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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阙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青璜




第二十三章 江风谡谡 南宾谈兵 (3)
    蔚璃见他年纪并未长出自己许多,而忆住追昔将那层层旧事讲来竟可这般老成,倒似当年他也在场一般,委实可笑!青门只迎娶蔚王族公主,此事天下皆知,他召国太子岂会不知!讲甚么高攀讲甚么憾事澄哥哥真要娶了他风王族的公主是否可免灭门之殇他召国王室是否会提百万兵马助青门反攻朝廷……

    蔚璃一面听他南国之宾絮絮不休,一面心底暗自讥笑,终听到不耐,索性直言,“肆公子相邀夜游莫不是只为与本公主追忆故人,缅怀旧岁”

    “这……岂敢岂敢……”风肆微有赧颜,连忙致歉,“肆妄言旧事了……”

    蔚璃心下冷笑:此间又言不敢,昔年领天子命发兵围城时却也不曾见他不敢!渐渐不喜此人虚辞伪意,只再次直言,“肆公子到底为何事邀约”

    风肆见她目泛冷辉,只好切入正题,“我闻长公主棋艺亦是习自青门,昔年与青澄少将军对弈也是杀伐果决,毫不逊色……”

    蔚璃再次听他絮絮道来,心下委实苦闷非常,莫不是他南国人述事都这般婉转迂回,这个风肆远比那风灼更加言之无物!他到底是要怎样

    “长公主既然得师于澄少将军,不若今晚就赐教一二,我们棋上说话。”风肆续言,招手令侍仆排摆棋盘,又示意蔚璃先行择子。

    蔚璃满饮一杯,略抵江风清寒,笑言,“我岂知兵起何处还请肆公子明示。”风肆便也不好再谦,执黑在右手侧方落下一子,“言道,公主可知朱州五郡”

    “西琅南关门户,境之关隘,易守难攻;通联四路,兵家必争之地。”蔚璃简言。

    “那么长公主可知,此朱州五郡原是我召国封地”风肆直问。

    蔚璃微笑遥头,“我对御史笔录存疑颇多,近年来已鲜少读史。”

    风肆也是微诧,心下既叹她坦率——抨击皇家典籍竟可这般毫不避讳,可也笑她回避史实竟可这般从容镇定,只好与她直言,“昔年,长姐娆公主许嫁琅王,琅王曾许诺我父,若育得公子当以王后封之,父王信其所诺,亦赤诚相报,以朱州五郡为赠,以应此约。如今距当年之约已过一十五载,长姐已然抚育夜兰公子长大成人,冠礼在即。偏那琅王竟将与父王之约佯做忘怀!即无封后召旨,更无退地之说,使我召国王族平白搭了位嫡公主,还要赔地千里。请问璃公主,我王若有意取回本国封地,可算犯境”

    蔚璃至此方恍然大悟,原来所有殷勤执敬,怀旧念故全为此间计谋。却也是心中讶异,委实不知夜玄值守的朱州五郡尚有如此一段渊源,“我知风王族公子七人,皆文韬武略,智勇双全之才。何至区区五城,竟劳肆公千里奔波,屈就越都”

    风肆强笑,便知心中谋算已被她看去一半,“说来惭愧,只为西琅国有个公子夜玄,此人绝非善类……”

    未忍住笑,蔚璃一口酒险些呛到,风肆赶忙追问,“长公主也曾领教此人利害”

    岂止领教!蔚璃心下苦笑,身家性命险些葬送在此人手里!而如今这旧疾复发,病气缠绵,终日汤药为伴全赖他所赐。

    且还要牵累那慕容叔侄,一个极恶热闹之人却要久滞越都而不得去,一个素喜游历顽女却要困守一方而不能进,他叔侄二人一天请一脉,二天换一回方,三天熬一锅药……也不知医到了几重。如今更是添了位太子殿下,各样滋补食羹按一日三餐传入越安宫,倒似她已病入膏肓,命不久矣。这一切都缘于那夜玄绝非善类!

    风肆见她沉吟不语,再次添酒继续言说,“长公主襄助兰公子平安抵至越境,想来也该知道夜玄行事之心狠手辣,自己血脉亲弟他都敢杀……”

    “此事倒也不必再提。”蔚璃一言喝住,想想还真如玉恒所言已然涉了西琅内政,如今倒又要掺合进琅召之战,自身处境愈发不可独善了。遂重拾三枚白子落于棋盘上方,郑重言道,“此为我东越驻军,北有芜良关,东至初阳台,南是嘉陵城。三军总数不过十万。肆公子若要问我借兵,我当真无兵可借。自本朝开朝以来,我蔚氏虽说封王于越,东境之守实则全赖初阳青门。东海之滨,北境荒漠,数年以前皆由青门将士镇守。只自东海一役之后,青门覆灭,东越无将。公子也知,如今南关守将皆我蔚氏宗亲,东海外关由母后一族代守边境,北关荒漠实无世家将领可派,不过是我半路捡来的勉强会些剑戟之术的流侠之辈暂领兵权,西面柏关谷与天子接壤,赖于天子惠政,我尚不曾设防,委实亦无将可设。”

    蔚璃一一落下棋子,与风肆之黑棋皆有指寸之距,又笑言,“肆公子前来借兵……除非我有神仙法术,能扬沙为兵,散棋为将,才好与肆公子讨回那朱州五郡!”

    风肆放眼棋面,只狡诘一笑,将蔚璃放下的北方一子向下移了三格,言到,“肆,就借这流侠之辈——北关守将,擎远将军!”

    蔚璃神色一恍,心念飘忽,亦注目棋盘,笑问,“自越之北关领军奔至南境,一路艰辛,何以为战”

    风肆举棋下移,“北关取将,南关调兵,将者途中劳力,阵前劳心,两下不误;兵者贵在神速,南关出击,正是防不胜防。我闻擎远将军非世家出身,兵书军策少读,正因为此才会用兵以奇,致胜以速,此策之妙正可攻夜玄用兵之猛,属将之威。”

    蔚璃听至此处不由得拍手大赞,“肆公子当真高计!如此调兵遣将,合越召两国之力围攻西琅,这等绝妙战策可是得高人指点”

    风肆闻她如此盛赞亦有几分得意形于颜色,正赧然羞笑暗自腹措谦逊之辞,未料又听蔚璃冷言质问一声,“那位高人——可是澹台羽麟”



第二十三章 江风谡谡 南宾谈兵 (4)
    此间澹台羽麟将喝下一碗温粥,对满桌佳肴被替换为零星小菜也是无可奈何,自是诸多抱怨,“阿恒,你如此偏心未免太过罢”

    玉恒只淡笑回他,“澹台少主怎样锦绣不曾见过,何苦来我这里寻珍觅宝,餐饭而已,饱腹即可。”置下一言便也不再理他。

    澹台羽麟勉强吃到饱腹,见眼前人却是不餐不茶,一直安坐在那书卷间,几乎目不转睛,卷不释手,倒也稀奇他又为哪门学问这样勤勉。知他素来好学,可如此废寝忘食未免失了意趣,也非他素日秉性。一时好奇凑上来要看个究竟,“你又看哪路闲书,须这般费神!”

    玉恒忙掩了书卷,半是厌烦半是讥笑看他,“可是饱暖思是否要选个美姬服侍澹台少主入榻安寝”

    羽麟大笑,“可有上等的只怕你不舍得!餐饭尚且吝啬至此,况美色乎”

    说得玉恒也忍不住笑。有婢女上前收去餐盘食器,元鹤又重新温炉烹茶,他二人又闲话取笑一时,羽麟终还是直言问道,“如今,朝中形势如何”

    玉恒微叹一声,浅闻茶香,凝神良久才道,“玉熙走了。”

    羽麟闻言不觉惊诧,“莫家这么快就发难了莫嵬欲以哪位子弟婚配帝姬”

    玉恒惨淡一笑,“可有分别”

    羽麟也随之喟叹,“那莫家只不过三世传家,虽有子侄数位之众,可惜却无一纯良敦厚之人,此乃家风之碍。此等兵家武夫,又如何能入帝姬慧眼。玉熙果然有志,宁可流落江湖受漂泊之苦亦不居金殿为妄徒所辱。只是,你若纵了玉熙一走了之,岂非要惹恼莫家那护驾而来的莫家小将可曾非难于你只是今后你又当如何还朝……”讲来尽是忧患重重。

    “非我纵容。”玉恒手握茶盏低语道,“我于九犀山遭遇刺客,兵乱中走失了玉熙。”

    羽麟大惊,“还有这等事!如何你信中未提我竟不知……何人敢行刺皇族太子莫非……不该是蒙家啊,他已有志要婚配帝姬,胜券在握,权倾半朝之势已成,不该再起杀意……”说时又左右思量,不觉心惊,怔怔望住玉恒,“除非……莫家已生篡位夺印之心!”

    玉恒只惨淡持笑,并未置言。

    羽麟却是愈加思量愈觉忧患重重,“阿恒,局势危矣!你可曾派人去寻玉熙若被莫家先行寻到,亦或为妄心不良之徒所获,则你性命忧矣!如今皇族式微,玉家血脉惟有你与玉熙,帝君年迈,再无所出,倘若使你销匿于世,那得玉熙者岂非名正言顺得这天下!”

    玉恒惊叹他如此思量,不觉笑意渐盛,“真有此说,且将玉熙许给你如何”

    羽麟讶异,立目嗔到,“胡闹!我一本正经议政言朝,你倒拿这天下与我说笑!”

    玉恒重又为他添茶,叹惜道,“玉熙此去,必是恨我。她以为——我要用她安抚莫家。岂不知,她虽是慕容氏所出,可到底是我亲妹,我又怎会推她入狼窝虎穴。她不信我,才会借乱远走。”

    澹台羽麟对此变故也是惊忧不已,心念盘旋间,似是自语,又像是与他相商,“她母妃既是慕容氏,她多半要往南行。可人人知她母妃姓慕容,她再往南去岂非愚蠢!除非有慕容家半途接应。可慕容家采药行医之族,何来武力对抗莫家大军与天下妄图贼子……”思来想去又问玉恒,“你可派人寻找玉熙心计不输于你,切莫外敌未平又生内患!”

    玉恒只淡意言道,“萧墨去找了。只还不曾有消息传回。去向不明。”

    羽麟叹惜,“萧墨那是个一根筋的,如何不派个脑子灵光的,不若派元鹤去……”元鹤一旁侍茶,听言抬头看了看羽麟,又看玉恒。

    玉恒道,“元鹤还是孩子,剑术修为比之萧墨稍逊一筹,我怕去了,难回。”

    羽麟点头。知他身边可信之人不多,孤孑一人,若再有失,恐难以为继。

    “你可想过要如何还朝”羽麟忧心问道。

    玉恒轻笑,“回去又有何难赴汤蹈火罢了!我只忧心此去——再不能见天地,见诸卿……囚鸟而已。”

    澹台羽麟闻之心痛,终忍不得言道,“清政肃朝,收莫家兵权,你可有良策”

    玉恒凝神回望,笑意温和,“你我之间,直言为宜。羽麟若得良策,但说无妨。”

    羽麟知他心思深沉,虽有平易之仪,却藏疏阔之意。与世人间温和浅笑,却从不曾赤心坦怀,惟有待自己,倒是难得的坦率真挚,凡思必告,凡言必诚。

    羽麟于他亦同样托以真心,肝胆相照,便将心中所计,与他一一道来。

    先讲蒙氏一族之源流,又言其如何得兵权而骄横,及至上欺天子,下辱朝臣,为害天下,“……那蒙氏一族本是边关戍卫之卒,不过是其族守关百年,先帝念其辛苦才召入帝都,本也不过是中将之职,却因初阳青门一案借势上行,官至上将军,这些年欺天子仁厚,竟生结党建盟,弄权营私之事,于朝中横行霸道……”

    玉恒只是安静倾听,时而为他续杯添茶,时而凝眸相望,会心浅笑。

    羽麟侃侃而谈半晌,终将朝中形势并蒙家之害演说完毕,结论一语,“莫嵬军权在握,十万大军在手,四境不知天子有兵,直呼其莫家军矣。故欲罢其官必先剿其军,欲剿其军,非借四境封王之兵不可为也。”言罢拾起面前热茶大饮,顺势察望玉恒颜色。

    玉恒只笑意浅淡,简言问之,“如何借兵”

    羽麟答曰,“我自然知晓,如今四境封王忠君之心非比往昔,尤是初阳青门一案之后,为王者皆有自危自卫之心,若想四境封王兴兵助力天子,清君侧,除逆臣,只怕无人呼应,反遭妄心之人觊觎皇权。”

    玉恒微笑赞他,“澹台兄知人性之险,幸也。”

    羽麟不理会他嘲讽之意,又拾了案上茶具茶盏,于案上分角摆放,继续说,“此为西琅,此为南召,如今南召三军陈兵西琅,若战事兴起,天子岂可不管不顾,当派军镇压之,以平边境之乱。”

    玉恒微笑回到,“天子之军即莫家军矣。”

    “正是!”羽麟拍手称快,“阿恒知我!平乱乃为将之本,莫嵬不能不应。如此莫嵬率军而出,兵戎相见,方可挫其锐气,剿其军权。”



第二十三章 江风谡谡 南宾谈兵 (5)
    “以西琅南召之军”玉恒问到。

    “正是!”羽麟又有得意神色,“我可游说召国王室反戈灭莫家,阿恒你可以相教之名挟夜兰入京,以此令琅王亦能反戈灭莫族,则此事成矣!”

    玉恒依旧手指轻抚杯沿,兜转成环,淡声问,“战事何起南召大军陈兵琅关一载有余,召王若有胆敢为,岂非战事早起。一载未战,何故今时能战”

    “还需一记药引,此方可成矣。”羽麟回到,“召王不敢攻琅国只不过是胜算难计,若能求得援军,朱州五郡,召国势在必得。”

    “援军……药引……”玉恒深看羽麟一眼,低头吟笑,学羽麟样式亦拾了一枚茶器,置于茶食之上,笑言道,“此为援军也……你所拟之方的药引……”

    羽麟见他笑意深远,知他必另有所思,迫切追问,“有何不妥收兵者之权自当以兵将讨之。正如当年平初阳青门之乱……”

    “羽麟。”玉恒第一次呵断羽麟之语,神色微凝。

    羽麟言语将出也恍知自己口误之失,忙重整神思,另外言道,“如今召琅之战正是天赐良机,不然若天下无战事,莫家将士便是猛虎渐长,天子无力持将,岂非养虎为患!终有一日要受其反噬之难!”

    玉恒看他良久,终道,“为肃莫军,要引三国混战,至百姓涂炭,何以称良策”

    羽麟不服,“岂非胜过权臣当道,霸凌朝政,皇权旁落,天家将倾!”

    玉恒蹙眉垂首之下,又是半晌沉默,尔后泼了杯中凉茶,向元鹤问到,“几时了”

    元鹤一面添炭炉底,一面回到,“将近子时。”

    玉恒凝神望向窗外,幽幽道来,“夜风愈寒,还没有消息”

    元鹤答言,“萧侍卫跟去了,还不曾回来。”

    羽麟听他二人对话不觉讶疑,“你早知我计”

    玉恒苦笑摇头,“我宁可不知。”

    “这是何意”羽麟不服,“只要阿璃肯借兵于南召,一可助战事兴起,二可助镇剿灭莫家,又有何不妥总之,阿璃若能出兵,此计必成!天下可安。”

    “是吗”玉恒表示质疑,“我倒以为,璃儿必不会乱我天下。不若作赌如何”

    羽麟眉头皱的更深,这一夜自己已然是言辞慎之又慎,细之又细,唯恐逾越了界线惹他恼怒,又怕疏漏了战策难尽其意,偏遇面前这人竟是个浅意淡语的,寥寥片言竟无一句事关军策,竟还讲出“作赌”这样的顽话,可是要拿一朝江山作赌!

    “阿恒,若赌输了,不如你入我家,我入你家,如何”羽麟半是玩笑半是嗔恼。

    玉恒终得莞尔,“如此长夜,惟此一语甚得我意!”

    羽麟也是气结,“你这是不想还朝了!不想再要玉家江山了!可知你若沦为布衣,怕是这澜庭也不会容你!”大吼几声终又颓然,叹息低语,“若是如此,当真是要与我还家了……”

    玉恒知他心忧,自己又何尝不是忧思百结,夜不难寐。只是这大势将倾,天下欲乱,非一时一计,一人一力可挽,万事还当放眼量,从长计。一时重拾案头旧籍,依旧埋首翻阅。

    羽麟见此愈发心急,“若然此计不成,你可有良策”

    玉恒埋首书间,兀自摇头,“暂无良策。”

    “那你读得可是兵书亦或国策”也委实稀奇风雨飘摇大厦欲倾之下他如何还能这般沉稳持重,真真急煞旁人,“素日里尽看这些杂书野籍,学些莫名之法,哪一项又是你皇朝储君该有的修为”言说之下不觉急怒攻心,索性越礼往他案前翻看那一地古籍旧书,所见却皆是针砭药学之论并民间秘方医典,不由诧异非常。

    玉恒抬头看他,笑意愈见晦涩,“璃儿病了……你偏还要送她往那冷风里吹……”欲语还休,终再撑不住笑,垂首黯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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