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狂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极慕
一行人里,只有蒲新酒能够听得到。他默不作声地望着一行鬼魂可怜巴巴地蹲在深云寺的外围伸长了脖子,围得里三层外三层,正向里头张望着。
谁知一转身望见自家大人脸上标志性的修罗鬼面,吓得立刻四处奔逃。偶尔有跑得慢的鬼低低地唤了句“大人”,便在蒲新酒点头致意后,瞬间消失不见。
滞留在人世间的鬼跟人比起来,单纯多了。蒲新酒勾起唇角,当初他在酆都下令万鬼不可无故伤人性命之后,小鬼们遇到凡人近身都要惊慌失措。
接待他们的是一位年轻的佛门弟子,头顶上几枚新印下的结疤。院中事务繁忙,监寺也闭关许久,和尚原先本想如实相告再打发几位施主下山,甫一看到谢宴颈上的显眼的紫檀火纹就怔愣了片刻。最后和尚单手立掌,微微颔首:“阿弥陀佛,监院等候施主多时了。”
一行人便在监寺的了尘大师所留下的谕令之下,入住了深云寺的西厢房。
“小师父,东厢房可以吗?我比较喜欢向阳的屋子,看着亮堂。”谢大少试图讨价还价,结果被一脸不耐的蒲新酒当着面露难色的小师父直接捂着嘴拖走了。
“前辈,那位在世佛陀不在了,那师尊还能好起来吗?”岚隐思及躺在屋里脸色苍白的师尊,担忧之心溢于言表。
走廊里夏风熏人,谢宴带上门,伸手摸了摸少年柔软的头顶,语气肯定:“当然,他可是你师尊啊,要有点信心啊。”随即他想起了什么,微垂双目,声音里带上几分落寞与不解:“从小就被全派当宝贝一样供着,真不知道他是怎么中了毒,头发都白了……”最柔软的心底仿佛被针刺过一般,让人难受得不行。谢宴明白,这种感觉叫心疼。
岚隐咬了咬下唇,偷偷打量了谢宴一眼,有些迟疑地回答:“……这个我好像知道。”
“你知道?”谢宴蓦然睁大了眼睛。犹记得云奚都纯粹以为他师伯的白发是天生的。
“自从我跟在师尊身边的时候,师尊好像就已经白了头发那年我似乎才四岁。但是我长大后,听师叔祖无意间提过一次,这是师尊应得的惩罚。”
“惩罚?”呼吸一顿,谢宴伸手紧紧捉住少年的手腕,声音都冷下了几分,“他天生极品灵根,在玄音门中自小可是被当成仙人养的,多年来一心向道,更是清心寡欲太上无情。更遑论他是玄音首徒,那些年道门年轻一代的翘楚,是众多弟子心中的楷模与典范。能犯什么大错让师你师叔祖不顾情分这般严惩?”
不出谢宴所料的话,岚隐口中的师叔祖就是他的师父浩渺剑仙苍深了。醉心剑道的苍深除了对谢宴这个徒弟严厉了些之外,对于其他人都是极好说话的。更何况在谢宴记忆里,简素虞连被罚到藏书楼去抄写《心戒》的次数都屈指可数,能铸成什么鬼怨神泣的大错,非得被苍深罚到喝下这尘缘散不可?
没想到谢宴竟然如此了解自家师尊,岚隐有一瞬间的愕然,呐呐道:“师叔祖之前好像提到过,这个惩罚也是为了师尊好……”
“好?好个鬼啊?”谢宴翻了个白眼,“他头发都白成那样了!”虽然说白发配上简素虞那张脸确实挺好看的……想什么呢?都什么时候了,还关注美色?谢宴气恼地拍了下自己的前额。
“师叔祖说师尊求而不得,情极必伤,断情绝爱能让他少受些苦。”岚隐揉了揉自己衣袖上的褶子,没好气嘟囔一句,“可惜那人已经故去了,不然我真想不出什么人能让师尊求而不得。前辈你这么了解师尊,想必有所耳闻吧?前辈”
“求而不得,情极必伤?”谢宴重复了一遍,面色黯然,哑声道,“人都死了,自然求不得……他悔吗?你师尊他有没有说过他曾后悔过吗?”
岚隐见他脸色不好,但还是直言相告:“听师叔祖说,师尊以前为了带走那个人的尸体,与全门派大打出手,扬长而去。事后更是在羽峰正殿跪了两天两夜,应该是不曾后悔过的吧……”
少年的声音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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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和,谢宴将视线落在院子中的开得烂漫的槐花上,静静听着。面上平静,心里却是波涛汹涌。那人对他向来是包容的,也可以说是冷漠的,永远不回应,徒留给一个默不作声的背影。从来没有想过会从别人口中听到自己往日里翘首以盼的结果,谢宴一直以为一切全是自己一场独角戏,求而不得只有从来他自己。简素虞这人真是谢宴拧着眉想了好久也想不出一个合适的词。“他疯了吗……”
“这不是叫痴情吗?虽然师叔祖也说师尊疯魔了。但是上哪去找他这么痴情的人啊那人故去这么久,师尊身边就再也没出现过任何人。”少年不满地反驳。
“痴情?早做什么去了?!人都死了,他出来痴情给谁看?”谢宴没控制好情绪,拔高了声音。他胸中怀着一股气,像是豆子一般噼里啪啦地被倒出来:“做给一具破尸体看还是全门派看?为纤尘不染高高在上的玄音首徒再添一份‘痴情’的名声对吧?”
岚隐被他一通叫骂吼得涨红了脸,下意识出言维护:“你你简直刻薄!不可理喻!师尊那么痴情,那个人一死,谁会比他更难受?!要不是为了在以后漫长岁月里少思念那人一刻,他为什么喝下尘缘散”
“那你师尊还亲手杀了他?!”谢宴赤红了双眼,忍无可忍地吼道。话已出口,才察觉到自己失态,谢宴深呼吸几次,别过脸去。
“你……你说什么?师尊他怎么可能师、师尊……”岚隐蓦然望向谢宴身后,惊愕万分。
在谢宴的身后,房门不知道什么时候洞开了,面色煞白的人以宵练抵着地,勉强支撑着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简素虞未曾说话,只是鸦羽般的睫毛微微颤着,似乎是压制着自己的情绪。他忍不住咳嗽了一声,淡色的唇角边依稀溢出一丝血色来。
听到身后剧烈的咳嗽声,谢宴面上一窒,心下忐忑,忽然有些不敢转身去看简素虞的脸色。他到底听见了多少……本来早就决定了以后与简素虞分道扬镳,但是只要简素虞一出现他就忍不住去看,一说话就忍不住去听,一受伤就忍不住去心疼。谢宴真的是无比鄙视自己。原来无论过了多久,只要那人一开口,谢宴就只有低头的份。
“谢宴。”简素虞又捂嘴咳嗽了一声。胸口剧痛,让他一时之间也分不清是不是因为伤势,声音都轻了几分:“……别推开我了。你再怎么推我,不管是用言语还是行动,我都不会放弃的。”
岚隐已经不能再诧异了,如果他没有领会错的话,师尊这意思仿佛是在表露心迹天啊!岚隐急忙盯着谢宴,想从他脸上看出些端倪来,然而谢宴绷着俊脸,嘴唇蠕动几下,眼中似乎带着一丝心疼与不忍,但是终究没说出什么刺人的话来。
三个人谁都没有出声,令人窒息的沉默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忽然空中一道灵力乍现,凌厉之势只取简素虞面门。
屏息一瞬,谢宴旋身护在简素虞身前,一手抓住简素虞的手腕,另一个手夺下了飞驰过来的一朵幽香槐花。他握紧了简素虞的手腕,皱起眉,眼中杀意尽现:“谁偷偷摸摸的?!出来!”
“啪啪啪”过道尽头传来了三声干脆利落的掌声,一个熟悉又陌生的深紫色身影出现在视线内,声音里带着三分厌恶七分恨意:“不错不错。简素虞,你不愧是现今的道门第一人,禁术练得可真不错。这分魂不但模样挺像那人的,连身手也不差。怎么?苍深没有阻止你私练禁术,如今走火入魔,重伤加身了?”
“禁术?”谢宴心底一凉,扭过头望向身后面色平淡如水的人。修炼禁术一个不慎便会走火入魔,这人到底还瞒了他多少事?!谢宴觉得自己要气疯了。
“天都云海!”岚隐恶狠狠地瞪着走廊那头的男子。“当初你在宗派大比上,特意侮辱我师尊的帐我们可还没算呢。”
“小道友,你可得讲道理。”柳鸣鸿摩挲着腰间的双刀,冷冷笑着,“我派的弟子可是被你师尊砍下了手臂,你师尊又损失了什么呢?”
“我呸!还不是那名弟子不知廉耻,仗着自己与我师尊的心里的人长得有几分相似,便在光天化日之下,去摸我师尊的脸?冤有头债有主,砍了活该!”
“说得好,冤有头债有主。”柳鸣鸿慢慢咀嚼着这几个字,随即他抽出腰间上等双刀,炫目的刀锋映照出一双阴鸷的双眸,“那今天,那简素虞今天就为了我大哥的死付出些代价吧。”
第57章冤有头债有主
“不许你伤害我师尊!”岚隐拔出剑,坚定地望着柳鸣鸿。
柳鸣鸿没理会他,双目微敛,默念刀诀,操纵着双刀向着他们攻去。一路上电光带火花,在空中激起几道滋滋作响的雷光,破碎虚空之势,令人望而生畏。
速度极快,岚隐还未看清双刀飞行的轨迹,便被路过的雷霆之势电焦了几缕头发,散发出一丝焦香。“师尊!”
电光火石之间,只见一道夺目的贯日白光闪透了众人双目,震慑四野,柳鸣鸿不由地伸手护住自己双目。
空气中灵力与魔气交织融合,疯狂涌动,神兵相接的瞬间,焰闪雷鸣,气吞山河之势竟然径自地将院子里开得正繁茂的一大片槐花平整地削落了下来,落满一地缤纷。
“这是……白虹?”压抑不住的错愕打破了柳鸣鸿阴冷的面具,倒依稀映照出他一如当年空无灵力之时那般茫然模样,“你的分魂之术竟然”
雪白的剑身映照出谢宴笑意未到眼底的桃花眼,许久,他格开柳鸣鸿的佩刀,随即缓慢抬起头眼神复杂地望着另一把停在自己面门半寸的紫金色长刀:“冤有头债有主。若是心下不甘想报仇的话,且来找我吧,孤灯……”
半悬在空中的断水刀颤抖了一下哀鸣一声,直直地落在了地上。
“你你你你”柳鸣鸿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带着少许哽咽,“你竟然还活着……”
谢宴指尖一动,于是断水刀径自落入掌中:“对,我还活着,想报仇尽管来找我。不关简素虞的事情谁也不许动他。”话音刚落,身后忽然伸来一只冰冰凉凉的手,无力却又坚定地握住他的手。谢宴思忖片刻,假装不在意心里泛起的微微涟漪,也没有挣开。
“谢宴,我大哥他死了。”柳鸣鸿面色黯然,只是声音里蕴含着一丝希望,“如果你还能活过来的话,那我大哥是不是也能”
谢宴温柔地摩挲着断水的刀身,感受着内里微微波动着的灵力,孤灯,你还好吗?
仿佛听到了他的心声,断水忽然焕发出一阵深紫色的光芒,好似在回应一般。
“柳孤灯早已身死魂陨。”简素虞压制胸中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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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轻咳一声。
言下之意了然:柳孤灯回不来了。
其实心中有数,然而谢宴亲耳听到,还是忍不住一怔,手下一重,霎时一道口子出现在指尖,有血珠不断地渗出来。
仿佛被人扇了一耳光,柳鸣鸿从美梦中惊醒,满怀希冀的心都被这一句从天而降的平淡如水的叙述浇凉了:“那凭什么?凭什么你能活过来?”
他忽然怒不可遏出其不意地一记掌风拍在了走廊的柱子上,震得头顶的木屑都落下泪几分:“我大哥与你分明命火相连,如今你活过来了,为什么我大哥活不过来了?”
谢宴侧身,伸手挥动几下断水,将朝着岚隐扑面而来的灰尘和木屑都挥散开来。
“那你是如何活过来的?”柳鸣鸿硬邦邦地问,“当初所有人都见到你被简素虞一剑穿心,死在他怀里了。我大哥更是因此身亡,而你现在正好端端地站在我面前,为什么我大哥他不行……”
谢宴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突然醒过来的,没法回答,于是他只能低着头沉默不语。
“为了你。”忽然一个声音插了进来,说话的人一如既往地戴着赤红色的修罗鬼面,“柳孤灯以身殉刀是为了谁,你真的不懂吗?”顿了顿,蒲新酒唤出了那个在心头萦绕多年的名字:“鸣鸿……”
柳鸣鸿难以置信地盯着院子里忽然出现的黑衣男子,双唇颤动着半天没能说出话来。他形单影吊地伫立在过道尽头,又惊又喜地望着院子里那个外界传言已然逝世多年的人,仿佛要把这些年落下的都补回来。
正巧,有要事禀报自家师尊的柳逢九一抬眼,只见走廊上的一根错位得十分显眼的漆红色的柱子正摇摇欲坠,而柳鸣鸿恰好站在坍塌处的不远距离内。
“师尊小心!”随着他这一声急切的呼唤,过道头顶的屋檐应声而落。
柳逢九身法不快,还未曾赶到将正在出神的自家师尊身边,就见一个蹑影追风的黑色身影,鬼魅一般将柳鸣鸿拽了出去。于是他随手一抓,将离自己最近一个的和自己年龄差不多的少年拉了出来。
谢宴正在惊异于蒲新酒竟然自行暴露在柳鸣鸿眼前,听到这一声急切的呼唤,忙转身把身后护在怀里,就势关上房门,疾如雷电,举步生风。
走廊过道上的屋顶随即塌陷了下来,发出一声巨响,场面顿时一片狼藉。
“我去看看蒲新酒。”谢宴面露担忧,作势想推开门出去看看情况。
“你手上有伤。”简素虞小心地握着谢宴手上的手腕,淡淡地回答。
谢宴察觉到这人是不打算放手了,只能软下声音:“没关系,只是点小伤而已,蒲哥他”
腕间的力道只增未减。
“你别这样拽着我,虽然是小伤,但是还是有点疼。”谢宴想直接甩手出门,却又怕加重简素虞身上的伤,心下十分无奈。
腕间的力道轻了几分,只是仍然未曾消失。
“好好好,我知道了,我先处理一下就是了。”谢宴低下头,运用自身魔气,治愈自己手上不大的伤口。
“嗯。”简素虞轻轻应了一声,也是盯着谢宴手上的伤口,纤长的睫毛仿佛扇子扑闪了几下。
忽然想起了什么,谢宴一把反握住简素虞的手,沉下脸质问:“什么禁术?”
简素虞身体猛地一顿,赌气一般偏过脸去,却不说话。
“你到底偷练了什么禁术?”谢宴呼吸急促,轻手轻脚地将人禁锢在门板与自己之间,追问,“柳鸣鸿说你私自修炼什么分魂禁术?”
“说话!”谢宴又靠近了几分。
简素虞蓦然抬起眼,原本淡漠清澈的目光深邃得像一汪深潭,仿佛要将人吸进去。
“你是不是分魂化了个和我一样的唔”谢宴看呆了,一个不察便被反压在门板上,随即灼热的唇瓣覆了上来。温软的舌头侵入口腔,仿佛不安一般,急切地扫过口腔内的每一寸地方。
冷香满怀,气息紊乱,谢宴觉得眼中一片烟花炸开,绚烂夺目。所幸脑海里还留有一丝清明,他下意识地想推开,却在听到面前的人闷哼一声后便吓得再不敢动了。
两人发丝缠绕,银色墨色交织,别有一番缱绻旖旎。
“你也是天都云海的人对吧?放开我!”岚隐叫嚷了几句,终于得了自由,便整理起自己杂乱的头发。
“……我确实是天都云海的人,看你这一身月白色的服饰,是玄音派的弟子吧。”柳逢九观察着少年的神色,好奇地问道。
岚隐猛地退后两步,嫌恶地盯着好脾气的柳逢九:“你离我远些,天都云海的人都不是好人,尽知道欺负我师尊。”
柳逢九连忙摆手,下意识地辩解一句:“怎么可能?师尊严令禁止天都云海弟子任意欺凌其他道门中人以及平凡百姓。”
“你瞎说!刚刚那个人穷凶极恶的模样,没说几句话就想动手杀我师尊!”岚隐急切反驳。
“那人便是我的师尊。”柳逢九也提高了声音,“我师尊从来不是穷凶极恶的人,估计是有什么误会吧……”
“误会?你们有误会就喊打喊杀,要生要死的吗?”
“不。”柳逢九一脸正经,认真地解释,“要是我们门派中人中间有了误会都是打一架定胜负。偶尔师兄弟们会开盘打赌赌一把结果……”
“什么?”岚隐愕然,刚想开口吐槽几句,就听到山门处一阵喧哗声。
深云寺大门,一群手持长棍的怒目僧人正在围攻一位头戴帷帽的男子。男子身着一件浅灰色的袍子,身形矫健,挥舞一柄雪白短刀灵活地穿梭在变幻莫测的棍僧阵法之间,泠声道:“我要见他!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听到动静的谢宴姗姗来迟,捂着自己略微红肿的嘴伫立在深云寺的正院的香炉旁边。
“施主。”香烟袅袅,主事的大师微微颔首,古井无波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在棍阵中衣袂翩飞的男子,好心劝诫道,“寂尘师叔圆寂前已有交代:死生不复见。赋雪衣施主,您请回吧。”
“他说死生不复见?”男子忽然停止反抗,任由无数根棍棒架在自己的颈上。
“这是怎么回事?”谢宴微微侧目,询问一般地望向如今主事的大师,却见后者无奈地摇了摇头。
“死生不复见?果然是佛门慈悲哈哈哈哈或或”赋雪衣笑得眼泪都要落下来了。他忽然缓缓抬起手,颈上的棍棒随着他的动作也一动,却见他并未有什么过激举动,只是一把拽下了自己头上的帷帽。
一张面带几分悲悯,眼下含痣的熟悉面容便出现在众僧人眼前。
四周的棍僧渐渐撤去了赋雪衣脖颈上的掣肘,俯身行礼,正院内霎时响起了此起彼伏的“阿弥陀佛”。
“阿弥陀佛。”主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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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师叹了一口气,还是重复一句话,“施主,你走吧。”
赋雪衣冷笑一声,眼里却又落下一滴泪来,直直划过了眼下的泪痣:“看你们这惊愕的神情我就知道,我这顶项上人头是他给我的,对吧?”
第58章漠北刀客
挨着终年冰川的极北之渊的是气候恶劣的流动沙丘。那里白天烈阳蔽日,晚间万里飘雪,若不是商队为了节省些时间,是断然不会选择这条商路的。更何况,这里靠近边境,多是少数民族。这几年来,边境大大小小纷争不断,矛盾一触即发。时不时地,总有些流窜的沙匪和流浪的杀手们谋财害命杀人越货。
他们当中最臭名昭著的是一位一身黑衣,头戴黑色帷帽,手执雪白短刀“云中雪”的刀客赋雪衣。
没有人知道他到底来自于哪个部落,也没有人见过他的真容。原因很简单,因为见过他面容的人都成了他手下的刀下亡魂了。边境贸易运送物资的商人每当提起赋雪衣的大名都心有余悸,因为这位刀客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鬼,只要被他截货,从人到动物,一个活口都不会留。
生活在漠北附近边城的百姓们都惧怕他,甚至不敢提起他的名字。因为传闻赋雪衣生了一双顺风耳,若是谁在漠北大胆提起他的名字,便会如同往自己身上贴了一张催命符一般,不久便会被赋雪衣的云中雪一刀毙命。
起初人们是不太愿意相信的,但是当有一次有几个大胆的商人头子在漠北边城的客栈里喝高了,大骂痛斥赋雪衣这个魔头杀人不眨眼的时候,第二天他们一行人血淋淋的人头就被挂在了客栈的大门口。真的是一个活口不留,连商人头子一时兴起买的一只绿羽鹦鹉都没放过。有亲眼见证的百姓们记得,那一排挂在客栈大门上的人头都被削了耳朵,淌着的血更是引来了一大群嗡嗡作响的苍蝇,上面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似是死前看到极为恐惧的画面估摸着那位生得也是凶神恶煞,令人发咻。
不留全尸的死法是最让人心悸的。因为漠北有个传说,若是人死后尸身不全,便会化为孤魂野鬼,永生永世无□□回。
这般铁血震慑之下,再没人敢借胆去提起他那颇具诗意的名字了。万不得已要提起的时候,人们唤他:赋十七因为他在漠北恶名远扬的时候也不过十七岁而已。
“大人!我我我”中年男人吓破了胆,战战兢兢地瘫软在地,望着越来越近的沾血短刀,“放、放过我吧我再也不敢了!真的再也不敢了!求你了!你要多少钱我都给你!饶我一命吧大侠!”
帷帽下的人冷哼一声,将锋利的云中雪搭上眼前瑟瑟发抖的脖子上。微微一用力,有一道口子蔓延开来,血丝不断地从皮肤下的血管里渗出来。他手腕一紧,正待手起刀落,干脆利索地割下眼前男子的人头之时,只听到一声长啸划破虚空,随即腕间一痛,五指一松,手中的短刀立时斜斜地削进了粗砺的沙地之中,镌刻着美流云纹的刀柄露在外面。
“阿弥陀佛,施主有礼了。”身披袈裟的僧人俯首行礼,睁着一双阅尽红尘的平淡眸子,淡淡地注视着面前的男子,“施主,放下屠刀吧。”
“又是你这个秃驴。”赋雪衣隔着帷帽咬碎了一口银牙,恨恨地注视着眼前这个无悲无喜的佛祖脸。他揉了揉抽筋的右手,脚尖用力一点,霎时短刀就一翻,弹回了自己掌中。
跪伏在地上的男子从鬼门关走了一圈,一见赋雪衣被制住狂喜得直哆嗦,也顾不得看赋雪衣的行动,用平生最快的速度,拔腿就向远方跑去。
与此同时,只见僧人袈裟微动,口中念念有词,顿时背后一道金色佛光闪现,将倾身正欲追上去的赋雪衣牢牢地困在了原地,无法动弹。
赋雪衣握着短刀,气得咬牙切齿:“秃驴放开我!那是个嗜赌如命的混账!要是今天放他走了,他定会回去将无辜的妻子孩子全部拿去典当了!”
寂尘静静地瞥他一眼:“可是他也不该死在你手上。”
“你不让我杀他,有本事你杀他啊。”赋雪衣没好气地反驳。咋一听到,倒多了些许孩子气的意味。
料想人已经走远了,寂尘默念咒语,解除了男子浑身的禁锢:“出家人不可杀生。除非是大奸大恶之人,否则任何人都没有擅自结束别人性命的权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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