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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佳契合[ABO]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十九瑶
便又诚惶诚恐地坐了进去。
高档车的隔音效果很好,内部极为安静,凝重的空气沉甸甸压在肩头,将司机吓出了一身汗。他心里忐忑不安,不知道郑飞鸾究竟是什么意图,只能挺直背脊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
郑飞鸾的目光游弋在衬衣袖口上,一边以指腹轻而慢地摩挲,一边淡淡地说:“刚才,我看了一下油表读数。”
司机脸色大变,盯着仪表盘上那个清晰的“10%”,肩膀明显僵硬了。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连续三天,每天早晨你来接我的油量都是10%,还不足二十升。”郑飞鸾突然抬眼,一束凌厉的目光打在了后视镜上,“昨晚不巧是我自己开车回来的,进库前我专门注意了油量,不多不少,正好80%。那么这消失的70%油量一夜之间去了哪里?我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他的语气极冷,司机打了个寒颤,哆嗦着说:“我……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
郑飞鸾轻声重复了一遍,似乎觉得这个回答相当幽默。
司机真是连魂魄都要给他吓出来了,慌忙道:“郑总,我……我说实话。其实每天早上我过来的时候,您的车都是、都是空油的。”
“空油?!”
郑飞鸾倏然坐直,剑眉紧拧,死死盯住了司机的后脑勺。
司机被那高压视线吓得额头冒汗,大颗大颗的汗水顺着鬓角往下滑,伸手抹了一把,指隙大片濡湿:“对、对啊,大概半年前开始,您的车就会时不时空油了,也不频繁,每个月最多两三次。我没啥准备,只能临时抽了点自己车里的油,偷偷给您的车灌上了。”
他咽了口唾沫,继续说道:“不过打上周二起,您的车就每天早上都空油了,完全开不动。我寻思着迈巴赫应该喝不惯便宜货,总不能一直从我这儿抽低品油吧,所以每天过来都会顺路买一桶新油。您的车油箱大,一百多升呢,我这小小的一箱油灌进去,撑死也只能到百分之十。”
话音一落,车内的气氛顷刻凝固到了冰点。
郑飞鸾紧紧按着烤漆扶手,手背骨节显露,腕部发颤,面色一片僵白,似乎承受着极大的神压力。
半晌,他才松开了手,浑身如同虚脱一般往后靠去。
“走吧。”
司机如释重负,系好安全带,胆战心惊地开上了路。
迈巴赫在街道上平稳行驶,而郑飞鸾的心情差到了极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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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内太安静了,那原本该是他偏爱的氛围,此刻却压抑得令人窒息,茉莉味的清香剂飘散到空气中,闻起来也比以往俗劣。他想吹一吹清冽的风,便把车窗打开了一道缝,外头的汽车尾气抓住机会乘虚而入,不断刺激脆弱的鼻粘膜。
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只得关紧了车窗。
车子开上高架桥,远方的晨光无比刺眼,犹如一轮十二点钟高悬的烈日。江畔的摩天大楼隐没在层层叠叠的云霭里,玻璃墙面失去了光泽,黯淡,陈旧,落后了时代十几年。驶近渊江市中心时,隔着一层单向玻璃,他看到了油腻的街道、污水横流的井盖,还有因为常年风吹日晒而褪了色的路牌。
这座城市没有一处是顺眼的。
若是放在从前,郑飞鸾根本不会留意那些脏乱无序的细节。可是现在,他阻止不了它们疯狂抢占自己的视野,驱逐掉每一幅美好的画面。
他被迫回视线,开始查阅今天的行程表。
时间槽的每一行都被塞得密密麻麻,红橙黄绿,零星才有几个能喘口气的白格子。他看着繁重的工作安排,无端的倦意忽而涌了上来,意识一阵虚乏,额头昏沉,眼皮微闭,几乎就要恍恍惚惚地睡过去明明才睡完一场八小时的饱觉,体力应当是充沛的,可疲惫的感觉前所未有地强烈,就像是……刚熬了一个通宵。
不,没有。
昨晚什么都没有发生,我安然无恙地躺在自己的床上,一觉睡到了天亮,半步也没迈出去过。否则,张婶怎么会不告诉我?
郑飞鸾以手捂脸,用力搓了搓酸胀的眼眶,逼迫自己打起神来。
没关系的,这些熟悉的混乱与焦虑我已经不是第一次经历了。之前对信息素一无所知的时候尚且顺利熬了过来,这一次,我没有任何理由熬不过。
第十八章
七点五十五分,忙碌的周一即将正式拉开帷幕。
郑飞鸾伸手紧了紧领带,整理好袖口与衣襟,目视前方,将自己调整到了最适宜工作的完美状态。
七点五十八分,车子驶入久盛双子塔底层,停在了宽敞的门廊下方。
等候多时的领班快步上前拉开车门,以标准的八颗齿微笑迎接车里的人,毕恭毕敬说了声“郑总好”,然后立刻退到旁边。郑飞鸾俯身下车,一双皮鞋明光锃亮、不染尘灰,稳稳踏在了平整的灰砖上。
他大步走向门厅,目不斜视,经过领班时随口丢下了一句:“领带换个颜色。”
领班瑟瑟惴栗,飞快扯掉百搭款领带塞进裤兜,与同事交换了一个近乎绝望的眼神。
酒店内,一团乌黑的阴云裹挟着暴雨与雷电掠过前台,所到之处气压骤降。正在帮客人办理入住与退房手续的服务生们个个动作僵硬,下意识伏低脑袋,屏住呼吸,假装自己是静止的墙壁浮雕。
他们用余光偷偷追随郑飞鸾的身影,生怕动静稍微弄大点儿,那个要命的阎王就突然拐过来了在这人人自危的时刻,只要郑飞鸾走到你面前,基本就意味着你的工作到此为止。
显然,阎王今天的目标非常明确,看都没看前台一眼,头也不回直奔电梯而去。可怜的前台们终于落下了心里的石头,该敲键盘的敲键盘,该递房卡的递房卡。谁想一口气没喘完,郑飞鸾眼眸微沉,脚步一顿,径直折了回来。
啪。
角落处的前台正在为一位花裙姑娘办理入住,被那高大的阴影一笼罩,手指打颤,卡夹不慎跌落在冰冷的大理石台面上,发出了一声轻响。
他慌忙低头:“郑总,对不起!”
郑飞鸾根本没看他,却紧紧盯着那位花裙姑娘,从额头看到鼻尖,又从鼻尖看到下巴,目光锐而犀利,像在寻找某件至关重要的东西。
花裙姑娘脸红了:“您、您好,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郑飞鸾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朝那姑娘歉疚地笑了笑:“冒昧打扰了。我留意到你身上有一种迷人的香味,闻起来清新自然,让人觉得非常舒服是你的信息素吗?”
“哦,不、不是,我是beta。我们beta的信息素跟白开水一样,没什么味道的。”花裙姑娘脸更红了,语无伦次冲他憨笑,“您闻到的应该是……呃,是我的香水味吧?”
郑飞鸾便问:“您用哪款香水?”
花裙姑娘被他的一张俊脸撩得心慌,胸口小鹿乱撞,突然间死活记不起香水牌子了。她窘迫了好半天,眼前救命的灵光一闪,打开拎包手忙脚乱翻弄一阵子,居然奇迹般地找到了那瓶香水,捧在掌心递给郑飞鸾:“喏,就是这款!”
翠绿磨砂玻璃瓶,花篮型标签,一枝含苞待放的铃兰花斜倚在标签边缘,下方印着一行烫银花体字:muguetdesbois。
铃兰木。
郑飞鸾接过香水瓶,轻轻按下喷头。一股细密的水雾弥漫到空气中,湿润,清爽,气味甘冽,仿佛带有某种奇妙的魔法,让世界恢复了原本温柔的色调。
它是一幕一幕淌过玻璃的雨水,带走油脂与烟尘,留下一扇洁净的窗,还有雨后晴日里豁然开朗的景。
瓦蓝重归瓦蓝,水绿重归水绿。
郑飞鸾握着那只造型美的香水瓶,眼神发怔,指腹描摹过纤长的叶梗,几乎舍不得松开。
花裙姑娘见他喜欢,想也不想就决定慷慨相赠:“这瓶我已经用了快大半了,也不值多少钱。您要是喜欢,我把它送给您吧?”
“谢谢。”
郑飞鸾没推辞,五指应声紧,将玻璃瓶纳入了掌心,然后抬起头来问她:“经常住久盛旗下的酒店吗?”
花裙姑娘伸手挠了挠头“这个……其实不太常住。久盛的酒店有点贵,这次是公派出差可以报销,我才来住的。要是自己出门旅游,我应该就住不起了。”
郑飞鸾点头表示了解,转身对前台服务生说:“麻烦帮我去这位小姐的账单一整年。”
前台火速领命:“好的,郑总!”
离开前,郑飞鸾起香水瓶,礼貌地向那女孩欠了欠身:“谢谢你的礼物。”
“不……不谢……”
花裙女孩目送郑飞鸾远去,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个男人的身份,惊讶地捂住了嘴唇。
上午八点整,郑飞鸾准时踏进了办公室。
从地毯到天花板打理得干净整洁、一尘不染,所有物品都按照他的喜好,以最顺眼的角度摆放在了最合适的位置。桌上的细口瓷瓶里插着一束娇嫩的铃兰花,俞乐提心吊胆地站在旁边,就像一个等候审判的嫌犯。
郑飞鸾扫了眼铃兰,神色平静,没像上周那样瞬间暴跳如雷。俞乐知道这是认可的意思,忍不住激动地握了握拳头,元气十足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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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总早上好!”
“早上好。”
郑飞鸾破天荒给了回应,那久违的绅士态度让俞乐足足三秒没回过神来。
“交代你一件事。”郑飞鸾取出那只磨砂香水瓶递给俞乐,“在五十五楼工作的人,不分男女,每人都去买一瓶,以后随身带着。我身边的其他东西,熏香、洗手液、清洁喷雾……但凡能换的,都给我换成这种味道。”
他发号施令向来不爱给理由,俞乐长期下来早已习惯了,接过香水瓶说了声好,直接出门执行。离开办公室后,她好奇地低头打量了一番瓶子,待看清楚标签上的图案,心里顿时一惊:
又是铃兰。
刚才她在花店给程修打电话,绝境中依稀捕捉到了“铃兰”两个字,如同抓住救命稻草,立刻买了一束最新鲜的碰运气,赶在郑飞鸾抵达前三十秒插进了花瓶。
看样子,明天得把花店里的铃兰全买下来才行。
俞乐正盯着香水瓶出神,一股异常冷峻的alpha信息素气味迎面袭来,带着七分犀利的骁悍劲,让人颈后发寒。她打了个激灵,条件反射地抬起头,就见一个穿白衬衣的alpha与她擦肩而过,踏进了郑飞鸾的办公室。
不过转瞬之间,办公室内发生了一场无声的核弹爆炸。
两种迥然相异的alpha信息素同时浓度暴涨,冲破空气,几乎要震碎窗玻璃。它们犹如两只被放归斗兽场的雄狮,饥肠辘辘,血性难抑,径直扑上去相互厮杀,完全不掩饰对彼此的痛恨。
俞乐当然知道来者是谁,不由抖了三抖,捧着怀里的宝贝香水瓶迅速撤离了战场。
来访的alpha身高超过一米八五,容貌与郑飞鸾七八分相似。他保留了足够的理智,没有直接进去,而是单手插兜倚在门口,与郑飞鸾拉开了最远距离。
郑飞鸾原本正准备入座,手甚至已经搭在了皮质椅背上。此刻他谨慎地回手,转过头,侧着身子望向这位不速之客,目光沉稳且寒冷:“你怎么来了?”
男人冲他笑了笑,然后抬起自己的右手,松开了五指。
伴着一声清脆的轻响,一条流光溢的项坠从他掌心跌落下来,半空中被细细的银链子扯住,左右剧烈摇晃。
那是一枚晴水底翡翠,呈水滴状,尺寸约莫有鸽子蛋大。
可惜的是,这枚翡翠已经碎了。丑陋的裂纹将它从正中劈开,只剩一半镶嵌在碎钻基座上,另一半不知所踪。
郑飞鸾看到它,脸色霎时更加阴沉。
alpha回项坠,重新揣进裤兜,狭长的眼睛微微一眯,轻笑道:“都是父亲的儿子,久盛的产业也有我一份,我怎么不能来?”
第十九章
这个突然造访的alpha名叫郑飞奕,是郑飞鸾的亲哥哥。兄弟俩同父同母,容貌肖似,身高也相差无几,理应是兄友弟恭的融洽关系,可久盛上至董事会、下至茶水间,关于他俩不和的传言几乎从未消停过。
因为久盛的继承人只能有一个,而他们碰巧都是alpha。
在郑飞鸾出生以前,郑飞奕一度是家中受宠的独子:alpha男孩,血液中流淌着7级信息素,浓度虽称不上顶级,与郑家存在竞争关系的几大世家却没有一个同龄继承人能够望其肩项。所有亲眷都默认他将成为久盛未来的掌舵人,父亲和母亲也宠他宠到了极点。
就在他众星捧月地成长了五年后,母亲再度怀孕了。郑飞奕满心盼望能得到一个乖巧甜软的omega妹妹,但母亲最终生下的却是和他一样的alpha弟弟。喜悦与慌乱同时在他心中激荡弟弟的信息素浓度会是多少?会超过7级吗?
不,不可能那么巧。
他如此笃信着,直到郑飞鸾出世的次日。
那一天,一页信息素检测报告被送到了郑父手中。郑飞奕至今都记得父亲欣喜若狂的表情,那份不加掩饰的喜悦就像一只凶蛮的拳头,无情击碎了他年幼的心。他怕得厉害,预感这世界或许要变了,便趁父亲离开的间隙偷偷打开了报告。
信息素类型:alpha482。
浓度:l9。
他徒劳地揉搓双眼,盯着那个可怕的“9”看了一遍又一遍。
一夕之间,迟到的alpha弟弟带着罕见且珍贵的顶级信息素,夺走了他已经拥有和将要拥有的一切。
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信息素就是alpha赖以生存的杀伐利器,它的重要性对大家族的继承人来说尤其毋庸置疑两个统治力与决策力不相上下的alpha坐在谈判桌两端对峙,浓度低的一方永远会被浓度强的一方压制。
9级浓度,它是alpha傲慢一世的资本。
在郑飞鸾的满月宴上,郑父公开了这个振奋人心的喜讯。消息传开后,整个渊江已经没有人会怀疑久盛光明的未来,当然,也没有人会认为郑家长子还有成为继承人的可能性。
郑飞奕从云端跌落到泥地,失去了大部分宠爱与关注。
成年后,郑父在久盛为他保留了一席之地,可这些历练资源与一个alpha的野心相比实在少得可怜,倒不如说是看在父子情面上的施舍。
一支箭练不出一个好弓手,十个兵带不出一个好将军,郑飞奕如何不懂父亲的意思。他知道,如果哪天他自愿提出离开,父亲非但不会挽留,还会毫不犹豫把他那份也拨给郑飞鸾。
但他不甘心就此出局。
他竭尽全力地想要抓住一切潜在的保护伞,譬如来自母亲家族的支持,譬如在暗中扶植一股属于自己的力量,又譬如……
争取这根翡翠项坠背后的势力。
“我当面送给秦萱的生日礼物,为什么会在你手上?”
郑飞鸾双手撑桌站起来,冷声问道。
“为什么?”
郑飞奕哂笑,同时右手一扬,只听玉石碰击一声清响,那碎坠子带着劲风砸了过来,撞上桌面,险些因为力度过大滑到地上去:“她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挑了自己生日当天向你告白,而你呢,你对她说了什么混账话,自己不记得了吗?!”
郑飞鸾神色一变:“告白?”
秦萱,对他?
秦郑两家是三代世交,郑家这一辈生了飞奕飞鸾两个alpha男孩,没有omega,秦家却有一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omega女儿,名叫秦萱,生得娇俏可人,从小就如蚌贝般养在深闺中,偶尔才会由父母带来郑家做客。
上周末秦萱过二十二岁生日,单独约了郑飞鸾共进晚餐,郑飞鸾便送出了一条昂贵的翡翠项坠作为生日礼物。然而今天,这条项坠不仅无故易主,还裂成了碎片。
更诡异的是,他对郑飞奕所说的“告白”竟没有一点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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象。
郑飞奕站在门口,敏锐的目光紧紧锁住郑飞鸾的脸,试图从他惊愕的表情中挖掘出尽可能多的信息。良久,他慢慢勾起了唇角,轻笑道:“不记得了?那么其他的事还有印象吗?比方说,你亲口要她放弃痴心妄想,因为你已经结婚了,还有个快满周岁的女儿?”
快满周岁的女儿?!
郑飞鸾如遭雷击,霎时瞳仁缩,手指抠紧,几乎用去了十成定力才稳住表情。
“……又比方说,她当着你的面砸了项坠,你却一句安慰不给,起身甩手走人,把她一个人扔在了餐厅里,没结账,也没留车,是老秦家派人接回去的。”
他故意说得很慢,一边说一边留意郑飞鸾的反应。郑飞鸾始终沉默着与他对视,漆黑的双眸就像一口不透光的深井,隐藏了底下剧烈的情绪波动。
他不能反驳。
尽管他对哥哥所说的全无印象,但他心里清楚,这些极有可能都是真的。
把何岸驱离渊江以后,寻偶症并未如预期的那样日渐好转,反而仍在频繁发作。之前他还可以向程修确认行踪,现在程修已经被他亲自开除了,他又不便向新助理透露真实的神状况,于是一下子陷入了茫然的境地时常连自己也不知道流逝的夜晚究竟去了哪里。
他寄希望于信息素药物,可惜疗效甚微。
郑飞鸾敛下眼眸,不动声色地回忆了几秒钟,然后立刻意识到,周六那晚的记忆果真缺失了一大段他不记得秦萱曾经告白过,也不记得晚餐的后半程谈了什么,甚至不记得自己是何时结账、何时离席,又是何时回家的。
他的记忆戛然而止在某个暧昧的场景,现在回想起来着实令人心惊:那时甜点才刚刚端上,秦萱坐在对面,脸色泛红,神态娇羞,手指忐忑地摩挲着项坠的银链子,似乎要鼓足勇气对他说些什么,偏又开不了口。
正是告白的征兆。
“据我所知,你在人前向来很懂分寸,就算生气也能礼让三分,永远一派谦谦君子的样子。秦萱跑来指责你凶神恶煞的时候,老实说,我起初是一点也不信的。不过相比这个,我更关心另一件事:你说自己结婚了,还有个女儿,到底是什么意思?”
郑飞奕就那么洒落地敞着门说话,也不压低音量,丝毫没有避人耳目的打算。他的声音散向远处,落入了无心或有心者的耳中。
郑飞鸾呼吸一滞,不由绷紧了心里的那根弦。思忖片刻后,他终于开口道:“我很抱歉。”
“嗯?”
“我没有结婚,更没有什么快满周岁的女儿。周六那晚是我太烦躁了,加上临时有事要马上离开,怕一两句话哄不好秦萱那丫头从小就被秦伯宠坏了,缠人得很,不编个强硬点的借口根本不会死心。这事我确实有错,我会专程登门向秦伯致歉的。哥哥,劳您心了。”
一番话说得真切诚恳,理由虽然简单,却也简单得合情合理。
郑飞奕是一个心思缜密的人,犀利地察觉到了一处逻辑上的矛盾,正待往深里推敲,对方的信息素气场却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干扰了他的冷静。
兄弟对峙,他从来都是处于下风的一方。
他明白事情就此陷入僵局,不得不终止秦萱的话题,转而说道:“我这次过来,是有一个不太妙的消息要告诉你:最近你的表现太令人失望了,已经激起了不少人的愤怒。监事会一致认为有必要重审你的管理层资质,以你继续留在这个位置上损害久盛的利益。周五有临时股东会,父亲也会出席。从我听到的风声来看,就算他想保你,也未必保得住。在其位,谋其政,权职握在手里不是拿来任性的,你务必好自为之。”
“我知道了。”郑飞鸾剑眉一沉,神色凛若冰霜,“还有别的事吗?”
“没有了,周一上班愉快。”
郑飞弈朝他咧嘴一笑,转身离开了办公室,顺手带上了房门。
许久,郑飞鸾僵硬的肩膀才一点一点软化下来。
他抓起桌上的翡翠吊坠,银质基座温度人,如同一块寒气直冒的坚冰。他冷得几乎拿不住,飞快拉开抽屉,将吊坠扔了进去。
五十五层光线充沛,一束寸余宽的温暖日光照在瓷瓶上,阔叶里铃兰开了十几朵,花瓣雪白,因为沾了水,湿润处些微透明。
他伸出指尖去触碰,不慎抚落了一瓣。
小小的、薄薄的,躺在几道深色木纹间,就像一个孤单的幼儿。
那个素未谋面的孩子……真的快满一岁了吗?她是哪一天来到世上的?似乎是去年年末的某个雪天。那天,纷乱迷眼的白絮扑向了前窗玻璃,雨刮器以最高的频率摇摆,在玻璃边沿砌出了一条凝固的雪簇,却怎么也刮不净漫天的雪。
黄昏,光线晦暗,闷闭的小屋里一条染血的床单。
这就是他全部的记忆了。
手机突然发出了不间断的嗡鸣声,郑飞鸾掏出一看,三条新消息正好被前后推送到屏幕中央:
现居地:落昙市落昙镇26号,青果客栈。
产权所有者:戴逍,28岁,alpha。
近照:[图片]。
他的身体猛地一僵,脸色微白。本想在主界面直接删除不看,可手指抖得厉害,反而划开了消息界面。
于是,他看到了那张随信附带的照片。
清晨的小古镇,曦光在画面中央折射出一串朦胧的六边形光晕。石头桥上有一个瘦弱的青年,背对他站着。青年怀里抱着一个扎朝天小勾辫的婴儿,也同样背对着他,只露出一截又白又胖的胳膊,好似水里捞出来的白玉豆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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