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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狂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极慕
那饱满的唇瓣仿佛在邀请一般,他觉得有些口干舌燥,因为身体还清楚地记得当初在简素虞住处那个吻的滋味,凉凉的软软的
于是他忍不住凑了上去,两人的结界融为一体,发出柔和的光芒。
感觉到简素虞的呼吸急促了几分随即下意识微微张开了口,谢宴立刻伸出舌头轻轻一抵,便灵活地钻了进去。
没有遭到拒绝就是最大的鼓励,谢宴吻得很温柔,细细描摹着对方的轮廓。
耳畔是走尸们沉重拖沓的步伐声,比这更响亮的是对方紊乱的喘气声,让人心跳加速面红耳赤。
而简素虞一直没动作,只是目光幽深,静静注视着他,直到谢宴觉得要被那古井无波的视线看得退缩的时候,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似是默许了。
谢宴心里一喜,仿佛听到了千朵万朵花在心头绽放的声音,呢喃道:“师兄,我好喜欢你啊……”
师兄的唇真的很软,身上的香气让人迷醉,他想。
“月大哥,你在看什么?”突然一个迟疑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哇你们这是”
犹如一记响雷落在头顶,简素虞只觉得脸上有些热度,立刻推开怀里的人,退后半步,扭头离开了。
咋一看,简素虞的背影有种落荒而逃的意味,谢宴注意到了他通红的耳根。
“谢宴,你真的喜欢他?你为什么就是喜欢他?”月黄昏咬着唇,幽幽地问,他紧紧抓着自己的墨伞,因为太过用力还能看到手背上爆出的青筋。
“是,我就是喜欢师兄。刚入门派见到他第一眼的时候,我就喜欢他。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谢宴坦然承认,随后轻轻摩挲了下自己的唇瓣,柔声道,“而且他默许了,也心动了。”
终于不再是他一个人的兵荒马乱了。
“我我”月黄昏清俊的脸庞憋得通红,终是没有说出来,只是恨恨跺了跺脚,也扭头走了。
蒲新酒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踌躇道:“你知道吗?月大哥好像对你……”
“我一点都不知道,所以你也当不知道吧。”谢宴无奈叹了口气,打断了他的话。
其实他一直都知道的。他知道月黄昏护着他对他好,所以一直把别人当兄弟,就同柳孤灯一般。只是没想到的是,某天他溜了早课去药庐找岚月时,因为没见到人而卧在榻上假寐的时候,被人偷偷吻了一下眼睛。
从那以后,他就知道了。
月黄昏不说,谢宴就假装不知道,这样对大家都好,再说他心里早就有人,为何要捅破这层纸呢?
城中就他们几个活人,每个人似乎是心事重重,晚饭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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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是少了几个心照不宣的人,衬托得整个客栈的氛围都冷清了不少。
直到天黑,温无才现身。
出乎谢宴意料的是,这位神秘道长明显一脸疲倦,似乎是刚经历了一场大战。他抓住擦肩而过的温无,低声在耳边,肯定道:“你去见那条龙了吧。”
温无似乎叹了口气:“你以为他是我想见就能见到的?”
“你都见不到,那谁还能见到?”
温无的视线在屋内扫视了一周,接着转过来,神情莫测地感慨道:“问你们的鬼王,他身上可是带着龙鳞的”
“他身上那条项链是龙鳞?可是这……这跟小新有什么关系?难不成那条龙也化为走尸了?”
蒲新酒蹲在门口注视着门外挤来挤去的走尸,不知道在想什么。
谢宴回了在他背影上逡巡片刻的目光,抿着唇,有理有据道:“师兄去检查过了三江城四角的阵法,那根本不是什么损人阳寿的阴邪阵法,而是一个阻止城外人进城城内人出城的阵法,是你布下的吧?”
“你好像也就骗了我这件事,其他的都是真的。城中的人仿佛戏剧里的傀儡般,每天每天都在重复着相同的生活,说着相同的话,做着相同的事情。说的好听点,确实可以称之为岁月未侵之城。”
温无坐在桌边静静听着,若有所思地摩挲着茶杯口,背后长剑在夜晚中散发出夺目红光。
“实际上是有人将三江城活生生变成了一个人间地狱,使得城中人被天火焚烧后再跳河溺死,这是惩戒。有人设了阵法,让城中百万无辜百姓活了死死了活,不入轮回,循环往复地折磨着,对吧?”
“温无,这座城到底怎么了?”
谢宴一口气说完后,目光灼灼地盯着眼前面冷心热的道人,盼着他给个解释。
“谢宴……”温无突然出声唤他,言语中增加了一丝怅然,他继续道,“你有没有想过长生?”
长生?他们都是道门中人,自然就是顺应天道,长生不老……
“你相信吗?”温无伸手抵着眉心,唇边带上挂上一抹嘲弄的意味,讽刺道,“这座城的人可是一点都不无辜,现在他们都如愿以偿地长生了呢。”
长生?谢宴惊诧地望着他,这这般浑浑噩噩,毫无意识的走尸已经根本不算是活着的人了吧。
“谢宴,以前三江城不是这样的,我第一次来的时候,城中异常繁华,客栈的店小二手脚利索,还没有染上风湿。”他薄唇微启,娓娓道来,“但是,自从护城河淹死了一个小乞丐以后,一切就变了你果然来找你的龙鳞了!”
“什么人?”蒲新酒立刻站起身,欺身挡住门口警觉地注视着来人,深紫色的外袍下摆在空中飘荡。
透过蒲新酒的身影,谢宴只能依稀辨认见来人和蒲新酒差不多的身形,只是身姿单薄到仿佛只剩骨头,一身漆黑的外袍与幂离似要将他隐进夜幕里。
蒲新酒扭过头,立刻对谢宴挤眉弄眼。谢宴也秒懂了他的意思:不是活人,于是回了他四个字:静观其变。
也并没有在来人身上感受到任何杀意,谢宴心下稍微放松片刻。但是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这个一身黑的人灼热的视线似乎在蒲新酒身上停留了许久……许久……
对方确实伫立了很久才缓缓开口,他的声音清亮,声线介于少年人稚嫩与成年男子的沙哑之间,若是忽略尾声中的难以掩饰的一抹粗厉,该是十分动听的。
“这座城毁在我手上。”他虚弱咳了几声,像是病痛缠身的耄耋之人,道,“我叫远清,是三江城的龙。若是你们想知道三江城的故事听温无讲不如由我亲自来讲。”
第26章生辰临近
夏天的三江城是十分热闹的。
桥上的行人们负手停驻着,观赏着城中三江汇聚的壮阔磅礴之势。桥下的浣纱女三三俩俩地聚集在一块,开心地讨论着什么,偶尔传来几声欢笑声。岸边的垂柳袅娜多姿,仿佛女子柔软的双手,迎风招展着,迎来又送走港口附近沉甸甸的货船。
一派国泰民安的祥和。
突然,人声鼎沸的码头爆发出了一阵中年男子歇斯底里的叫骂声。
“站住!小兔崽子!看我不把你皮剥下来!”
几个搬运货物的工人忙转身到一边,避开迎面而来的两个人。
奔驰在前头的少年蓬头垢面,乌黑的脸色衬得一口牙雪白。他嘴里塞着个包子,怀里还紧揣着几个变形的,仿佛一阵风般,熟门熟路地绕过停驻在岸边的推车,伸出一只手轻轻一扬把整整齐齐靠着树干的扁担推到身后,一抬腿跨过高高的货物堆,一个闪身拐进小巷子里去了。
中年男子怒气冲冲地追了上去,在小巷子里晃悠了许久,一路上骂骂咧咧的。
阿九蹲在一个角落,听外头叫骂声已经随风飘散,才安心地拨开盖在头上的竹筐细细打量着怀中物品。过了一会,他扯下发间沾上的枯枝,下意识地理了理自己的头发,拐进了一个破败的房子,推门跨了进去。
里面有人一见到他,笑逐颜开:“阿九,你回来了啊。”
阿九把怀里的吃食塞给他,接过他手中的柴木,不悦道:“远清,你怎么就是不听话?你自小身体不好,不要忙这忙那的。趁热吃吧你最喜欢的肉包子。”
“我希望你回来的时候能有热火烤,便在附近捡了些干枯枝叶。”远清不好意思地解释道。他似乎是饿了许久,也不管自己脏兮兮的手便抓起一个便大口大口地咬起来。
“你慢点吃,没人跟你抢的。”怕他噎着,阿九在一旁轻柔地抚着他的后背,瘦弱的小臂上一道道刚擦出不久的血口子触目惊心。
“怎么又受伤了?”远清一把拽过他的手,面带几分忧色。
阿九毫不在意地回手,笑道:“不碍事,不过是在路上跑太快”他蓦然消声,捂住了嘴。
他不说远清也猜出来了,当即沉下脸,只觉得原本美味的包子变得味同嚼蜡,背过身去:“你答应过我不再去偷东西的!”
虽说二人并无血缘关系,但相依为命相互关照多年,不是血亲却胜似血亲。远清的身体自小就一直不好,因而更多的时候,总是阿九照顾迁就着他,为了二人生计乞讨过活。曾经阿九因为冒险偷东西被人丢下河里差点淹死,那时远清哭喊着求他不要再去偷东西了。
“远清你听我解释,你身体一直不好,再不沾点荤腥补补怎么能行?你别生气,先吃了好吗?多吃点吧……”理亏的人耷拉着脑袋,好声好气劝道,“你就别管了好吗?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真的。”
上天似乎并没有给好人一个做好人的机会。阿九也不想去偷东西,但是他们也不过六七岁的年纪,又因为常年吃不饱穿不暖,生得瘦骨嶙峋的模样。乞讨的时候,本就争不过街上年轻力壮的乞丐们,若是不偷不抢,恐怕早就饿死在刺骨寒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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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你上回也是这么保证的,还说再偷东西就绝交。”思及此人原先信誓旦旦的样子,远清气愤地嚷了起来,“我就知道你就是这样,每次答应我再也不会偷东西以后又去偷,我们绝交吧。我我不要管你了。”
“远清?”阿九凑到正在生闷气的人身边。
远清气鼓鼓地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远清!”他又讨好地叫唤一声。
远清依旧没说话。
“好。”见他如此决绝,阿九心里也腾起火了,左右不过几个包子,这人还真的气上了。
“好得很。没错,我就是这种死不悔改的人。”阿九压着火气,又低声重复了一遍,“绝交是吧?你不管我了是吧?依你,都依你。我现在就出门抢劫去,再去抢几个包子几只烧鸡去,我看你还管不管我?!”
“你!”远清瞪大了眼睛,又惊又怒,连忙拽住他的胳膊,急道,“抢劫也不行!”
“不是绝交吗?”阿九也不理会身后人瘦弱却坚持不懈的力量,停驻在原地,恶狠狠地盯着他,“你不让我抢劫,我偏去!我第一个要抢的就是你,要把你身上所有烦恼病痛苦楚通通都抢走!我看你身体还好不好得起来!”
“阿九你别这样……”拽着手腕的力量忽然轻了许多,心间的委屈泛滥开来,映得远清眼眶发酸。他哽咽道:“好了……我知道你是为了我。我都知道的从小到大都是我在拖累你……我知道的……”
话音刚落,阿九也不好再生气了,默默叹了口气。他知道远清又多想了,只得心疼地揉了揉他的头:“说什么傻话?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哪有什么拖累不拖累的……”
“阿九”远清不自觉捏紧了阿九的衣角,唇瓣嚅动几下,带着些商量的迟疑,低声道,“以后我跟你一道出门乞讨,我们再不偷东西了,好吗?”
“谁要你个病秧子同我一起去了?”阿九犹带三分怒色,却不忍甩开手,泠声道,“我们刚刚不是绝交了吗?我没你这个朋友!”
“阿九……”远清瘪着嘴,弱弱地唤了一句。
“我现在很生气,你还不快多吃几口包子让我消消气?”阿九恶狠狠地威胁了几句,转而压低声音,轻不可闻地呢喃了一句,“大不了我以后再不偷东西了便是……”
“好,我吃。”远清一通狼吞虎咽,软下语气开口恳求道,“都吃完了,你也别生气了……”
“你啊……”总是没办法对他狠下心来,阿九心里暗叹一声,摸了摸远清乱糟糟的头发,闷声道:“既然刚刚绝交了,那我们重新认识一下吧。我叫阿九,是个吃了上顿儿没下顿儿的小乞丐,你以后愿不愿意跟我相依为命?”
三江城的天空总是特别干净,经过了凉爽的秋风洗涤了好几个月以后,于十一月初三这日突然下起雪来。
冬日里寒风凛冽,各家铺子摊早,街道上只有偶尔几个行人路过,但也是行色匆匆。
细细密密的雪片落在发间脖颈,寒意渗进内里,是真的冷。背靠着西街一角,阿九冻得整个人都在风雪中发抖。
幸好出门的时候把远清吼了回去,不然依照他那体质,又要病上个好几天。阿九有些庆幸地安慰自己,哈出口气在空中形成一团的白雾,忍不住又搓了搓手。也不知道远清现在怎么样,是不是老老实实呆在废宅里,有没有冻着饿着
“叮”一声钱币的脆响拉回了阿九的思绪。
强打起神,阿九轻声道了句:“谢谢。”
一张口,刺骨的寒风扑面而来,呛得他忍不住咳嗽几声。阿九咳了许久才消停下来,惹得整张小脸都涨得通红。
阿九掐着快要冻僵的指尖,细细算了算日子。
好像远清的生辰快到了。
心下犯了愁,阿九的眼神在乞讨的破碗里细细扫视了一番。平时乞讨来的钱也就勉强能供两人每日吃食,好像也攒不出多余的钱了。
怎么办呢?
三江城地处三江汇聚之地,江水湍急,水下暗礁丛生,连绵好几里,每年总不少乘船外出的人一个不慎跌落江底,就落得个被群鱼分食而亡的下场。然后或许在某一天的清晨,江水会把这些尸体冲到浅滩上,供人们来认领,久而久之城中就多了一个人人避之不及却又不可或缺的职业捞尸人。传说这是一群游走在阴阳两界的人,做得多了是要损阴德的。
阿九不自觉地抿了抿唇,若是为了远清他倒是不太在意这些,尸体能有活人可怕吗?但是最重要的是:他根本不会游泳啊。
以前偷东西的时候不小心跑进了乱葬岗,在里面遇见过怪事。他曾经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双眼青白动作僵硬的尸体从棺材里爬了出来,忽然朝他扑了过来阿九吓了一跳,慌不择路地逃跑,不慎一个趔趄跌下了河里。
那次阿九差点被淹死,从此以后,他就对水有种本能的畏惧。
阿九回视线,反正再盯着也不会长出金子来,小心翼翼地一枚一枚捡起碗里的铜板来。已经真的答应过远清不再做那些偷鸡摸狗的事情了,阿九吸了吸鼻子,眼神暗淡了一瞬后揣紧手中的钱币,咬牙下了决心。
总还是能想出办法的。
城中有这样一个习俗。每当有人生辰之际,家中长辈都会为过生辰的人烹煮酒酿鸡蛋,若是穷苦些的人家买不起酒,那只能以醋泡鸡蛋代替了。将鸡蛋洗净擦干,无需特殊处理,泡在黑醋中密封五天五夜,便是一枚酸咸适当的醋泡鸡蛋。
这些日子昼短夜长,不多时天便黑了下来。
若是省下自己的包子钱,现在跑去街角,还是能买到一枚鸡蛋的。
阿九抬头望了下天色,揉了揉冻得毫无知觉的脸颊,朝着西街角走去。
第27章江边显形
“阿九,你是不是冻着了?怎么脸这么红?”远清伸手摸了摸他的脸,温热的手掌触碰到冰凉的脸颊,忍不住揉了揉,似乎是要将自己的暖意传达过去。
“你就爱瞎想!”闻言,阿九揉了揉眉心,外面确实是有点冷吹得他自己的头也昏昏沉沉的。不过他身子骨向来好,许多年未曾生过病了。
或许是为了省下钱,他今天还未曾吃过东西?但是这事如果让远清知晓,估计又要难过了。于是他捉住远清在他脸颊上□□的手,压着嗓子轻声安慰道:“你还不知道我吗?就算是脱光了衣服在雪地里吹个一天一夜都不会出什么毛病,现下不过是在街道里站得久了些,不碍事的咳咳咳”
“不对,你的头很烫。”远清心下一惊,凑身上前,用手背探了探自己的额头,复又贴到阿九的额头上。“阿九,你有没有哪里不太舒服?”
本来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太对劲,被远清这么一通嚷嚷,阿九倒还真觉得头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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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昏昏沉沉的。但是见眼前的人担忧的神色,他又不想让他担心,抵着太阳穴,朝着破败大堂里的火堆靠了过去:“好了休息吧,大雪天的”
视线内的火光在干涩的眼眸中跳动了好几下,他艰难地眨了眨眼,只觉得眼前一片火光氤氲成一片刺眼的金色,只叫酸涩的眼皮再也挣不开。
“砰”
一个大活人忽然就这么直挺挺地倒了下来,远清被吓了一跳,蹲下身不住地唤着他的名字:“阿九?阿九!”
“别担心”阿九勉强睁开眼,望见了眼前一脸焦急的人,抿了抿干裂的唇,哑声道,“我就睡一会,一会就好了。”
他这一睡就睡了整整两天。
眼见他烧得越来越迷糊,远清急坏了。
这日冰消雪融,长街上人声鼎沸,济民堂也是一片喧哗。
“大夫行行好!求求你了!先去看看我哥哥吧!”瘦弱的少年穿着单薄的衣裳,趴附在冰冷的地面上,仿佛捣药一般不住地磕头。磕头声在大堂里清晰可闻,远清的前额早已血肉模糊,甚至有新鲜温热的血液不断地渗出,沿着他小巧俊秀的五官上爬行,缓缓地滴落在地上。
“求求您了大夫!他已经烧了整整两夜了”
“求您先去看看我哥哥吧!钱我一定想办法!”
“来世我做牛做马一定报答您!”
“您去看看他吧”
“对不起了孩子,老夫不是神仙,没有钱真的不好出诊。”这样的事情每天都有,须发皆白的张大夫眼神都没有斜一下,一心一意地捣着手下的新鲜药草。
怎么办?被扫地出门的远清茫然地站在大街上,望着来来往往的人。病来如山倒,阿九已经不省人事两天了。
第一天的时候,眼见阿九没有醒来,远清心里就慌得不行。他顶着呼啸寒风,挨家挨户地求那些大夫却一直被拒之门外。最后实在无法,只能去城外的寒山寺里给阿九求了一枚据说十分灵验的平安符,符上是看不懂的文字,想是什么驱邪避讳的咒文。为了向满天神佛显示诚意,他还将自己的一缕枯燥得发黄的头发塞了进去,只求阿九能够早日醒来。
那天寺庙内松涛阵阵,钟声悠远,撞钟的胖和尚睁着一双古井无波的眸子,视线在他身上停留了许久。
“施主。”生得一副珠圆玉润模样的和尚轻声唤他,止住了他虚浮的脚步,“施主,贪嗔痴恨皆是浮云,还望施主不要被尘世情仇所蒙蔽,徒造杀孽。”
杀孽?远清手里揣着平安符,心下哂笑,近日忧心忡忡茶饭不思,闻言踉跄了好几步的人险些笑出声来。
这么多年,从来都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若是施主执迷不悟,诸般业障最终还将被红莲业火焚烧殆尽。”最后那个和尚叹了口气,如是说。
什么意思?是说他以后会被火烧死吗?万念俱灰的远清没有心情去深思和尚不着头脑的话。
之后很久远清才幡然醒悟,慈悲的僧人那会是在衷心地告诫他。然而他明白的时候,僧人一语成谶,难料世事早已无可回首。
阿九昏迷不醒,若是再这样烧下去,他是真的害怕,也真的恨恨那些袖手旁观的人。只要谁,无论是谁,哪怕软下心肠,对他伸出一下手,就一下就行。他一无所有,只有阿九这么一个不是亲人却胜似亲人的人,只要能救回阿九的命,他什么都愿意做,真的什么都愿意。
哪怕是杀孽,为了阿九的命,杀孽又有何妨?但是杀了那些大夫,阿九能好起来吗?他不但不会杀了那些冷漠的人,还必须三拜九叩地求着他们,只要他们愿意救救阿九。
钱,只要有钱就行,阿九就能好起来了,远清懵懵懂懂地想。
月夜,夜黑风高。
“大哥,这小子行不行啊?”老三瞥了浅滩上的单薄少年一眼,拎着灯笼,贼眉鼠眼地凑到自家老大身边,谨慎地问道,“看他那样子,就跟个豆芽似的,一副风一大就要被吹走的模样。”
被称作老大的人捏着下巴,思虑片刻,面色被遮在黑云的阴影下,看得不慎分明:“我哪知道?这小子在大街上跪在我面前,足足给我磕了十七八个响头,愣是求我带他来。”
“啧啧,看不出来啊,人小心思倒不小。做我们这一行的,一个不慎哎哟!”老三忽然捂着头痛呼个不停。
“就你跟个乌鸦似的瞎叫唤?好的不说专门挑坏的,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额头上的伤口已经结痂,远清麻木地在寒风中站了许久,他已经冷得没有知觉了。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只是听别人说捞尸人这一行的钱来得快,求了船老大许久才终于求得他答应。
其实他们做的也不难,只要在每个潮水涨落的日子里,跳下江将被江水冲上来的尸体们带上岸,分拣出来,等待着心急如焚的家人找上门来,将尸体认领回去便可。当然,这之前也会留下一笔不少的谢礼。
说起来简单,然而事实上他们是在赌命,江面下浮浮沉沉,无论什么都有可能发生。沉入江中的每一时每一刻,每次呼吸之间,都无法确认能否迎来下一次的呼吸。
阴风扫过,一阵混杂着不明腥气的潮湿扑面而来。
远清从来没有下过水。他只是自小听阿九描述过在水下无法呼吸的窒息感,仿若亲身经历一般,自然也连带着也会江水有几分畏惧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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