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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阙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青璜

    此计一箭双雕!未免狠毒!莫敖暗自叫骂,可此刻人为刀俎,已为鱼肉,又有何计!为保自己性命无伤,安然退回帝都家中,也只有舍卒保帅了!此辱此恨,且等父亲替他报复!

    凌霄君临去又补一句,“营前监斩只怕还要辛劳将军,你且放心,本君会派金甲侍卫助你立威!”

    太和十六年仲春,莫家小将所领之禁军侍卫,于越都南郊有扰民抢掠之行,莫小将上报御史台,共其纠之查之,得三百七十一名嫌犯,抄记名录报于东宫,东宫通告朝中三台辅政,并东越国君臣子,以屠民乱邦之罪处嫌犯以斩首之刑,行刑于禁军营前,由莫家小将莫敖宣刑,东宫使金甲侍卫五十人监斩,越国臣子领五百铁骑验刑,拾回三百七十一颗首级,以告东越百余位亡民之魂。

    此事之后凌霄君亲命使史官执笔,大赞莫将秉公无私,大义灭亲之荣光,赐升左营都将,统领禁军上达万人。

    事毕之后越都城中议论纷纷,有人以为凌霄君此举开罪莫家或将置玉氏皇族于更险之境地;有人以为凌霄君此举意在亲近东越以求女君麾下五万精兵;也有人以为此事纯属正义执法,扰民者该杀,有功者该赏。

    直到许多年后,蔚璃想起此事,才知当年皇朝太子肯为东越一百七十一位平民惩凶申冤竟是为掩盖另一桩青澄之子被杀案。




第四十章 卉木萋萋 宴我嘉宾(1)
    三月将尽,春光易逝。

    趁着芳菲尚染亭廊,绿荫半掩池塘,嘉宾未去,故人未辞,越明宫女君于越安宫明月轩内铺席布宴,设案安琴,邀约各方嘉朋来此共赏深春繁花,共图一醉。

    此举一则为慕容叔侄饯行辞别,二则为昔梧出狱压惊洗尘,三来为酬答程潜之昔日护驾还城之恩,再者便是谢那夜玄近来仗义援手青门之功,凡此种种各具请柬,邀约故友嘉宾共聚一堂。

    明月轩修筑于浅芳池边,背倚耸山,三面环水。此间春深正值树荫繁茂,掩映堤上拱桥曲径,浅滩堆石。池上有三两小舟闲荡碧波,舟上有彩衣宫娥撑篙摆渡,先为迎宾送往之用,后为传递器物膳食之需。

    今日宴游之题,主人定为惜春念友,故嘱告众人宴席之上只存宾主之谊,不论君臣之别。遂众人以曲案为心,围案而坐,蔚璃居正位主席,程门潜之共南海慕容苏陪坐左首,西琅夜玄与北溟昔梧同坐右首,东西境两位名将青濯与盛奕隔案相应,居于下首位。

    为此席间在坐者:四境王室除去风族未到余者皆有列席;四大世家中伏白一族久不入世不去计算,则惟有澹台少主未曾受邀;四大将门则有青濯、盛奕同席共饮。

    如此众人,虽则程潜之与慕容苏为昔日种种皆忿恨夜玄之张扬肆意;夜玄自也瞧不上程子矫饰虚礼与慕容苏自矜造作;昔梧又厌恶青濯优柔木讷,一副憨态;青濯却是惧怕昔梧气势汹汹,言辞凌厉;盛奕则忧心主上或言行失仪,或献媚贤主……其间各人有各种纠葛矛盾,总是无边纷扰。

    好在此等众众皆倾慕召此宴会之贤主——东越蔚璃。程、慕、盛自不必说,与蔚璃已是旧识,慕容多年照顾女君病情,宛若家人,程、盛二人更与蔚璃有过淇水围炉,沸鼎煮鱼之乐事,此间再聚自是无尽感慨欣然。

    而夜玄近来的全幅心思可谓都用在“侧目佳人”了,不只诗词歌赋每日都投往越安宫,还时常采办各样民间珍奇小物,只选那精巧玲珑者也尽都费心费力呈于蔚璃案头,此回受邀自然喜得心花怒放,只为取悦蔚璃缘故也不甚计较程、苏二人的奚落之辞。

    而那位北溟公子昔梧早闻蔚璃大名,谋面之先虽未必十分敬服,而此回相见倒也暗暗赞叹其磊落之风,疏阔之姿;加之此回入狱也是幸得此女君奔走周旋于澜庭,才使她未获实罪,只被太子派使臣严厉申饬,责其“行事莽撞目无天子,非王室子弟教养之道”,故此回赴宴更有几分酬谢之意,便也稍束言行。

    众人皆看蔚璃情面,只在初见之下彼此戒备窥探、奚落讥诮一番,待落坐归席,几番闲话下来,倒也能其礼洽洽,其乐融融。

    大家围坐闲话,先以清茶烹香,浅酌慢饮;又使宫廷乐师佐以素琴洞箫之音,略添雅趣。渐至午时,艳阳灼灼,暖风熏熏,蔚璃又令人奉上东越名食款待嘉宾。夜玄见器盏精美,菜色精致,食之却多鲜蔬谷物,心下闷闷,一时问道,“可有酒肉”

    众人大笑,程潜之遂言今日所奉之礼正是琢湖青芝酒,蔚璃喜之不尽,即令宫娥捧来添盏。于是又畅饮笑谈,彼此多言平生奇遇,品论人间乐事,一时间明月轩上笑语绵延,声声不绝。

    待菜过三巡酒过五味,蔚璃又提议喝诗以记今日之游,众人皆推程潜之为领,先起序篇。程门潜之先生谦虚礼让一番,终言“抛砖引玉”即唱和开来。

    蔚璃特命人请了尚书台女官玖儿前来录笔,青濯却又惜憾不曾有夜兰来此泼墨描影。余者众人皆晓然:是为夜兰公子居澜庭之故,而蔚璃无意邀澜庭下榻之君入席,以免禁锢了兴致,所以连带兰公子也未曾受邀。

    夜玄听蔚璃咏出“南风熏陋室,嘉宾耀荜辉”之句,便想起萧雪在驿馆影壁上所刻《登台赋》,不由对此女子之才情卓越愈生倾慕之心。

    盛奕看着自家公子只知痴目怔怔凝望女君而全然忘了自己当拟何诗句,也是替他又羞又窘。

    北溟昔梧倒是言辞大方,依着青濯所颂唱和道——

    琼楼飞玉羽,金阁渡青苔。

    倾盏东风去,踏浪长歌里。

    蔚璃闻听不觉面色微动,惊赞道,“好气势!追东风兮啸长歌,梧公子志在远极。”青濯却然蹙眉忿忿,“此非梧公子之诗,乃别有出处。”

    众人讶异,皆望向青濯,昔梧亦指他质问,“青将军且说说诗出何处若说得出我自罚一杯,若说不出你自罚一坛!”

    “我……”青濯欲言又止,似多有顾忌,不觉看向蔚璃想寻个主意。

    蔚璃依旧朗笑璨璨,向众人道,“濯儿自幼修习兵书战策,诗文歌赋之集倒是读得少些,许是哪本书里见过相似语句也是有的,从来诗文皆有出典,此亦不足为奇。”又指青濯劝言,“你也不必苦想,自饮了杯中酒续唱下去便是。”

    青濯便知蔚璃不愿再提旧事,举杯正要罚酒,昔梧却不肯放过,讥诮道,“青将军平白乱叫一声毁我诗誉,便要这样了事吗或者自罚一坛,或者讲出典故!”

    青濯本就忠直性情,不懂矫饰虚礼,为蔚璃之故尚可稍忍冤屈,再听昔梧质责便也无可忍耐,掷了酒杯朗声回道,“此诗原是我兄长之作!旧年他远游北境,正遇北国大雪,兄长第一次望见厚雪茫茫,惊喜之极,才有此作寄还家中,信中言说也曾另抄别稿寄给都城的璃姐姐。诗中所云‘琼楼飞玉羽’,玉羽原指飞雪,下句当是疑作九霄尘,再言本是‘金阁渡青晗’,意指曙光在即……”

    “濯儿,”蔚璃轻笑盈盈唤住青濯,怕使昔梧多添窘迫,“此是旧事,无须重提。”

    青濯不敢争辩只好禁言。越安宫中有一条众人默念之则,那便是“不提旧事,不忆故人”。许是当年伤悲至今未愈,忆之徒增悲戚罢。

    偏昔梧借了酒兴似乎有意思忆旧时人物,指着青濯又嘲又笑,“亏你记得!再过些年莫说诗文,只怕家居何处也尽都忘了。”

    “胡说!”青濯渐有恼意,气得拍案,“兄长诗稿早有人整理成集,家谱族系亦有专人刻碑录史,我青门之事岂由得你外人任意评说!”

    众人见他二人言辞往来几要隔案对打忙都出言劝解,慕容苏有意将话题慢慢引向别处,遂向昔梧问道,“如此说,青澄少将军当年确曾到过北国与昔王族曾有一面之缘”

    昔梧闻此言戾气稍敛,却又转作满目悲愤,“幼弟尚在澜庭!此便是我不可言说之事!”

    众人更是诧异,不知他意欲何为。夜玄却击掌赞了句,“皇朝太子果然好手段!他有质子在手,要限制你多少不可言说之事!”

    “公子!”盛奕急言呵止,以目色警之。

    夜玄全不在意,指蔚璃又说道,“主人有言,今日不分君臣,我等闲话至此,又有何忌讳许他做得,竟不许旁人议得!”

    蔚璃眸色间添了层微寒掠过夜玄,转看众人时却依旧莞尔浅笑,“既然也知是不分君臣,惜春念友。若非友人,便也不必搬上台面吧,很是辛苦!”

    众人闻言笑开,偏昔梧又冷冷一句,“我等自然不敢攀附东宫。可是长公主若非友人,又非妻氏,凭甚与他屡屡比肩携手”

    蔚璃转目觑过,眸色再冷一分,笑意浅浅淡淡,“梧公子心有不忿,倒似全天下都负了公子,我等委实惶恐。”

    这一句半似玩笑,半似警戒,程、慕等人又是一笑哄之。

    昔梧似乎也觉无趣,拾杯尽饮,再不搭话。

    偏夜玄又起兴,誓要将凌霄君与越安君分作两边,“我闻城郊农户被杀一案,凌霄君未治凶首反升他将职,只杀了几个闲人了事,敢问长公主此样又是何道理”

    蔚璃本是觉得近来风清日熏,心境疏朗,又想着此样情境未必明朝再有,这才起意想要诗酒尽余年,请了诸位嘉宾来园中话春。可未想到,夜玄还是那个可憎的夜玄,平白又添了一个昔梧与他一喝一和,把这好好的宴席搅得七零八乱。

    “玄公子须得一位贤参辅佐方能看清天下大势!否则便是盲人瞎马,迟早撞进死地。”程潜之也觉此人愚钝已然忍无可忍。

    “这话说来,我倒是得了一位你程门弟子——廖痕先生,潜之少主可有耳闻”夜玄许是自幼受惯冷艳,从来就无谓他人嘲弄,自有其处事待物之则,与程潜之仍旧攀谈无碍。

    程潜之眉心微蹙,淡问一声,“营丘廖氏原是我二哥门下听席弟子。”一言之后再无置评。

    夜玄却有不甘,“我闻听廖先生有澜庭夜宴请柬,可算是凌霄君之上上宾了,如今却也不过是屈居我夜玄檐下,白粥咸菜度日而已。”



第四十章 卉木萋萋 宴我嘉宾(2)
    “莫笑穷书生,”程潜之冷言警之,“今时明朝——只差一道龙门而已!”

    “何处是龙门澜庭原来长公主筑高台,竟是为着替太子殿下招贤纳士!”夜玄又是忌恨又是不屑,又转目盯向蔚璃。

    蔚离终是笑意敛尽,“我筑高台与贤臣良将无由,不过是想着春时望月,秋分观潮,夏可摘星,冬时醉雪,行几分快意事罢了,玄公子休要小人之心。”

    “甚么小人女人,你们有同榻之谊,为他选几个臣子又有何不可言说!装得甚么清高风雅!”夜玄恨道。

    蔚璃眸色闪过一缕清寒,触及之人皆为之一凛,夜玄流目扫过亦是心底一颤,醒悟自己又失了心性,言辞又讲过了,忙又周旋回来,“长公主非同一般王室娇养的公主,天资聪慧且不必论,更有少时行军沙场,今时整治三军之功,这般智勇双全,贤良善佐,为皇家之子治理天下略出份力也是应当!”

    蔚离听他奉承,也是又笑又气,又怜他竟也能屈了心意矫饰言辞,“天子治下,四境封王,八方将士,哪个不是智勇双全,谁人又不是贤良善佐,为这天下之太平,盛世之繁华,我等臣子岂非皆有辅政天子,襄扶皇族之责!玄公子莫不是要置身事外,另立一派天地”

    这话讲得毫不客气,程、慕、盛等皆知事有前因,此间或是对夜玄怒目嗤之,或是冷眼观之,或是含愧告之,都禁声不言。

    惟昔梧又跳了出来,“长公主还真是慨然之风,猛将气质!难怪澄将军曾有言:蔚璃非宜家宜室之妻!”

    “胡说!”未待众人反应,青濯最先拍案,平生最容不得他的公主姐姐受半点诋毁,更何况这诋毁之辞竟是谣传于自家兄长,“梧公子不要乱说!兄长与璃姐姐有过婚约之盟!始自璃姐姐临世之初……”

    “可却未能娶她为妻。”昔梧讥笑。

    “那是因为……”青濯本想争说是东海之战,可稍有犹豫又被昔梧抢了话去,“因为你兄长心中别有贤妻!并非蔚璃!”

    “胡说!放肆!”青濯急得推了桌案霍然起身,看架势要扑打昔梧了,“我兄长与璃姐姐的婚约是先王亲下诏书,此事我全族皆知,东越全境皆知,天下皆知!”

    “我就不知!”夜玄立目瞪视,闻听议及蔚璃婚约,虽是阵年旧事斯人不在,可仍旧难按妒火中烧,“既是赐婚,未必适宜,政治联姻罢了……”

    蔚璃直想仰天长叹,拂袖去了,此生怎样劫数竟与夜玄相识!真恨不能唤青袖一剑结果了他!添乱滋事直比澹台羽麟更胜一筹!真该逐他去了,此生再莫相见!

    “玄公子”蔚璃尽力撑住和颜悦色,毕竟嘉宾尤在,她还是贤主。

    夜玄得她如此轻语和声,微有几分错愕,怔怔望来,却又听她带笑言说,“玄公子奉王命来我东越观礼,蔚璃代东王兄、代朝中臣子谢琅王厚义,谢公子辛劳。如今王兄婚典已过,今日宴请之后,烦请玄公子去我都城,若无盛邀再莫入我东越!”

    夜玄愈听愈痴,惊怔如闻天雷,立时没了声响,几次蠕唇都未能讲出话来。

    此情此境也是看得程潜之讶叹,慕容苏偷笑,盛奕羞赧万分。

    蔚璃又转头去看昔梧,昔梧立时装乖,“我只是为长公主忿不平。长公主若不喜欢,昔梧禁言便是。”说着举杯向蔚璃恭敬一礼,以示赔罪。

    程潜之深知蔚璃不易,这席上诸人皆是各藏潜谋各怀所图,惟她一片赤诚,或为酬恩义,或为致良友而将众人邀来同乐,不想未得诸人感念反受他们所欺。他心下怜她难处,可又恨自己笨口拙舌无法分其忧愁,在一旁委实爱莫难助。

    只待席上稍有平静时,程潜之忙趁机进言道,“潜之不才,近来新得一古曲,略操琴弦自觉还有待可闻,不如演于诸位大家,以娱宴席。”

    蔚璃重染笑意,知他良苦用心,“那实在要多谢先生了,真真我等耳目之福!”又向盛奕言道,“我知盛将军酷爱萧音,可否待先生一阙之后请将军合而奏之,如何”

    “极好极好!”慕容苏也拍手称赞,惟以雅乐方能盖过此间喧闹,“若是提起这享乐作福事,惟推阿璃为天下最!”

    众人大笑,于是令宫女奉琴,又有乐人呈箫,程、盛二人排案安桌,又捧琴箫就座,彼此依礼敬言几句,便由程潜之先行按琴试音。

    一时先闻得丝弦琤琮,泠泠若泉谷之音,撑起一片清凉。曲调悠扬,缓缓而诉。一阙将尽,盛奕那边又慢慢和入箫声呜咽,袅袅徐徐犹若兰谷之幽,绕梁漫席而去,合成一片人间天籁。四座闻听皆陶醉于古乐之间,终得一片安静。

    惟有夜玄依旧心念忐忑,时时偷看蔚璃,可那样洒落女子也再未看他一眼!他愈发忧心此曲终了,当真要与她陌路天涯不成不由得又恨恶起自己不知进退,不识台面,心思狭隘,难撑大局……还真真如程潜之所言——少一贤相为之参谋左右!只是何处觅贤良忠心赤胆又兼谋略过人者,岂非比那佳人更难求

    蔚璃支颐听琴,心下笑叹:总算得片刻安宁!一时流目席间,忽见昔梧似乎未闻琴声,倒是偏起头正偷偷窥视青濯,那眸色半是审看半是沉迷……

    蔚璃很是一惊:莫非这位昔梧“公子”各样胡闹竟是为当年一瞥青澄风采而此间恋上青濯之故心中闪过此念不由得也悄悄细看起这位北溟国的“女公子”,但见她长眉凤目确有几分男儿的轩阔气宇,尤是眉梢那一道疤痕未去,更添其飒飒英姿;可真若细看,其眸色分明仍有掩不住的风情浅波,眉心微蹙仍藏着女儿家的娇媚俏丽……真不知那溟王是怎样奇思,竟将自己女儿当了男儿来养,见她那身段必是已过“冠礼”之年,这等锦绣年华岂非要付诸东流为父者倒底是疼她还是害她……



第四十章 卉木萋萋 宴我嘉宾(3)
    蔚璃正这样耽看胡思时分,忽闻池岸处有宫人唱诵——王上驾到!不由心惊。

    众人闻听越王驾临也是各样诧异。一时程子驻琴,盛将停箫,案上各人纷纷起身离席,各自端正衣冠,随了蔚璃恭敬迎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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