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5信箱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青衫湿透
过了这场小插曲,列车又再忙慌慌地启动。小丫头不管大人急上天,她自睡她的。经了忧急如焚,再历大喜过望,老太太不住轻轻拍着小孙子的圆,手上的哆嗦半天没消停。上了年纪的人,不宜情绪过于激动。封毅忙劝她歇着,又向列车员讨来驱风油,给老人家按揉了一番宁心净气的穴位,见她脸上异样的红潮褪下去,才松开手坐回许延床上。
小魔头失而复得,连小保姆都不住千恩万谢,更别提拿那丫头当眼珠子疼的老太太了,原本就融洽的关系,一时间亲近得仿似一家人。别看年纪不小,老太太精神头倍儿好,一路家里家外跟两个后生拉着家常。
原来老人家本姓王,家在离白河镇二百里的一个小县城上,育有三儿一女,老伴儿抗战时就牺牲了,孩子全靠她一个人拉扯大。大的儿子女儿毕业后去g市打拼,发了家把她接过去享清福。这次是小儿子的孩子做满月,老人家一来想看孙子,二来,也思乡情切,等不及女儿得空送她,自己就带着个保姆坐车回家了。
玲玲是大女儿的孩子,自小带到大,这回非闹着跟她一块儿回老家看看“小许,小封,你俩哥儿不但是我这老婆子,更是我女儿一家的救命恩人呐。”王老太说着老泪纵横“不然我哪儿对得住我那女儿女婿,我这条老命也没脸活下去了。”说罢非要两人留下联系方式,回g市要让玲玲父母亲自登门拜谢,慌得他俩连连推辞。
“奶奶,您千万别这么说,”封毅忙站起来“是您福气好,孩子没事儿,比啥都强。”
“就是啊,换了谁都会尽心尽力帮您找的,何况玲玲那么聪明伶俐,”许延也笑着说“没她跟我斗嘴儿,还闷得慌呐,不为您,就为自个儿,我们也得把她找回来呀。”
两兄弟一席话,说得王老太眉花眼笑,自个不识字儿,非让小保姆写上家里地址,交到许延手里,千叮万嘱让他俩回g市后一定上家来玩儿。许延忙应着收好了,老人家这才满意。
二五信箱 正文 苇岸宿绿影
章节字数4098 更新时间090914 14:27
第二天上午,王老太一拨在县城下了车,两小时之后,列车停靠在白河镇站台。
这次没有预先通知,两人在镇上雇了部私车回二五。许延打开车窗,让干爽清劲的凉风嚯嚯灌进来。
乡情,是一种别样的音调,深沉而低廻,特殊的气味和氛围,是陌生与熟稔融洽美满的结合,是记忆与现实生动可感的印证。
夏末的天,蓝得特别深,托起一朵朵白云格外银亮立体。绿色取代了洁白,成为原野的基调。路边起伏着一垄垄高低错落的作物,蓬蓬勃勃的杂草野花不甘寂寞,趁着暖阳自觉围出地界,沉浮在碧浪翻涌的浩瀚汪洋中。比之江南婉约精致的风情,这儿是不修边幅的率性粗犷,苍凉却不荒瘠,蓝天下广袤的田野接引着苍莽的群山,白沙河像年轻的母亲,轻快地闪动着波光
北方终究是北方,江南的瓜果早就收了藤,这里才刚刚开旺,沿途不少瓜农从地里捧出一个个碧绿的西瓜,堆上路边等待拖拉机运上镇里。许延眼馋,笑道“呀,这瓜看着就好吃。”
“那咱下车买两个,”开车的汉子爽朗地笑“现摘现开,解暑生津,两位路上几天没吃着新鲜瓜果了吧。”
“那咋好意思,”许延言不由衷地推辞,乐得巴不得蹦下车去“停车得耽误您生意了。”
“嗨,赚钱图个啥,不就图个舒服自在,”汉子乐呵呵停好车“这现有的自在都享不了,那钱赚来还有啥用”
“大哥真豁达,”封毅由衷赞道“会过生活。”
“嘿嘿,走,摘俩瓜去,”汉子开门跳下车“咱吃饱了再赶路。”
许延乐陶陶地奔进瓜田里,一个戴草帽的老农见几人下车,也不上前招呼,热络地笑笑,就又弯下腰忙活。
“大爷,”许延拍着圆滚滚的西瓜,笑嘻嘻地问“您这瓜咋卖呀”
“哦呵,过路的客人,一角钱一个,尽肚子吃,”老农呵呵笑道“要带走,五分钱一斤。”
“哇,这么便宜”许延惊奇地问“那您不亏本儿吗”
“亏啥,今年收成好哇,”老农拄着锄把子站直腰,筋络毕现的手举起来,抹去脑门上的热汗,满脸的皱褶泡进温水里一样舒展“你瞧这地里的瓜,又圆、又大,还结得密,丰收是老天爷的赏赐,天下人都有份儿。”
“嘿嘿,那谢谢老伯了,”许延粲然一笑,伏下身挨个摸过去,爱不释手“瓜要咋挑哇啥样儿的算熟了”
“这一垄都透熟咯,小哥儿放心摘,”老农摘下草帽扇起风来“要吃着不甜,不收你钱。”
“诶,谢谢老伯。”许延乐颠颠捧起个滚圆的,拧落瓜蒂跑去找封毅“有刀子吗你”
“呵,这要啥刀子”封毅接过来,往路边大块卵石上轻轻一磕,丰沛的汁水顿时哗哗流淌,熟透了的西瓜裂成好几块,露出里面红彤彤的沙瓤和黑艳艳的子儿,馋得人顿时口舌生烟。封毅递过一块给他,笑道“诺,吃吧。”
许延抢过来,忙不迭啃下去,喜得一惊,这瓜竟是少有的清爽甘甜。往日在城里买的,大多粗淡寡味,还有些个黑心贪财的商贩,往里面注水压秤,哪儿比得上现下这鲜美天然的风味儿“这瓜太好吃了”许延急火火地吐着瓜子儿,嚷嚷个不停“在g市,我从没吃上过这么好的瓜。”
“瓜出了地再送到市里,储运得花多长时间。”封毅挑了块大的递给司机“多数都趁生着就摘下来了,在车里慢慢趸熟,那能好吃”
“也是。”许延应着,极目望向辽阔的田野,这一片土地,究竟蕴藉了多少丰美与甘甜“哥”他喃喃道“我觉得这儿,才是咱的家。”
“嗯。”封毅微笑“以后,哥陪你回来。”
“好”许延欣然欢笑,啃口西瓜“嘿嘿,哥,这次你再带我上哪儿玩去”
“正事儿还没办完呢。”封毅失笑“就念着玩儿。”
“这叫劳逸结合、张弛有度。”许延理由一大堆“不吃好,玩儿好,哪儿有力气办好事儿呀,你看”不待对方答话,突然跳起来,手指着河边急喊“那边草丛里,看见了吗”边叫边往前跑,离了四五十米才停下来。
“嗯,是呢。”封毅跟上来“恰巧一黑一白。”
那一黑一白竟不怯生,在河边缓缓踱步,那样的温雅而高贵。黑马毛色纯净油亮,筋强骨健,偶尔弯下颈子闲闲咀嚼。白马骏逸挺拔,嘴唇泛出胭脂般的红嫩,鬃颈相接处隐现一脉淡淡的烟青,银亮长鬃飘洒如瀑。两匹马身子挨得极近,不时交颈蹭耳,在齐胸高的长草中悠然陷落。许延紧盯着它俩,满眼惊羡。
“走吧,别让人等太久。”封毅瞅着他笑,拉他回路边“改天上农场借两匹马,咱们沿河边遛弯儿。”
“哈哈,好。”许延目光灿烂,恋恋不舍地一步三回头。
车子再行十来分钟,就碾上了二五青黑的柏油马路,树影婆娑,许延扶着车门跳下来,长长舒了口气,分外地惬意酣畅。两人穿越丰沃的垄梁,走得不急不缓,那片清净简朴的黑瓦白墙,永远是碌碌红尘中不变的执念与遐思。
许延握上光润的木栅栏,目光柔软。院子里静谧清凉,半旧的撒花门帘在葱茏的葡萄架下款款低垂,掩映拂荡。一如若干年前,温柔地牵引与接纳,那个满心惶惑的孩子
“回去吧,”封毅在他后腰上轻轻一推“菱菱不知道你要回来,让她高兴一下。”
“嗯”许延推开院门,慢慢走进去。
“谁呀”清越的女声褪去了早年的稚气,随着门帘轻挑,再不复之前的宁静与平和。夏紫菱拭拭眼睛,目光颤抖“哥”一声哽咽凝在喉间,人已飞扑进许延怀中“哥哥”
“傻姑娘”许延眼角湿润,收紧手臂,抱住那副饱尝了辛酸的柔嫩身躯,静立着,由着滂沱的热泪洒满肩头,多日的气恼无形消弭,轻声道“哭啥呢,哥不是回来了吗”
隔壁的院门轻轻开启,封毅穿过自家院子,打开房门,微笑着隐身而入。
“哥”夏紫菱抬手擦擦眼,不好意思地撑起身,颤动的湿漉漉的长睫,盛着水润晶莹的黑眸,呐呐握紧许延的手臂,顷俄又滚下泪来,仓促地笑“快进屋吧。”
“嗯,”许延掀开帘子进去,屋里一切如故“爸呢没回来吃午饭”
“正好,你劝劝爸,”夏紫菱张罗着茶水,皱眉道“二十一公里那边新钻了个竖井,他非要陪那些兵伢子下井选矿。”夏紫菱递上热茶靠边儿坐下“他都多大年纪了,腰又不好,每天来回颠簸几十公里,中午留在矿上吃饭,身子哪儿受得了,部队上的领导也说不听。”
“爸,他就是那样儿的人。”许延托起杯子,呷一口,垂眸微笑“我小时候,哪儿最苦最累,爸就申请往哪儿调。”为此不知跟尹心玥吵了多少回,最终一拍两散在那些寂寞孤单的时日里,也曾心生怨尤直到这些年,才慢慢了解与认同了许刚的执着“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军人。”
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虽不能至,心向往之。许延无法对它作出一个形象的描述,中国军人对于世界的理解,那份坚定而浪漫的崇高,是旁人无法企及的高远境界。在这个没有天然标尺的尘世里,信念是最后的,也是最精准的尺度。如果要许刚抛却信仰,放弃坚守,被迫沦为一个无为的虚无主义者,那他恐怕,一天也支持不下去了吧。
“你跟爸的口气儿,”夏紫菱无奈地叹气“咋听着越来越像了呢”
“我是他儿子呀,”许延开心地笑,揉揉她的头“这才叫男人,以后你就明白了。”
“切,”夏紫菱笑道“不用我天天担心,晚晚张罗着给他泡脚捶背,不明白也没关系。”
正说着,封毅打他手机“延延,问问菱菱,晚上吃啥,”那小子说“要不累,趁现在还早,咱几个去青沙湖钓几条鱼回来,许叔叔上回说,那儿的鱼烤着下酒好吃。”
“青沙湖大吗”许延惊喜地问“在哪儿呢我咋不知道这儿还有个湖”
205信箱 分节阅读_62
“呵,你不知道的多了,”封毅轻笑“刚不是想骑马吗喊上菱菱,咱们去农场牵几匹马,一块儿钓鱼去。”
“哈,太好了”许延收起手机“菱菱,咱们骑马钓鱼去吧”
“好哇”夏紫菱蹦起来,成日闷在屋里,早腻烦了,眉眼都高兴地飞舞起来“我去找个篓子。”说罢辫子一甩,扭身跑出院子去。
青沙湖在白沙河上游,几人松挽着马缰,顺着河边漫走,拐过一道狭窄的河湾,那片茂盛的青纱帐随即跃然眼底。
“呵,是青纱湖吗”许延两腿一夹马腹,兴致勃勃地当先跑过去,回头大声喊“我还以为是沙子的沙。”
“是沙子的沙,”封毅笑道“你绕过这片芦苇看看。”
纵深丰泽的芦苇荡,汪着一潭澄碧清透的宁静湖泊,在水洗过的天空下微澜轻漾,徐波漫敛,迎着明媚的夏阳泛起粼粼的银光。仨人纵马前行,途经之处,鸟雀野鸭四起,不时有闲散的蛤蟆、青蛙,鼓着肚皮呱呱大叫,两脚一撑,噗通跃向湖心,徒留几个圆溜溜的气泡儿漂浮在水面,须臾之后,哔啵炸开。
绕过几百米芦苇荡,视野豁然开阔。湖西侧浓郁的树荫,衔着奇峻的山峦次第攀升,与南侧丰茂的水草,联手夹接着一大片平整的沙岸。细腻清白的河沙与湖水直接碰撞,中间没有任何泥淖,纯然的碧绿与洁白。多少年来,岁月流变,水洗着沙,沙滤着水,细浪终日轻拍滩岸,无止无歇。
许延惊叹着跳下马背,封毅接过他俩的缰绳,栓在岸边的几棵红柳下,拿着一束钓竿过来“咱们先挖蚯蚓去。”
“哈,好。”夏紫菱欢笑着跑向芦苇荡,撅了根树枝蹲在外围的草地上。
盘结交错的草皮被几人掀开,红的、褐的、黄的、白的茁壮的草的根须,悠然袒露在蓝天下,散发出清甜微涩的甘香。野草年复一年、生生灭灭,重复滋养得土质油黑而松化,不消几分钟,夏紫菱脚边的玻璃瓶里,就积满了肥嫩壮硕的蚯蚓。
“够了,”封毅扫一眼瓶子,拍拍手站起来,笑着去拉挖得起劲儿的许延“钓完再说,你个蚯蚓克星。”
“哈,蚯蚓克星,这号儿好,”夏紫菱丢下树枝,咯咯直笑“以后就这么叫他。”
“呵死丫头,”许延笑骂,随手摘了个苍耳掷过去“长进了哈,竟敢跟哥没大没小”
夏紫菱大笑着逃到滩边,许延学着他俩的模样穿好蚯蚓,钓竿一甩,远远抛进清澈的湖水中。
二五信箱 正文 明月满庭凉
章节字数3776 更新时间090915 18:10
抢钓的鱼又大又肥,不过一小时,带来的篓子已经装不下了。回到家属区,封毅去农场还马,许延进了家门就去澡房冲凉。洗完出来,夏紫菱已在水槽边剖洗那堆五花八门的鱼。
许延从架上抽了把小刀过去“我跟你一块儿弄。”
“不用了,”夏紫菱拿肘子挡开他“你才洗干净,又没弄惯这些。”
“嘿嘿,还是自家妹子好啊。”许延乐得轻松,把刀插回刀架,提张长凳坐一边看她洗。
“自家妹子”夏紫菱斜眼看看他“这咋说呢”
许延于是将火车上胖丫头的趣事儿由头告诉她,夏紫菱听得咯咯直乐,一边麻利地忙活,一边叹“还是小孩子好。”
“大有大的好啊,”许延看着她“菱菱,听说你不想念书”
夏紫菱顿了顿,眼睑垂下来,伸刀子去龙头下冲掉鳞片血沫“读了有啥用,将来哪个单位能要我。”
“学历是自己的,”许延道“即使不为工作,有知识也比没文化强啊。”
“有文化又能咋样儿,”夏紫菱笑笑“还不是一样捱日子”
“你这是啥话谁说一定得档案清白”许延一听就来气“人一辈子得经历多少磨难,不过进去半年,就死样活气,往后的日子怎么过你难道打算就这样混下去了你的志向呢小时候跟我说的理想呢统统搭进这半年里不要啦”
夏紫菱脸色煞白,紧抿着嘴不说话,跟手里的鱼有仇似的,豁拉拉连连剖开好几条,连自己的手指也没放过,嗤一下猛地拉出道血口子,鲜血顿时滴答而下,唬得许延蹭地跳起来,连忙拉着她的手冲干净了,拽回屋里上药消毒。等处理好那根受伤的手指,自己的脾气也没了,叹气道“对不起,菱菱,”许许延收起酒精纱布“哥刚才,不该那样说你。”
夏紫菱垂头站在跟前,低声说“我知道,哥是为了我好”
“你的苦,哥知道,如果在这儿读得不开心,就跟哥回g市吧,”延握住她的手,抬头看着她“菱菱,哥就你一个妹子”
夏紫菱的眼泪扑簌而下“不哥,我得跟爸在一块儿,”她抬起手来擦擦眼睛,匆忙笑着扭开头去“我想通了开学我就回学校念书。”
“菱菱”那苦涩的微笑,躲闪的泪水,善良的忍耐,让许延的心一阵阵抽疼“哥对不起你”身为儿子却无能尽孝许延的视线滑过她单薄瘦削的双肩,曾经的丰腴柔润已经仓促地流逝。
“说啥呢,”夏紫菱笑,挣开他的手“我去把鱼杀好,爸快回来了。”
“你歇着,”许延站起来,越过她向外走“我来弄。”
出了房门才看到封毅竟已在案板旁忙开了,抬头睨着他笑“去和点面烙饼子吧。”
“嗯。”许延回了一笑,甩甩头去舀了面粉,添水揉起来。既是无法解决,烦也是白搭,不如用心弄好眼前这餐饭吧。
封毅杀好了鱼放大盆里腌着,就去灶下生火,锅烧起来,许延的面团也已揉得匀净光滑。两人合力摊好饼子烤好鱼,许刚恰巧也进门了,天已微微擦黑。
烤鱼的精华是两面焦黄的部分,又香又脆,几人搛进碗里,都先把外层消灭掉,才开始对付里面白花花的鱼肉。幸好青沙湖水质好,野生的鱼条条肉质滑嫩,若是饲料养出来的,口感就柴了。许刚不用说,兴致分外好,眼见儿子一天天长大成人,谁能不老怀安慰连平常喝的小酒儿,今儿个都满口生香。
夏紫菱却无甚胃口,陪坐了半点钟,就推说饱了去冲凉。许刚拿起张饼子,将碗里的鱼肉拌上酱,搭条大葱卷起来,才抬头问许延“上学的事儿,你跟菱菱提过了”
“嗯,”许延放下筷子“下午说过了,她开学就回学校。”
“哦,那好。”许刚咬一口饼子,放回碗里,沉吟了会儿,说“延延,爸年纪大了,你黄阿姨走的凄惶,身后只留下这个孩子,偏还命苦”说着端起酒杯子喝一口,放下来“菱菱就像爸自己的亲生闺女”
旁边封毅已经搁下了筷子,许延背心发紧,连忙说“爸,我知道,将来我一定会好好照顾菱菱,您别担心。”
“这个我知道,你听我说完,”许刚压压手“爸不是担心她的生活,延延,菱菱是个好丫头,又聪明又勤快,爸这些年瞅着,她对你不错,如果你”
“爸”许延霍一下站起身“您别这么说,菱菱就是我的亲妹子,过去是,现在是,将来还是”千愁万虑终究还是碰上这一刻,许延急得嗓子眼都发干,直到封毅在桌下抽抽他的衣角,才醒过神来,自己的语气竟这样冲,忙低下头,放缓声气“菱菱确实是个好姑娘,可我这件事儿爸,对不起,我办不到。”
许刚两手按着桌面,凝神看了他半晌,叹了口气,挥挥手让他坐下“接着吃饭吧,这事儿,当爸没说过。”
“爸”许延愕然抬起头,原以为至少,许刚还会再劝,这话锋突转,让他积攒了半天的勇气和说辞,都仿佛落进了棉花堆里。
“你既不愿意,这话以后爸都不会再提,放心吧。”许刚喝完了面前那杯酒,站起来“你俩接着吃,明儿一早还得上矿,我去休息了。”
“爸”许延忽然满心不是味儿,绕过桌子扶住许刚手臂,蓦然惊觉,手下的臂膀竟已是骨瘦如柴,喉头顿时哽咽“对不起,爸”
“傻话有啥对不起的,”许刚转身拍拍他的肩,笑道“为人父母,总期望儿女幸福,爸还没老糊涂,总不能为了闺女就偏亏了儿子。在爸心里,你俩一样重。”
“嗯”许延勾下脑袋,眼眶里潮热酸涩,越发握紧了那枯瘦的手臂,满心深重的无力。
“行了,去吃饭。”许刚呵呵笑着抽回自己的手“帮爸陪小封多喝两盅,赶明儿放假了,咱爷儿俩再好好唠唠。”说罢转身回了屋。
许延倒回桌边,哪儿还吃得下先前胃里的都堵上了喉咙口,怔怔坐下来,端起酒杯就急灌了下去,食管里顿时刀割般痛快,抬手又去够酒瓶子。
“好了,”封毅夺过他的杯子“你又喝不了这个。”
许延放下酒瓶,苦笑道“总比菜好吃。”
“那就不吃了。”封毅站起来,将桌上的碗碟归拢“我去洗洗。”
“我也去。”许延端起一摞,跟他一块儿来到院子里,蓦然被那满地的银光吓了一跳,抬头看看,半空的月亮又大又白,竟不像真的。封毅笑笑“不用点灯了。”
“就是。”许延把碗放进水槽里,封毅推开他,动手洗起来“你拿块布来擦水吧。”
“嗯。”许延去找了块布站在他旁边,接过干净的碗碟一个个仔细擦干,两人都没再说话,院子里只余哗哗的流水声,竟似更安静了,仿佛又回到封毅进山前的那个夜里。当年的月亮也有这么大吧,冰块一样沉沉地压在胸口。
封毅洗好碗跟他一道码进橱柜里,转头看他“累了不”
“有点儿。”许延推上柜门。
“那早点睡吧,”封毅伸手理了理他的头发,转身向院外走“我回去了。”
“哥”许延轻声喊。
“嗯”封毅回过头,眼睛在月影下深得看不见底,微微笑了笑“怎么了”
“你怎么了”许延盯着他问。
“我”封毅顿了顿“我怎么了”
“没”许延低下头“我睡不着”
封毅慢慢走回来,伸手托起他的下巴,轻声问“要哥陪你坐会儿”
“嗯。”许延看看那道低矮的院墙“咱们去那儿坐吧,你带了烟吗”
“带了。”封毅揽着他走到院墙边,握着他的腰抱上去,自己跟着坐到后面,靠在墙上掏出烟来,点着了塞进他嘴里,笑道“你现在好像,比我更爱这地方了。”
“嗯,”许延深吸一口,靠近他怀里,张开嘴让那青烟袅袅娜娜地飘荡起来“哥,今晚月亮好大呀。”
“是呀,”封毅抬起头“星星倒不多。”
“小时候就说要看银河,”许延轻笑“以后几次回来,都不赶巧。”
“就是,”封毅也掏出根烟点燃,笑道“这次应该能看到吧。”
“看不到也没关系,反正咱俩以后多得是时间,”许延回头瞅着他“到咱们老了,
205信箱 分节阅读_63
天天晚上坐这儿聊天儿,还愁看不见”
封毅噗嗤一笑,睨着他的黑眸满是温柔“天天坐,那不得把墙给坐塌了。”
“塌了,”许延勾起嘴角,双眼在月色下流光溢彩“那咱一起再给它砌上,好不好”见封毅笑得越发起劲儿,不爽道“你笑啥到底好不好”
“笨蛋,”封毅见他生气,赶紧憋住笑,轻声问“砌墙,老了你还要跟我分院儿住吗”
“分,分院儿,又咋啦”许延忽地涨红了脸,一肘子顶他“快说,到底砌不砌。”
“嘿嘿,砌,砌,”封毅抱住他,低下头,轻轻吻着他滚烫的脸,轻笑道“不过,分院儿可不行”
那吻细密地洒落在他的脸颊、颈项,那样的轻柔、婉转、怜惜,仿佛能顷刻驱走心底沉淀的寒气。许延回转头,伸手搂住封毅的脖子,仰脸迎上去“哥咱俩永远在一起”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