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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剧性死亡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六味地煌丸
意识再度回溯的时候,印桐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天台边上。
这是一种极端怪异的场景。他的心理因为眼下十二层楼的距离打了个哆嗦,肢体却依旧稳稳地固定在天台的边缘。他能感觉到有一双小手贴在他的后背上christie应该就站在他身边,她大概还保持着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准备将印桐推向脚下的深渊。
就像之前将夏泽兴推下去一样。
印桐张了张嘴,试图找回自己的声音。
他隐约听到风声中有谁在哭,仔细去听又辨不真切。他试图和身边的刽子手说些什么,却在开口的瞬间因为惯性摇晃了一下,猛地栽下天台的边缘。
他意识到自己能动了。
这场自由来得怪异又突兀,以至于印桐在摔下去的刹那只来得及抓住天台边缘凸起的台阶。他就像个风筝,或者一个被挂在电线杆上的破布袋子,十二楼的狂风吹得他几乎下一秒就要拥抱自由,然后遵从地心引力成为一具丑陋的尸体。
他会像夏泽兴一样路过楼下的窗户,或者像christie一样在太阳穴上开个窟窿。然而有人先一步接替了他的位置,印桐下意识地抬起头,只来得及看到天台上的小姑娘被消防斧砍中了后颈,在头顶茜色的夕阳中晕开了一片血光。
有什么东西泼了他一脸,带着污浊得令人作呕的恶臭。
christie就像一只被拽断翅膀的鸟,越过他身侧,一头栽进了楼下的花坛里。她死的无声无息,仿佛之前的游戏都是一场荒诞的戏剧。印桐仰起头看向天台上的肇事者,在短短的几个呼吸间忽然意识到了恐惧。
他的害怕来的毫无声息,却如同汹涌的海水般瞬间淹没了心肺。他能感觉到自己急促的呼吸,能感觉到自己颤抖的身体,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怕什么,却好像能听到一个声音在他耳边不停地呢喃着:“这是错误的”。
“这是错误的,你会后悔的。”
什么是错误的?
我会后悔什么?
他看到漫天残阳如污血般剥落,有个巨大的毛绒兔子站在天台的边缘。他的脑袋被什么利器砍断了一半,断开的布料间还能看见污浊的棉絮。
那些棉絮是深红色的,看上去就像是沾满了粘稠的血迹。它们顺着兔子的脖颈坠下来落在印桐的脸上,一朵一朵,仿佛试图演绎一场糟糕的花瓣雨。
印桐突然就哭了。
他在世界暗下来的前几秒,扒着天台的边缘哭得像个失去了糖果的孩子。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悲伤究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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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于什么地方,却在此刻清楚地意识到,他大概又会失去什么。
……
人们总是在试图改变过去,然而这种妄想才是带来一切苦难的根源。
……
黄昏,18:45。
印桐从浑浊的意识中惊醒。
他先是意识到自己正坐在教室里,而后意识到自己正忙着补作业。面前凶巴巴的监工是他此刻还不能回宿舍的根源,偏生这小丫头特别擅长撒娇,一哭二闹三上吊信手拈来,只要她一皱眉头印桐就得折腰。
哪有班长带头帮人写作业的,这让老师知道了还不得送他一顿思想教育。
印桐放下笔,抄着手,在对面啃苹果的背景音里翻了个白眼。
他说:“您能不能行行好,自己的作业自己不写就算了,我在这帮你写的时候你能不能下来认真看着,你还啃苹果?可把你能耐坏了。”
对面的小姑娘伴随着他的声音渐次映出了清晰的样貌,她坐在洒满黄昏的课桌上,一边啃苹果一边晃腿,两双小皮鞋交替着承接茜色的余晖,而后一前一后地撞上了印桐的课桌。
“我,谭笑,最近因为你都不笑了,”她瘪着嘴,委屈巴巴地在苹果上咬了一口,“这个苹果可能是我最后一个苹果了,我弱小可怜又无助,还连个苹果都吃不了。”
“……”
印桐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慢条斯理地念道:“作业是我写的。”
“可实验台是我上的啊!”谭笑夸张地感叹道,“那个地方又冷又痛又可怕,我坐在实验台上,祖宗十八代的鬼样子都见到了。”
印桐绷了半晌,终究还是扶着额头拿起了笔,他说:“小祖宗你家不是统共就四口人吗?祖宗十八代连个照片都没留下,您能瞧见什么啊。”
“我能瞧见影子啊,”谭笑垂眸不甚在意地咬着苹果,“一大堆黑漆漆的影子,搞不好里面就有我祖宗十八代呢?”
印桐写字的手顿了一下。
他隐约能感觉到自己内心产生的一股类似于内疚的情绪,甚至不自觉地排斥谭笑如今正在说的话题。
他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或者说谭笑口中的“实验”有他参与的一份助力。
她走到这一步都是因为我。
他能听到自己心里产生了这样的声音。
她走到这一步都是为了我。
然而谭笑的声音没有停,她依旧在絮絮叨叨地讲述着所谓的实验经历。她的声音揉进晦暗的夕阳里就像一首模糊的催眠曲,在无数重叠的音节里掺杂了些许哭泣的靡靡之音。
印桐隐约觉得自己听见了什么哭声,抬头看向谭笑的时候,却又在她脸上看到了清晰的笑意。
茜色的夕阳透过窗户落在她的额头上,漫过她披散的头发,就像淋满了污浊的血水。印桐开始意识到有什么不对,然而他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举动,他能感觉到自己正笑着看向对面的少女,而后轻叹着问道。
“那你想让我怎么补偿你?”
而后视野倒转,所有的一切都像被塞进了正在搅动洗衣机里,他短暂的昏厥后站上了天台的边缘,有什么东西正缀在下方呼啸的冷风里,手指如铁钳般紧抠着他的脚踝。
他低下头,正对上christie的眼睛。她在笑,额头上的血水悉数坠进晦暗的夕阳里。
她说:“我想要你。”
“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
……
黄昏,18:46,三楼教室。
印桐从噩梦中惊醒。
第148章 约定
黄昏,18:46,一楼休息大厅。
董天天睁开眼睛的时候还没缓过劲,满脑子都是柯心妍那柄闪着寒光的斧头,腿脚发软地向后退了两步,差点一个踉跄栽倒在地上。
几秒钟之前他还待在不远处的门卫室里,用一只残手举着斧头和柯心妍死磕。柯大小姐说翻脸就翻脸,挥起斧子就准备从身后爆他的头,如果不是董天天中途被斧刃晃了一下,这会估计早就被砍得魂归故里了。
好在游戏地图换得及时,也不知道是哪位大罗金仙帮他们度过了难关。
董天天在团队聊天室里敲了行字,没有回应,聊天列表里的头像只剩下印桐一个还亮着,连陈医生都变成了黑白遗照。
他伸手点开陈彦的头像,在对话框里打了一串话,发出的瞬间到了系统提示:【该玩家已经不在当前地图里。】
按照游戏术语来说,他们这都快团灭了。
董天天站在原地做了三次深呼吸,抬腿往楼梯间的方向走去。他边走边思忖了一遍这回的前进路线,从休息大厅到一楼门卫室就这么一条楼梯,只要他还想通关,就一定得从这条楼梯走上去。
一楼等会一定会蹦出来个杨旭,二楼还守着程明雀和柯家两姐妹,他要是上去早,就是剁了程明雀救了柯心妍,被小姑娘惦记一路人头;要是上去晚,就是程明雀饱餐一顿体力充沛,瞧见他的一瞬间就计划好了餐后甜点。
哪个都不太好,哪个都要遭罪。董天天觉得自己要是能再跑快点,说不定就能在程明雀察觉之前奔上三楼,可留着程明雀这个小怪物怎么都是个问题,难不成他还要一边找钥匙,一边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随时准备就地遁走?
不现实的,吃饱喝足的程明雀他根本打不过。
然而想到这里他的思维突然顿了一下,就像观看了一场被重新剪辑过的影片,他突然从自己的记忆中察觉出了异样。
他意识到有什么不对,这场游戏里应该不只有他们几个玩家。他后知后觉地想起来门卫室的钥匙在上一轮游戏里似乎被什么人拿走了,对方先他一步,并且上楼打开了通往天台的大门。
那个拿走钥匙的人不可能是一开始位于12楼的陈彦,因为他根本来不及赶上;也不可能是已经“脱离”游戏的夏泽兴,因为他没有这么做的意义。上一轮游戏里印桐言辞含糊,只强调了“钥匙没了就对了”,他说“天台的门已经开了”,却没来得及告诉董天天那扇门是怎么个开法。
它是被npc打开的,还是印桐到顶楼的时候就已经开了?拿钥匙的到底是npc,还是和我们一样的玩家?
还是说,这场游戏里存在既不是玩家也不是npc的第三方?
那又是什么东西?
董天天无法确定现状,甚至一度觉得他们所有人都被陈彦骗了。他敲碎了楼梯间旁的消防栓箱,取出了里面的安全斧,脚步在楼梯口顿了一下,蓦地转身走向了电梯的方向。
这地方原本是副本中的“禁区”。
恐怖悬疑类的影视文学作品中通常都会有这样的情节,配角xxx刚走进电梯,就“咔嚓”一下停电了;或者刚走出电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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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被什么东西削下了脑袋。所以游戏里的电梯十个有九个都是案发现场,开门杀回头杀层出不穷,陈彦在进副本之前专门跟他们强调过:“博闻楼里的电梯最好不要坐。”
可这个电梯真的“不能坐”吗?
陈医生根本没说。
他只强调了“最好不要坐”,就证明这个东西其实能坐的,只不过由于什么原因,他希望团队里的小伙伴“最好不要”接近。倘若陈彦骗了他们所有人,那么这个电梯对他来说肯定有着特殊含义,倘若他在上一轮游戏里通过电梯下楼取走了钥匙,那么时间上也不能算是“来不及”。
董天天越想越气,恨不得现在就拎着斧头砍掉陈彦的脑袋当球踢,然而他刚绕进电梯间就踩了一脚血,血迹新鲜且黏腻,空气里还弥散着令人作呕的铁锈味,就像有什么人刚在这里经历了一场血战。
这里发生了什么?
他茫然地抬起头,伸手摁上了写有“1”的数字按钮。
然而在他跨入电梯箱体的同时,突然听到了一阵熟悉的电流音。
那是安装在教室里的广播。
……
黄昏,18:46,三楼教室。
印桐从噩梦中惊醒,一身冷汗地瘫在桌面上大口喘气。
他梦到了自己之前和谭笑的对话,又隐约看见了christie那张布满血迹的脸,相似的场景仿若一场无法逃避的梦魇,晦暗的黄昏一遍遍重演,就像有什么人在无声地叱责着。
“这一切都是你的错。”
他趴在桌面上,却像趴在无数道视线的中央。仿佛有什么透明的高大的怪物拥挤在这间教室里,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他狼狈的模样。
我做错了什么?
印桐茫然地喘息着,仿若一条将要渴死的鱼。他听到无数个细小的爆破声,就像有无数只眼珠钻出了剥落的墙皮。
它们正在看着我。
它们全都在看着我。
他不敢抬头,不敢回头,茜色的夕阳越过玻璃窗铺满他视野中的地面,仿佛一条不断蜿蜒的血河。
这条河中划过一道漆黑的身影,“咚”地一声砸在了楼下的花坛里。
印桐猛地闭上眼睛,从喉咙里挤出了一声模糊的“呜咽”。
他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又理不清自己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感觉。他端坐在椅子里颤抖地捂住自己的脸,啜泣着就像个惨遭遗弃的孩子。
然后在安静的教室里,他突然听到了模糊的“沙沙”声。
就像有人在用粉笔写字。
印桐抬起头,从模糊的视野中看到黑板前正站着一个孩子。
它看上去不过四五岁的年纪,背对着自己,苍白的皮肤宛若新刷的墙壁,单薄的后背上浸满了殷红的血水。
它在写字。
印桐想。
它在黑板上,一遍一遍地描写着我的名字。
从他的角度根本看不清黑板上到底有什么,但此时此刻印桐却清楚地意识到,对方在写的就是“印桐”两个字。它用那只小小的手,握着那支会掉灰的粉笔,污浊的血水混着眼泪泡湿了它柔软的衣襟,温暖着它留下的冰冷的脚印。
它固执地描刻着那把伞下的“印桐”,就像要将自己的灵魂刻进去。
印桐站起身,看着那个小巧的身影在黑板上印下了一个清晰的血手印。
他在哭。
他恍惚间意识到,那些细小的啜泣声是这个孩子憋在喉咙里的哭音。
而后突然间,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看到孩子停下动作,就像是听到什么一样猛地转头看向教室门的方向。他丢开粉笔慌不择路地向前门跑去,小巧的脚板在地上印下了一串血迹。
印桐跟着孩子的动作向门外跑去,一路撞得桌椅发出刺耳的杂音。他踉跄着就像要跟上孩子的步伐,然而心跳声宛若雷鸣般砸得他眼前满是凌乱的黑点,门把手仿佛越走越远甚至渐次要没入视野的盲区,以至于他猛地向前跑了几步,磕在门上撞得头晕目眩。
他听到有人在哭,听到有人在剧烈地喘息,繁杂的声音在他脑海中交织撕裂,最后汇成一道清晰的声音。
“不要开门。”
那个声音说。
“不要开门。”
然而他的手颤抖着失去了控制,五根手指紧紧地黏在把手上。印桐看着它们缓缓紧而后向右旋转,直到生锈的合页发出一声细小的悲鸣。
就像被刺穿喉咙的夜莺,在临死前留下了最后一声啜泣。
“吱呀”
门开了。
……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印桐都以为自己永远不会忘掉这一天发生的事情。
他和安祈一前一后地走在通向博闻楼的路上,听着脚下潮湿的腐叶发出嘈杂的抱怨。博闻楼的正门就像一个漆黑的洞穴,远远地伫立在夕阳的尽头,无声地张大了嘴巴,吞噬掉来往路过的同学。
他是有些打怵的,正常人在这种时候都会感到不安,christie声称这是最后一局“小游戏”,只要通关了就放他们回到外面的世界。
然而真的会这么简单吗?
印桐对所谓的“最后一个副本”产生了质疑。
三个月前学校里突然爆发了丧尸潮,从同学到老师,似乎每个人都无法逃过变成肉食主义者的命运。不断地有人怀疑是每周一次的试剂出现了问题,甚至涌现出大批的小团体,妄图突破校园的封锁线闯到外面去。
然而校方,或者说是当时占据了所有对外联络系统的christie,对这场暴乱采取了封锁的态度。
她在一个傍晚打开了校园广播,用甜腻且温柔的声音宣告着:
“我们来玩一个游戏吧,只有幸存者可以离开这所学校。”
可什么是幸存者呢?
印桐想。
对于christie而言,“幸存者”真的可以被界定为人类吗?
然而当时已经没有人再闲余去思考这个问题,在食物不断减少的校园里,残存在孤岛上的“玩家”们逐渐阉割掉自己的理智,开始了一场没有希望的游戏。
他们被刻意分割成“两类”,一点一点向着christie设下的副本前进。活着的人们为了渺小的希望自相残杀,在每天的18:45之后,为残忍的肇事者演出一场荒诞的“喜剧”。
christie到底想要什么呢?
在这场游戏中印桐曾经无数次思考过这个问题,甚至一度以为christie只是具有反社会人格,然而直到他走到“所谓的最后一个副本”,都没能找出一个完美的回答。
christie就像是突然疯了,在某一天的某个傍晚突然失去理智变成了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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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在博闻楼门口,扯着唇角艰难地笑了一下,想要往前走的一瞬间却被安祈拉住了袖子,以至于只能保持着僵硬的姿势站在原地。
印桐觉得自己的表情一定很难看,所以安祈在看到他的一瞬间才会露出担忧的神色。然而他什么都没有问,甚至在傍晚的夕阳里露出了一个轻甜的笑脸。
他说:“桐桐,我在日记本里藏了一个东西,游戏结束的时候你记得去拿。”
印桐当时就笑了,他说你这立的是什么flag,把你的旗子掰掉,要拿我们就一起去拿。
结果安祈的脸瞬间就红了,抿着唇也不说话,一双扇子似的睫羽轻颤了两下,径直掩去了里面那双湿润的眸子。
他说:“你自己拿,”语气生硬得就像还没组织好语言。印桐听着火气就上来了,凑上前左瞧右看,专门找着角度去对他的视线。
“怎么,你要送戒指啊?还非要我一个人去取你才开心?”
印桐在说完话的一瞬间就愣住了。
他看到晦暗的黄昏笼着安祈满是红晕的脸颊,照得那双澄澈的眸子都泛出了几分慌乱。他近乎于茫然地呢喃着:“不会吧”,就看到面前的少年咬紧了后槽牙,腾地一下涨红了脸。
“所以你一定要去拿,”他一字一顿地强调着,“只能你自己拿。”
……
然后在那天的18:46,印桐推开教室的后门。
看见安祈死在了门外的走廊里。
第149章 ido
黄昏,18:48。
董天天出了四楼电梯口,还没来得及迈上两步,就一脚踏进了另一片粘稠的血潭,顺便踢飞了一个满是血的脑袋。
他回头看了一眼还停在身后的电梯,仰头在面板上的数字“4”上沉默了半晌。他一度以为自己又回到了一楼的休息大厅,毕竟连地上这片污血道具都一模一样。
他觉得荒诞。
电梯间确实是个危险高发地带,倘若按照当前现状反馈的来看,一楼和四楼应该是都阵亡了一个小朋友,并且大概是死在了一个人手里。董天天翻了个白眼,回了伸出去的脚,抬手准备在电梯间里摁个“3”,再接着坐下去。
坐错楼层实在是正常的,他现在脑袋里糊成一团,左脚踩右脚都不奇怪。
然而在他下手之前,却听到了一阵奇怪的声音。
像是什么软体动物在地上逶迤的声音。
董天天对这股动静有着极大的心理阴影,毕竟当年刚逃出学校的时候,他和闻秋尚未来得及松一口气,杨旭那小子就在悬浮车上突变成了这种奇怪的东西。
董天天至今还记得它那对仿佛被抽去骨头的后肢,黏腻的血水从它的毛孔里渗出来,在地上留下一滩滩污浊的印迹。藏在后车厢里的杨旭就像一只巨大的虫子,拖曳着**发出蠕动的杂音,那副场景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成为了董天天无法逃离的噩梦,仿佛一闭上眼睛,他就会死在令人作呕的虫洞里。
现下想来,这大概也属于试剂变异的一种趋势。
董天天实在没什么心思研究生物医学,退回电梯里只想赶紧下楼。然而在他摁上关门键的时候电梯却突然失灵了,笨重的机械门一开一合,伴随着运作时细微的电流声,就像一对不断咬合的机械齿轮。
他看到电梯门外,有什么东西砸在了摁下楼层的控制面板上。
那是一具没有头的尸体。
它刚才就在这里吗?
董天天突然对自己的记忆产生了怀疑。
那具尸体身上披着一件血淋淋的外套,宽松版的,下摆还在淌血,看样式应该和他们的冬季校服是一个版图。董天天的视线隔着不断开合的门板看向了电梯外的控制面板,这东西已经坏了,边缘上还残留着斧刃的留下的裂痕,想必生前没经历什么好事。
他握着消防斧的手紧了一下,抬头看向门外的电梯间。
那阵黏腻的声音夹杂在细微的电流声中,渐次接近了出现故障的电梯间。
越来越近。
越来越近。
而后董天天看到,刚刚被他错脚踢飞的脑袋在地上滚了两下,突然稳稳地停在了正对着电梯的走廊上。
它眨了下眼睛,应该是眼睛,董天天实在没能耐隔着一脸血辨别出一颗头的面部表情,甚至不知道自己应该产生什么样的反应。
他觉得荒诞,既荒诞又可笑,因为那颗头甚至清了清嗓子,在短暂的停顿后轻声道。
“能麻烦你帮忙把我的脑袋装回去吗?”
“……”
这声音听起来有点耳熟。
兴许是无法逃开的熟人效应在作祟,董天天突然一瞬间就卸去了所有的紧张感。他知道自己的心态不大正常,可面对此刻脑袋可以当球踢的韩昭远,他不但不觉得害怕,还莫名有些想笑。
“……您这是换个角度看世界?”
“……行行好吧小哥哥,我这是被砍的,”韩昭远说起话来有几分虚弱,大概是脑袋掉久了,整个人都变得有气无力起来,“跟玩具娃娃打架真的是吃力不讨好,他断个头还能到处跑,我断个头就只能在这躺着了。”
董天天翻了个白眼:“你头都断了还能喘气,本身就挺奇怪的好吧。不过你也可以到处跑啊,我看你拦电梯拦的不是挺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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