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5信箱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青衫湿透
“哎哟喂,哎呀”封毅拼命稳住方向盘,疼的龇牙咧嘴“我赔,我赔你巧克力还不成吗别闹,别闹看撞上了”
“哼”许延一坐回来,掰着手指得理不饶人“不止巧克力,还有乐嘉杏仁糖,还有蓝莓酥,还有豌豆芥末条,还有牛肉粒,还有奶油灌心”
“成成成,”封毅快被他炸晕“你说啥就啥,待会儿咱们就进超市”
“哼,”许延得意洋洋,翻个白眼“看你下次还敢丢我东西,丢了你自己去买回来。”
“当然丢,见一次丢一次,”封毅死猪不怕开水烫,外强中干大声嚷嚷“以后不准吃人东西,要吃啥,我来买。”
“吓,这可是你说的,”许延本就不好零嘴儿,刚是在外面玩儿一天,有点饿了,现下正好逮着个机会折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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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坏小子“我饿了,我要吃张记的椒盐九吐鱼。”
“呃,”封毅立马傻了眼“刚你怎么不说”张记是城西一小食店,两人念书那会儿,偶然逛到那边,吃过一次,味道还不错“这都跨了半个城了。”
“咋的啦嫌麻烦”许延吊眼摊开手“把我巧克力拣回来。”
“行,行,”封毅拿他没辙,幸好今天休息,吱一声刹车掉回头“咱去吃九吐鱼。”
两个人颠颠仆仆奔到张记,许延点了份九吐鱼,封毅见时候不早,拿起菜牌“到饭点儿了,要不,咱们就在这吃”
“那咋行,”许延扬手道“老板,那鱼给我打包。”回头扯走封毅手上的菜谱“这儿的其他菜都不咋地,诶,咱们好像挺长时间没吃过德川的火爆竹肠了。”
“德,德川”封毅擦把汗,眼巴巴仰望着他“少爷,德川不是在先前掉头那儿吗”
“对呀,”许延有滋有味地呷口茶“刚没想起来,你咋不提我呢”
“怪我”封毅撑着下巴哈哈直喘气,啪一声拍响桌子“老板赶紧的了”
两人提溜了饭盒,兵荒马乱跑回城东,进了德川门,好不容易歇下口气儿,封毅见许延点了份生肠又丢下菜谱,立刻满嘴冒苦水,赶紧放下杯子“延延,咱,咱不在这儿吃晚饭”
“这儿的米饭散乎乎的,”许延眼睛转得贼利索,竭力憋住笑“哪儿有稻香园的钵头蒸饭香,你说是不”
“是倒是可,可是,”封毅伸着脖子咽口口水,无限期待地望着他,小心翼翼商量道“那儿又得跑大半小时,这会儿,市里正塞车,要不咱就在这儿对付了”
“对付”许延吃惊地瞪大眼“晚饭咋能对付饮食态度要严谨,你当医生的,这都不晓得”
“呃,你是我的爷,”封毅彻底趴下,服务生一来,丢下票子就扯他起来“走了小祖宗。”
“诶,等等。”许延回身顺了双筷子,被他拉着往外跑,眼睛都快笑得没了缝儿“哥,你饿了”
“哪儿能呐”封毅把那祖宗拉上车,诚心诚意地表白“没稻香园的米饭,我咋吃得下”
“嘿嘿,”许延眉花眼笑,又怕他真饿坏了,打开盒盖搛了生肠跟鱼段子,一口口塞给他“好吃不”
“嗯嗯,当然好吃。”封毅吃得满嘴流油,呜哩哇啦连拍马屁“老公的品味就是高。”
“诶,换道,”许延肚里暗笑,偏不让他安生“待会儿拐弯。”
“啊”封毅有如惊弓之鸟,牛眼瞪得老大,哀求道“少爷,您就一次说完吧,还想吃哪儿的啥”
“拐弯就是吉之岛,忘了我的巧克力啦”许延腮帮子一鼓跟他对眼“你要是乐意吃了晚饭再回头,我也没意见。”
“呃”封毅马上软成一堆泥,规规矩矩开进停车场“老公我错了,我太笨了。”。
“别这么说,”许延拼命揉肚子“实话都叫你说假了。”
封毅登时语塞,笑骂道“”出口就知道坏事儿了,忙推开车门没命往商场里逃。
“封毅”个孙子跑得比野兔还快,许延气炸了,扯起嗓门大吼一句“再敢跑,今儿个我就吃遍全城”
“”封毅立马急刹车,回转身蔫头耷脑装可怜“我,我”
“你啥说呀”许延得得瑟瑟冲上前,逮着肉就拧“咋不跑了不敢说了啊你日谁你”说完恨不得大耳刮子扇自己,咋一碰上这家伙,嘴就这么笨呢
“哈哈,”封毅噗一下笑喷,趁他愣神儿赶紧逮住那两只利爪,伸臂揽过肩头挟着他往里走,一副哥俩儿好的德行,挤眉弄眼坏笑道“上午那会儿,的谁”
“滚”许延腾地闹个大红脸,估计水果架上的红富士,见了他都要含恨而终,抬脚就狠踹过去“踢死你个猪头”
“让老公守寡”封毅赶紧一跳避过,笑个没完“那可不行”见他恼得活蹦乱跳,才赶紧顺毛捋“嘘,嘘,回家踢,叫人看见了”
“哼”许延也不敢再闹,商场里川流不息,好几双眼睛都往这边瞄,恶狠狠道“晚上再跟你算账”
“嘿嘿,好。”躲过眼前亏再说,封毅见他往日用品专柜跑,稀奇地问“咦,不是买巧克力”
“巧你个猪头,”许延瞪他一眼“纸内裤,你还有明天出差不带了”本来就想着是给封毅买东西,刚才不过是逗乐儿。
“嘿嘿,老公真好。”封毅瞅着没人注意,捏捏他的腰,赶紧巴结“回家让你踢个够。”
“滚”许延忍俊不禁,拿了几袋扔进购物车“剃须膏要买支新的不”
“不用了,半支管够了。”封毅笑道“一个月,又没多久,走,咱买巧克力去。”
“去,谁爱吃那个。”许延拽他跑到礼品柜台,拿了罐花旗参,叮嘱道“喝水就扔几片儿进去,别忘了。”这小子平时没完没了的加班,出去外面又吃不好,自己虽然不学医,照顾尹心玥长了,保养知识,也还知道点儿。
“遵命,”封毅看着他柔柔地笑“行了,别弄这些了,赶紧买点儿零食就去吃饭吧,刚打包的,都塞给我了,你还不饿”
“饿是饿了,就不知道吃啥。”许延想来想去,被夏紫菱那件事儿堵了心,顺带连胃口也堵没了“稻香园也没啥好吃。”
“要不,咱们去新发”封毅早看出来了,这小子就是闹心穷折腾,刚打那两个菜,其实都是自己爱吃的“那儿的白粥小菜不腻人,咋样”
“那儿不是在十里街吗”许延也想吃粥,但那地方是郊外,即使过会儿路上车少,也得跑上一小时“还是算了,太远了。”
“远啥,不是开车吗”封毅推着他去结账“别说汽车,自行车哥也载了你去,能有几两重”
“你说啥你说啥啊”许延眉毛一掀,追在后面接二连三放冷箭“谁有几两重”
“我,我,我就三两重,”封毅疼的直吸气,又不敢张嘴大叫,连声讨饶“我的祖宗我的爷,回家再掐好不,赶紧的了,别跑过去人都收摊儿了。”
两人结了帐,傻啦吧唧直奔十里街,吃饱喝足再往回赶,折腾了一晚,到家收拾完行李已将近十一点,喝口水双双摊上床。许延转身趴过去,不爽道“当医生,也成天出差”
“再过个一年半年,就好了,”封毅亲亲他脑门儿,转身抱进怀里,伸手一下下抚着他后背,虽然每次他都不说,但心里面难过不舍,自己哪儿会不知道,今儿又碰上那事儿“还好,这个月走,能赶上回来给你过生日。”许延生日在十月初,这几年两人都一块儿过的。
“嗯,”许延鼻子拱进他腋下,嗅着那熟悉的清爽味儿,伸手滑进他裤子里,满意地闭上眼睛“睡吧,明天早机呢”说着满心懊恼,又该有几十天睡不好觉了,啥时候能改了这坏毛病啊这些年越发养的惯了。
“嘶”那细滑温软的手心,仿佛瞬时将全身的热血都吸了去,封毅抱紧怀里那人,轻声耳语“宝贝儿,今儿晚上,换个地方握,好不”
“不好”许延捏他一下“早上不是才”暗地里却弯了嘴角,轻柔捋动手中那硬物,这就是他的男人,他的宝贝,不管再累再辛苦,稍微一碰,就敢跟他耀武扬威。
“呜呜呜,老公”封毅耍赖带撒娇,含上他的嘴就迫不及待骑上身,抵上那片儿迷魂禁地,喘着粗气儿又蹭又戳“我要我要,整整一个月,不吃饱了出去,会饿死人的,你能忍心”
“有啥不忍心,”许延两手缠住他脖子,笑得眼睛快冒水儿,呢哝道“饿死了你才好”
“真的”封毅的眸子漆黑如墨,轻笑着慢慢往里插,刚才早偷偷摸摸卸掉了那些累赘,吻上他哑声问“饿死了我,你这儿,吃什么”
“呸”许延饧着眼儿提腰迎上去“我才才不吃”
“嘿,那你追什么”封毅咬一下那挺翘的鼻尖,坏笑着突然加速“快说,爱吃不嗯爱不爱吃”
“呃爱爱”许延眯上眼睛,脖颈抻得悠长,将那串暗光流转的骨链轻轻抖落,细喘着如云置雾、魂荡神销。
夜色如水,无声漫过高挑的树梢
二五信箱 正文 钟声送斜阳
章节字数3752 更新时间091008 05:28
封毅走后第二天,许延就接到夏紫菱班主任的电话,原因是她最近天天做恶梦,扰得同寝不得安宁,竟去找老师集体投诉。
“你们家长能解决吗我跟她谈过,收效不大。”那位中年女教师颇为无奈“虽然不是大事,但半夜惊叫刀啊血的,其他学生确实无法休息,她本人精神状态也很差。”
许延随即去了学校,夏紫菱果真神色委顿,满脸病容,便带她中医、西医地看过来。两人全程都一板一眼地陈诉病情,一丝不苟地聆听医嘱,再郑重其事地装好那堆安神宁心、滋补调养的药。看似正儿八经、煞有介事,却不过为了走个掩耳盗铃的华丽丽的过场。
有关这一点,许延很清楚,夏紫菱又怎会不明白。但这世上,哪儿来的那么多灵丹妙药,谁都想药到病除、效如桴鼓,无奈疾病们总是挑剔得很啊。不管怎么说,有药吃总比等死强,至于疗效如何,那就另当别论了。
两人东拉西扯出得门口,不期然竟遇见了丁珉和郑月娥。说笑着打过招呼,许延意外地捶过去一拳“你小子,不是说要去南京”丁珉混个文凭出来后,就一直帮着他父亲跑生意,所以时常不在g市。
“推迟了,下礼拜才走。”丁珉笑问“诶,你们来中医院干吗”转而面向夏紫菱“菱菱要看病吗”
“是,她最近睡不好觉。”许延回道“郑阿姨腰疼好些了吗”郑月娥早七八年前患上了腰间盘突出,不愿做手术,便经常来中医院找个相熟的大夫做理疗,故而许延有此一问。
“好不了也坏不了,有空扎扎针、拔拔罐,对付着罢了。”郑月娥不以为意,倒是拉起夏紫菱的手“哎呦这丫头,才大半年没见吧就瘦成这样了”她心疼地捏捏夏紫菱手臂“怎么睡不好了来跟阿姨说说。”
过去几人玩在一处,因为丁珉父母都好客开明,所以偶然会到他家聚会。加之郑月娥一直同情夏紫菱的遭遇,见过之后,越发心疼这个善良文秀的姑娘,有事没事都会邀他们上家里坐坐,一来二去,很快就熟络了。只是后来李浅墨生了猜忌,夏紫菱又不是爱热闹的人,想着多一事不如省一事,便逐渐少了登门。
“也没什么,就是常常做恶梦,”夏紫菱也挺喜欢这个慈爱干练的长辈,徐徐笑道“今天来拿点中药,熬着吃吃看。”
“恶梦啊”郑月娥瞅着她眼睑下明显的黑圈,皱眉说“是惦记着你妈妈的事情吗”
“有时是”夏紫菱微低了头“但主要,还是神经衰弱吧。”她抿着唇轻淡地笑“刚才大夫们,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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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说来着。”
“啧,好端端的,怎么突然”要不是只剩一根筋儿,谁都品得出这话里的味儿,何况郑月娥呢“可得当心呐,年纪轻轻就睡不好觉,老了怎么办”她犹豫着,看看许延“我酒店里有个临工,去年老公出车祸过了世,她自己紧跟着也犯了抑郁症。听过这病不没几个月就从天桥上跳下去了。唉,”她叹口气“原本好好的一个家,这下,只剩个三、四岁的娃娃”
“妈”丁珉拉她一下“说这些干嘛,紫菱就是神经衰弱,偶然睡眠不好,跟抑郁症有什么关系。”
“呵呵,谢谢郑阿姨,”许延笑道“没病早防,我们年轻人不懂,知道多点儿总没坏处。”
“是呀,”夏紫菱也抿着唇笑“我还第一次听说,有那啥,啥症真吓人啊。”
“抑郁症,咳,正巧想到了,就随口说说。”郑月娥也意识到说重了不妥,蜻蜓点水地掠过“这做恶梦呐,还有个说法,过去的人都叫它鬼压床。咱们市郊有个空相寺,据说很灵验,要不紫菱去求求神、避避邪,兴许就好了。”
“哎呀,妈”丁珉皱眉失笑道“这都什么年代了,您还搞这些封建迷信。”
“怎么封建迷信要是没用,寺庙的香火哪儿能从古烧到今存在就是合理,”郑月娥拍他一巴掌,骂道“这点道理都不懂,读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阿姨说得对,他是能混就混,存的那点儿料,估计狗肚子都塞不满呢。”许延跟着打趣“不过,说实话,学校里那些知识,真到了社会上,能用到的少之又少。”
夏紫菱也莞尔“呵呵,是的,我妈妈,以前也爱烧个香,拜个佛。她没文化,就说这样有个依傍,图的是心安。”
“对呀,”郑月娥连声赞同“睡不好,不就是心不安你听阿姨的,准没错儿。”
“嗯,也是,菱菱下午没事儿吧”许延想着到郊外山上走走,吹吹风、看看景儿,消耗点儿体力,说不定晚上真能睡踏实些“要不咱们现在就去这门口恰巧有趟直达车。”
“好哇,”夏紫菱应道,回宿舍也是捱时间,倒不如去玩玩“得坐多久车”
“两小时不到,坐什么公汽呀,”郑月娥说“丁珉,你跟许延他们一起去,顺便给自己和你爸求个平安符回来,常年在外,带身上辟邪。”
“不麻烦了,”许延忙说“又不用转车,丁珉还是陪您看病吧,平安符我们带回来就成。”
“去吧去吧,”郑月娥笑道“他来也就点个卯,装个样,还能干啥,你们年轻人玩儿去吧。”边说边挽了包往医院里走“哎呦,时间都过了,先不说了,许延,有空带妹妹来家里坐啊。”
“那好,再见郑阿姨。”许延回身应过,便跟夏紫菱一路聊着天坐上丁珉的车,想起来笑道“乌山虽说不远,我却有十几二十年没去过了。”
“不奇怪,有空总会想要往远处跑,附近地方反而成了盲区。”丁珉笑着应和“我也有上十年没去了,又不爱搞封建迷信,上次也是被迫的,不过乌山的景色还可以。”
“嗯,对,”许延微笑着回想,仿佛又见当日撒在头顶、肩沿上,那层玻璃纸般薄脆透明的阳光,和枯叶碎裂的窸窣轻响“寺前那道青石阶,古意盎然,接缝里长满了苔藓,空气比市里好多了。”
“真的吗”夏紫菱闻言起了兴致,她自来g市后,还没到过乌山“市里的花草树木也不少,但总觉盖了层灰,看着不清爽,”说着轻叹一声“好久没见过真正的绿色儿了。”
“有没苔藓我不知道,”丁珉笑着插话“但那里的绿跟城市绝对不是一个概念。说到灰,也就是庙里那点香灰。”
“有庙更好了,”夏紫菱笑道“我觉着么,山上有个庙,更显灵性。”
“这话你跟他说,那是对牛弹琴,”许延笑话道“念书念到狗肚子里的人,哈哈,还灵性。”
“说真的,等下你们去求神,我自己到处逛逛,出来再手机联系,懒得听那些秃头和尚瞎念经。”丁珉反诘道“你们有灵性,还不是要坐我开的车,悟性才是好东西。”
几个人来来往往磕着牙到了山下,丁珉陪他俩走了一段儿,就岔向另一条通往山顶的小路。许延跟夏紫菱慢慢往寺里走,深秋的天,依旧苍蓝高远,凉风拨动斑斓林海,飒飒脆响着拂面而来。比起旧时,这条朴拙古老的漫长石阶上,不过是新添了几个进香的俗客,年年如昔、岁岁相似。然四季来了又去,谁知道淘尽了多少欢喜悲愁。
“哥,你小时候来过这里”夏紫菱左右张望着问道“这儿真清静,感觉跟别的寺院不一样。”
“嗯,听说这里的和尚规矩多,”许延望向空相寺坐南向北、气势庄严,却昭然陈旧的庙门和八字墙“禁拍照、喧哗、快步,否则会立刻被请出门。”他笑道“还有一点更怪,就是不准大把烧香。”
“是吗”夏紫菱诧异道“寺庙不是香火鼎盛才好”
“这就不清楚了,”许延跟她一同走进那两扇剥脱了不少红漆的木制寺门。祭坛上烟雾缭绕,漫升起一股洁净的沉香。幽暗清凉的宽敞佛殿内,描金绘彩的威严神祗们一例沉静地、安然地,俯视饱受红尘浸淫的苦难众生。恰有雄浑的钟声回荡殿堂、穿越远处的空谷,更显寂静悠长“我记得,听禅祈福得去内院,时候恰巧到了。”
“那咱们先去”进了这寺院,自然而然地便放低了音脉,夏紫菱问“过了时候,得等好久吧”
“呵,还是不清楚,”许延笑道“不过既然赶上了,咱们就过去吧。”
两人低语着掠过几株老槐、樟木,踏着青砖密接的蜿蜒小径,缓步向内院走去。沿途偶尔有些神态安详的黄衣僧人,目不斜视地错肩而过。深山空院内,仿似四季都泾渭分明些,三三两两的枯黄趁着秋风断了叶柄,漫不经心地触上行人眼角眉梢,轻悄悄地飘坠下来,落在地面心不在焉地翻几翻,或是树头,或是草窝,或是路边石缝,碰见了,便就寂然不动了。
禅,是一念之间,是参透与静思,是某刻眼中的光和影,玄妙而高深。许延一向这么认为,自来谈经论道者众,真能悟得禅机、修成正果的,必是寥寥无几。所谓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像他这种缺乏慧根的俗骨凡胎,与其水中捞月、漏勺盛油,还不如安心痛享红尘声色,省得脑筋错乱打结。
蒲团上禅坐的高僧,慧目低垂、长眉灰白,手持的念珠浑圆乌亮,在檀香袅袅中徐徐道来。夏紫菱安静地并膝端坐,全神贯注地凝眸倾听。许延调开视线,看向那扇许久未曾修葺的木窗,已经明显地破旧了。虫子蛀开表层无色的清漆,漏出了几个黯淡的孔洞,边缘的棱角和雕刻的图案,也大多磨平残损,风吹过来,有一下没一下地,吱吱轻响。
窗外不知名的老树,黑褐色的枝干僵硬盘虬,瘦骨嶙峋地干结枯立,徒留几片稀疏的黄叶,攥着根蛛丝要断不断,在寒凉的风声里苟延残喘。又一年的秋末,天,渐渐地灰了,西斜的日影斑驳渡过窗棂,空气中,隐约传来了一股,雨的味道
二五信箱 正文 落叶满空山
章节字数3980 更新时间091008 05:34
许是下雨的关系,禅房内只稀疏坐了几个人。光线有点儿暗,半旧的黄幔沾了些潮气,略微摆动。檀烟安静地流淌,绕着老僧枯槁的指节,慢慢散开。一只破了边儿的菅草蒲团,冷清地呆在地砖上。檐上的雨珠子,一滴接上一滴,泠泠掉落下来。
许延下巴颌一跌,恍惚间竟不知身在何处,见夏紫菱朝衣兜上呶嘴,才省悟过来,忙欠了身轻悄退到廊下。短信是包工头张健强发来的,告诉他饭局定在明晚七点。新天公寓一期已经预售了几个月,这次请的是税局的周涛副局长。
从去年底开始,类似的宴席已吃到胃痛。许延回过信息,便将手机揣回裤兜,皱着眉用力揉了揉太阳穴,枯立半晌,仍赶不去恹恹的倦怠。
对面一只红爪的鸟儿,返身轻啄濡湿的尾羽,回头侧看了两眼,翅膀一扇便跳进了窗格。廊前的泥地全湿透了,豁豁牙牙泡在树根下,先前那几枚枯叶,早就不知去向,只剩几杆枝桠,单调地竖在雨丝里,愈发地黑沉。
张健强人如其名,高大厚实,鼻头上的毛孔很粗。筷子落在他手里,常令人生出即将折断的担忧。
周涛正好相反,身材像许延一样颀长,稍高半个头,四十上下,鼻梁很挺,单眼皮,纯黑的瞳仁跟他手中的香烟一样沉静。
席上大多是陈雅文应酬,三十岁的女人,顾盼流连之间,都溢出沉酒的幽香。酒不醉人人自醉,张健强手中的筷子,越发危险了,周涛的香烟,却仍旧安然地流淌。
一小时后,酒菜撤去。陈雅文跟张健强合唱完一首孔雀东南飞,互相恭维吹捧一番,又马不停蹄奔去下一首。许延和周涛推说不会唱,又都没要陪席,便擎着杯茶各自退到沙发两头,偶尔隔着昏暗的灯光说两句场面话,再将视线移向电视屏幕。
想是昨天冒雨下山受了寒,今儿一整天,脑袋都钝钝的。屋子里的对唱闹腾得不行,刚又陪了几杯酒,闲坐了一会儿,许延就感觉胸口烦闷,赶紧告退去了洗手间。
不计颧骨渗出的两抹红晕,镜子里的人,脸色异样青白。胃里的酒气一阵阵郁烈地往上涌,冲得人恨不能掏喉吐干净,许延难耐地扯松领带。其实他穿西服相当好看,尤其新添这套,时尚而内敛的精简设计,衬得身材俊逸而。凝练的黑,氤氲着动人的沉着和优雅,可他自己却一直感觉束缚。
从隔间出来,越发烦堵憋闷,赶紧伸手到龙头底下,接了捧凉水往脸上扑。几过之后,刚感觉舒服些,门便吱呀一响从外推开。周涛随后踱了进来,对他笑笑,在旁边的盥洗盆站定洗手。许延回了个笑,拿纸巾揩干脸上的水滴。
“许先生脸色不大好,”周涛抬头看看镜子“是不舒服吗”
“哦,不要紧,”许延向来觉得两个男人在洗手间搭讪很奇怪,见他问起,轻描淡写道“刚没吃菜垫底。”反观对方面不改色,自嘲地笑“我酒量奇差,周局就强多了。”
“呵呵,”周涛往池子里甩甩水,扯张手纸“在局里上班,免不了经常混酒桌,量浅的,时间一长也练深了。”他温和地笑了笑,两下擦干水,随手将湿纸丢进垃圾箱“今天就早点散了吧,其实我们都疲于应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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