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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阙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青璜

    “可知文非仁也!武亦非不仁。仁者兼爱,兼爱者文可熏之,武可护之,何来以文武论仁德”程潜之辩道。

    女子娥眉微蹙,既有质疑之意,又有愤慨之态,兀自小声嘀咕一句,“若以武诛手足呢”程潜之听不甚清,只疑惑望之,“在下可有言辞不妥处”

    青琉重又展眉,“先生有治世辅政之才,竟为鲜鲈所误!”一言说得程潜之也忘怀大笑,“蒙姑娘谬赞!在下实不敢当。”又试探着问了问,“青姑娘所约之人莫非是公子兰”他明知此问太过冒昧,偏又心下好奇这样女子肯为何人犯罪涉险。

    女子看着他,大约也觉他此问唐突,反问道,“先生何故以为是蓝公子,而不是玄公子,绿公子,朱公子……”

    程潜之愧色难当,忙垂首自责,“在下言语冒失,望姑娘恕罪。”

    青琉反不以为然,追着问,“莫非先生也知今日公子兰之舟行经此处,特来相候。”

    “兰公子行经此地”程潜之挑眉瞠目,又惊又喜,“当真我曾三入西琅,无奈兰公子年幼还不曾受爵开府,一直养于深宫,根本无缘得见。未想今日……”他正唠叨忽听青琉大呼,“鱼儿!鱼儿!快起杆!”说时已然跃身到他身前,一把抓住竹竿,用力收线。程潜之忙起身危坐,与她共握竹竿,一同使力,这一回倒比往回轻松省力许多,他只觉随意挥了挥手,那丝线已然扯起锦鱼飞跃上岸。少女欢笑不止,跃身抓住锦鳞,眉眼如桃花初绽,朗笑生辉,“先生果然垂钓江山之才!”又道,“还不拿酒来!”

    程潜之见她洒落慨然之姿先是诧然,后又欣欣然,只心下赞道:好一个恣意女子!

    一时有书童上前接去锦鳞,与竹篓中一等皆拿去河边清洗了。程潜之折身往船上去,抱来一坛陈酿又与她重新归席围鼎而坐,问曰,“琢湖青芝,可好”

    不知是有意亦或无意,竟然露了身世。他以为但凡世家名门,焉有不识琢湖程门之理!琢湖青芝更为酒中名流矣,天下士族雅客谁不想品上一盏!然独独于她,也不过赞了“好极”二字,言罢便自去摆盏捧坛,先倾一满盏,举手饮尽,又是一声盛赞,“天下佳酿唯青芝矣!”

    程潜之自视游历非浅,却从不曾见识这等豪饮女子!纵是昔年入北溟时,都言北人豪迈爽朗,但所见之女子亦多娇俏矜持之仪,鲜少举杯豪饮、坦言无忌者。惟今日所遇委实颠覆所知。又想她或是将门出身,故存磊落慨然之风。一时暗赞:倒底将门之后,不同凡响!不觉又思慕起另一位青门遗孤,听闻他被越长公主养在王宫,视若亲弟,宠惜倍至。那青门小将该是与面前这女子一门血脉,皆有将族风范,又该是怎样神采非凡!若于越都得见,实为三生幸事!

    书童洗净鱼肠后回来添入铜鼎中,跪坐席下为程潜之添酒换盏。

    青琉不时望向铜鼎内,一面又与程潜之说笑几回,一时见得小童添柴,笑言道,“我见先生轻舟瘦童,布衣木盏,莫不是只以垂钓锦鳞为生,清贫至此“

    程潜之闻言大笑,不免看向身旁小童,小童亦面飞红云。

    “在下不才,略通书典,设了几家学堂,教人识字知礼,倒也有些肉米入囊。”他答言时仍忍不得笑,几日来的旅途风餐露宿之苦顷刻散尽。

    女子笑笑,“但不知先生高台圣坛设于何处,他日小女子路过也好拜席请教!”

    “岂敢岂敢。”程潜之言颂谦逊,面上却有几分得意之色,“只自西向东,自南向北,书院约有十余处,多设于城郊村野,以沐自然之风,以便贫家弟子。在下不才,如今门下入室弟子十九人,诲教学生七百余,遍及四国。”

    青琉浅笑,“先生大才!若然辅政则国之礼乐无忧矣!”




第三章 野荠参差 将军仗剑 (1)
    此是她第三回赞己治世之才。莫非她有意为越王招揽人才程潜之心下猜度,仍旧谦逊摇头,“岂敢岂敢。”又思及琢湖程家也曾是皇朝辅政首臣,天家御用之师,如今却然退居郊野,结庐授业,当真世事轮回,幻变无常。一时又看向青琉,想她初阳青门乃累世贵族,与越王族世代联姻,几有东越副君之誉,却然兵败东海,罪至叛君,殃及满门被诛。可见事无恒久,兴衰无常,所谓盛世繁华,不过顷刻尔尔……程潜之正神游向外,忽觉被人轻推,恍然转目即听小童提言,“姑娘问话呢……”忙又望回青琉,强笑回问,“姑娘见教。潜之一时神游,失礼了。”

    他心下也不甚明了是有意亦或无意与她再透身世。凭他诗礼世家,与她将门候府,可谓相当乎天下名流雅士谁不知“琢湖醅青芝,程门师天下”。她既可出言即论四大名门,当知琢湖程家。而“潜之”二字,可会引她侧目

    而似乎她真当无意于此,只另外说到,“此汤虽鲜,却有几分腥味碍舌,不若割些荠菜香草调味如何”

    程潜之也是哭笑不得,想堂堂程门三少主之名竟不及一碗鱼羹摄人心魄,闻言即呼小童令去采荠,却被青琉拦住,“倒也不烦这瘦弱小童,不若我唤人来与我们割荠采菜可好”说时自身后取出一支蓝玉洞箫。

    程潜之诧异,吟箫唤人唤何人来割荠采菜莫非是她相约之人

    青琉已拾裙起身,向着程潜之微作一礼,“终是闲等汤沸,我吟一曲,也算酬先生垂钓之功。”说时执箫稍近江畔,略作沉思,嫣然语道,“此处春水汤汤,又有江风徐徐,与君吟‘御风行’可好”

    程潜之不知眼前这女子还藏有多少惊人秘事,诧异问道,“这可是昔年凌霄君赠东越长公主的曲子鲜少人闻,姑娘通晓”

    女子只将宽袖轻甩,浅笑道,“管他甚么君!且御风逍遥!”一时捧箫低吟,一曲箫音经风而起,清泠泠若仙人之乐天籁之音。

    程潜之举目江畔,但见青青浅草间,茵茵绿水旁,有白衣胜雪临风而动,青丝如瀑宛若水墨。如何会有这般相遇他不由得低头思叹,更可叹‘程家潜之’之名,天下雅士谁人不识,天下名媛谁人不慕,偏如汝卿卿,相逢亦陌路,不醉盛名醉酒香。

    淇水流深,孤舟晓岸,春柳依依间一株新桃灼灼生华,粉蕊缤纷下一袭白衣倩影悠然,纤纤若瘦燕,飘逸似仙子。盛奕寻着箫音渐渐步出野林,触目所见,只当如此春况美景只应天上才有,亦或梦中可寻,一时竟忘了身在何方,只寻着那白影悠然举步向前,箫声渐明,曲调清雅,宛若天籁之音涤荡心神。

    她是哪里跑来的女子荒郊野外竟有人晓得这支曲子此曲本是凌霄君赠那东越蔚璃,二年前演于凌霄殿上,本是殿堂之音,非王亲世族不得闻其原曲矣,更遑论习练熟稔吹奏于荒野。

    盛奕与其说是为箫音所惑,更是为江畔倩影所引,正一步步移进柳下却浑然不觉。

    这一边,程潜之本安心听曲,心神正怡,忽见水岸柳下又多出一人,不由大叹今日巧遇之奇!定目所见是一位飒飒君子,身形颀长,束冠蓝袍,手中提剑。程潜之讶疑:莫非此人便是被唤来割荠之人观其风姿清俊挺拔,大于轩昂之势,如何肯受她一个小女子差遣况是割荠采菜卑辛之劳!想着不觉哑然失笑,起身也往岸边来,行至近处,见得这位飒飒君子正目色痴迷,神容若梦,行止若游。程潜之观他如同照镜,想来方才自己为那白衣女子之行止失魂也当如是。遂上前招呼,高语引他出梦境,“请教阁下,不知何往”

    这一唤果然惊醒盛奕,他惊心自己竟未察觉浅草途中还有他人在侧,忙收神敛意,微微一揖,“敝人路过此地,闻箫声而动,未敢搅扰贵友雅乐,在下……”他说时禁不得举目再望河畔纤影,却见那白衣翩然回身,一双明眸似水,泠泠相望。

    程潜之早已受过一遭窘事,此回倒凝神看住面前这位如何抵御那一双春水明眸。

    盛奕又一回怔住,原以为是位俗世娇女,未料回眸间竟得一方浅笑嫣然,远比那箫声更沁心魂,比这春风更化神志。

    女子笑意疏朗,“将军爱箫,竟至如此”说时已然移步近前。

    “你如何知……”盛奕心下骇然,本想问问“如何知我爱箫”,可再思一层又惊她所言之深,不免戒备重重,“如何知我是将军”



第三章 野荠参差 将军仗剑 (2)
    “你如何知……”盛奕心下骇然,本想问问“如何知我爱箫”,可再思一层又惊她所言之深,不免戒备重重,“如何知我是将军”

    青琉指他佩剑,“你手中有长剑,袍内藏甲衣,不是将军难不成是位猎户”说着又指程潜之,取笑道,“还是与他一般,是个渔夫”

    程潜之早已见识她的顽皮,陪以朗笑。盛奕却然无语,正色看向程潜之,猜度着他二人自何来处所谓渔夫又有何典故一时又惜叹曲音未了就如此驻了,只怕今生无缘再闻全曲!

    “姑娘方才箫曲当是‘御风行’,可知为何人所作”盛奕转言其他。

    青琉浅笑赞他机智,挥指轻扣程潜之手臂,令道,“先生答他。”

    程潜之自是得意与她比别人更近一重,忙应道,“此曲为凌霄君赠东越长公主之箫乐,是为二年前东越长公主往帝都朝见天子时,借居东宫,凌霄君为其所作,演于宫廷游宴,传之至天下……”言未尽了,青琉已然一旁赞道,“先生所知甚深啊。”

    程潜之自是为能于她跟前立功得意非常,又去追问盛奕,“阁下是哪一国的将军”

    盛奕不答,反语又问,“先生可知是何人将此曲全篇传至天下”

    “这个我知道。”青琉毛遂自荐,挺身答道,“是位宫廷乐师,是帝都城内最好的乐师!可惜为情所伤,退隐江湖。将军可识”她讲来随意淡然,尤是“为情所伤,退隐江湖”八字,若不是历经沧海桑田看透世事轮回之通透,便是年幼无知懵懂纯真之稚语。

    盛奕凝神注目看住面前女子,想今日之偶遇若非设局安排又该是天底下何等巧作之和,“姑娘识得那位……宫廷乐师”

    女子亦举目望住盛奕,笑意深远,却是渐透凉意,幽幽一言,“将军识得那乐师”

    “你到底何人与红葉有何关联”盛奕语气焦灼,渐有怒意。

    青琉见他如此,不觉朗然一笑,言道,“此处有淇水锦鲈,以野薪宝鼎烹之,将军何不入席,温酒润盏,且将那红葉绿葉的慢慢叙来。”

    盛奕见她举止落落,神态洒然,绝非寻常女子之态。再看一旁默然伫立的布衣书生,虽说偶有窥视自己之神色,而每每望她之时却是目色灼灼,笑意憨憨,别有一番神韵。盛奕猜他二人莫非名门伉俪,贵族眷属,游山玩水至此只是那书生虽有清迈风雅之气,较之女子却自输一段风流,这样明艳女子岂是他能庇护

    程潜之起初对这位将军的戒备谨慎颇为不屑,想来堂堂握剑男儿竟至如此谨小慎微,尚不及他一文弱书生乎可又听他二人言语往来似有一段陈年旧事讳莫至深,一时倒又疑惑莫非这位将军竟是青门女子相约等候之人可他那般谨小慎微又如何配得起她光明磊落!

    竟有半晌的默声无语,四下惟有风吟,每人各怀心事。直至盛奕自旧梦中苏醒,恍然忆起自己尚有军务在身,岂可在此耽搁与他二人横生枝节。管他二人是谁,他日必有再逢之时,先了却眼下军务为要!想着忙拱手一揖,向青、程二人辞道,“敝人尚有要事在身,暂作辞别。他日有幸,山水再逢。”说完折身要去。

    “将军留步。”青琉朗声唤到,盛奕也说不清为何竟又驻足回身,急急问道,“姑娘还有何见教”青琉上前几步,与他举目相望,“我见岸上生有荠菜香草,想是拿来煮鱼当更添鲜美,不知将军可否为小女子割上一丛”

    程潜之着实为之惊叹,且不说陌路相逢,显然那位将军亦非俗类,以其慨然之气观之也当是领兵千万之上将,如何肯为她屈尊降贵!可是又见她神情自若,即无傲然之态也无献媚之色,只眉眼含笑,恬静待之。

    盛奕更是敛眉,见她卓然清流,却不知还藏有如此凌傲之心。有心撤身自去,倒也有失君子风度,可若当真为其采行野菜……盛奕自己都觉可笑,他日若传于人知,想他堂堂西琅镇西将军竟为一郊野弱女佩剑割菜,岂非笑煞四方!



第三章 野荠参差 将军仗剑 (3)
    “姑娘,敝人确有要事在身。”盛奕拱手作揖,不失君子之风,“倘他日再遇,定当为姑娘割菜涤尘,捧碗奉汤……”

    “他日为何日”女子言语带笑,眉眼略见威仪,“何不今日只当念箫音渺渺。”

    盛奕自知全为箫声所误,尚留林中一队强兵未处。不过心底由衷爱那一段箫音渺渺。旧人已逝,知音难觅。经年军旅戍边,偶有箫啸之娱只叹再无知音在侧,更别说闻此绝妙箫声,已是隔年隔岁恍如隔世之景。盛奕想时释然一笑,拱手向她,“当念箫音渺渺!在下愿为姑娘效劳!”说完提剑向岸边行。

    程潜之再次为之诧异瞠目,不觉心底大呼:此等魅惑之功非妖魔不可为也!她到底何许人这位将军竟这般好风度,由了她差遣,涉泥没草甘之若饴。他手中长剑本为何用只为驻足听箫为她割一把荠菜

    待不多时,盛奕手缚一丛野菜而归,茎叶凝水,俨然已在水中涤洗过。

    “将军细心周到,果然儒将风采。”青琉诚意赞叹,一指身旁沸鼎,示意他将菜叶掷于汤上。盛奕依言而行,近身嗅得那鱼汤果然鲜美非常,女子趁势又作邀请,“何不一同入席,此处还有琢湖青芝为伴。”说完有意无意眸色转过程潜之面前。

    “琢湖青芝”盛奕复念一句,转目再下是程门哪位少主”

    程潜之无法再瞒,忙正身端行,回以一礼,“程门潜之,与将军有礼。”

    “原是三少主。失敬。”盛奕还礼罢,又去看女子,心想自程门长子娶亲之后再未闻程门有喜,那他二人算不得伉俪之行,莫不是——“姑娘可是程家小妹,清尔姑娘“

    女子莞尔一笑,“将军莫非倾心程家小妹我倒愿意与你为媒!”

    “胡闹!”盛奕拂袖斥责,转目视程潜之,面有愧色,“潜之少主,在下言辞冒昧,于令妹多有不敬。”

    程潜之摇头,“无妨。将军风姿高旷,若肯告知高宅贵俯,他日亦可与小妹引见,或能成一段佳话。”

    盛奕一时窘迫,只觉今日所遇当真奇事,一个洒落无拘的少女,一个泰然爽直的书生,倒在这荒野之外为自己做起了媒人,正怔愣时忽觉肩下吃痛,竟是那少女一拳挥来,着实有力,不由心底惊其身手迅捷,又见她眉眼轻笑催促着问,“快说!快说!好事若成也不枉我日夜兼程赶来见你!”

    盛奕又惊又怒,又羞又恼,惊她竟日夜兼程赶来相见;怒她言行无度失礼失仪;又羞她直言“好事若成”;更恼军务紧急竟遇这等荒唐事!不觉瞠目而视,唬得青琉向后倾了倾身,目带惊疑,“将军若无心,又怎会知小姐闺名”

    “你若无心,又如何日夜兼程赶来见我”盛奕恼怒回问,只觉措辞不当,又补一句,“只说你是何居心!为何事赶来见我!”

    青琉从容依旧,又添玩笑几分,“将军以为呢”

    盛奕着实气恼,竟遇这荒唐无稽之人,不由恨道,“丫头休闹!当心我手中利剑!”说完甩袖自去。程潜之惊讶他竟敢唤她丫头,正欲上前拉扯为她呜不平,却听青琉高声唤到,“盛奕!站住!”

    一言惊住二人。程潜之几不敢想,天下四大将门一天之内得见其二,初阳青门,并梅坞盛家,此境非梦境

    盛奕更是又惊又慌,于这皇朝边境,领兵图杀之时竟被一莫名女子直呼其名,此事当真惹人忧心。驻足回身,凝眉问到,“姑娘倒底何人如何识得盛某”

    女子娥眉轻扬,笑带顽皮,依旧转目望回程潜之,一时似有犹豫,而程潜之被望之下亦是心意摇摆,不确定她是否真要自己报出她名姓,一时只怔怔转看盛奕,弱语低声,“她是初阳……青门之后……”

    盛奕愈发震惊,“你姓青”初阳青门皆入奴籍,非召不得入天子之境,如何她孤身一人来此待重新观她行止神容,虽则一身白衣素净,然眉眼笑意不失威仪,尤是持箫间负手而立,倒有几分持剑英姿,果然将门之后一时忽生警悟,四下顾望,又回首林中,不觉惊惶。




第三章 野荠参差 将军仗剑 (4)
    青琉见之即笑语宽慰,“将军勿忧,只我一人。无天子诏令擅自率军入皇境那可是诛灭满门的大罪,谁人敢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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