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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阙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青璜

    于是青濯分拨数十精兵给夜玄,由他领莫敖一众往澜庭复旨,而他自己则押解昔梧往城北大狱。

    一路上这位宅心仁厚的小将军倒也未拿昔梧当了罪犯处理,反是几次关心询问,“你面上的伤……自觉如何可要先寻医馆处置若是处置晚了,只怕会落下疤痕。”他见这位梧公子生得眉清目秀,惟额角那一道血印贯眉而下,只毫厘之差险就毁了那双星灿黑眸,使人每每看去都觉心惊。

    昔梧起初并不理会青濯缠问,冷哼数回终忍不得他喋喋不休,立目斥道,“若非是尔等搅乱,我早已杀了那莫家小贼!”

    青濯见他总算开言,也不计较其言辞凶狠,只微笑劝和,“你杀了他,焉有不为他偿命的道理。更何况他是天子之军,杀他还要担别样嫌隙罪名,岂不连累族人”

    昔梧横他一眼,“敢问青将军还有几位族人”

    青濯当他闲话家常,依旧笑言,“家中还有长姐……只我二人,都还未有姻亲……”

    昔梧又哼一声,“我若是你,此生不妻、断子,也必要拼上一回!”

    “拼甚么与谁拼”青濯疑惑他言辞莫名。

    昔梧以无尽轻蔑看他一眼,便不再理会。留给青濯无限谜团使他一路思疑不断。

    入得地牢,又遇蔚琥在此迎候,声称:自澜庭刚下了夜值,顺便来传长公主旨意,须在牢狱内另置净舍以供梧公子暂且歇息。又代蔚璃问候梧公子,称当下之难实为境况不明之策,待万事清明她自当亲来接梧公子出狱。同时还请了慕容叔侄特来为昔梧照料伤情医治疮疤。

    青濯见昔梧所处之牢却然是洁净清爽,一应起居器物并日常所用皆已配备妥帖,茶饮汤食亦是供之精良上品,不由赞叹道,“还是公主姐姐想得周到。又有慕容小叔为医,梧公子脸上的伤就不怕落疤了。”

    慕容苏叔侄也上前见礼,蔚琥只与众人寒暄几句便行辞去回府休息了。

    而这位昔梧公子左右顾看之下,对此境遇似乎并不领情,只踢开脚下案几,掀去席上缎枕,漫不经心掷剑于墙角,挥手拂掸一身尘土,便径自往那席上躺了,向着众人冷言道,“诸位且去罢!此非吉地,恕本公子失礼,就不留客了。”

    青濯一面诧异他举止无状,一面怜恤他眉梢上一道血痕,忧心道,“可你身上有伤,尤是眉间箭伤,若不医治会伤口溃烂殃及眼目……”

    昔梧依旧冷漠不屑,“青濯将军,汝之神采较当年青澄将军相差何止千里!可见东越蔚璃将你养在深宫竟都养废了!”

    青濯瞠目诧异,未想这位溟国公子不只举止无状,言辞也这般无礼!“我好心帮你,你又何苦这样奚落我”

    昔梧冷笑,“我不过是讲论实情!尔竟不知尔之愚钝根本不配称将门之后吗”

    “胡说!”慕容若伊早已看这位溟国公子不顺,更忍不得他辱骂自家兄长,挣开慕容苏的牵握冲上来怒声叱问,“你这狂子讲话好大口气!你见过青门将领你见过青澄哥哥你又怎知璃姐姐不曾教导濯哥哥你又凭甚么辱骂濯哥哥愚钝再者说这些都是蔚族与青门之事,又与你何干,轮得到你一个外族异姓妄加评论!”

    昔梧十指交错枕于头下,看也不曾看上若伊一眼,嘲讽道,“又与你慕容家何干本公子座前岂轮到你个民女丫头无故撒野!”

    若伊气得跳脚,撸袖掐腰正待骂回去,却被青濯忙着拉去一边,好言劝和,“伊儿不恼,你不觉得梧公子这性子倒像家姐,你不要与他计较……”

    若伊瞠目瞪他,“袖姐姐再冷也是讲理的!他算得甚么也配与袖姐姐相提并论!”

    昔梧闻言又撩眉扫过他二人,这一回倒是懒怠言语,自行闭目休神去了。

    青濯只当他脾气和缓,又俯下身凑到席边耐心劝解,先说此处牢狱只是缓兵之计,越国王室自会待其为国之上宾,又言长公主蔚璃自会往凌霄君面前为其求情论理,最后仍旧婉言相劝,“还是让苏小叔为你清清伤口污血,狱中潮湿,若然生疮化脓可就更痛了……”

    昔梧许是受不住他一个男儿伏在枕边这般碎碎念念,蓦地翻身坐起,一指若伊,喝令道,“那么你来——替本公子清理伤口。”

    若伊也学他眉梢微吊,讥笑道,“此间倒求着我们了,不怕我借机毒死你……”

    青濯忙又去劝这边,“好妹子且少说些罢。梧公子是越国的贵客,公主姐姐可是特地吩咐过……”

    “管你的那些个姐姐!本姐娘偏不伺候!”说着衣袖一挥,恼得竟转身去了。

    青濯闹不清是何缘故,只得求助始终默声立于一旁的慕容苏。

    慕容苏看着少年们闹够了,才轻笑淡然慢慢靠向前来,从容地开了药箱,向着昔梧看似不经心地闲话道,“梧公子眉梢这道箭伤,倒与昔年青澄将军额角落下的伤疤极为相似。”




第三十七章 天网恢恢 新囚旧案(3)
    昔梧微微诧异,面上闪过一丝难得的柔情。青濯一旁又憨厚叫道,“是了是了,我想起来了。兄长那回伤得稀奇,非说是入山打猎刮伤,可是谁人也不曾见他入山打猎过。我和家姐猜了好久,东境之极还有谁人伤得了兄长且又让他不敢言说……”

    昔梧端坐席上任由慕容苏用盐水洗去伤口污血,虽则痛得脸色惨白,身上打颤,可却依旧强做镇定,冷眼觑着青濯,听他演说当年初阳青府之事,只是嫌他啰嗦无果,索性讥笑直言,“你们猜出来了到底是谁伤了澄将军”

    青濯笑意羞赧,似乎在为其长兄难为情,又见昔梧双拳紧握,牙关紧咬,不觉蹙眉忧心道,“很痛罢这一箭险些伤在眼睛上……”

    “当年蔚璃之箭也险些射瞎你兄长吧”不知是痛是恨,昔梧立目狠道。

    青濯更觉诧异,就连寡淡如慕容苏也稍稍举目觑了昔梧一眼,又低头处置伤口。

    昔梧依旧一脸不屑,“东越蔚璃,威名赫赫。说到底也不过是个被骄纵过度的王室公主罢了。她这脾性若生在民间,不知一天要受多少鞭打”

    青濯万事可容,惟容不得有人非议他的公主姐姐,一时郑重颜色说道,“梧公子哪里听来的谎言谬论。璃姐姐才不是骄纵过度的公主!当年璃姐姐临驾我青府,也并没有立甚么王室之威,还不是照样与我们一处玩耍一处习武。她伤兄长那回原也是二人玩闹一时不当心失了手,兄长也并未怪责璃姐姐,反是璃姐姐自责悔恨禁食了多日,我们才知道此事来由。后来也是兄长自己说此事绝不可外传,否则他一世威名就要毁在……哥哥原话是说‘就要毁在那女子手上’……”青濯说时依旧笑意赧然,又有几分落寞黯然,忆及当年旧事故人如今却已是家园不在,至亲无踪。

    昔桐也看出他面色暗淡,讥诮着又补一句,“你们青门已然毁在那女子手上!却又有甚么可说!”话音未落忽急声呼痛,转目怒视慕容苏。

    慕容苏神情淡漠,幽幽道,“梧公子说话当心。惊了世人可就是自己吃亏了。”

    此回青濯也再顾不上叮嘱慕容苏轻些敷药,只半是恼怒半是伤怀地望着昔梧,“梧公子,璃姐姐好心待你,在太子殿下面前又是百般庇护,你怎么可以……”

    “当我稀罕!”昔梧吃痛之下抚向伤口,平白染得半手血迹,仍恨声道,“我只恨不曾杀了那莫敖,反叫你给搅了局。”低头看向一手血迹又转目斥问慕容苏,“你完了没有或者把药留下,我自己来。我看你们医病是假,探问我何以擅闯军营才是真!”

    慕容苏一面调配药膏,一面淡然回道,“慕容氏并非玉家臣仆,管不得这些……”

    “那蔚璃却是!”昔梧抢言道,“而你是替蔚璃办事。”

    向来处事淡然沉静的慕容苏也终于忍无可忍,叹一声丢下手中草药,起身说道,“梧公子真以为凭你一己之力可以杀那莫敖即便杀了又待怎样梧公子进入越境即为越王之客,客不拜主先杀主人之宾,如此行径是何道理梧公子当知莫敖所领乃天子禁军,屠杀禁军可是叛君谋反诛连九族的重罪,公子此行可想过身后的家国父老慕容苏感念公子孤胆仗义之举,可也不敢苟同阁下如此轻率鲁莽行事。何况你尚有幼弟同行,可为他想过安居之处退避之所东越长公主不惜冒犯君意特嘱在下来此为梧公子查看伤势,千叮万嘱切不可使公子落疤于面,此样关怀也冒犯了公子吗”慕容苏说完掷下箱中所有药罐,冷言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尔等入狱皆是咎由自取。依我说,阿璃倒也枉自为尔等费心劳神。”说完提了个空药箱就要离去。

    青濯见昔梧额上伤口理到一半尚未包扎,忙又放下芥蒂好言挽劝慕容苏,偏一旁若伊又跳出来,拼力拉了慕容苏要去,还声声教训,“我慕容家不医忘恩负义之辈。濯哥哥既然善心泛滥,你且自己为他敷药好了!反正那瓶瓶罐罐上都有标记,即便你胡乱医了也医不死他!如他这般寡情之人,落不落疤,美不美貌倒也无甚紧要!”说完硬拉着慕容苏离开了牢房。

    青濯急得顿足,“这下倒好!辜负璃姐姐一片好心!没有慕容家医治,只怕你脸上这道伤疤难去!”

    昔梧也是讶异轻视,“伤疤落在我脸上,又非落在你脸上!你跳甚么!”

    再怎样好脾气的青濯也觉得这位公子委实不可理喻,可是众人皆去他又不忍弃他不顾,只得耐了性子又来缓言劝说,“我也见过几次苏小叔为人疗伤……你且信我,必不会医坏了你……这些药还是要敷一下,至少可以止血止痛……”他支支吾吾,小心谨慎挑选着药膏药粉。

    昔梧冷眼想觑,见他行事温柔谨慎,百般呵护,终于缓了几分神色,言语亦见宽和,“青将军可否将昔桐带来见我他年纪尚幼,不知世事艰险,怕他落人网罗。”

    青濯一面细心查看着药瓶,一面耐心解劝,“你放心,桐公子现下暂居澜庭,太子殿下乃温润平和之君,必不会为难了他。回去我向璃姐姐禀明此事,再由她去请示殿下,此事应该也不算难事。”

    未料昔梧闻听此言又是立目横眉,嘲讽道,“我看青将军倒是比我幼弟还要天真幼稚!天家之君从来就无温润平和之说!才不过七载,你却忘了当年天家覆灭你青门的雷霆之威!昔桐的事你也不必与蔚璃言说,她原本也是看着凌霄君眼色行事,何来顾及旁人!”

    青濯并不以为然,争辩说,“璃姐姐说过:天子是天子,太子是太子,不可混为一谈。”

    “岂非都是他玉家父子!”昔梧又吼回去,许是对青濯伏地敷药仍存半分感念,厉声之色又转做低声训告,“青将军未免太过忠厚!你兄长当年那般敏锐还是落人网罗,你……”余音未尽,思量再三终未再言。



第三十八章 白草靡靡 屠我子民(1)
    越安宫里,蔚璃偎倚几案,望着若伊气吁吁学说狱中相见北溟公子的情形,也是听得又笑又惊,一面笑她蹙眉嘟嘴粉面娇俏,一面惊那昔梧此番举动果然另有隐衷。

    慕容苏实看不下若伊讲到恼恨处又是拍案又是顿足,教训道,“你且住住罢,讲去一坛药的时光也未见你说明一件正事。”

    青濯前来复旨,也在一旁看她不过,“谁人若是得罪了伊儿,直比受那史官口诛笔伐还要厉害!”

    若伊横他一眼,“你也当心,莫为一个外人得罪了我!小心我拆你家宅子!”

    蔚璃忙笑着解劝,安抚这边,佯嗔那边,又笑问慕容苏,“若按这位梧公子所言,他竟与澄哥哥是旧识”

    慕容苏回说,“阿璃也知,澄少将军确曾到过北境,许是那时遇见,偶然的乍见之欢,也未可知。”

    “若是如此,这位梧公子吵嚷着定要杀那莫敖……竟是与青门有义”蔚璃心念飘忽,“只是……这样却也难办了。”

    青袖接道,“莫敖已被召入澜庭,竟如石入沧海,半点微澜也不曾泛起。”

    “本该如此。”蔚璃微叹一声,“若然惊动天下,那莫家在帝都早就提兵逼宫了。毕竟帝都里的天子才真真是孤家寡人,太子殿下在外行事不得不有所避讳。何况此事若细论起来罪在昔梧,该如何论罪……全凭殿下心意了。”

    青濯又言,“还有一事,此回能不动一兵一卒召回莫敖,全赖玄公子倾力相助。”于是又将城外军营所遇细细讲与蔚璃听了,对夜玄之杀伐果决赞不绝口。

    蔚璃微笑点头,知道那夜玄有意亦或无意替青濯挡了一场劫难,或是说为青门挡住了莫家的非难。

    “对了,梧公子说想见一见幼弟昔桐公子,不知公主姐姐可否成全”青濯又言。

    青袖一旁斥责,“你当这事还由得长公主说话吗太子殿下若细究此中因由,翻起当年旧案,再对青门生憎恶之心也是有的!长公主又如何在此事上草率进言”

    蔚璃惊叹青袖所言,正道破她心中忧虑。昔梧若当真是为青门仗剑而袭扰禁军大营、杀戮莫家兵将,那他此举无异于谋反,青门旧案本就是皇族与蔚王族隔阂嫌隙之根源,倒叫她想替那昔梧向玉恒求情也颇觉为难。况且又有莫家虎视眈眈,他们又怎肯轻易放过此样刁难要挟太子之良机。

    青濯见她忧思成愁,忙又宽言解劝,“我已同梧公子说过,昔桐公子住在澜庭,殿下仁德,必不会欺无辜之臣,倒比落在别处更安适可靠。璃姐姐也不必为这事忧愁了。”

    蔚璃笑笑,说来也是,昔桐是个心思灵敏的,至少那晚看去还是很得他欢心呢。

    “那就辛苦濯儿这几日多往狱中几回,梧公子一应起居所须切勿亏待了他。除却见他幼弟一事,其他所需都尽力如他所愿。他额角的伤还是要再多留心,不可落了疤痕,那便难看了……”

    青濯笑回,“男儿丈夫落几处疤又算得甚么!我看他也并不在乎。”

    蔚璃不响,也不好于众人面前说破昔梧女儿之身。

    青袖又呵责其弟,“长公主说怎样,你应命照办就是,哪里学来那许多偏门。自澜庭回来本是奉了殿下旨意今日要闭门休身的,偏又被你啰嗦了半个晌午,若无他事自去办差,总该学着独挡一面了!”

    青濯受长姐教训颇觉怏怏,再不敢言,只好请辞退下,自行办差去了。

    “濯哥哥还是个孩子。”若伊瞧着青濯背影,半是讥诮半是怜惜,“袖姐姐若是男儿,便省事了。”

    慕容苏忙岔开若伊所论,只怕多扰蔚璃歇息,便直言道,“此来,一是为昔梧公子之事,苏愧辱使命,特来请罪;再者是向阿璃辞行,越王婚典已成,诸事顺遂,此东越之大吉,我等欣然,亦不便多扰,不日将离开越都。”

    “原是这样。”蔚璃神色落寞,倒有几分怅然若失,心底叹声:还真是曲终人散,繁华尽处显荒凉,“苏小叔是要回家吗伊儿同去”

    慕容苏回说,“家父来信,言近来思亲心切,已然焦虑成疾卧榻难起,盼我等速归故里。我与伊儿此回出行也有一年余不曾回家,这一次当真该回去看看,故想着再于城中料理几件事务,于下月中便起程还家。”

    蔚璃颔首应言,稍问几句慕容老宗主之病况,又转目去看青袖,“你以为如何”

    青袖知她所问何事,含笑又问慕容苏,“该问小叔以为如何”

    慕容苏凝睇若伊,见她正将那案上落花拾起来丢进茶汤,轻呵慢吹,看那红花旋浮于翠盏之间,倒似有无限意趣——此样天真年华使人看得半是欣然半是忧心。

    “伊儿年纪还小……我只怕她担不得掌一户门庭之重任,若要她襄助濯儿理一宅家务,建一时功业……你们以为此事可行”慕容苏说着自己都忍不住笑,“依我看,倒是从天明吵到天黑从日落打到日初才是他二人性情。伊儿是个无理辩三分的,濯儿再怎样宽厚只怕到时也要被她闹得心灰意冷。依我看,可否再等些年”

    青袖点头附议,瞧那若伊专心于眼下游戏,真真十足的稚气未脱,又哪里当得起庭宅之女主。

    蔚璃一时未响,也望着若伊怔怔出神。方才慕容苏所言——“掌一户门庭,理一宅家务”在她听来这般熟稔,不禁想起幼年时父王母后送自己往东极青家时,临行前也有这样嘱托。只可笑那时幼年全然懵懂不知其中含义,还自以为父王母后是要她去接管青门将府,好不得意!甚么“襄助澄儿建功立业”的话完全意会成“使澄儿助汝建功立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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