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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天行盗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石章鱼





替天行盗 第一百零二章【庆福楼】(下)
方克文的目光始终追随着那女娃儿,故而将生的一切看了个清清楚楚,刚才伸脚去绊女娃儿的乃是一个人高马大的光头壮汉,满脸狰狞,嚣张跋扈,此人是混迹于山西路一带有名的混混儿诨名宋秃子,也是津门安清帮头目白云飞的门下。
津门地处九河下梢,是北方水路运输的中转枢纽,燕王朱棣于公元一三九九年,挥师南下,从三岔口渡河袭击沧州,从那里展开了征战天下的帝王历程,他因此将三岔口视为自己奠基兴业的风水宝地,赐名天津,意思就是天子渡津之地。从那时起津门逐渐成为船舶云集,商业繁盛之地,而帮会势力随之而来,津门的航运业大都控制在帮派势力的手中。白云飞、宋秃子之流乃是其中的一支安清帮,安清帮最早为洪门的一支,违背了洪门反清复明的忠义宗旨,另立山门以安清保清为己任,所以被洪门正宗视为叛徒。洪门有一谚语:由清转洪,披红挂彩;由洪转青,抽筋剥皮,由此可见对叛徒的切肤之恨。
安清帮投靠清朝之后,清廷责成安清帮护送军粮,从余杭运到通州,沿着运河设立码头官,分段护卫。而长江航运大都在洪门的势力范围内,所以洪门见到安清帮护送的粮船就打,双方火拼仇杀不断。直到后来海运达,粮食改由海道北运,京杭大运河也逐渐失去了作用,安清帮谋生立命的基础也随之生了变化,转而投向了其他的行业,开设赌场、妓院、烟馆、戏院、澡堂、茶楼、饭庄、旅店,乃至走私烟土,贩卖人口,或为军阀、政客、资本家充当保镖、杀手、刺客。逐渐演变成为结交官府,坐地分赃的恶霸集团。
其实周围有不少人都看到了宋秃子的作为,只是碍于这帮人的势力,敢怒而不敢言,心中无不暗骂宋秃子下作无耻,竟然对一个小女娃儿下黑手。
那女娃儿摔得好不疼痛,摔到时牙齿将嘴唇咬破,嘴唇流出了不少的鲜血,她居然忍着痛一滴眼泪都没有落下,小小年纪很是坚强。顾不上擦去嘴唇上的鲜血,胖乎乎的小手慌忙去捡地上的银元,她年龄虽幼可是也明白这银元的意义。
小手还未碰到银元,一只穿着黑色牛皮鞋的大脚啪!的一声重重踩在了银元之上,宋秃子咧开大嘴露出两颗硕大的金牙。
女娃儿咬了咬流血的小嘴,勇敢地抬起头和宋秃子的双眼对望着:“我的!”
宋秃子哈哈大笑起来,他移开大脚,右手的拇指和中指掐住银元的中心,将银元捡了起来,凑到紫黑色的厚唇前吹了一下,然后放在耳边听了听,脸上的表情轻佻而无赖:“你叫它一声它会答应你吗?”
小女孩儿瞪圆了眼睛,用力抿了抿嘴唇,鼓足勇气道:“我的!”
宋秃子道:“那你叫我一声亲爹,我就把这块大洋给你。”
“不叫!就是不叫!”小女孩气鼓鼓道,她愤愤然望着宋秃子,眼圈已然红了,看得出她强忍眼泪。
方克文看到眼前一幕哪还按捺得住,霍然站起身来,却被罗猎一把抓住了手臂,罗猎虽然早已义愤填膺,不过他却明白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即便是在这座庆福楼,宋秃子的同伙不在少数,如果正面冲突起来,他们三人未必能够占到便宜,而且还可能因此暴露了方克文的真正身份。
罗猎沉声道:“我去!”
方克文看了看罗猎沉稳的面孔,终于按捺下心头的这口怒气,此时舞台上歌声中断,却是正在唱黛玉葬花的小桃红也留意到了这边的变化,慌忙停下表演匆匆走了过来。她来到那女娃儿身边,心疼地望着唇破血流的女娃儿,拿出一方绣帕为女孩捂住流血的嘴唇,一边向宋秃子致歉道:“宋七爷,小孩子不懂事,冒犯了您,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千万不要和她一般计较。”
宋秃子嘿嘿笑道:“这大洋……”
小桃红道:“自然是宋七爷的。”
方克文望着眼前的一幕,嘴唇已然颤抖起来,记忆中的小桃红性格刚烈,宁折不弯,绝不是眼前这个样子,难道她的性情也随着老去的容颜一样改变了?
原本依偎在小桃红怀中的女娃儿却突然挣脱开来,愤然道:“是我的!明明是刚才那位好心的先生赏给我的!”她毕竟年纪幼小,单纯的内心无法体谅母亲忍辱负重的苦心。
小桃红忽然扬起手来照着女娃儿白嫩的小脸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怒斥道:“赔钱的东西,你胡说什么?再敢乱说话信不信我扯烂你的嘴巴。”
那女娃儿被小桃红一巴掌打得懵在那里,捂着小脸,眼泪在眼眶中打着转儿,可是仍然强忍着没有落泪,她跺了跺脚,转身向外逃去。
小桃红打完这一巴掌,心中又是心疼又是后悔,关切道:“你回来!”她本想追赶上去,却被宋秃子的手下拦住了去路。
小桃红向宋秃子致歉道:“宋七爷,您还有什么吩咐?”
宋秃子将那块大洋在手中抛了抛:“我若是没有记错,你在这里唱了快一年了吧?”
小桃红明白他的意思,忍住心中的委屈道:“宋七爷,我病了三个月,身体才刚刚康复,您宽限我三个月,我多得些赏钱再给您送去。”
宋秃子呵呵冷笑道:“小桃红啊小桃红,若是当年你也那么识趣,此刻早就成了我们徐三哥的姨太太,养尊处优,何至于如此下场。”他叹了口气道:“不是我不近人情,干咱们这行的,凡事都得讲究一个规矩,若是都不守规矩,让我和我的这帮兄弟去喝西北风?”
小桃红连连点头。
宋秃子伸出三根手指道:“三天,三天之后,你把欠我的费用全都交上来,若是拖延一天,别怪我不讲面子,将你们娘俩儿全都卖到窑子里去!”
小桃红含泪应承下来。
宋秃子摆了摆手,示意小桃红回舞台继续表演,得意洋洋地将手中那块大洋向空中抛去,正想接住之时,冷不防旁边伸出一只带着黑色羊皮手套的大手将大洋抢先给接住了。
宋秃子诧异地抬起头来,在津门尤其是在这条街面上,很少有人会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当众挑衅自己。
罗猎微笑望着宋秃子:“您就是宋七爷吧?”说话的时候将那块大洋轻轻放在宋秃子面前的桌上。
宋秃子皱起了眉头,他本想作,可是看到眼前的年轻人衣冠楚楚,气度不凡,从外表上就能推断出对方非富即贵,出身不同寻常。正所谓人靠衣裳马靠鞍,罗猎深悉衣着打扮的重要性,尤其是在当前乱世之中,多半人的内心变得势利而现实,往往会通过外表来判断对方的身份。宋秃子这样恃强凌弱的惫懒货色也不是一无所长,至少他们这种人都有些眼色,懂得审时度势,知道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
此时邻座的阿诺叼着雪茄向罗猎装模作样的说了句英文。
大清刚刚灭亡,民国成立不久,此前八国联军带给广大中国民众的创痛实在太深,在而今的时代背景下,但凡是个金碧眼的洋人都在老百姓心中拥有着人一等的地位,宋秃子先是看到罗猎衣冠楚楚,气宇轩昂,再看到人高马大的洋人,在气势上已经弱了三分。民不与官斗,连官员都害怕洋人,更何况宋秃子这种下三滥的角色。
宋秃子不懂英文,罗猎道:“宋七爷,那位阿诺先生是来自大不列颠共和国的富商,想在津门做点生意,久闻七爷大名,想和七爷交个朋友!”
宋秃子左右看了看,能够和洋人拉上关系对他而言是一件极有面子的事情,虽然他从未见过罗猎,不过毕竟这里在他的地盘上,也没什么好怕的,交个朋友又不是掉一块肉。宋秃子跟着罗猎走向阿诺,阿诺站起身来和宋秃子握了握手,此时方克文已经离开,罗猎和阿诺目睹宋秃子刚才的恶行早已义愤填膺,两人悄悄商量了一下,决定由罗猎以谈生意为名将宋秃子骗到这里,然后趁机对他进行催眠。
阿诺非常热情地握住宋秃子的手摇晃了几下,邀请宋秃子坐下,然后叽里咕噜的说了一通,宋秃子听不懂他说的是什么,眼巴巴望着一旁的罗猎,罗猎此时却将一枚银洋在桌上转动起来,宋秃子望着那枚迅旋转的银洋,耳边听到罗猎的声音:“你猜是人头还是字?”
宋秃子的目光直愣愣望着那枚银洋,突然感觉到头脑一阵眩晕,眼前的景物突然扭曲变形然后顺时针旋转起来,他的脑海中的意识似乎随着大洋的转动瞬间被抽离了出来,完全变成了一片空白。
阿诺从宋秃子呆滞的眼神已经判断出罗猎已经得手,和罗猎相处的时间越久越是现罗猎的身上拥有太多深不可测的本领。




替天行盗 第一百零三章【见月明】(上)
罗猎凑在宋秃子的耳边低声耳语了几句,在外人看来,他们似乎非常的亲密,却不知宋秃子在不知不觉中已经着了罗猎的道儿。
方克文在庆福楼北边的小巷内找到了那个女娃儿,女娃儿孤零零蹲在那里,双手捂着被娘亲打肿的面孔,呜呜哭泣,也只有在没人看到的地方她才可以肆无忌惮地哭出声来。
方克文心如刀绞,他也搞不清自己究竟为何如此关注这女娃儿,虽然他目前还无法断定这女娃和自己的关系,可是自从见到她,就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亲近,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哪怕是一颗眼泪都牵动着他的内心。
女娃儿听到了身后的动静,她抹去脸上的泪水,转过身去,看到一瘸一拐走来的方克文,因方克文满脸的疤痕而感到害怕,怯怯地向后退去。
方克文意识到自己的模样吓到了这小女孩,他停下脚步,露出一个友善的笑容,从兜里摸出一块银洋递给那女孩道:“我帮你把钱要回来了!”
女娃儿咬了咬嘴唇,仍然在向后退。
方克文的内心中涌起一阵难言的伤楚,躬下身去,将银洋缓缓放在了地面上,轻声道:“你别怕,我这就走。”
女娃儿看了看那块银洋,又看了看已经转身准备离去的方克文:“谢谢伯伯……”
方克文因她的这句话而又停下了脚步,他没有回头,生怕自己的样子吓到了这小女孩,轻声道:“你叫什么?”
女娃儿捡起地上的那块银洋:“思文!我叫思文!”
方克文的心口如同被重锤击中,思文,难道她当真是自己的女儿,自己的名字中有一个文字,思文岂不就是思念自己,方克文难以抑制内心的激动,他霍然转过身去。
思文看到方克文突然回头,再度看到他疤痕累累的面孔,吓得打了个哆嗦,刚刚捡起的银洋失手落在了地下,然后向远方滚去,贴着方克文的脚下滚了出去,滚动好远一段距离方才倒在了路面上。
方克文抿了抿嘴唇,向后退了一步,他喃喃道:“思文……你是庚戌年九月出生对不对?”
思文眨动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她点了点头。
方克文拄着文明棍的手剧烈颤抖起来,他低声道:“你是不是还有个小名叫逗儿,逗趣的逗!”
思文望着这个奇怪的疤脸男人,不知他是如何知道自己的小名,除了自己的娘亲别人都以为她叫豆儿,黄豆的豆。
“你怎么知道?”
“因为……因为……”千言万语顷刻间涌上方克文的心头,一时间他竟然不知如何开口。
身后传来一个颤抖的声音:“因为他……他是……”
方克文缓缓转过身去,看到小桃红就站在他身后不远处,小桃红的胸膛剧烈起伏着,她的面孔上满是泪水,她一步步走向方克文,方克文有些惶恐地垂下头去,虽然意识到她或许已经认出了自己,可是内心却产生了逃避的念头。
小桃红用力咬着嘴唇,一步步来到方克文的面前,她含泪摇了摇头,然后扬起手来狠狠一巴掌打在方克文的脸上,打得如此用力,如此响亮,然后她疯一样用头撞击在方克文的胸膛上,将方克文撞得一个踉跄坐倒在了地上,似乎仍不解恨,挥动双拳,不顾一切地捶打在方克文的肩上、胸膛上,一边打一边哭喊着:“杀千刀的东西,你答应过我什么?你答应过我什么?你是不是说过年前就会回来?你是不是说过娶我进门,你是不是说过要给我和孩子一个完整的家……”
方克文默默承受着,满是疤痕的面孔上泪水肆意奔流,直到小桃红打累了,打不动了,方才抱住方克文的肩膀,将头抵在他的胸膛上,大声哭嚎起来。方克文紧紧抱着小桃红,口中不停重复着:“我回来了,我回来了……”
思文震惊地望着眼前的一幕,她幼小的心灵一时间还无法接受看到的一切。
罗猎和阿诺也在此时出现在巷口,两人看到眼前的情景,已经明白方克文和小桃红终于相认,虽然心中为方克文感到高兴,却明白这里绝非久留之地,从他们来到津门之后的情况来看,方家应当遭遇了很大的变故,如果方克文仍然活着的消息被人知道,恐怕会引起意想不到的麻烦。
罗猎匆匆来到两人身边,提醒他们尽快离开,即便是有再多衷肠想要倾诉,还是等离开这里再说。
庆福楼内此时也生了变故,罗猎和阿诺刚刚离开,宋秃子就开始慢慢脱起了衣服,开始的时候他的那帮手下还没有觉得有什么特别,可宋秃子越脱越多,竟然将身上的棉袄棉裤褪了个精光。
虽然他们这群人靠得就是不要脸来讨生活,可大庭广众之下脱光衣服也出了他们的心理极限。手下人慌忙去阻止宋秃子丢人现眼,却被这货抬脚踹了个屁墩儿,然后宋秃子就光着屁股就在众目睽睽之下从庆福楼内跑了出去,沿着山西路的大街一路狂奔,一边跑还一边唱:“小尼姑,年方二八,正青春被师傅削去了头。我本是女娇娥,又不是男儿郎。为何腰系黄绦,身穿直裰?见人家夫妻们洒落,一对对着锦穿罗,不由人心急似火,奴把袈裟扯破……”
宋秃子正月里裸奔山西路,被冻得大病一场,沿途好事者追看叫好,山西路一带无数人受过这厮的欺负,看到宋秃子丢人,自然是大快人心。此事在津门广为传颂,这厮也因此成为众人眼中的笑柄,非但如此他的行为搞得安清帮灰头土脸,一直和安清帮不对乎的几个帮派趁机大肆宣扬,气得安清帮的扛把子白云飞当众抽了宋秃子十多个响亮的大嘴巴子。
宋秃子也明白自己应当是着了别人的道儿,可是他怎么都想不起来当时的情景,这笔帐自然要算在小桃红的身上,等他派人前往庆福楼寻找小桃红晦气的时候,却得知小桃红母女二人已经离开了庆福楼,去向不明。
罗猎算准了宋秃子必然会在事后报复,所以在当天就劝说小桃红母女搬家,小桃红母女二人这些年一直租住在山西路附近一间简陋的民房里,她们娘俩儿原本也没什么东西,跟着方克文一起当天就搬到了日租界松岛街的一家旅社,为的是暂避风头。
方克文一家人重聚自然有道不尽的别情,数不完的衷肠。思文本以为自己的父亲早已死了,却想不到突然又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心中的欢喜实在是难以形容,虽然最初看到方克文满是刀疤的面容有些害怕,可很快就跟他熟悉亲近起来。
方克文原本以为自己现在的样子亲人们难以接受,却想不到小桃红对自己情真意笃,不离不弃等了自己整整五年,还独自抚养他们的女儿承认,这些年的辛苦付出实在是让人感动。
当天入夜时分,一家人吃了团圆饭,思文趴在父亲的怀抱中心满意足地进入了梦乡,方克文小心将女儿放在床上,为她细心地盖好了被子,这才和小桃红在床边坐下,小桃红挽住他的手臂,将头靠在他的肩上,闭上双眸宛如梦呓般说道:“我该不是做梦吧,你真的活着回来了?”
方克文握住小桃红的双手,曾经细腻柔滑的双手如今肌肤粗糙,掌心还生出了不少的老茧,由此也能看出她这些年历尽生活的艰辛,方克文动情道:“让你们娘俩儿受苦了。”
小桃红道:“我这五年日日夜夜都在期盼你活着回来,天可怜见,果然让我将你盼回来了。”
方克文叹了口气道:“只是我现在这个丑样子,你该不会嫌弃我吧?”
小桃红睁开双眼看了看他,柔声道:“这样才好,又丑又瘸,省得你再去外面勾三搭四,只要你齐齐整整地回来,陪着我们娘俩儿安生过日子就好。”
方克文激动地连连点头道:“以后我哪儿都不去,就陪在你们娘俩儿身边,就算是你赶我,我也不走。”
小桃红将头在方克文的肩上亲昵地摩擦了一下,然后却又叹了口气道:“别人不知道我还能不知道?你是个野惯了的性子,现在说得好,可过不两天就会感到厌倦了。”
方克文紧紧握住她的双手道:“不会,今生来世,我只想跟你们在一起,永远也不会厌倦。”若无此前的五年磨难,方克文也不会有这样的感悟,也不会体会到何谓真正的幸福,此时他望着对自己痴心一片的小桃红,内心中不由产生了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的感慨。
小桃红点了点头,想到自己五年的苦苦等待总算没有白费,心上人终于归来,小声道:“就算你厌倦了,我也不走,我们娘俩儿这辈子赖定了你。”
方克文道:“求之不得,求之不得!”他伸出手摸了摸小桃红额头的疤痕,关切道:“这道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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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天行盗 第一百零三章【见月明】(下)
小桃红现在并不想提起这件事,轻声道:“以后再跟你说,我们娘俩儿也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你回来了,我们苦日子也算熬完了。”
方克文道:“我不是跟你说过,若是遇到什么过不去的困难就去找我爹。”想起已经病故的父亲,方克文不禁黯然神伤。
小桃红道:“你答应我会回来,所以我寻思着再苦也就是多熬几天,可没成想一等你不来,二等你还不回来,不知不觉就等了五年,等得我都老了。”
方克文摇了摇头道:“不老,在我心中你永远是世上最美的那个。”
小桃红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轻声道:“你走后,倒是遇到了一些麻烦,本想去找你爹来着,可是后来听说你爹生了重病,没多久就过世了,你又不在家,无论你们方家认不认我,可是思文总是你们方家的血脉,我不敢前去吊唁,只能等你爹下葬之后,带着思文偷偷去你爹坟前祭拜,也算是替你尽了为人子的孝道。”
方克文感动的眼眶湿润了,小桃红虽然出身卑微,可是她却是如此善解人意,独自抚养女儿长大,苦苦守候自己那么多年,自己有生之年一定要尽力补偿她们娘俩,也唯有如此才对得起小桃红对自己的辛苦付出。
小桃红道:“我本想悄悄地去,不引起外人注意,却没想到离开的时候遇到了老太爷。”她口中的老太爷就是方克文的爷爷方士铭。
方克文此时方才想起自己前往庆福楼寻找小桃红的起因,爷爷显然是知道小桃红下落的,还说让自己去找小桃红询问方家生的一切。
小桃红道:“老太爷其实早就知道了我们的事情,他对我说你可能已经死了,我坚决不信,老太爷给了我一张银票让我离开津门好好过日子,我没收,他应当也猜到了思文的身份,临别之时,他说他和我的想法一样,也觉得你还活着,他提醒我若是留在津门,绝不要主动和方家人联络。”
方克文这才将自己是受了爷爷的指引前来找小桃红的起因说了,小桃红听完也颇感差异,惊奇道:“他果真这样说?除了老太爷之外,我和方家的任何人都没有联系,我怎会知道方家的事情?”
方克文道:“你仔细想想,当时他还跟你说了什么?”
小桃红苦苦思索,过了一会儿方才道:“对了,他送给逗儿一个长命锁。”她来到熟睡女儿的身边,小心从她的颈上拽出那只长命锁。
方克文看得真切,这只长命锁正是自己小时佩戴的那一个,也就是说爷爷肯定已经猜到了思文的身份,否则不会将这只长命锁给她。他小心将长命锁取下,然后转动锁底部的三个转轮,这长命锁构造精巧,可以通过转动改变转轮上方的字体排列,长命锁出喀嚓一声轻响,前后解体开来,中空的内部现出一个小小的纸卷儿,方克文将纸卷取出展开,却见上方写着三个字惜金轩。
小桃红屏住呼吸,生怕打扰到他,等到方克文将纸卷展开,方才小声问道:“这是什么?”
方克文道:“地名。”他的声音抑制不住激动,老太爷一生从商,不知经历了多少风风雨雨,才为方家打下了这大大的家业。虽然方克文至今不知方家生了怎样的变故,可是他坚信见惯大风大浪的爷爷不会那么容易翻船。
方克文自从知道小叔方康伟成为方家掌权人的那刻起就感觉有些不对,在见到爷爷之后,他的这种感觉变得尤为强烈,老太爷并不糊涂,非但第一时间就认出了自己的身份,而且指引他前来和小桃红母女重聚。从小桃红的叙述中不难推断出,爷爷早已知道思文是自己的骨肉,是他们方家的骨血,而老太爷并未公开相认,仍然眼睁睁看着她们母女受苦,其中最可能的原因就是,那时老太爷已经意识到家族危机的到来,他甚至无法保证自身的安全,没有承认小桃红母女的安全其实是出于对她们母女的保护。
老太爷生性霸道,权力欲极重,即便是他已经指定方克文的父亲方康成为接班人,可是每当遇到重大的事情仍然要他来亲自拍板定案,可以说老太爷在方克文失踪之前始终都是方家最高的统治者。方克文此番归来,现方家生的变化并不比自己身上生的少,父亲病逝,爷爷瘫痪,方家的大权居然落在了老太爷最不看好,也是最不争气的方康伟手中,表面上看方康伟是方家如今幸存的唯一男丁,继承家业理所当然,可是爷爷在医院的那番表现让方克文不能不怀疑这其中暗藏阴谋。
老太爷留有后手,惜金轩方克文再熟悉不过,他生性贪玩,当年家里将他送往燕京大学学习金融,而他对金融专业毫无兴趣,反倒是对冷僻的考古专业情有独钟,于是偷偷转去了考古系,师从在考古和历史两大领域都拥有很高建树的麻博轩教授,此事被家族知道之后,气得父亲方康成几乎要和他断绝父子关系,到后来还是老太爷出面化解了他们父子之间的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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