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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阙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青璜

    盛奕一时未敢应,不知她此言何指,莫非竟知自己领兵过皇境之事

    “青姑娘何以至此”问过又悔,自己何等愚蠢!才恍悟今日偶遇又岂是偶遇,分明是被人设局引诱至此!那“御风行”的箫曲又岂是随意甚么人可这般随意吟来的!此局当是东越蔚璃授意!那蔚璃远在越都要上迎宾客下巡城防,百忙之余竟还顾得上这等闲事。当真可恶!

    青琉见他犹疑焦忧之色,想是也不须赘语,只简言劝道,“盛将军若此时能全身而退当是上上策!”否则当下有程门少主为证,西琅将士擅入皇境之事若传入帝都,获罪的又岂止盛氏一门。相反之意她并未言明,而盛奕又如何不知,带兵擅入皇境,轻则斩首,罪则抄家,乃谋逆之大罪也!当下想不明的只是如何这程门先生竟与越人为伍。程门自退出帝都朝堂不是素来自许清高,不仕四境国政吗纷乱之中倒也无暇思量这些迷团。只那夜兰怕是杀不成了!他本也一直犹豫“杀一人而退千军”是否当直良策,方才在林中还为是否当用毒箭与副将争执不下。而如今千里伏杀毁于一旦却又心下不甘!如何凭她一曲箫音竟退我三百精锐!如此不战而退也实辱公子玄之使命!都是征战沙场之人,既然相逢,焉有不拔剑试武之理!

    盛奕想时提剑向前几步,看住面前这女子,狐疑又问,“你果然姓青”

    女子似看透他重重思虑,亦握持手中玉箫,笑回,“将军可是要输一回才甘心!”

    盛奕冷笑,“好生狂妄!焉知你必胜我且换剑来!休使天下人说我欺你!”

    女子阅览周身,除却一管玉箫再无长物,倒有几分悔意为一时清简不曾携了剑行。若能见识盛家剑法也不失为一件快事。遂转向程潜之,求问道,“先生可有携剑借来一用!”

    程潜之至今尚不明就里,说好的沸鼎煮鱼,唤人割荠如何就演变成比武论剑一边忙令小童奔回船上去寻剑来,一边上前悄声问青琉,“青姑娘可有后援这盛将军乃西琅国第一名将,你若输了……”不等他说完青琉已然立目相向,“程先生未免小看了青门剑法!”

    正说时小书童已然捧剑至前,程潜之忙接过来又亲自捧至青琉面前,谦道,“无名之铁,愿助姑娘得胜。”他自是悔之不及,若知今日之遇,早该置一把绝世名剑,才好配她英姿!

    青琉置箫换剑,冷冽冽抽出一道寒光,笑问盛奕,“将军若输当入席饮一碗鱼汤!”

    盛奕冷哼,拔剑出鞘,光若流星,寒绽晴空,“你若输了,又当如何”

    青琉心底赞了声“好剑”,果然将门佩剑,又悔自己一时偷懒,不曾携剑而行,此刻只在剑器上已然输他三分,回言却依旧七分豪气,“你要如何便如何!”说时扬剑入风。

    盛奕亦举剑欺上,在青琉身前挥出一层剑光霜影。

    盛奕身形高硕,剑风厚重,劈砍削挑间剑气若虹,穿云透日。而那女子在他身影比照之下更显纤细瘦弱,起初举剑总被他压制三分,丝毫使不出反攻之力。而闪躲腾挪间盛奕身重脚沉惟有据地而战,而那白衣飘逸,灵动非常,竟绕着他身行浮起云影重重,变幻无踪。

    此间有一江春水泱泱东去,一叶孤舟泊岸临风,水畔杨柳依依,桃花灼灼,一派春景盎然。透过剑光寒影,程潜之举目所见宛如丹青水墨一幅,他心思微转,想当下桃华若霞,江柳如烟,如此人间美景,若落入西琅公子夜兰笔下,当是绝好的一幅丹青画卷,方不负此一瞬芳华!

    初阳青门!早慕英名,可恨半生不得相交!盛奕挥剑之间亦心思重重,未想到今时之相逢,更可恨其家门已颓败,血脉已凋零,此生再寻不得旗鼓相当的对手!论剑法论武略,青门之外,谁又能与盛家匹敌!恨未相逢繁华里,先已落进荒凉处。盛奕思付间,剑势趋缓,原以为只须三分力便可胜这纤纤女子,未想力至八分亦不过平分战势而已,少女剑法之精妙倒出乎他意料之外。

    青琉自知他剑上锋芒甚胜,自己借来的凡铁之器惟能以招式灵动诱敌,不敢触拼其锋锐。偏他剑锋一转,招招斩劈之势,时入颈项,时入腰腹,来势之猛偶然避之不及时惟有以剑相抗。他即刻气运青锋,一剑劈下,泰山压顶,她再难逃,举剑迎时,耳听铮罄一声,剑风入颈,一抹寒意。




第三章 野荠参差 将军仗剑 (5)
    程潜之吓得掩目惊呼,心意凉了半截。待定神片刻再举目,只见盛奕举剑压她颈上,她手中长剑只余半截剑锋,不觉又悔又怕,想来倒是自己钝器误她!

    盛奕压剑扬眉,得意道,“姑娘输了,随我回西琅!”

    青琉轻扬左手,一枚赤璧伏虎腰佩印在掌心。盛奕一惊,急抚腰下,竟不知几时失了环佩,急得伸手欲抢,被她甩手掷出,抛向程潜之身后的书童,令道,“且收了,回去路上换酒喝!”那书童忙三慌四接了,不知如何处。

    青琉又看盛奕,冷笑讥讽,“凭锐利之器断我剑锋,胜之不武!”说罢,回手掷出半截宝剑,直入草丛。

    盛奕惊异于随身腰佩何时被她所夺竟不得知,显然早已输她,而自己险胜之下确是有赖剑器之利,若论剑法,到底逊她一筹。一时只能收剑入鞘,拱手一揖,“盛奕认输,但凭青姑娘处置。”

    青琉坦然一笑,“将军原以为可以杀我灭口以保全军呢!可当真就此认输了”

    盛奕闻言一惊,未料心中所度竟被她识破,一时怔怔无言以对,在她朗朗目光下羞愧难当。有那么一瞬息,他当真一念在杀!

    青琉朗笑如故,无意再多言。只招呼程潜之重入草席,简言赔剑一事,又令小童,“且收好那腰佩,他日来我都城,你家先生凭此可往越安宫寻我。”程潜之又愧又喜,自言钝剑误事,又欣然问,“原来姑娘仗剑东越长公主麾下!果然是贤主英将!在下早闻长公主代掌东越兵权,治境有方,内外敬服。今见青姑娘之英姿,如窥豹一斑,乃知长公主更是人中龙凤,巾帼英雄……”

    青琉根本不理会他的赞誉吹捧之辞,只寻向鼎内,自淘一碗鱼汤,抱怨无人侍薪,倒煮成了鱼羹,转目又见盛奕仍徘徊不定,便扬手招呼,“盛将军莫非要等平定了天下才入席饮汤吗”

    盛奕心下忧忡,无意久留,可又觉今日之遇着实蹊跷,隐患重重,进退两难时只得回身作揖再次探问,“姑娘当真姓青”

    青琉第三回被疑,举目笑问,“以将军之雄姿,倒是输给谁才甘心呢”说着抬手递出一碗鱼羹,让盛奕再无从推辞,只能疾步上前,俯身接了,却被她趁势扯住衣袖拉入席间,“君子一诺,生死必赴,岂可有悔!何况只一碗鱼汤罢了,将军且尝尝,还怕我毒死你不成!”

    盛奕窘笑尴尬,一面品尝鱼汤之鲜,一面留心察看女子行止,若说她是将门之后,单凭那一身剑法卓绝似乎不假,可又总觉其中另有玄机。他不顾程潜之正大谈特谈东越锦绣,截断他的话仍追着青琉问道,“姑娘剑式中,有几式并非青门剑法。”

    程潜之只觉这人好生啰嗦,输了便是输了,偏还寻出各种借口当真无趣!便直言应道,“盛将军可知,青姑娘效命于越安宫长公主麾下。或是习剑于蔚王族也未可知。难道将军还遍识天下剑法不成!”

    盛奕略皱眉头,反讥程潜之孤陋之才,“先生知礼甚深,却不知将门之宗。蔚王族历代子孙皆习剑于青门,就是那蔚璃长公主幼时也曾寄养初阳青府,习剑于已故少帅青澄麾下……”说时稍有沉思,又道,“这倒使我想起一人……幼年时我随先父入京,曾晋拜于东宫之殿,有幸见得太子殿下与青澄少帅论剑紫英台……”说着便转目定定看住青琉,青琉不躲不闪,捧碗握箸在手,眉眼弯弯,笑问,“谁胜谁负”

    盛奕敛目凝神,终有所悟,“姑娘剑法倒有几分神似东宫太子!”

    和风一缕,萧音又起。程、盛二人皆是一惊,惟青琉从容起身,移步水岸。

    但见一叶扁舟顺流而下,逐波缓行。盛奕疾步来看,遥见船头拱手重礼之人正是公子夜兰,另有一捧箫女子立他身侧,三两护卫守其左右,众侍卫皆于船舷处行屈膝大礼。而船头一面旌旗飘舞,墨锦朱字,端正正一个“越”字夺人眼目。

    糟了!盛奕暗叫一声不好,忽想到丛林中尚有毒箭未撤,而船上早已驻入越人,倘若射发误伤则后患无穷。想到此急忙回身提剑也不及告辞,飞奔回丛林。



第四章 木兰卓卓 琅人飞骑 (1)
    题记:《风雅集》之凌霄君:皇朝玉氏第十九代孙,太和帝与伏白后之子。因常年以东宫凌霄殿为居,世人雅称凌霄君。此君重爱木兰,多植殿前,慕其风姿,熏染其香。四境豪门贵庭多有倾慕仿效者,一时帝都及至四方,锦都华府无处不见木兰。

    夜雨初晴,林间尚有薄雾缭绕未去。程潜之立身山亭内,深吸气息,一阵阵清寒奇香扑鼻而来;再极目远望,隐约可见远道在下,浮云在上,好一派人间逍遥仙境,更觉心旷神怡。一时闻得箫音又起,举目山颠,仙雾蒸腾间不见白衣,惟闻渺渺。

    如此已是第七天,那青氏女子只说与人有约,每日都来守侯在这山丘石亭间,翘首企盼,风雨不误。而远道上客商往来,人迹纷繁,一天天过去,也不曾等来一人赴约。她亦愈现焦灼黯然。

    昨日傍晚时又突降骤雨,她早些时候本就经了些风寒,略有咳疾,再加之昨夜雨淋,今晨再见她时,只觉那神色间已几分恹恹,尽失初见时的飒然明朗。程潜之本苦意劝她暂歇一时,只须告知所约何人,是何模样,以何为信,他愿代劳守候石亭。她连喝几碗苦药,痛快如饮佳酿,又浅笑轻语,“若有差池,你担不起。”

    此刻程潜之立身半山石亭,反复思量此话何意。为着淇水畔冒失直言问她所约何人而遭反讽之故,他再不敢造次相询,只怕又被这倨傲女子奚落。而见她谨慎执着苦等,又言甚么“担不起”之说,莫非她等得竟是皇亲公候只是这天下四方还有哪一方君王可值得她初阳青门倾心竭力守候越王当在越都为新婚大典专候召国公主驾临,而其余三境之王……程潜之暗度:倒也不是小觑他们,只是但凭青门往昔几与越王族比肩之傲骨断不会为他们任意人而屈就。再有便是那皇朝欲来观礼的凌霄君了,莫非青门女子约候之人竟是凌霄君似乎更说不通!那青门遗孤与天子之家该是怎样的世仇家恨,东越蔚璃又怎放心使这样逆臣来迎天家储君。只是无论她相约何人,看她这般执着,程潜之倒以为她此行只为赴约,至于救下夜兰反是顺手之劳,不足以论。

    不知何时箫声驻了,耳畔只余莺莺燕燕宛转之啼,再看山下,此刻巳时未及,路上显有驱车赶路之客,看来又是一夕空等。正替她忧心费神时,闻得身后传来泠泠唤声,“辛苦先生陪我登山涉林。”

    回身正是她白影孤洁,看来这些天的药剂苦汤反添她病容憔悴,那纤纤身形愈见羸弱之势。程潜之忙应了,拄杖迎上,再次劝言,“不若先回客栈歇息片时,近来连日阴雨,想那赴约之人或为避雨之故,或为行路艰难,一时误了约期也是有的,姑娘身有不适,当先将养贵体为上。”

    青琉只是摇头,倦容满面,愁怀难解,“多谢先生一路照拂。我不过是微疾小病,无碍于途。”

    “青姑娘是要继续赶路”程潜之又是讶异又是欣慰——她总算弃了执念。

    “已然耽搁了许久……”她举目西来之路,仍有恋恋不舍之意,踌躇片时,终还是绝然道,“余生时日有限,再不好这样蹉跎下去。”言罢转身下山。

    程潜之见她本光彩明亮之人,此间竟为不能如约相见而这般黯然伤神,心下不免恨恶起那失信之人。想自己若得此等佳人相约,纵有千山相隔,纵有万难相阻,自刎修魂也当飞度千里前来赴约。

    重又启程前行,蜒山路转尽,渐入远道。程潜之不忍见她落落寡欢,强耐行雨后路艰辛仍旧搜肠刮肚寻些书中所识路上所闻之趣事,极力措灵动之辞,飞扬之韵讲与她听,只为博她展颜一笑。好在少女并非一味消沉自抑之人,她生就疏阔之性,慨然之风,又感念书生切切关怀之意,渐渐便也重又朗笑开怀,眉眼舒展。

    行至官道,小童正于此处驾车相候,适逢晨雨将驻,路多泥沼。虽则程潜之一再劝勉令其乘车休憩,偏她无意困囚车内,只自车上取了一件披衣加在身上,仍旧与程潜之乘马缓行,小童驾车随行其后。二人举目四方,只见野草荣荣,映夹姹紫嫣红,一派生机盎然景象。

    程潜之庆幸自己多智果决,弃舟乘马,才有这春光明媚里的比肩同行。每每转目望见身侧一双明眸似镜,英姿灼灼,都不觉暗自感叹:这一世,有此十里春光,心念足矣。一时转目又去看她,但见她端坐马上双手缚缰,正举目远眺。那雪缎披衣覆置其纤细身形倒别添娇柔气韵,想来终还是个弱女子,将门巾帼又如何,所谓那些女中豪杰该有多少皆是受乱世所迫。若得河清海宴,岁月静好,谁又不爱“轩窗静抚琴,对花闲落棋”。路上她置办那件披衣时他就觉奇怪,何以春风渐暖她竟还要加添长衣,如今瞧她这身形单薄,气息浅弱模样,倒还真是个经不得风雨,多愁多病的身。

    少女始终举目望云,勒马缓行,倒似那天边几片浮云有无尽趣事可观。程潜之也随她举目,见那白云两片悠远闲意,不为急风所动,便随口吟到,“云疏风无计,心幽意自得。”引得少女侧目,目色明亮,“先生所吟可是书经之语”

    程潜之赧然一笑,“青姑娘何苦取笑我,不过是顺手胡拈,闲意风云罢了。”

    “好一个顺手胡拈,闲意风云!”青琉笑道,又复言一遍不由拍手称赞,“有趣!当真有趣!”

    一时又见路旁有木兰一株,正值花姿鼎盛,一树洁白参天入云,惹得青琉不觉驻马停看。程潜之见此忙落鞍下马,劝言,“不若在此稍作歇息,且慢慢去。”

    青琉亦觉身上慵懒乏力,便翻身下马,立身树下,举目凝望花端,大有忘情之势。

    程潜之与她观望良久,忽忆起一事,恍有所悟,谨慎探问,“听闻——皇朝太子……甚爱木兰”



第四章 木兰卓卓 琅人飞骑 (2)
    题记:《风雅集》之凌霄君:皇朝玉氏第十九代孙,太和帝与伏白后之子。因常年以东宫凌霄殿为居,世人雅称凌霄君。此君重爱木兰,多植殿前,慕其风姿,熏染其香。四境豪门贵庭多有倾慕仿效者,一时帝都及至四方,锦都华府无处不见木兰。

    青琉偏头看他,目色明朗,笑意浅淡,似在质询其所言何意,又似早已窥破他言外之音,倒底只是扬眉一笑,“我倒是听闻那人所爱泛泛,又岂是一株木兰可足。他还爱竹,先生可知”

    程潜之即为自己唐突试探心余愧疚,又觉出她以“那人”称呼皇族东宫显然别有蹊跷,惟顺势应道,“那是自然,但凡君子无不爱竹。幼年居帝都时,常闻太子殿下有独往幽篁,抚琴长啸之事。想来,这木兰熏香,幽篁抚琴,皆风雅事也……”

    “我是说那位凌霄君爱吃竹子!”青琉笑语言说,“每遇嫩翠新发必拈叶嚼之,若得新节初成更是快事,当以利齿摧之以得其汁,浸叶而食,称为‘涤心荡志’!此亦帝都皇城之风雅事也。”

    程潜之听得目瞪口呆,怔怔问道,“当真未闻太子殿有嚼竹饮汁事也……”

    “得空你去问他!”青琉正色答言,仰目又去望那一树卓卓风姿。

    程潜之半信半疑,见她一脸肃然不似说笑,该是真的。况且若是她杜撰编排东宫太子那可是谤君之罪,天下谁人敢为!可单是想想那幽幽竹林里,太子殿下独坐其中,拈叶咀嚼,又折杆啃之……这画风委实……委实算不得风雅!一时忍俊不禁,忙又寻话另外说到,“说来这嚼竹涤心之事倒也算不得稀奇,古书有载,前朝亦有尝胆励志,吞蛇壮胆之传奇,传闻那凌霄君本就天赋异禀,少年岐嶷,若说有些稀奇癖好也算不得异事。”

    青琉还他个白眼,自是看不惯他这般吹捧奉承之论,讥讽回说,“我闻凌霄君还有一好!偏爱清俊飘逸之少年,尤爱口舌灵巧,心思活络者。如先生这般,若是再加修习必能入其宫闱,被诏作内幕之宾!”

    程潜之先是一怔,即尔羞得满面绯红,未料她言辞竟可如此大胆,奚落自己一介书生倒也罢了,竟还敢诽谤君上,此话若是传入帝都,杀头十次怕也不止罢!一时又愧又忧未敢再言。

    青琉亦微蹙眉头,一为信约未至,忧其有失;一为前路慢慢,忧已之病。又想这呆头书生,虽则赤心诚意,可到底格局有限,言语啰嗦。当初应他之邀与之同行,本是看中他身边小童还算伶俐,庖厨之艺亦称得上精良,于风餐露宿间得几餐美味也算历历苦辛途中一件美事。可如今再看这位程门先生,先不论他学问几何,只是这一味讨巧奉承絮絮念念的性子就惹人厌烦,想想倒底还是一人独行更清静自在。再次举首瞻望木兰,心底终放不下那一段相约,又想回头去,再守望一些时日,或许真如这呆书生所言,那人为着避雨误了行程也是有的。

    “不如……”青琉犹豫着启言,“先生先行……有约不守,终是失信,我想还是回去再候些时日……”

    程潜之顿时明白,焦急道,“青姑娘可是怪我言辞无度,行止失仪潜之纵然有错,但请不吝赐教!只是……只是这般轻言相弃,这,这……”他所有巧言佳句全然乱了方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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