日后难成大器,便交由我教导。”段尘不知该从何着手,样子一时有些为难。
重云看他那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天命难违,你又能做什么?”
“你信命?”
“自然。”重云点了点头,目光温柔地注视着他,若不是命由天定,又怎么会让我遇见你?
段尘不置可否:“那你说,人世间的一切都是天命所归还是因果循环?”
“皆有。”重云认真地说,“天命给我们定了归宿,因果让我们朝着这个归宿前行。”
段尘沉默了两秒,突然不明所以地笑了起来,这是他第一次在重云面前露出笑容,他本就生得极好看,这一笑,犹如冬雪初融,冰天雪地里突然看见春的诞生。
重云看得一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有些尴尬地咳了两声,掩饰自己的失态。
午时,妙语同两个小沙弥送来斋饭,段尘因肩上受了伤,动作有些不便,重云便自觉替他盛饭夹菜,连吃饭的速度也配合着他,慢了下来。
饭后,段尘要在静室休息,妙语过来,带着重云在无相寺前后转了转。
重云第一次见这种宏大的庙宇,倒也不觉无聊。
两人走到前院,只见一颗巨大的树木安静地矗立在院里,树上系满了红色绸带,每个绸带下面还挂了一块木牌。
微风拂过树梢,将木牌吹得左右晃动,发出哗啦哗啦的清脆声响。
重云见众多善男信女在树前方的一处埋头写些什么,便问:“那些人在做什么?”
“许愿。”
“哦?”重云瞧见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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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中写字用的木牌与书上挂着的一致,来了些兴趣,“许什么?”
“什么都许,姻缘,仕途,求仙问道……不过姻缘居多。”妙语指了指这树,平静道,“这棵树又叫相思树,取‘南有相思木,含情复同心’之意。”
重云心中微动,挑眉问道:“灵验吗?”
“心诚则灵。”妙语见他意有所动,便主动提议道,“重公子要许一个吗?”
重云想了想,点了点头。
妙语便将他带到相思树下,让一旁的小沙弥取下一块木牌给他,便叫他排在一位男人之后,对他道:“小僧在另一边等你,重公子写完之后将木牌交给前面的人便好。”
那木牌一面写名字,一面写祈愿,倒也不麻烦。
重云没等多久便轮到了自己,他提笔在写名字的那一面潇潇洒洒地写下忘尘和自己的名字,他前方等着木牌的小沙弥一向平静端详的表情突然有些绷不住,脸上抽动了两下,却什么话都没说。
到了反面重云却一时不知该写什么了,纠结了片刻,他垂眸浅笑,将曾经在书上见过的一句话写下来,大概也没有什么别的话更能描绘他此时的心情了: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写完后,重云本来面色坦然地将木牌交给候在一侧的小沙弥,见他脸上有些异样,也知他是看见自己在木牌上写的内容了,不由得有些赧然,重云不敢再接触小沙弥异样的目光,慌忙走向另一边的妙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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