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应有语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疏桐雨
云舒岫却无心情去听这些客套话,便只最后说道:“你既识破我刻在月饼上的字意,又照做来此等我,但却不能以诚相待,说到底还是信不过我。我便没必要再与你浪费时间。”
至此,李沧浪便才拉住云舒岫说道:“我是来帮你的。”
云舒岫默默看了李沧浪一眼,便问他如何帮法。李沧浪知道事已至此,需得全力说服云舒岫,遂把那日与甘棠合议的计策娓娓道来。云舒岫听得李沧浪计划如此周全,而他也正好缺这么个好帮手,二人遂一拍即合。
“李掌门为何要帮我”云舒岫忽然问道。
李沧浪只无奈叹息一番,罢了才说道:“所谓渡人自渡,李某这么做其实是在帮我云台派。”
云舒岫当即笑道:“看来李掌门也是清醒之人。”
李沧浪只得再无奈道:“我本一心向着天下剑盟,但武中圣却几度猜疑于我,此番点苍山归来,他差点就要了我的命。虽蒙众人求情,但武中圣疑心既起,迟早还是要向我下手的。”
云舒岫遂冷笑一声道:“武中圣看似豪气之辈,实则量小多疑之辈,我与他一母同胞,竟也是避不过去。”
“武中圣疑心太重,杀心又盛,但凡被他疑心之人,无论忠心与否皆不得好下场。如此做法,实在叫人心寒。”李沧浪悲伤道。
这些云舒岫一早就已心知肚明的,如今李沧浪再说一遍,他自是点头赞同。
“所以云坛主此举不仅是在摆脱自己的困境,也是帮了其他人人自危的门派,只要武中圣一死,众人都愿齐心归附与你。”李沧浪恳切道。
云舒岫心里对那天下剑盟盟主之位其实并不太上心,他此番要反,纯粹是处于自保。但李沧浪这一席话,却又给了他更多启发和信心。
“我若成功,能许你两件事情,一是铲除紫阳观等与你云台派有旧怨的门派二是奉你为天下剑盟的副盟主。”云舒岫直直说道。
李沧浪当即答谢一番,罢了又称道:“只要云台派能保全无损,我就心满意足。至于副盟主的位置,云城主还是留于其他更大、更得力的门派吧。”
云舒岫听罢便不再说话。
二人随后又将对策合计一番,确认再无遗漏后,云舒岫才说道:“李掌门此次以缉拿叛徒为名出来见我,却不知回去要如何复命”
李沧浪只道云舒岫是怕他会向武中圣高密,遂当场发誓起来。云舒岫冷冷一笑,便道:“你都私下见过我了,敢去和武中圣抖露半点消息吗”
李沧浪一愣,便又承诺起来。云舒岫有些不耐烦,便直白说道:“楚鸣乔在此是假,你若不做些苦肉计来,武中圣那边怕也糊弄不过去。”
这也是甘棠来时交代过的事情,只不过在甘棠的计划中,是要李沧浪自己往胳膊上割上几刀。但云舒岫却有更周全的法子,那就是他要模仿向晚舟极上断水刀法去伤李沧浪,而李沧浪亦可由此称楚鸣乔为神遂宫护法救走。
云舒岫此法固然能达到以假作真目的,但要活受此罪的李沧浪却要吃些苦头了。只是此事既可看着是完美殿后之举,又可视为是向云舒岫示忠举措,如此,李沧浪便就再苦也要受得住了。
“向晚舟所使乃极为柔动的倭刀,我今以软剑替代,割你三五刀,而你亦需提剑抵挡一二。”云舒岫细细说道。
二人遂落入林中,待云舒岫长臂一扬时,一道微微颤抖的寒芒便握于手中了。李沧浪亦青锋出鞘,待与云舒岫交锋数招后,李沧浪已招架不住的被他软剑割伤了。
“此招皆是模仿那魔教右护法向晚舟的剑法施展,武中圣就算查看,也决计看不出纰漏来。”云舒岫得意道。
李沧浪听罢只好忍痛答道:“多谢云坛主。你此番出来也许久了,还是早些回去的好。”
云舒岫却不以为然道:“你不用考虑我的处境,只要我想,任何时候我都能出的来。”
李沧浪始终怕他托大而被武中圣察觉,但云舒岫却不无生气的说道:“我执掌八方城十多年,如果连这点都做不到,那不是白混了么”
李沧浪听出他语气中的不满,便只得顺着他意思往桐华镇上赶。待要近的投宿地方时,他才见着里面人声喧哗起来。
第九十一章 快马加鞭
李沧浪急着上前一看,却差点没被气晕过去,原来他带出来的这三、四名弟子都已横尸当场。李沧浪仔细查验,却见他们身上都是横竖着深刻的刀剑痕迹,很显然是被人所杀的。
李沧浪急急询问四下围观之人,得到的答复是有一个白衣青年男子先与他们交手,片刻后又有黑衣男子加入,而这些人正是被黑衣男子杀死的。
李沧浪的第一反应当然是神遂宫所为,但他细细一想,却又当即否认了。因为他们此行来此本就是配合李沧浪虚晃一枪的假作,神遂宫根本就不可能知情。李沧浪又再比对众人身上伤痕,却果真与自己身上走向一般,很明显,这又是云舒岫的杰作了。
李沧浪心里悲恨非常,但却不敢抖露出来,因为他怕云舒岫正潜伏左右观察。念及此,李沧浪只得悲哭弟子遇害,哭着哭着,他心底又对云舒岫暗暗发毛起来。
李沧浪痛失三四名弟子却也并非全然是亏,起码他看清了云舒岫狠辣的行事手段,起码武中圣不会再怀疑此事。只是这般假戏真做,李沧浪的赌注筹码就越下越大了。
李沧浪于是向武中圣请求将弟子火化后带回云台山去,武中圣觉得此事随便叫一个人就能成行,却并不肯答应与他。
“这些弟子自幼跟随与我,按照云台派礼数,我须亲自将他们安葬。武盟主若不肯,我只有等到期满了再带他们回云台山去。”李沧浪悲伤道。
群雄皆是不忍,便纷纷劝说起来。武中圣不想让人觉得自己不近人情,便无奈道:“李掌门失了几名爱徒,其中悲伤我亦感同身受。但天下剑盟有规矩在先,任何新来的坛主都须在总坛呆够半年。此乃剑盟规矩,我亦不敢徇私。”
李沧浪忽的想起慎吾先生之前远赴崆峒山之举,便当即说道:“李某知道剑盟自有法度,便斗胆请武盟主准我去邀约长生道教来投。”
武中圣自是不情愿,但一旁的慎吾先生却站出来说道:“李掌门去往云台派,正好需过步老君山,如能沿途代办,亦是各自称心之事。”
群雄听罢皆是称善,武中圣却迟疑道:“长生道教一向自视清高,这次竟连我盟书都不回,李掌门去了就能说得动他们”
“天下剑派汇入剑盟是大势所趋,欧阳道长不可能看不透其中玄机。况且云台派与长生道教本有渊源,我去总会好说话一些。”李沧浪说道。
武中圣仍是不大甘心,但玉蝉真人又现身说道:“如今武林剑派也就他长生道教与天山派迟迟未有入盟,派人去说也是迟早的事情。李掌门既称云台派与之素有渊源,何不让他一试”
玉蝉真人说罢,岳镇元亦说道:“下月乃武盟主寿辰,若还将这些死人骨灰留在八方城里,实在晦气。”
武中圣点点头,便这才说道:“便就准你二十日期限,期限一满务必返回到总坛来。”
李沧浪当即拜谢武中圣,罢了又向众人抱拳致谢一番。
八方城距云台山何止千里武中圣只准许二十日期限,莫不是要李沧浪马不停蹄的来回飞奔李沧浪明白,武中圣说到底还是信不过他的,如此他便更不能错失这次出去的机会。
待将几名弟子草草火化后,李沧浪便速速开启北上行程。除去快马加鞭之外,李沧浪还反复计算整个行程,但算来算去时间都仓促不齐,这却又要叫他暗下焦急了。
确实,若要在二十日内分别完成劝说长生道教、折返云台山、北上拜剑山庄旧址,除非李沧浪插上了一对翅膀,否则是断无可能达成的。
“青山处处埋忠骨。时值师门多事之秋,为师需急迫办妥营救事宜,恨不能教你们魂归故里。几位徒儿泉下有知,当不会怪师父吧”李沧浪悲怆道。
李沧浪一番说罢,便将几坛子骨灰就近埋入道旁的一颗古槐下,仓促之间,竟连墓碑都不曾留下。一切都是不得已的,但如果能因为这个不得已的举措而扭转局面,却又是一桩受益无穷的事情。比如这番撒下亡故弟子遗骸,就等同免去了折返云台派的时耗,而如能再将劝说长生道教简化行事,那么二十日期限内他就可以专心远赴晋北的拜剑山庄旧地了。
轻装上阵的李沧浪一路疾驰,不消三四日就已经抵达老君山下了。只是今时不同往日,已是天下剑盟十大坛主之一的李沧浪再见到欧阳丹丘等人时候,他能遇到的也只有冷待了。
欧阳丹丘仍记得半年前李沧浪向他求援之景,想不到数月之后再见面,云台派就已经是天下剑盟里的重要一员了。如此,他便也无多少好话可以与之相说。
李沧浪虽觉得心里惭愧,但个中曲折也只有当事人的他才最为清楚,相比之下外人的看法评论就要显得肤浅许多。如此,李沧浪便鼓足勇气向欧阳丹丘劝说起来。
只是不等李沧浪开口说完,欧阳丹丘就一把回绝了他要劝长生道教加入天下剑盟的念头。
“贫道曾与李掌门说过,我长生道教千百年来自成一脉,不愿受人驱使。”欧阳丹丘正色说道。
李沧浪一早已经料到此行会遇得如是情景,便只得叹息一番后才继续说道:“我非冒犯欧阳掌教,但剑派合盟乃大势所趋。纵观当今武林,剑门之中也仅余天山派与长生道教未及入盟……”
却不等李沧浪洋洋洒洒的说完,欧阳丹丘已赞赏笑道:“原来那天山派吴掌门也是骨气之人,可惜一直缘悭一面。”
李沧浪一愕,当即又脸色一红起来。很显然,性情随和的欧阳丹丘已经在数落他了。可是李沧浪此行既来到老君山,不管行与不行他都得把说客的工作做完。如此,李沧浪只得又强打起精神继续说来。
却此时,闻讯而来的徐长庚、严道明二人已经遥遥的先开口了。尤是那急性子的严道明,更是一开口就下起逐客令来。
“今日之李掌门竟要做武中圣鹰犬,我长生道教绝不欢迎,请你马上离开老君山。”严道明怒道。
李沧浪直欲向他解释,但徐长庚却先答话道:“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掌教师兄已经说明了立场,我长生道教是不会屈尊于天下剑盟的。多言无益,李掌门还是就此作罢吧。”
“贫道尚在修道,闻知李掌门到来才中途打断修行来接待与你,今日既然事情讲明,我便继续修道去了。招呼不周,还望李掌门见谅。”欧阳丹丘客气道。
李沧浪接连吃下闭门羹,心里极不是滋味,但见三位老道不约而同的转身离去,他也只得无趣的下山了。如此一来,老君山之行竟只耗费小半日时间,实在比预期要省时不少。
此番说情虽然毫无进展,但这一切又都在李沧浪预料之内,却也说不上失意。反倒是由此结余下充裕的时间北上,能叫李沧浪心里宽松许多。但为万无一失,李沧浪仍不敢有一丝松懈,能快马加鞭之处他绝不信马由缰,如此再过三四日,他便已抵达晋北拜剑山庄故里了。
望着眼前古木苍苍的山野,望着四下齐腰漫开的杂芜,李沧浪怎么也想不出那曾经名动江湖的一方豪强竟会被淹没成如此凄凉境地。但此处毕竟藏有他需要的东西,李沧浪于是拔剑沿途劈砍,硬是在这片荒芜丛中开出了一条小路来。待能辨得地上残砖断瓦时,他才算找寻到拜剑山庄的遗址了。
李沧浪循着先师甘清遗嘱径直向前找寻,但此地曾被八方城焚毁,又荒废多年,却是连基本的方位都辨不出来。只是有些东西是不会被岁月侵蚀的,比如以麻石砌成的墙基,比如陶罐瓷碗,李沧浪依着这些物件指引,总算将拜剑山庄旧址摸了个透。
可是拜剑山庄遭遇过洗劫,他就算掘地三尺也总寻不到甘清遗嘱所讲的东西来。李沧浪不禁暗下焦急,因为他实在没有多余的时间长久耗在此事上。
就在李沧浪一筹莫展之际,林间忽有一个衣衫偻烂之人现身出来相认。李沧浪定睛一看,来者却不正是那灭了劲苍派一门的宝相僧么只是比之当初华衣丽服的王子导师形象,时下的宝相僧未免就太过邋遢、落魄了。
“原来是宝相大师!”李沧浪又激动又迟疑道。
宝相僧当即点头还礼,便这才感慨道:“贫僧在此恭候多时了。”
李沧浪连连致歉一番,末了才又问起他为何这般凄苦模样。宝相僧只拘谨一笑道:“贫僧初入中原,除了李掌门外并无什么朋友,数月来吃穿用度着是不讨好。”
原来宝相僧本是潜逃之身,身上并无携带多少钱财,一路向北走来,却是早早的花光了所有细软。而吐蕃的高僧又素来被人养尊供奉,自不屑中原僧侣化缘之道,待到穷途末路之际,宝相僧便窃了沿途田地的瓜果,最终又被官府追捕。如此落魄下来,便是谁也保不住光鲜门面了。
只是宝相僧自愧于心,虽处境窘迫亦不曾出手伤人,如此一味潜逃之下,竟又促使他早早的抵达拜剑山庄故地了。
第九十二章 因瘦得福
李沧浪闻得宝相僧如此凄惨遭遇,便当即同情道:“真是辛苦大师了。”
宝相僧却全然不将此当作一回事,只说能在此地等到李沧浪就心满意足了。只是二人既然约好在此会面,但李沧浪刚刚却分明是在四下寻找什么东西,宝相僧心里好奇,便相问了出来。
“我师父甘清本是拜剑山庄弟子,因突逢拜剑山庄变故,后来才去了云台山开创云台派。我今番回来,乃是遵他遗嘱故地凭吊。只叹人事多变,今天的拜剑山庄竟然荒落到无迹可寻的地步了。”李沧浪悲伤道。
云台派与拜剑山庄的渊源宝相僧曾在点苍山就已听对方说过了,如今李沧浪旧事重提,他便也觉得合情合理。
“李掌门之憾亦是贫僧之憾。遥想先师宣法上人曾教导贫僧一定要造访拜剑山庄,并于剑法武功上盼得元庄主指点、印证。怎奈沧海浮沉,拜剑山庄与元庄主俱已作古。”宝相僧亦悲从中来的说道。
既然宝相僧说他一早已经候在此地,想必此处地形他也了熟于心,如此,李沧浪便询问道:“师父曾说拜剑山庄有一处悬楼,内藏诸多传世宝剑,乃拜剑山庄尊崇之所,不知大师到来后可曾见到过”
宝相僧却豁然一笑道:“此地若然有高耸悬楼,岂不一眼就能望见贫僧在此暂居十数日时间,并未见得任何悬楼处所。”
李沧浪心底一念,便也无奈点了点头。但李沧浪既然说到悬楼是珍藏宝剑之地,宝相僧便忽然有了线索,因为他在后山一处山谷中确实见到过不少残鞘、断锋,尤其是其中一柄制式古朴淳厚的断剑,实在不似凡品俗物。
宝相僧于是将收来的断剑呈给李沧浪,李沧浪虽只看一眼,便忍不住心底惊叹道:“原来世间真有轩辕剑在。”
李沧浪于是捧着断剑细细端倪起来,却是每看一眼都要赞不绝口。宝相僧于此并无多少研究,但见李沧浪如此执着神情,他亦忍不住追问起来。
李沧浪却不敢抖露太多,在他看来宝相僧始终是个外人,实在不能叫他知道了拜剑山庄的诸多宝贝而心生觊觎。如此,李沧浪便灵光一现的说道:“此乃拜剑山庄开庄祖师的镇仙宝剑,但凡拜剑山庄后人,莫不睹物思尊,犹如见得我开派祖师一般。”
宝相僧见李沧浪说的头头是道,便向着他手捧的断剑恭敬一拜道:“原是拜剑山庄开庄祖师的圣物,真是失敬,失敬。”
李沧浪见宝相僧完全相信自己所讲,便又恳切说道:“此剑为历代山庄弟子尊仰,它供奉之所,必定就是那悬楼之处了。劳烦大师带路,我好去圣地瞻仰。”
宝相僧爽快答下,然后带着李沧浪迂回于山林之间,待过去小半个时辰后,二人就已抵达后山山谷了。如果说先前遗址所在是古树森森的苍林,那么此地如刀削一般迎面对立的绝壁就又是另一番景致了。望着崖壁上纵横交错的剑痕,李沧浪仿佛能亲睹当年绝世高人于此练剑精修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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