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且听一曲将军令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默默的听
九皇子李天琅虽然有份逼宫,但他死时正当年少,又是为了保存两个兄弟而死的,太上皇把他的一切不好都忘了,只念着他的聪明伶俐,兄友弟恭。
爱屋及乌之下,对九儿子临死前都还不放心的八儿子和十儿子都多了几分宽容。
李敛摸摸鼻子,他是不记得有这一回事的了,但听上去也像是他「年幼无知」时会做的举动。
倏地,「真的非走不可?」太上皇紧紧握着李敛的手,问。
感觉到手上的温热,又看到太上皇的满鬓沧桑,李敛心里一酸,险些一句不走就要冲口而出。
然而,他定一定神,顿时就察觉到这是皇爷的攻心之计了。
李敛讨好的说:「我是那孙猴子,皇爷就是那唐三藏、那如来佛祖,只要皇爷念一句紧箍咒,就算我在那天之崖、海之角也得飞回京城了!」意思是只要太上皇想他了,无论他身在何方,任是千里万里之遥也定会回京。
「罢了!罢了!你最是惯会哄朕的了!」太上皇听得此话就知道李敛离京之心甚坚,摆摆手就让李敛自去了。
李敛又怎会这样径自离去呢?自然是一番好话哄得太上皇转嗔为喜,龙颜大悦后,再徐徐离开宁寿宫。
还未踏入养心殿的大门,恰巧就看到一旁有两个人影正缓缓上前。
李敛定神一看,正是老相识毕云和他的义子毕大勇。
「毕公公!」他扬手打招呼的道。
毕云父子驻步,见得是李敛,顿时笑成一朵菊花似的。
「老奴见过冠军侯。多日不见侯爷,侯爷的气息越发的好了!」
李敛脸上的笑容一顿,感觉有点不对劲,他是用身子抱恙的理由上折辞官的,毕云这样一说不就是说他的说谎了嘛!但念及自己和毕云之间二十多年的交情,只以为毕云是没有注意,并没有放在心里。
「公公这是怎了?」瞧到毕云头上那显眼的白布,李敛不由得关心的问。
「呵呵!劳侯爷关心了!老奴年纪大了,老眼昏花,今早起床时不小心跌倒在门框上,摔破了头。幸好皇上仁慈,许老奴一天假,还让大勇来侍候老奴,但老奴就是个贱骨头,不是个享福之命,担心大夏他们愚钝,侍候不好皇上,这不就让大勇扶老奴来当差了吧!」
演技之逼真让旁边的义子毕大勇如果不是知道干爹头上那伤口是自己叩出来的,恐怕都会相信是干爹摔破的。
李敛又慰问了几句后,才道:「那劳烦公公替我禀报一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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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事想要面见皇上。」
毕云一脸抱歉的样子道:「那可真不巧了!前几天五公主病了,皇上一直忧心忡忡,连奏折也批阅不到多少。幸好有皇上庇佑,五公主昨天已经痊愈。皇上说了,今天他谁都不见,要批改好这几天堆积下来的奏章。」
李敛挑眉,他就知道没有那么顺利的了。
「公公,通融一下吧!我有急事啊!」
「皇上下了命令,老奴真的不敢违抗啊!」换着往常毕云说不定真的会帮忙进去通报一声,但皇上今天这出明罢着就是不想见静涯才发作的,毕云可不敢在皇上的明言警告下再顶风作案。这养心殿首领太监的位置,他还能多干几年!
李敛闭上嘴巴,看了毕云好一会儿。
毕云也不怵,笑意盈盈的回望他。
像毕云这种在宫廷浸淫了大半辈子的老狐狸,只要他不自己故意露出破绽,旁人就是有金睛火眼也捉不到他的马脚。
好一会儿,「好!皇上以江山社稷为重,这是一件好事!我也不让公公难为,我就在这里等着!皇上什么时候批改完奏章,就劳烦公公再替我通报!」说罢,李敛就好整以暇的站在心殿门口。
饶是以毕云的城府也吓得脸色一变。
「这怎能行呢!?侯爷身体尚未痊愈,如此一来恐怕会落下病根!再者,侯爷身份贵重,这样…恐惹人闲话啊!」
李敛亳不在意的道:「没事儿!男子汉大丈夫,在战场上暴晒大半天也试过,现在不过是站几个时辰而已,哪里有这么娇弱的!」
毕云再三苦劝,李敛仍然坚持己见,要站在养心殿外等候皇上的召见。
眼此李敛如此固执,毕云也没法子,只得命义子毕大勇退开三尺后,再上前跟李敛低声道:「静涯,你这又何苦呢?」皇上明罢着是不想要见你了。
「听老奴一句劝,今天先离宫吧!过得几天,待皇上心情好了,你再来求,岂不事半功倍?」他苦口婆心的道。
「公公别说了!我不让公公难为,也希望公公别让我为难。」
李敛闭上双目,笔直地站在养心殿门口,一动也不动。
有见及此,毕云只得吩咐毕大勇在不惊动别人的情况下,去寻黄锦、夏吉、郑怀恩、冯敬等太监来,祈望李敛能够看在众人的面子份上,听从劝告。
而自己就连忙进入养心殿正殿,向皇上禀报这消息。
「皇上,冠军侯在外求见。」
皇上也不管其他,只停下手中笔,冷冷地问:「毕云,你是想去安徽给太.祖皇帝守灵,还是想去河南为朕修陵?」
自秦汉时期开始,丧制规定,不管皇帝的年纪大小,在即位一年后,就得开始营造陵墓。由于皇帝身份尊贵,死后所居的陵寝自然也得与其尊贵的身份相应,如果死后再修建陵寝,恐怕来不及,因此历朝历代的皇帝都十分重视此事。
以明朝为例,明太.祖朱元璋的孝陵自洪武九年开始筹建,一直到永乐十一年才最终竣工,动用十万军工,历时三十八年之久。
太上皇的陵寝设于河南省十三朝古都洛阳附近的邙山上,称为东陵。而皇上的陵寝则同设于邙山上,与东陵相邻,称为和陵。
「朕说过,今天谁人都不见,你这是把朕的说话都当成耳边风了吗?你这样的奴才,朕是用不得了!」皇上拿起茶杯一口气把里面的茶水都灌进肚子里。
毕云跪倒在地上,小心翼翼的道:「奴才也告诉了冠军侯皇上今天不见人,只是…只是冠军侯说有急事要求见皇上,无论如何也不愿意走,说…说要等到皇上批改完奏折有空见他的时候。他现在就站在养心殿外,奴才实在是没有法子才来禀报皇上。」
堂堂冠军侯、正一品天策大将军、一国之擎柱有事要面见皇上,皇上却拒而不见。「烈日当空」下,大将军站立在养心殿门口等候皇上接见,不肯离去。倘若此事传了出宫,定然会引起满朝哗然。
「奴才无能,恳请皇上去奴才养心殿首领太监和司礼监掌印太监一职。奴才前段时间看到工部的奏报,皇上的和陵地宫已经修到了紧要之处,恳请皇上恩准奴才去督修皇上的和陵地宫,为皇上尽这最后一份心吧……」说着,他俯在地上痛哭起来。
「好了!朕知道你的心意了,这么大的人还哭鼻子,小心你儿子笑话你。大夏!还不快把你干爹扶起,他头上还有伤,可不能多动!」皇上方才还是雷霆之怒,此刻言语中却是流露出压抑不住的关切之情,让毕云感动得热泪盈眶。
「皇上,奴才……奴才御前失仪了……」在义子毕大夏的搀扶,毕云勉力地站起来。
皇上见状,心中又是一软,放下手中笔,突然看见了毕云头上白布渗出的鲜血,不由得关切地大喊道:「你的伤口破裂了!来人!快,快传太医!」
「不!不必了皇上。」毕云忙说:「不过是小小伤口,何用得着请太医呢!奴才自己回去上药就行了。再说,养心殿是皇上的地方,有太医进出的消息传了出去可不是什么好事呢!」
皇上吩咐道:「大夏,快扶你干爹去坐下。」
「皇上!在皇上面前,哪有奴才坐的位置呢!」毕云坚拒。
皇上叹了口气,道:「唉!朕心情不好,把气都撒在了你的身上了。朕看你方才叩头的那个劲儿,怕是寻常伤药都没用了,待会赶紧去太医院找太医给你施医诊治,落下什么病根可就不好了。你才伺候了朕几年?朕还要你再伺候几十年呢!」算是间接地向毕云认错了。
「皇上……」毕云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至于静涯……他爱等,就让他等!」皇上冷哼一声。
他心里也正委屈着呢!
这次毕云算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李敛数道上奏辞官,皇上有哪一次不是极力挽留,好言相劝,赏赐不断的?偏生李敛却「漠视」皇上的好意,死活要辞官离京,不知道的人还以为皇上要把他怎样了!皇上冷处理这件事半个月,甚至派禁军侍卫阻拦李敛进宫,更是说出今天不见人这话,态度已经十分明显了,李敛就算是头猪也该明白皇上的意思!但他还偏要装糊涂,死活要向皇上当面辞官,这就让皇上觉得自己的一片好意都喂狗去了!
就是以皇上的仁厚心慈,宽和的性子,也不得不怒了。
第一百七十六章野心
就在皇上正在生闷气,无辜受累的毕云正在重新包扎上药的时候,毕云派毕大勇去请的「援兵」也陆陆续续来到了。
李敛自幼有一半时间就在宫里玩耍长大的,跟他最有交情、也是最早跟他结为盟友的自然是当年的内廷十二监首领太监。
十九年过去了,当年威风凛凛的内廷十二监首领太监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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仍大权在握,奋斗在最前线,有的已经退居二线,在一众干儿子的孝敬下享享清福。
「糊涂!既然皇上已经明言了今天不见人,你这样站在养心殿外,与威迫皇上何异?还不快快离去!」尚衣监首领太监马辅国沉声道。
来的路上,毕大勇已经把事情告诉给他们了。
有人唱了黑脸,就自然有人唱.红脸。
「小公子啊!正所谓:在家千日好,出外半日难,外面有多好也不如家里好,你又何必一定要离京呢!」前任直殿监首领太监冯敬劝说道,他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一辈子也未曾离开过京城半步。
前任都知监首领太监张敏也点头很是赞同,带着三分胆怯的道:「冯敬这话说得没错!世间险恶,人心难测,外面的坏人也多,无论如何也不及京城安全啊!」他祖籍虽然是江南人士,但自幼被拐卖进京,后来就一直在皇宫里生活,就连宫外都未曾踏出过半步,视宫外的世界为洪水猛兽,更不要提京城之外的地方了。
外廷有皇上的控制,李敛要辞官去旅行的消息还没有多少人知晓,但在内廷里,各种小道消息早就已经传进他们的耳里了。
「小公子,你又何必跟皇上呕气呢!我明白你的心情,但那可是皇上啊!你总得留一些余地,给皇上一些面子。听我一句劝,退一步,海阔天空。」把整件事情看得最清楚的御马监首领太监黄锦道。
「不管如何,一直站在这里也不是法子的,不如先去咱们那里从长计议吧!」老好人前任司设监首领太监刘和和稀泥似的道,想要先把李敛带走。
「这个主意好,一人计短,二人计长,何况咱们这里十几人的,总能想出个两全其美的方法!」尚膳监首领太监郑怀恩点头赞成。
前任内官监首领太监夏吉、印绶监首领太监童贯和神宫监首领太监安礼直接拥着李敛就要往外走。
「各位公公!我心意已决,你们请回吧!」李敛向着黄锦等人拱手作揖的道。
正如毕云所料,黄锦等大太监好歹都是共同照看李敛长大的老人,李敛往日对他们都是礼敬有加的。毕云一个人的说话李敛不肯听,但一大群人的说话就由不得李敛置若罔闻了,总得好生考虑清楚。
而李敛也确实考虑了,只是这考虑非彼考虑,李敛考虑的不是离开养心殿,而是考虑如何让黄锦等人主动离开养心殿。
不管黄锦等人如何的唱黑脸、红脸,说了千句万句的好话,哪怕是连威迫利诱都用上了,李敛也只两个字──不走。
说了大半天,浪诸多唇舌也不能让李敛动摇半分,黄锦等人不由得有点气馁。
在这个情况下,被他们指派去宁寿宫寻老祖宗戴权出手的毕大勇,脸色奇怪的小跑回来,并替戴权传来一句说话──随他。
大家也是宫中的老人,听到老祖宗这话自然个个都若有所思。
既然老祖宗都这样说了,不论黄锦等人在心里在想什么也好,他们都只得既是忧虑,又是松了一口气的各自离开。当然,他们私下仍派亲信密切监察着事态的发展。
而随着他们的离去,李敛的耳边终于能够清静下来,不需要再忍受耳边活像有数百只鸟尖叫的声音,能够做个安安静静的美男子,等候来自恶…皇上的「临幸」。
这一等,就等到华灯初上的时候了。
毕云年纪大了,力本就不济,而且今天的情绪大喜大落,伤神得很,加上头上的伤口可是流了不少血,因此早就退了下去休养,由义子毕大夏暂时代替自己的工作。
「皇上,夜深了,是时候歇息了。」毕大夏恭敬的道。
皇帝卯时(凌晨五时至七时)就得起床上朝,因此每天大约戊时(晚上七时至九时)就得早早睡觉的了,要不然第二天就没有神去处理国事。
「还有多少折子?」皇上头也不抬,继续落笔道。
「还有二十八本,司礼监已经批红,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毕大夏机灵的道。
「嗯。」皇上合上奏折,放下手中笔,疲惫地揉揉太阳穴,没头没尾的问:「他还在吗?」
毕大夏自然知道皇上所指的他是谁了,掩嘴揶揄的道:「冠军侯一直站在殿外,一动也不动的。奴才出去过几遍,他一步也没有移动过,活像一块石头似的!」
「住嘴。」皇上不悦的道,「堂堂朝庭重臣、正一品天策大将军、冠军侯,岂是你可以随意取笑的!」
毕大夏脸色一变,连忙跪倒请罪,「奴才该死!奴才只是想让皇上高兴,并不是有意取笑冠军侯的!」
皇上喝了一口茶,才道:「待会儿,自个儿去找你干爹领罚。」他也算是留了一份体面给毕大夏了,否则,以毕大夏如今养心殿首领太监接班人的身份,要是直接杖责或者交由慎刑司处罚,即使身子没有大碍,但可会丢下好大的脸面。
「奴才谢皇上恩典!」
皇上随口一问:「他一整天可有进吃?」
李敛自巳时一刻进宫(早上九时十五分),在宁寿宫逗留了一个时辰,来到养心殿外等候已经是午时二刻了(早上十一时三十分),眼下是约戊时五刻(晚上八时十五分),足足等了四个多时辰。
毕大夏跪在地上,迟疑了一下才回道:「回皇上,冠军侯今天大半天站在养心殿外…滴水未进。」
「什么?」皇上可没有预想过这个答案,不敢置信的看着他:「混账!你们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他顶着太阳捱饿吗?」他本以为殿里的内侍总会奉上些糕点、茶水给李敛的。
毕大夏强持镇定的道:「回皇上,奴才是皇上的奴才,不是冠军侯的奴才。奴才只知道要关心皇上的身体,却不知道要操心冠军侯的吃食。」
他直起身子,一脸忠心耿耿的道:「而且,皇上已经明言不见冠军侯,冠军侯却偏要站在养心殿外,这不就是仗着自己有大功于社稷,而威逼君父!?这事传了出去,旁人不会知晓皇上的苦心,只会说皇上苛待功臣,届时百官大臣、天下百姓该如何看待皇上?奴才愚笨,不知道该如何让冠军侯离开,只能以这样的方式好让冠军侯能知难而退。」任是谁看见了,都会举起拇指赞一句好一个忠心的奴才。
然而,皇上却没有领他的好意。
「放肆!!」当头就是一个茶杯砸下去。
见得皇上真的发怒了,毕大夏吓得脸色发白。
要知道皇上性情和善,待下宽厚,就算是吃饭吃到沙子,都不忍心责怪御膳房,只命陪侍的宫人隐瞒下去,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皇上发脾气。
「奴才该死!」这样的情况之下,即使毕大夏不知道自己哪里出错了,都只得学习他干爹的做法,叩头认错,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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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皇上能够息怒。
好一会儿后,「大夏,你很聪明,很能干,已经学到你干爹的九成本事了。」皇上缓缓道。
听得来自头顶上的赞许,毕大夏还未来得及松口气,就被下一句话吓得浑身发软。
「只是,你却学不到你干爹最重要的那一成本事──如何抑制野心。」
作为一名合格,甚至可以称得上优秀的君王,皇上在人心这一门课上的造诣绝对不低,对毕大夏的心思也知晓得一清二楚。
现在武将集团势大,文官集团各自为战,隐隐低武将一头。为了平衡,皇上绝对不会介意推出「阉党」钳制武将,跟武将打对台的。而毕大夏觊觎的,正正就是这「阉党」领头人的位置。
眼见干爹毕云因为与李敛的友好交情而在皇上面前吃了挂落,而李敛又明显地逆了皇上的意思,毕大夏当机立断的管束养心殿上下人等,不许他们送吃食、茶水、伞子给李敛,任由李敛在太阳底下暴晒挨饿。
他此举就是想要踏着李敛讨好皇上,他不怕得罪李敛,因为李敛功劳再大,官职再高,威望再盛,也不能直接影响到他这养心殿里的内侍。而且,只要皇上高兴、满意了,那就是他干爹有再大的不满,也不能对他如何。
宫中那些能干、有权的内侍大多也像毕云一样,不是跟李敛有旧,就是极钦佩、敬畏李敛这位冠军侯的,行事难为有顾忌。皇上如果要选择「阉党」领头人的话,那么,此时一片忠心,只知皇上不知冠军侯的毕大夏自然可以脱颖而出了!
毕大夏清楚知道,内侍的生死荣辱全都是依靠皇上得来的,只要让皇上满意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并不是什么难事。
他前几年亲眼瞧过冯子芝这司礼监掌印太监兼东厂厂公的威风,不过是一句说话就硬生生把讽刺他的新任御史贬谪到儋州那不毛之地吃土去了,任是那新任御史的座师──正二品吏部尚书都阻止不成,端的是大权在握,威风八面。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这也不能怪他不顾往日与李敛之间那微薄的交情。
毕大夏的如意算盘打得不错,然而却算漏了一点,也是颇为重要的一点……
自喻明君,并欲要功比秦皇、汉武,万世流芳的皇上会重用「阉党」这个黑点处处,文人史官最厌恶的群体吗?
不好提司礼监和东厂,那是父祖留给他的,是祖宗家法,总不好随意废除的,而且用起来也挺顺手(这是重点)。但他不到万不得以的地步,是绝对不会光明正大推出阉党跟朝臣打对台的,以污了他的好名声。
所以说,毕大夏的算计注定是失败的了。
「朕记得印绶监还缺一个佥书,你明天就去上任吧!童贯跟你干爹是好友,总亏待不到你。」就算不计较毕大夏的野心,但冲着他敢在自己面前说李敛的坏话,意图从中得利,皇上就容不下他了。
经过康禾泰一事后,皇上对任何敢挑拨他和李敛关系的人都抱以不满的态度和十二万分的警惕。
「…奴才谢皇上恩典。」毕大夏一脸苦涩的叩头谢恩。
印绶监掌管古今通集库以及铁券、诰敕、贴黄、印信、图书、勘合、符验、信符等,虽然不是什么实权地方,但也是机要之处。
从一个小小内侍升为印绶监佥书,任谁来看都是赚了。当然,前提是不计他是养心殿的内侍,甚至是养心殿首领太监接班人的身份。这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
「去请冠军侯进殿,还有,快去命御膳房准备一些消暑、养胃的吃食上来。」皇上没有忘记李敛可是站在太阳底下饿了大半天。
「奴才遵命。」短短几个呼吸,毕大夏已经拾好情绪,一脸恭谨地退出正殿,好像被贬离养心殿的不是自己似的。
皇上最是顾念旧情,眼下自己虽然被贬出养心殿,但有干爹在皇上身边为自己美言,自己只要在印绶监做出成绩,不怕皇上不记得自己。现在最重要的是好好办差,争取在离开养心殿前在皇上面前留下一个好印象,还有要想想办法讨好干爹,要不然回头干爹知道消息后,难保不会大怒之下不认他这个干儿子。要知道,干爹身边的干儿子可不只自己一人呢!可万万不能让干爹和自己离了心!
皇上见状,不由得微不可察的轻叹一声。
该有野心的,没有野心;不该有野心,却偏偏有了野心。
毕大夏一出正殿,便吩咐脚程快的内侍赶去御膳房,又命宫女把殿里常备着的新鲜糕点拿进正殿,一会好让李敛能先垫垫肚子。
等了大半天的李敛终于等到有人理会他了。
「侯爷,皇上有请。」毕大夏笑呵呵的道,他本人其实对李敛没有任何的恶意,冷待李敛都不过是为了自己的私心,他清楚知道自己被皇上贬出养心殿一事根本与李敛无关,反而是李敛成了那无辜受累的池鱼。
完全不知道眼前人就是害自己「受苦」了大半天的罪魁祸首,李敛微微点头,稍稍活动了大半天没有动过的身子后,便随毕大夏进殿。
「臣拜见皇上。」
未等李敛行了全礼,皇上便说:「礼,赐座。」
皇上率先怪责的道:「奴才不懂事,你怎都不懂事呢?他们不知道要向朕禀报你来了,你怎生都不知道要他们进殿禀报呢!?居然傻乎乎的在殿外候了大半天,要是把朕的大将军晒出个好歹那怎么办!?」
「回皇上,是臣不要他们禀报的。皇上勤政爱民,日夜批改奏章,臣又无甚大事要向皇上禀报,又怎好请他们代为通禀呢!」说得好像皇上真的不知道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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