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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君不下凡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明石光
不远处人群的喝一声高似一声,时常便将那青年的戏声给盖过了,若是仔细听来,却也听得他的唱声气息稳当,绵延不绝,倒是有好一身本领在的。
往来的游人却仿佛没看到他似的,或是看到了他,原本木然的脸上露出一丝疑惑的神情,又面无表情地走了。
那青年唱了半晌,却也不觉得累,连口水也不喝,只不住地唱着,
“恁道是一夜夫妻百夜恩;试问恁三生石上可有良缘分?他只待流苏帐暖洞房春,高堂月满巫山近。恁便道上了蓝桥几层,还只怕漂漂渺渺的波涛滚!”
那青年唱完一折,放在停下来,从旁边的面摊桌上,取了一碗水喝。
正喝着,却听得一个有些年岁的声音在身后不知朝谁说着,
“您刚刚唱的是什么戏啊?”
俞月三端着碗的手还在空中,扭过过来却发现一个慈眉善目的大爷正笑眯眯地瞧着他。
他用袖子擦了擦嘴边的水道,“大爷,是昆戏。”
“喔~”,那大爷笑着点了点头,“昆戏好啊,我打小儿还常听呢,还学过两出儿,后来不知怎么就打哪儿都听不着了。”
俞月三一听便来了兴头,“大爷您还会唱呐,要不也来两句呗!”
“!”那大爷笑着摆了摆手道,“自个儿唱两句消遣也就罢了,在你们眼前唱就漏了怯了。”
那大爷顿了一下又说道,“我听你才唱的那一折,倒不是那风花雪月郎情妾意的玩意,听见也是顶有骨气的。”
俞月三点点头道,“我唱的这是《铁冠图》,京戏里也有这个戏。”
“难怪呢,我说听着有些耳熟。”那大爷叹口气道,“如今四下里难得听见这样的声音了,北平近些年来不太平,鬼子都在太岁头上动土了,可那起子明星大角们还在歌舞升平,风花雪月呢!”大爷摇摇头道,“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啊!”
俞月三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你说笑了,我就是唱出戏,哪儿懂那些呢,也没那么大的志气!”
大爷将个铜板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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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在地上的碗中,摆摆手走开说道,“我得家去了,你大娘还等着我打醋回去呢。改明儿再来听你唱。”
“月三儿,歇会儿吃碗面吧!”
“!”俞月三扭头看了一眼,笑吟吟说,“谢谢九哥!”
施九将一碗清汤素面放在小桌上,碧盈盈的葱丁随着汤面轻轻摆动着。
俞月三从碗中将那几个铜板取了出来,趁施九不注意悄悄放进了他钱的铁罐子里。
“嗳!”施九耳朵尖,听见那叮铃一声脆响,扭过头来便抓住俞月三的手道,“你这是做什么,不过吃一碗面干什么这么生分?”
俞月三吐了吐舌头道,“我可不是付你钱,是怕放我这里丢了,在你那里暂存几天。”
施九无法,知道他的拧脾气,只得由着他去,心里不禁暗暗想着,等晚上了工回家,再给他做些旁的好的吃食。
施九看着俞月三小心地脱下那件已经旧到寒碜的戏衣仔细叠起来放进包袱里,这才坐在凳子上吃起面来,挑筷举碗都是斯文隽秀的模样,仿佛从戏文中走出来的一般。他环顾着四周,心里不禁生出一阵悲凉来。
施九上个月在天桥街头见到俞月三,已经距离他从瑞禧班消失有三年了。
三年前,瑞禧班突然就搬离了那个破小的戏园,全班的人就好像树下的猢狲一般,瞬间消散的无影无踪。连带俞月三的名字,也一夜之间不见了踪影。
施九原以为,能就那样听俞月三唱一辈子的昆戏,可谁知道,那日一别,竟三年不见。
俞月三一个唱昆戏的,在梨园届无甚名气。他这三年里扛着一个面摊,走遍了平津市的大街小巷,跑遍了大小戏园,却打听不到一个叫俞月三的人。
施九摩挲着手里那张黑白色的小像,是最后见面那次俞月三落在面馆的。他这个人没什么大的奢求,只想再听施九唱一回。
唱一回姹紫嫣红,唱一回断壁颓垣。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施九惊讶地放下扁担,看见人群背后一个破旧的角落里,俞月三身着着那件没有光的直缀,蹲在地上小声唱着,“锦屏人忒看得这韶光贱。”
俞月三朝他浅笑着,眼角弯弯的,“九哥,我有点饿了。”
施九眼泪都掉下来了。
俞月三这样的人,是该属于戏台的,是该站在那三尺高的氍毹之地,着衣,配宝饰,涂粉墨,唱天籁。人们仰着头看着他,眼中带着爱慕,带着敬仰,像看一个下凡的天人。他身上演着故事,口中说着戏文,冷眼瞧众生颠倒,漠然看世人痴枉。
而不是像现在一样,为一碗口粮而受风吹雨淋,为一件旧衣而小心翼翼,更不该在这浊浊尘世中沾染这满身的烟火气。
俞月三仍静静地坐在桌边吃面,这一碗平淡无奇的汤面,俞月三已经吃过无数碗了,可是他却总吃不腻一般,从不要求新的花样,也不要加旁的佐料。好像只要有那一碗原汁原味的汤头,他就满足了。
施九欲言而止,俞月三闲话不多。关于这三年,他只字未提。
施九瞧他虽然落魄,却直觉他这一两年过得应当不错。传说里,他们这些人好似总是跟达官贵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就像游走在天与海的边界一样,一步登天和坠入深渊,只是一念之间的事。
最是无情帝王家,而说到底,哪些豪门深院又有不同呢?
而瞧他的神色,又与那些攀附钻营的人大有不同,他的眉眼间太平静了,仿佛这种最贴近土地的地方,才是令他安心的归属。
俞月三坐在煤油灯前对着烛火认针,他将细细的线头放在舌尖舔了舔,对准针孔慢慢穿了起来,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
施九在屋对面熬着高汤,他看俞月三头都快凑到火上去了,连忙喊道,“仔细头发,要被火撩到了!”
俞月三这才抬起头来揉了揉眼睛道,“我怎么倒眼花了,连个针都看不清了。”
施九放下汤勺,走过来接过那针道,“这屋里太黑了,要不然别缝了。”
俞月三从施九手里拿过穿好的针仔细看了两眼,“那怎么成,你这裤子破的膝盖儿都漏出来了,咱们正经做买卖的人,总不能穿的像花子一样。”
施九瞧着俞月三穿着一件半新的棉袄,心想着这件衣裳他倒有些眼熟,好像他往年过年会穿的那件。他还记得俞月三原来有戏的时候,私下里会穿一件灰色的长衫,虽然不十分新,但也是干净整洁,显得人很是神。
“等我攒够钱,给你做件合身的长衫穿吧,你穿长衫好看,像读书人。”施九傻笑着。
俞月三手里的针线顿了一下,又好似没事一般继续缝补了起来,他低着头,有些漫不经心地说着,“穿那些做什么,我正经也不认识几个字。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
施九没有听见俞月三话中的情绪,还一味沉浸在对俞月三过去形象的美好回忆上,他坐在俞月三身边的炕上,有些兴奋地说道,“你拾拾就是最好看的!改明儿咱们买一身干的,也去跑跑戏班,你唱的这样好,总会有人看的上的,到时候就不用在这卖唱了。”
俞月三看了施九一眼苦笑道,“我又何尝不想。可是连同福班都解散了,梨园虽大,又哪里有我的容身之处呢?”
“不如在这里唱一日算一日吧”,俞月三叹道,“若有人愿听,这个戏也许就不会绝了吧。”
施九连忙道,“怎么没人愿听,我就爱听的很!”
施九嘴唇抖动了一下,喉咙里好像梗住什么一样,他紧紧闭住双眼,连眼皮都在不住颤抖。半晌,好像下定什么决心似的,他睁开双眼,将俞月三的双手握在手里道,
“月三,你若不嫌弃,我愿意一辈子听你唱。”
俞月三转头看了施九一眼,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听说白怜生白老板,又回归梨园唱上了?”
施九有些不关心地说道,“好像是吧,晌午还听人说起了,说是要去奉天唱几个月呢!”
俞月三点点头道,“那可真太好了!”
第33章第三十三章泡沫
有的东西,注定不是你的,哪怕在你手里握的再紧,也有丢掉的一天。
有的人也一样。
施九常常怀疑,俞月三这个人,是不是他这辈子经历的一个梦。
好像皂角打出的泡沫,映着夕阳的光辉,炫多变,绮丽美好。
但只可静静看着,远远瞧着,呼吸不可太重,声音不可太高,稍有不慎就会碎掉。
许是他太过贪心,不甘心只当那安静的看客。可是手指的温度太高,力度太重,将那泡沫烫化了,碎成漫天的水珠,还将指尖打得生疼。
施九坐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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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口的石墩上,双手紧紧攥着头发。太阳穴一跳一跳,好像有尖锐的锤子钉着他的脑仁,一下一下地往深处砸。
散落的食材掉落一地,金黄的南瓜,油绿的小葱,鲜红的柿子,五缤纷的,煞是好看。一只新鲜的肘子渗着血水滚落到道路的中央,上面沾满了灰色的泥土。
施九茫然地问着来往的路人,你见过俞月三吗?俞月三呢,你看见他了吗?他什么时候回来?
路人见他两眼无神,额上冒汗,好似被魇住一般,纷纷摆手避让。有的人嫌他缠的紧了,还将他远远地推到一边,骂句有病。
施九冷不防被推倒坐到地上,口中仍喃喃道。
俞月三,真的有俞月三这个人吗?
窗前晾晒的直缀迎着风猎猎作响,施九怔怔地走过去,捧起衣摆将脸埋了进去,贪婪地呼吸着衣服上沾染的太阳和皂角的清香,有些痴傻地笑了。
俞月三坐在那辆宽敞的福特汽车里,汽车开的很慢,许是路况不怎么平整,车厢内总是感觉有些颠簸。
车厢内安静的可怕。司机屏住呼吸专注地开车,连喇叭都不曾按一下。
俞月三坐久了有些憋闷,便伸手将车窗摇了下来,微凉的冷风夹杂着尘土的味道灌了进来,带来了一丝凉意。
“咳,咳。”许弋良坐在俞月三的旁边,握起拳头抵在唇边咳了两声,他的声音很低,好似在压抑什么似的。
俞月三转过头看了许弋良几眼,赶忙又将玻璃摇了上去。
他坐正了身子,偷偷往许弋良那里瞧着,那人已经不嗽了,却也不理他,只扭过头一路看着街边的风景。
“你……怎么开始咳嗽了,看过大夫了没有?”俞月三试探问着。
许弋良仍盯着窗外,仿佛路边有什么绝美的风景似的。他微微挪了挪身体,换了个姿势继续往外看着,并没有要理俞月三的意思。
“你……”俞月三半晌等不到回应,尴尬的同时也有些担心。
“死不了,”许弋良低声说着,“不劳你心。”
许弋良语气生硬,声音也冷冷的。俞月三扭头看着许弋良的神色,从许弋良出现在施九那个矮小的茅屋前他就一直是这幅面孔,脸上好像罩了一团厚重的乌云,仿佛随时都会有疾风骤雨来临。
俞月三知道许弋良这会正气得厉害,当初他一声不响的就走了,连只字片语也未留下,换做旁人,兴许早就将他拆吃入腹了。
俞月三有些惴惴地垂下头,他这么就走了,瞧在旁人的眼里,算是狼心狗肺吧。
玻璃上隐隐照出俞月三模糊的轮廓,许弋良眼神还粘在窗外,可俞月三的一举一动都倒映在他的眼里。俞月三的心虚与沉默令许弋良发起恼来,口中不由地便尖锐了起来,
“我以为你走了,过得有多好。原来就落魄成这样。”
许弋良冷哼一声,俞月三仍低头不语。
许弋良扭过头来,看着俞月三头顶上冒着傻气的发旋,“你可真是有气节极了,住我的房子穿我的衣服辱没了你是吗,偏要去贫民窟住破茅草屋才能显出你人格的高尚来吗?那我在我的院子后面给你搭一个一模一样的你搬进去,是不是就舒坦了?”
许弋良说着,便又咳了起来,俞月三抬起头正要伸出手来帮他顺气,许弋良却将他的手挡开,用帕子捂在口中道,“还是说,我散尽家财,跟你一道儿去街上流浪,才算配的上你了?”
俞月三有些坐立不安,他焦急地转过身来,“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许弋良用难得凶狠的目光盯着俞月三,他一向是温和的,柔软的,小心翼翼的,像一捧皎洁的月光,可今天俞月三才知道,他灼热起来,也会有阳光般刺眼的温度。
“我猜不懂你的心思,你也从未向我明说过。过去你怀疑我的心意,以为我不过是纨绔公子一时兴起,可你现在觉得呢?一个花花公子,为什么将偌大的北平城翻个底朝天,只为找一个小小的俞月三?俞月三,你是当真看不见,还是当真不在乎?”
“我……”俞月三嘴里喃喃着,他心里有些焦急,却说不出话来。
“你真不在乎?”许弋良有些惊异又失落地看着俞月三嗫喏的形状,眼中的光渐渐暗了下来,“你若真不在乎,那我放你回去也不无不可。我许家虽然有些钱财,却也不做那仗势欺人,欺男霸女之事。李叔,前面路口调头,还回天桥。”
“不……”俞月三伸出手指来按住许弋良的口,“别说了,”俞月三垂着头苦笑着,“原来你刻薄起来,说的话也比刀子更厉害。”
许弋良把俞月三的手指握在掌心,从嘴上拿下来道,
“兔子急了也会咬人,”许弋良把俞月三拦在怀里,“更何况我本也不是什么吃草的兔子。”
“白老板最近好吗?”俞月三靠在许弋良怀里轻声道。
只听得头顶上轻笑一声,“原来是为的这个。他你就不用心了。他吃的饱,穿的暖,不用在街上卖唱,不用在破窑里受寒。每日不是嫌罗锦厚了,就是嫌燕窝甜了,他过得可比你好一千倍一万倍。”
“他……”
“他怎么?他跟你有半点关系吗?”许弋良捏起俞月三的下巴来问道,“你跟他,不会真有些什么吧!那时候你去给他梳头,我就隐约觉得了,果真……”
“你胡说什么!”俞月三瞪了他一眼,“我与他是同行,不过是心疼他,心中戚戚罢了……”
“你心疼他做什么?你怎么不心疼心疼我,问问我这些日子过得怎么样?”
“我,我以为……”
“你以为什么?”许弋良将俞月三从怀里拉开,看着他的眼睛,有些好笑地说,“你不会真以为你走了,我跟他就能怎么样吧?我告诉你俞月三,我跟他从来就不是那样的关系。从前就不是,以后也不会是。我跟他能不能在一起,从来就跟你没有关系,更不需要你来成全。”
许弋良闻着俞月三发上的清香,有些情不自禁地垂下头,用嘴唇贴着他头顶的发旋轻声道,“倒是你,你走了以后,我便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我每日吃不下,睡不着,天黑了就盼着天亮就去找你,天亮了就开车满世界打听。”他用下巴上许久未曾修理的胡渣在俞月三颈上来回磨蹭着,“你以为你是谁,观音菩萨救世主吗?你委屈了自己就能给所有人安排一个圆满的结局吗。你错了,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恶的人。你轻视我,质疑我,说走就走,翻脸无情。”
许弋良说着,就在与俞月三脖子上轻轻摇了一口。
俞月三颈后吃痛,可他听了许弋良着一番话,更是浑身发麻,手脚好像失去控制一般,连动一下都力。他眼中发热,口里发苦,只得叹口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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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冤枉我了,我从来都不曾轻视你,质疑你。你是这辈子待我最好的人,我敬你,爱你都来不及,又怎么会有别的心思?”
许弋良眼中一亮,“你刚刚说什么?你什么我?”
俞月三垂着头贴在他胸前,看不清什么表情,却见他乌黑的短发后面,连耳廓都隐隐发着红。
“我出身贫寒,身份卑微。自小被家人卖到园子里学戏,寒冬酷暑,不曾间断。从小听师傅说的,便是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可我苦了这么些年,却还是这世道里最低贱的人。
但是我做梦也没有想到,我这样低贱的人,在遇到你以后,竟可以每日都过得这样快活。快活地好像一场梦一样。不,在梦里,我都不敢肖想,我能过上这样的日子。我陷在这场梦境里,我不敢大声说话,我不敢用力跑跳,我踮着脚尖,我捏着裙摆,只怕稍不溜神,就将这梦惊醒了。
我每天都在担惊受怕,这个梦,是一个小小的俞月三能要得起的吗。我越怕从梦中醒来,就越想醒来。我怕我贪恋的这每一分每一寸的美好,将来都十倍百倍地化成痛苦报复回来。”
俞月三喃喃说着,好似真的陷入一场梦一样,许弋良将他紧紧搂在怀里柔声安慰道,“这不是梦,月三儿,你抱着我,你看我是有温度的,你也是有温度的,梦会这么真实吗?你爱我是真的,我爱你也是真的,我们会长长久久的在一起,再也没有什么能将我们分开。”
第34章第三十四章水乡
俞月三出走了这几个月,又被许弋良带回了那个小四合院中。
梅姨端着饭菜走到许弋良的门前,那两人自从回来便进了屋子,紧锁着房门,不知在聊些什么。她想敲敲门送饭进去,却想了想,只将托盘放在了卧房门口的小几上。
刚要走开,却听得门内呜咽几声低响,梅姨怕是有人受了伤,忙走近了仔细去听,突然间明白了什么,臊着脸匆忙走开了。
自俞月三重新归来,那四合院原本被打断的祥和乐章又重新按部就班地奏演了起来。许弋良每日到点去上班做事,俞月三早上去湖边练嗓,回来的路上替梅姨买来一天的肉蔬,两人凑在厨房里聊天做饭,如同一对母子一般。中午歇了午觉,俞月三便在许弋良的书房里练习写字。俞月三心中背了不少戏文,许弋良得了空便拿那些话本传奇来教他识字,没几个月下来,俞月三字虽写的仍如同稚子,念读却越来越熟练了。
后来渐渐地,局势便不稳了起来。日本人在北平恣事不断,冲突横起。许弋良不在的时候,俞月三便少有出门的时候,许弋良怕他在家烦闷,便不知去哪里灌录了几张昆戏的唱片回来,是特地去苏州寻得同福班的老艺人唱演的,都是各本里的经典选段,俞月三每日里都要听上几个小时,将那些原本就烂熟于心的唱段字句更加深刻地印在脉搏里。
那天休息日下午,许弋良难得清闲,便领着俞月三出门遛弯,说是遛腿,却开起车来,行了好久的路,久到感觉都出了北平城,许弋良才带着俞月三从汽车上走了下来。
是一座普通的再也不能普通的小镇,跟北平城随处可见的居民村落一样,这里胡同蜿蜒,宅院密集,墙上累着长条砖,地上铺着青石板。可与北平不同的是,这里空气润泽,环境清幽,村口上三三两两聚集着坐在石墩上乘凉的老乡,一派不知今夕是何夕的世外景象。
俞月三张口笑道,“怎么想起领我到这种地方来了,也就你们这种城市里住惯了的公子哥,看见这种地方才觉得新鲜,我打小就住这种地方……”
许弋良笑笑不说话,只拉着俞月三的手顺着那悠长的胡同往深处走。俞月三看着坐在家门口一脸探寻地盯着他们的老乡,有些不好意思地想甩开许弋良的手,可又有种甜意从两个人手掌相连的地方蔓延上来,顺着他的手臂传到他的心里去,让他不由地想把那双温热的手,握的更紧一些。
“你看这里!”
许弋良带着俞月三从那胡同中走了出来,眼前是一片开阔的水域,那水面如同一块平整的镜子,泛着粼粼的微光,将对岸的杨柳房舍系数投了进来,形成另一个工整神秘的世界。
许弋良牵着俞月三的手,从码头处登了小船。船头候着一个有些年岁的船夫,看起来是早已备在这里了。船夫在水里轻轻拨着浆,水面上卧着的睡莲在碧色波浪中颠簸起伏,慢慢荡了开去。
这水域连着一条细小的河道,许弋良同俞月三促膝坐在小船内,仰头看着两岸的景色。俞月三两手紧紧抓着许弋良的手臂,身体坐的僵直,貌似是有些怕水。可他却忍不住地仰着头一直往岸上看着,这里明明是北方,却有着犹如年画上刻的南方水乡的美丽景色,令他看呆了眼。
许弋良看着他新奇又专注的神色,有些怜爱地笑道,“这里不算什么,等过段日子太平了,我带你去回苏州瞧瞧去。”
俞月三正点头笑着,突然两岸的房舍都消失不见了,小船驶进了另一片开阔的水域。这水域算不上多大,四周都有游廊环绕,游廊的尽头建着一座方正的戏台。
俞月三情不自禁地便从小船里站了起来。
船身些许地晃了晃,许弋良连忙跟着站起身扶着俞月三有些不稳的身体,俞月三转头看了他一眼,原来看多了这水景,这水气也能跑进人的眼睛里。
俞月三哽咽着低下了头,喉咙里好像被什么堵住一般。他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觉得心里甜苦交加,像同时吃了黄连和蜜糖一般。
许弋良扶着俞月三摇摇晃晃地走上了戏台,二人什么话也没有说,只站在那戏台中央,望着这天上水里相映相叠的两个豁然世界。云在水里走,波光映在青砖墙上,好似融成一个世界似的。
“你想唱点什么吗?”许弋良在耳边轻声问着。
俞月三不说话,只立在水边静静感受着。感受微风掠水而来,带着水的芬芳,水的凉意,还仿佛带着三百年前婉转悠扬的旋律,轻轻扑打在水边人的面上,俞月三深吸一口气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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