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天行盗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石章鱼
罗猎品了口茶,轻轻将茶盏放下,微笑道:“在下罗猎,是穆老爷子的门生,在黄浦的时候就久仰白先生大名,一直都想找时间过来拜会,今次刚巧路过津门,于是就冒昧前来,顺便替穆老爷子给白先生问一声好。”反正白云飞目前不知道自己的底细,既然利用了穆三寿这张牌,就一定要将牌用好,起到最大的效果。
白云飞微笑道:“罗先生客气,穆老爷子也客气了,三年前白某去黄浦,承蒙穆老爷子盛情款待,老爷子慷慨好客让我温暖至今,穆三爷身体还硬朗吗?”
罗猎点了点头道:“好的很,好的很!”心中却不免有些忐忑起来,从白云飞的这番话中能够听出,他和穆三寿曾经见过面,而且路过黄浦的时候,穆三寿还待为上宾,不知他和穆三寿的交情到底如何?若是相交匪浅,自己这个冒牌门生很容易穿帮。
白云飞道:“说起来我也有三年未曾去过黄浦了,有机会过去,一定当面拜会他老人家。”
罗猎放下心来,白云飞无意中透露的信息表明他和穆三寿之间的交往并不频繁,三年之中可以生太多的事情,自己精心编织的谎言暂时不会露出破绽,他笑道:“等我回去一定向老爷子转达白先生的问候。”说完他取出了一盒上好的古巴雪茄,来此之前他特地打听过,白云飞喜欢抽烟,尤其是喜欢雪茄,这盒雪茄烟是6威霖临走时送给他的礼物,罗猎还没来得及抽,这次居然派上了用场。
白云飞显然是识货之人,接过雪茄打开木盒,从烟草的味道已经闻出这雪茄烟是上品,礼下于人必有所求,白云飞才不相信这世上会有免费的午餐,他呵呵笑了一声道:“罗先生实在是太客气了,居然还给我带来了礼物。”
罗猎道:“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白云飞也不客气,微笑道:“盛情难却,那我只好收下,罗先生这次来津门是公干呢还是寻亲访友?”
罗猎道:“寻亲!”
白云飞道:“原来罗先生在津门有亲戚啊!”
罗猎道:“失散多年的表姐,只是这次却扑了个空。”
白云飞眉峰一动,从罗猎的话音中他瞬间已经判断出对方此次前来另有目的,轻声道:“不知罗先生的表姐是谁?说出来看看我能否帮得上忙?”
罗猎道:“她本名陶映红,艺名小桃红,带着一个女儿,此前是在山西路庆福楼卖艺为生的。”
白云飞此时心中已经完全明白,无事不登三宝殿,对方果然是有备而来,点了点头道:“可有线索?”
罗猎静静望着白云飞的双目道:“有人看到她们娘儿两个在火车站被白公馆的车接走了。”他说得委婉,并没有用上劫持二字,在白云飞这种聪明人面前没必要将话说的太透。
白云飞不慌不忙地饮了口茶,然后将茶盏轻轻放在了桌面上:“罗先生的意思我明白了。”
罗猎道:“若是白先生能够帮我这个小忙,在下愿重金酬谢!”
白云飞呵呵笑了起来:“重金?”
罗猎道:“在下的那点银子自然入不得白先生的法眼,不过诚意拳拳,还望白先生能够赏我一个薄面。”
白云飞道:“多少诚意?”
他的这番话在罗猎的理解等于是询价,罗猎从怀中取出一张银票,双手放在白云飞的面前。
白云飞在银票上扫了一眼道:“两千大洋,这小桃红母女居然这么值钱?不过……”他伸出一根手指将银票推了回去:“我这个人虽然爱财,可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别人知道我收了穆三爷门生的钱,岂不是要笑我白某贪图蝇头小利不顾江湖道义。”两千块大洋被他说成了蝇头小利,可见白云飞的财大气粗。
罗猎笑道:“白先生果然高风亮节,义薄云天。”心中暗忖白云飞莫不是嫌少?
白云飞却是陡然话锋一转道:“打狗还需看主人!”脸上和蔼的表情顷刻间尽数褪去,阴沉的目光望着罗猎道:“宋秃子是我的人,不知他得罪了谁?有人居然用下三滥的手段迷了他的心智,让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光溜溜跑到了大街上。”此事早已传遍津门,虽然生在宋秃子身上,可是却让整个安清帮成为笑柄,让素来高傲的白云飞颜面尽失。
罗猎暗叫不妙,从白云飞突然变脸来看,这厮显然没那么好说话,穆三寿这张牌未必灵光。
白云飞唇角露出一丝冷笑道:“罗先生知不知道是什么人这样对付宋秃子?”
罗猎道:“那件事是我做的!”否认没有任何的意义,自己主动登门,以白云飞的能量想要查出这件事并不难,还不如坦荡承认。
白云飞并没有料到罗猎居然会这样痛痛快快地承认:“你不知道他是我的人?”
罗猎道:“事后方才知道,不过就算知道我仍然要为我的小外甥女出那口恶气,恃强凌弱,抢走一个五岁孩子好不容易得来的那点赏钱,白先生以为他这样的作为不丢您的面子?”每个人都有弱点,虽然罗猎不知白云飞本性善恶,可是却了解此人极爱颜面,无论怎样,宋秃子欺负那可怜的娘俩在道义上都站不住脚。
白云飞冷冷望着罗猎道:“罗先生在教训我吗?”
“不敢,只是将实情说出。对付宋秃子的人是我,此事也和小桃红母女无关,还望白先生高抬贵手放过她们,冤有头债有主,有什么事情找我问罪就是。”
白云飞呵呵笑了起来:“不愧是穆三爷的门生,口气还真是不小,穆三爷难道没有教过你在人屋檐下不能不低头的道理?这里不是黄浦,也没有穆三爷罩着你,如果你不巧得罪了谁,很可能就再也回不去黄浦了。”虽然表面上一团和气,可是字句之间杀机隐现。
罗猎道:“所以我才来找白先生。”
白云飞重新将茶盏端起,轻轻拨动盏盖,撞击茶盏的上缘出悦耳的声响,慢条斯理地抿了口茶方才道:“如果我是你,就不会自投罗网,趁着没被找上门之前,有多远走多远!”
罗猎泰然自若道:“我虽然不是什么好汉,可一人做事一人当的道理还是懂得的,岂能让他人因我受累?”
白云飞一双比女子还要妩媚的妙目瞟了罗猎一眼,目光不怒自威,杀机森然。
替天行盗 第一百零五章【白云飞】(下)
罗猎心中暗自警惕,静静望着白云飞的明澈双目,试图通过他的这双窗口寻找突破他心灵防线的薄弱环节。
两人对视良久,白云飞忽然笑了起来,这一笑冰雪消融,凛冽杀机弥散于无形,他点了点头道:“到底是穆三爷的门生,的确有些胆色。”
罗猎道:“此事和三爷无关。”这句话他倒没有说谎,整件事从头到尾也和穆三寿没有半点的关系。
这时候佣人走了过来,来到白云飞的面前恭敬道:“老爷,穆三爷的电话接通了。”
罗猎内心一沉,如果这佣人没有撒谎,那么证明白云飞和穆三爷之间的联系绝非寻常。白云飞这个人显然没有信服自己的身份,而是通过电话向穆三寿来直接证明自己的身份,如果穆三寿否认自己是他的门生,那么别说是营救小桃红母女,就连自己都很难从白公馆脱身。
白云飞一团和气道:“罗先生稍候,我去接个电话就来。”
罗猎镇定如常,微笑向白云飞点了点头:“白先生只管去忙,我在这里候着。”
白云飞让用人给罗猎续上茶水,然后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走向书房。
白云飞这一去足足有二十分钟,对罗猎而言这段时间实在有些煎熬了,他虽然表面平静如昔,可是内心却已经波涛涌动,白云飞这个人很不简单,不排除他故意使诈以此来探听自己虚实的可能,当然也无法排除他当真联系上了穆三寿,无论怎样自己都要做好准备。罗猎观察周围的布置,如果说刚刚进入白公馆的时候是出于欣赏,而现在更是为了熟悉周围的环境,为事情演变到最坏一步做准备。
白云飞终于回来,脸上的表情风波不惊,依然是不紧不慢的步伐,来到罗猎面前,歉然一笑道:“罗先生久等了。”
罗猎笑道:“刚好有机会欣赏白先生珍贵的藏品。”
白云飞眉头微微一挑,脸上浮现出一丝得色:“也没什么好东西,好在都是真品。”
罗猎心中暗叹,这厮的口气真大,别的不说,单单是客厅内悬挂的八大山人的花鸟画,每一幅都是价值连城,不知他是使用怎样的手段强取豪夺而来,他笑道:“白先生过谦了。”
白云飞微笑道:“我从来都不说谎话!”脸上的笑容顷刻间收敛,冷冷望着罗猎道:“穆三爷说,他从未收过一个叫罗猎的门生!”
罗猎内心中早已做好了准备,脸上不见丝毫慌张的神情:“三爷在道上朋友那么多,未必对每个人都说实话!”
白云飞手中的茶盏突然失手落在了地上,精致的茶盏摔得粉碎。
罗猎剑眉皱起,摔杯为号?他警惕地向四周望去,以为从周围会涌来白云飞的手下,将自己团团包围,若是当真如此,他不得不采取下策,对付白云飞。可事实上这一幕并未生。只有佣人听到动静,慌忙赶过来清扫。
白云飞云淡风轻道:“罗先生不必害怕,我做事情不喜欢假手于人!”无论语气还是神态都透露出一股强大的自信,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很难相信这样一具单薄的躯体内竟然藏有如此强大的气魄。
罗猎不卑不亢道:“我做任何事之前会好好权衡一番,可是一旦做了就不会后悔。”
“不撞南墙不回头?”
罗猎微笑道:“就算脑袋撞破,墙面上也会被染上鲜血。”
白云飞听懂了罗猎的意思,他分明是在威胁自己,同时又表达了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决心和气魄。可白云飞居然没有生气,居然点了点头,很认真地想了想道:“小桃红母女的事情我并不清楚,她们也不在白公馆。”
罗猎静静望着白云飞,从他的表情中并未看出任何的破绽,以白云飞的实力应当没有对自己撒谎的必要。罗猎向白云飞抱了抱拳道:“打扰了!”
白云飞端起佣人刚刚换上的茶盏,目光看都没看罗猎:“这就想走?”
罗猎并未从椅子上站起身来:“白先生不打算下逐客令吗?”
白云飞道:“你相信我的话?”
罗猎点了点头道:“白先生从不说谎话,您在津门手下众多,他们做过的每件事你未必都会知道。”
白云飞呵呵笑道:“说来说去,你还是怀疑我。”他站起身来:“走吧,既然如此,我亲自陪你去找找那辆车,我倒要看看,究竟谁带走了小桃红母女。”
这下论到罗猎有些糊涂了,本以为白云飞会跟自己翻脸难,却想不到他的态度居然变得温和起来,此人深藏不露,喜怒无常,还真是不好捉摸,难道刚才当真是穆三寿的电话?阿诺已经联系上了他?
白云飞看到罗猎仍然坐在那里,不由得皱了皱眉头道:“怎么?当真想赖在我家里不走?”
罗猎道:“白先生下逐客令了!”
白云飞道:“穆三爷让我帮他还你一个人情!”
罗猎终于明白白云飞为何态度转变的原因,原来他果然跟穆三寿通了电话,穆三寿虽然否认收过罗猎这个门生,却在电话中告诉白云飞,他欠罗猎一个人情,让白云飞帮罗猎这个忙。
白云飞让司机备车,让罗猎随同他一起去和平大戏院,这也是他在津门诸多的产业之一,白云飞之所以选择前往那里,全都是因为那辆车的缘故,罗猎认定劫走小桃红母女的那辆车属于白公馆,所以那辆汽车自然成为最重要的线索,白云飞的汽车不止一辆,可是只有一辆汽车借给了别人使用。
这个人就是白云飞新近邀请前来戏院驻场的名旦,近两年蹿红的花旦玉满楼。
罗猎也是抵达和平大戏院之后方才知道这件事的,他们到达和平大戏院的时候,玉满楼正在彩排,听闻白云飞到了,顾不上卸妆就前来迎接。
罗猎在黑虎岭凌天堡就和玉满楼交过手,除了身上的戏装之外,玉满楼和那时并没有太多分别,仍然是画的彩妆,面如桃李,楚楚动人,虽然二度相逢,罗猎仍然没有见过他的真实面目,而罗猎却和那时的形象截然不同,当时麻雀将他化妆成为一个皮肤黝黑满脸络腮胡须的粗犷汉子,而今罗猎已经恢复了本来面貌,也幸亏如此,方才能够不被玉满楼当场认出。
玉满楼在凌天堡背叛颜天心,在肖天行大寿当日于戏台上突然难,想要当场射杀肖天行和颜天心,罗猎曾经亲眼见证那一幕,想不到在凌天堡一战之后,玉满楼居然先他一步来到了津门。
罗猎不由得想起日前所见的松雪凉子,那个和黑虎岭八当家兰喜妹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日本女郎,心中变得越困惑,难道松雪凉子就是兰喜妹?她和玉满楼不约而同前来津门并非偶然?
玉满楼并没有认出已经洗去铅华恢复本来容貌的罗猎,听白云飞介绍之后,还主动去和罗猎握手致意。
罗猎和玉满楼握了握手。
白云飞开门见山道:“玉老板,我给你用得那辆汽车在什么地方?”
玉满楼道:“就停在后院,好几天都没动了。”
白云飞点了点头,让玉满楼带他们去看看。玉满楼也没多问,带着他们来到后院,看到一辆黑色的雷诺停在后院内。罗猎围绕那辆车走了一圈,现车辆并没有移动的痕迹,因为汽车是停在露天,前两天刚刚下过雪,所以车身上落了不少的积雪,周围地面也没有任何的车辙,就算是傻子也能够看出这辆车这几日并没有开出去过。
罗猎心中不由得奇怪起来,难道是阿诺看错了?可是他很快就从汽车周围的脚印分布中看出了端倪。
玉满楼道:“白先生是不是要用车?”
白云飞摇了摇头,双目望着罗猎意味深长道:“有人说我的这辆车曾经去津门火车站接走了两个人,所以我特地过来证实一下。”
玉满楼闻言笑了起来,摇了摇头道:“从下雪那天我就一直留在这里排演,连戏院的大门都没有出去过,这辆车始终都停在后院,什么人胡说八道?”说话的时候盯住罗猎,显然认准了就是罗猎在搞事。
罗猎的脸上难免流露出尴尬之色,他留意到这辆车果然是黑色法产雷诺,车牌号和阿诺记下得也没有任何分别,心中暗自奇怪,阿诺不会向自己撒谎,这世上也不会有那么巧的事情,怎会有两辆一模一样的汽车,一模一样的车牌号?
难道是白云飞欲盖弥彰,用这样的方法来搪塞自己?转念一想没有任何可能,这样做等同于掩耳盗铃,以白云飞的头脑和智慧怎会做出这么荒唐的事情?想到这里,罗猎内心一动,难道有人开着同样型号的雷诺汽车,伪造了白云飞的车牌号?故意将矛头引向白云飞?他的目光向车牌蜻蜓点水般扫了一眼。然后歉然笑道:“想来应该是我朋友搞错了。”
玉满楼呵呵冷笑道:“罗先生做事最好还是要谨慎一些,有些话是不能随便说的,白先生什么身份地位,您可不能惹他生气哦。”脸上已经显现出愠色,摆出一副想要兴师问罪的架势。
替天行盗 第一百零六章【起士林】(上)
白云飞居然主动替罗猎解围:“应当是误会,其实看错是常有的事情,解释清楚就好。”搞清事实之后,他也没有停留,告辞离开。
玉满楼特地送上周日公演的戏票,让白云飞务必过来捧场。
白云飞和罗猎两人离开之后,玉满楼的目光却陡然变得凝重起来,他没有卸妆,穿着戏服来到二楼最东边的房间前,轻轻敲了敲门,然后走了进去。
室内炉火熊熊,一位身穿灰色西装,头戴同色毛呢鸭舌帽的人坐在桌前正在削着苹果,手中锋利的小刀贴着苹果快均匀地转动着,苹果皮宛如一条长蛇般缓缓垂落,果皮薄如蝉翼,均匀一致,握刀的手洁白细嫩,手指纤长,哪怕是一个最为细致的动作都流露出雅致的美。
玉满楼来到她的面前隔着桌子站在那里,表情显得颇为恭敬。
小刀突然停滞,果皮中断,轻悠悠落入纸篓之中,兰喜妹抬起一双光波潋滟的美眸,妩媚娇柔的目光望定了玉满楼,却让玉满楼感到从椎骨生出一股寒意。
兰喜妹削了一片苹果,用刀尖插住,递向玉满楼。
玉满楼低下头去,张开嘴巴小心地咬住了那片苹果,心跳的度明显加快,他甚至无法确定,这面如桃李心如蛇蝎的女人会不会突然神经,将那把锋利的小刀捅入自己的咽喉,他虽然害怕却不得不表现出对她的无条件信任。
兰喜妹的唇角露出满意的笑容,她喜欢将别人的性命玩弄于刀尖上的感觉,对方越是惶恐,她的内心就越是满足,如果玉满楼不敢吃这片苹果,就证明他心里有鬼,兰喜妹永远都有自己的一套逻辑。
“白云飞来了?”其实兰喜妹刚才已经从窗口看到了生的一切。
玉满楼点了点头道:“他带来了一个人,询问汽车的事情。”
兰喜妹不屑地撇了撇嘴:“总会有人看到,跟他一起来的那个人是谁?”
“罗猎!”
兰喜妹秀眉颦起:“罗猎!”
“您认识他?”
兰喜妹摇了摇头:“据可靠消息,方克文还活着。”
玉满楼道:“当真?”
兰喜妹不满地看了他一眼,吓得玉满楼垂下头去。
兰喜妹道:“想让一个人说实话并不难,不是每个人的骨头都像方士铭那么硬。”
罗猎的目光望着窗外,看着在来来往往的人群,天空中飘起了细雪,街道上布满了深浅不一的脚印。
白云飞打开烟盒,抽出一支香烟点燃,又将打开的烟盒递给了罗猎。
罗猎微笑摆了摆手,指了指前方的路口道:“麻烦白先生在下个路口停一下,我到了。”
白云飞示意司机在路口将汽车停下,司机停好车之后,跑过来打开了后门。
罗猎向白云飞道别之后下车,关上车门,白云飞却又将车窗落下,望着罗猎道:“你仍然怀疑我对不对?”
罗猎想了想,还是从衣袋中取出阿诺此前记下的车牌号码,白云飞接过一看,脸上呈现出些许怒容:“什么人给你的?”
罗猎道:“一个值得信任的朋友,他不会撒谎。”
白云飞道:“你也看到了,那辆车不可能出去过!”
罗猎笑了起来:“可能是我朋友看错了。”
白云飞道:“这世上没有那么巧的事情,他不可能凭空写出我的车牌号码!除非是故意诬陷!”他的声音变得严厉起来。
罗猎道:“像白先生这样的车,津门应该不止一辆吧?”
白云飞没有说话,静静望着罗猎,等待着他的下文,同样型号的汽车当然不止一辆,可是牌照却只有一个。
罗猎接下来的话却和汽车无关:“白先生和玉满楼很熟?”
白云飞从罗猎的这句话中敏锐察觉到了暗藏的意思,点了点头道:“他是梨园年轻一代的翘楚人物,这两年迅蹿红,我请他来戏院唱戏!你认识他?”
罗猎微笑道:“听说过他的大名,白先生对他肯定要比我了解。”他说完这句话挥了挥手转身离去。
白云飞却皱了皱眉头,望着罗猎渐渐远去的背影,目光有些迷惘。
罗猎没走出几步就现白云飞的汽车再度跟了上来,过了自己,然后在前方停下,司机为白云飞拉开车门,又帮他披上灰色的毛呢大衣,白云飞摆了摆手,示意司机将车开走,原地等着罗猎走到自己的面前,然后道:“我请你吃饭。”
罗猎道:“不好意思,我约了朋友。”
白云飞道:“这件事很重要,除非你不想救人!”他说完举步走向一旁的起士林西餐厅。
罗猎对起士林闻名已久,知道这是津门乃至整个中国最早的西餐厅,相传老板起士林是随着八国联军入侵津门一起过来的德国厨师,最早以制作面包、糖果著称。后来起士林扩大经营,在菜品上精心研究,再加上她店堂装修布置考究,对各国客人服务礼貌周到,所以很快就在津门扬名立万。
前来起士林的食客众多,难免良莠不齐,最初起士林开在法租界,一天,两名衣冠不整的法国大兵进入起士林,看到两人粗俗不堪,言行无状,老板阿尔伯特气得上前理论,最终扭打起来,从而导致整个餐厅中所有的法国人对他展开群殴。这一事件闹大之后,法租界官员本想罗织罪名将起士林赶出津门。幸亏这里的常客白云飞出面斡旋,方才让法租界官员手下留情,不过起士林仍然难免离开法租界的命运,搬到了德租界中街,也就是现在的位置。从选址到开业,白云飞都帮了不少的忙,所以他在起士林始终被视为最尊贵的客人。
两人来到餐厅内落座,白云飞点了奶油杂拌、红菜汤、鹅肝酱奶油蘑菇汤、炸猪排、烟熏三文鱼,叫了瓶法国红酒。
从罗猎对刀叉的熟练使用,白云飞已经判断出他很可能有过留洋的经历,他端起红酒和罗猎碰了一杯,优雅地抿了一口放下道:“有什么话不妨明说,穆三爷让我帮你这个忙。”
罗猎右手握住水晶杯,刚刚添满的红酒在手中熟练地摇曳着,宛如杯中游走着红色的丝绸,听到白云飞的问话,他嗅了嗅洋溢着杜松果香味的葡萄酒,然后轻轻将酒杯放下,目光于虚空中和白云飞相遇,微笑道:“不知白先生刚才有没有留意车旁的脚印?”
白云飞道充满嘲讽道:“你不会是说有人将汽车从那里偷偷抬了出去。”
罗猎道:“汽车可能始终在那里,可是车牌却未必。”
白云飞端起红酒,习惯性地翘起了兰花指:“原来你也留意到了,车牌干干净净,没有一丁点儿的积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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