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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5信箱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青衫湿透
“别担心,让她在我这儿住一段儿,先把身体调养好。”封毅握住他手臂,带他离开病房“抑郁症其实并不可怕,只要积极治疗,坚持吃药稳定情绪,就不会有危险。”他笑着说“城市里压力大,很多人得了都不知道,还以为是一般的心情低落,菱菱算是幸运的。”
“嗯,都怪我,”许延自责得要命“上回丁珉就提到过,我却一直没在意。”其实是本能的忽略和逃避,根本不愿将这病名与夏紫菱联系在一起。
“想不到很正常,放心,菱菱不会有事儿的。”封毅拍拍他“好了,别想了,想再多也不如一颗药片儿强呀,对不”
“可是,”许延忧虑不已“郑阿姨酒店里,就有个女工得了这个,后来自杀了。”
“所以说菱菱是幸运的啊,咱们不是发现得早吗”封毅笑道“自杀行为是抑郁症发展到严重阶段才发生的,菱菱现在根本不存在这个问题。经过早期干预和持续治疗,患者的生存质量,跟常人没有任何分别。”
“真的吗”许延看向他“不是安慰我”
“当然啊,看路,”封毅敲敲他,笑道“要是假的,安慰你,管用吗”
“嘿,”许延自己也笑了,两人沿着长长的碎石小径走出住院部“那除了吃药治疗,还要注意些别的吗”
“要啊,”封毅瞅着他,促狭地睒睒眼睛“你这个病人家属,得自己先吃好,睡好,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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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调整好了,不然愁眉苦脸的,菱菱看着能好吗”
“哥”许延低低的,但凭那个世间最美好的音节,如丝般滑过声带。他其实,是想说,只要有你在,我什么都会好
“嗯”封毅轻声应着,温软的眸光像冬日院墙上澄澈透明的半壁阳光。
那阳光暖暖地贴在前额上,只一刹那,便照亮了心中所有逼仄的角落。世界明明很大,我的眼睛明明看得见无数风景、人潮泱泱,可是除你之外,那一切皆是虚无。许延微眯起眼睛,让那束融融的暖意缓缓渗入、驻进,湿润酸痛的眼底深处。
“回去睡会儿吧”封毅拨拨他头发“现在还早,昨晚又没睡好。”
“我还是回公司看看吧,”许延想了想,折腾了半天,反正已经醒透了“现在回去也睡不着,那些事儿积下来,以后还是要忙。”
“也好,”封毅看看表,看着他“那我先上去吧,今天病人多,老朱估计忙坏了。”
“好,”许延轻声应道“那你快,回去吧。”
视线有多长,能不能跟随那俊逸挺拔的身影,直到走廊的尽头能不能穿墙越壁化作蝶翼,悄悄栖息在他白衣如雪的肩头如果可以,是不是心底就不会涌起这样多的,疼痛与哀愁
人们总是说,女人是敏感的生物,天生拥有奇妙的第六感。许延却觉得,男人的预感,其实也很敏锐灵验。否则那天下午,怎会如此地战战兢兢、忐忑不安甚至每一步,都如履薄冰、小心翼翼。
那天的阳光一直那么好,金红色的夕阳穿越百叶窗均匀的缝隙,一直照进清空了的办公桌上。签阅完所有文件单据,已过下班时间。许延一身轻松地合上公文包,还以为先前的那些担忧是可笑的胡思乱想。直到满心雀跃地跑下楼,快步走到公路边。直到乍见到那辆陌生的车子,和车子里下来的那个人。
“许延,”周涛追上来“你别急,我就是来还手机”
许延本能地停了停,伸出手。而那一停,便停掉了许多。在两手交接的刹那间,另一辆车子,也缓缓地驶近了路边。他终于知道,何谓之宿命、何谓之天意。一切都会走到尽头,这世上,原来真的没有天长地久。他的幸福在那一刻失去,再不属于他
“我明白,一直都明白其实,有问题的是我。”封毅的声音仍然那么温柔,一如昨夜耳边潺潺的絮语“我很想改,可我,真的很累”那双眼睛却已完全消失了热度“对不起,延延,我们,分开吧。”
许延揉揉眼睛“你说啥,我听不清啊”当最后几个字响起时,是不是突然刮起了一阵风吹得树枝噼啪乱晃,顷刻摇落了满地苍黄
二四年十月三日这一天,他和他,最后一次面对面说话。烟尘滚滚的马路边,他睁开眼睛,只来得及,拓下他转过身去的背影
二五信箱 正文 残红欲尽时
章节字数3933 更新时间091012 13:39
“菱菱,我会看着,你别担心。还有,”封毅轻声说“替我跟周局道个歉吧,我知道,其实他没有恶意。”他的声音,像贴在天边的那片儿月影,淡而稀薄“延延,照顾好自己。”
许延死死将手机压在耳畔,似乎这样,就能挽留那人远去的脚步他张开口,却发不出一丝声音,他想说,如果可以,能不能,能不能,能不能不要走他最终,没有说出口
起风了,夜幕渐渐垂下来,拉链般遮蔽了最后一线天光。树叶还在坠落,涸竭的脉络崩裂出窸窣的碎响,撒花一般,随风散乱着,刮擦地面。车灯,三三两两地,渐次亮了起来。许延站在原处,心,却找不到原点。
他望着眼前那一路烟尘,那个人,他去了哪里呢可能是餐厅,可能是超市,可能是回去加班,也可能,像面前的这些个车子,随意滑过某条灯光闪烁的道路许延不知道,唯一确定的,是这些,已经与他无关,从此后,他们已是殊途
而自己,只能隔河远望,那对岸的山山水水,那个顽皮的淘气的,戏水的孩子,不论他快乐的笑,还是难过的哭,也就是,跟那些山山水水一样儿的,风景,罢了
而那些为谁唱过的歌,为谁流过的泪,为谁伤过的心,终将被岁月层层洗去,褪为黯淡的布景,陈旧的画面时间长了,也就无人提起
他相信了,在此刻,许延终于相信,他跟他真的已擦肩而过有一些爱,注定各安天涯
农历八月十五。秦可可坐在对面沙发上,好端端地走过来踢他一脚“起来,我们看灯去。”那天晚上丁珉恰巧去了外地,秦可可自己租了两室一厅的套间,所以许延暂住在她家,尹心玥那边儿,实在不想回去。
“就咱们俩”许延站起来,回房拿上外套“叫我起来,你自己怎么还染指甲”
“逛灯会,当然要打扮打扮,万一碰上个帅哥呢。”秦可可鄙夷地瞄他一眼“不修边幅等于谋杀别人的审美愉悦,你懂不懂,那是犯罪。”她慢悠悠道“紫菱、丁珉,在灯会入口等我们。呦,时间快到了。”
“切少废话了,要去赶紧,”许延把外套扔在沙发背上,又再坐下来,瞟着那五颜六色的花指甲“就你这爪子,伸出去给人看,那才叫谋杀呢。”
“你懂个屁”秦可可张嘴骂道,哎呦一声,油彩画出了界外,懊恼得不行“催,就会催,你个大老爷们儿,二十来岁还不学车,慢了怪谁”
“我不是报了名吗”许延摁开电视,转开头,话音降了下来“过几天,就去学。”
“诶,许延,”秦可可也没了之前的泼辣,沉吟了半晌,问“为什么要搬出来,封毅不是,没叫你走”
那个名字像根钢针,蓦地扎入心脏,血,浓稠的,冰冷的,盘着针尖滑向针尾。许延缓了缓,随意换着频道“消毒水那味儿好闻搬出来,当然更好。”他不想说,他不愿让那个人东奔西跑,不愿突兀地,无意地,出现在那人的视线中,还不如,走开。
四个人在灯市门口汇合,随着涌动的人潮亦步亦趋,不时停下来看看某盏灯,说上几句话。这两天几人见面,说话都轻声细气的,仿佛怕惊动了些什么。反而是许延,常显得一派轻松、若无其事。他越轻松,他们却越轻声儿了。
今年的灯会真热闹,一盏盏纸扎的、玻璃的、塑料的灯笼,像天上的流火招摇过市,乘着夜色四处漫游。两头封停的和平路上人山人海,推推搡搡、熙来攘往,未过半条街,四个人就挤散了。
许延慢腾腾地走着,本不想来这些过于热闹的场合,却又怕那几个人担心。有什么好看呢这些美轮美奂的灯笼,荧荧焰焰,它自光辉灿烂它的,与我,又有什么相干若是没有许延收住心绪,抿唇抬起头,目光突然一敛,远远地掠向马路对面,对面那间铺子,铺子门口挂起的那盏大白兔
“延延,延延”封毅一边着急叫着,一边挤开人群往马路对面跑。
许延吓了一跳,这小子傻了还是咋的自己明明就在他旁边“哥,你往哪儿跑我在这儿呀”
“延延,延延”封毅却充耳不闻,径直奔到对面铺子下。
许延气喘吁吁追上来,没好气道“傻了你啊”
“延延,没听见我叫你呐”封毅却不理他,手指一伸,点向大白兔灯笼的脑门儿,无奈道“说你傻吧看灯也能看成呆子了”竟然还叹口气“乖了,看天晚了,快跟哥回家吧,都该吃夜草了。”
许延磨着牙,一巴掌扇过去。封毅早有准备,嘿嘿一笑握紧他的手“好喽,总算醒过来了,走,咱回家吃草去。”
“吃你个猪头”许延掐住他手心一撮肉,狠狠一揪“我看你做”
“哇哇痛死我了,”封毅抽筋儿似地猛甩手,满脸委屈“哪儿有下那么大劲儿的回家得把你指甲绞了,哎哟哎哟。”
“我掐你了”许延得意洋洋“还以为掐的是头猪”
封毅眼睛一转,满脸狡黠,笑搂住他肩膀,指向那盏灯“你别说,那大白兔,真的像你诶,我一看,就想起你来了,瞧那嘴嘟的,跟你生气的时候简直一个样儿”
去年的今天,他搂着他,溶溶的黑眸弯成月牙,笑出来两行亮晶晶的牙许延蹲下来,想着想着,头越来越疼
那样儿的一个人,为什么都会离开
那样儿对他笑的人;那样儿搂着他的人;哪怕一丁点儿快乐,都不忘要送给他的人;为了他,什么苦都乐意吃的人;只想宠着他,从不把自己的自尊当回事儿的人;才答应过要跟他,生同衾死同穴的人
为什么这样儿的一个人,都会离开他在的时候,他从未想过他会走,所以他爱得奋不顾身,所以他爱得毫无余地。而现在他真的走了,便只剩他自己抱着那些地老天荒那些琐碎的、细小的、点点滴滴的,永远占据着心头最险要位置的,曾经的快乐
曾经的呵,是这样儿吗未来,以后,只要与那人有关的一切,前面都要加上各式各样的形容词曾经的、过去的、以前的
他人走了,却忘了把记忆也一同带走
满街的灯笼随风飘舞,星星般眨着亮丽的眼睛,璀璨成一条金光灿烂的河流。许延蹲在地上,托着头,弯弯地翘起嘴角来“大白兔,你饿了吗今天,哥哥他没空带咱们回家吃草了”
“吃什么草”肩膀上蓦地一沉,丁珉蹲下来看着他“许延,你蹲在这干嘛”
“没,你们都跑得没影儿了,”许延笑笑站起身“我嫌挤,那么吵打手机也听不见,还不如蹲在这儿等你们找。”
“嗬,你倒是会想。”丁珉笑道,搭着他肩膀往回走“走吧,确实太多人了,没意思。”
“她俩呢”许延问“现在就走吗”
“她俩在门口等着,”丁珉道“可可要带紫菱去酒吧,说是逛完了。”
“带菱菱去酒吧”许延马上皱眉毛“她出啥毛病了吃饱了撑的”
“唉,不是我说你,”丁珉好笑地说“紫菱没比你小多少,别总把她藏着掖着当孩子看,人总要自己长大的。”
许延没再做声,其实他也发觉自己下意识里,总把夏紫菱看做当年跟他一起追公鸡的小女孩。是啊,人,总得要自己长大
酒吧总是年轻人的世界,尤其是这种现代音乐酒吧。都市的夜晚,昏热暧昧的光影,迷离粗放的情调。每一个人,都在兴高采烈地寂寞,每一个人,都在热情洋溢地孤独。
四人挑了靠舞池的位置坐下,丁珉叫了一扎生啤,给夏紫菱点了果汁。秦可可说“诶,我也喝啤酒,再叫个果盘,给紫菱要点小吃就行了。”
秦可可话音刚落,肩膀上就让人一拍“可可姐,好长时间没见你了,”一个挂着两串金属大耳环、化浓妆的漂亮女孩儿靠在她椅背上笑“最近在忙什么呢”
“芸芸,哈”秦可可一笑站起来“最近天天在加班,我们那个台湾老板,比黄世仁还强啊。唉,一个月没出来玩,我骨头都痒了。”她说着回身介绍“这是芸芸,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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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芸芸,这几位是我老同学。”
芸芸跟几个人打过招呼,秦可可一拉她“走,陪我上趟厕所。”
“哈,鼻子还真灵。”芸芸诡谲地一笑,由她牵着手穿过人影幢幢往洗手间挤去。
夏紫菱吃了几天药,情绪明显稳定了很多,大眼睛左右睒着,显然颇感兴趣。许延随便跟她聊了几句酒吧文化,其实他自己也来得不多,见丁珉要来了色子,便教她一起猜大小。夏紫菱果然聪明,一学就上了手,许延却是只黑爪子,几圈下来居然连罚了三杯。
丁珉拿走色盅,笑话他“别玩这个了,不然今晚就得当苦力背你回去。”他想着就怕,秦可可住在六楼,那可是实实在在的楼梯,把一个醉酒的大活人背上去,哪儿对得起八月十五这良宵花月夜。
许延也不坚持,他本来就不好酒,许多人爱借酒浇愁,可他一喝第二天准头疼欲裂,那还不是给自己多找罪受便陪着他俩有一搭没一搭闲聊,其实也说不上什么,音乐很吵,闹得脑子发蒙,大多数时候也就几双眼睛一起瞪着舞池发呆。
还好不一会儿秦可可回来,有她陪着夏紫菱,许延便也去了趟洗手间,洗了把脸回来坐下,精神才好了些。虽然已是深秋,酒吧里人太多,总觉得燥热,许延端起又满上的啤酒,咕嘟嘟直灌下去大半杯,才刚放下,就撞上秦可可诧异的脸“诶,我的酒呢你喝了”
那是种什么样儿的感觉最深最深的喜悦,凉丝丝滑溜溜的清甜,从心底,从四肢百骸,从每一个毛孔,轻潮微荡般款款泛起。时间,像水晶果冻般颤悠悠地晃动,此刻是以后,下刻是以前。耳边是天籁般的奏乐,手指与手指的轻触,都划出一簇暖洋洋的火苗。奇妙的烟云,像五彩的薄纱,一层又一层,温柔摇曳
哥哥哥是你吗是你吗只有你才会,那样怜爱地将我含在口中,只有你才会,那样坏笑着轻吮我的快乐啊快乐
二五信箱 正文 淤血的芬芳
章节字数3499 更新时间091014 23:03
第二天下午,秦可可居然醒得更晚,许延坐在沙发上捂着胀痛的头,足足苦等了一小时,那扇紧闭的房门才迟迟打开。
“你怎么没去上班”许延紧盯着她满脸的憔悴,心脏不规则地跳动“也吃了那玩意儿”即使身上衣物整齐,身体状况无异,那些如云置雾却摸不清端倪的片段,仍旧令人不安。
“就一颗,不是让你吃了吗”秦可可扶着额头,向洗手间走去“我喝醉了。”
“昨晚谁送我回来的,”许延蹙眉问“几点”
“十二点半,丁珉,”秦可可回转身,眉毛挑了挑“怎么了”
许延站起来,拿上沙发上的外套,打开门“可可,你与其去吃那些玩意儿,不如想个招儿早点弄死自己吧,这样,兴许我还愿意为你收尸。”言毕回手一带,将那双绝望深渊般暗淡空茫的秀目,用力关在门内。
那双眼睛曾经多么亮丽慧黠、清澈如水,而今却枯如槁灰。人,为什么会长大许延走到路边匆匆招了部车,打通丁珉的电话“昨晚我背你上去的呀,靠,腰都快断了。”丁珉显然也才起来不久,含糊地抱怨。
“菱菱,”许延迟疑地问“跟你一起送我的”
“没呀,”丁珉诧异道“我和可可让她自己打车回去了,怎么了”
“没,随便问问。”许延挂上电话,稍微放下了心。秦可可最近情绪虽然益发低落,应该也不至于吧他甩甩胀痛的头,既无从考证,也不想去考证,索性将这一团乱麻暂且抛开。或许,纯粹是致幻效果呢,即使那么曼妙愉悦不然,怎会有那么多人为它神魂颠倒、不顾一切
那段日子在许延的印象里是部不知所云的默剧,除了屏幕右下角从头至尾标示的片名忙。时间被排布得密不进针,过后却懵懵懂懂,完全搞不清究竟忙了些啥。当然,还有另一些,那些宁愿忘记却清晰得使人绝望的片段。那些片段像钢印般钝重地戮入血肉,此生此世、永不磨灭。
就像十月十一日,那天快递公司送来的那个纸袋,袋子里那片儿簇新的房门钥匙,和月亮湾公寓902的房产证明。深秋飘摇稀薄的日影中,那片单薄的钥匙闪耀着坚硬的银光。那天,是许延二十五岁生日。
是谁,在春日的暖阳中曾笑出更温暖的温柔“今年生日,我给你准备了个惊喜。”他那样对他说,他那样对他说
又像十月二十五日,那一条幽凉静谧的长廊,那一袭飘逸无尘的白衣。他走过他身边,他经过他旁边。他微笑着回应同行病人的提问,迅捷的步履没有丝毫迟疑。而他侧身让过,一不小心,便进错了门。他是谁来着而他又是谁
许延掉回头,满心疑惑地踱入夏紫菱郁悒的眸光里,在床边的凳子上坐下,安静地,将一串通红的苹果皮,削得很长很长。
而十一月十三日,那一天,那个天地失色的傍晚,如果可以重来许延苦笑着想,即使饿死,即使烂在办公室那个冰凉的真皮座椅中,或是,用那截烧掉半寸的烟头烫瞎眼珠,他也,不会跟丁珉出去吃饭的吧因为,他不想看见他们,不想看见,他和她。
在那个人头簇簇的电影院外,他脱下外套,小心地披在她身上。而她,仰起脸,踮起脚,微微偏着头,伸手将他发上的一片碎叶拈掉
那是双多么灵巧妩媚的手,它会剪最美丽的窗花,它会织最漂亮的毛线,它曾抱起过一束幽香流荡的红梅。它还会,扎出一只只又圆又亮的灯笼,在洁白的雪夜里,升点暗红,淤血般芬芳
“许延,许延”丁珉惶急地喊着他。
“别跟着我,”许延拨开他的手“我走走,我就是走走。”一直走,一直走,走离人群,走离喧嚣,走到再也没有一盏路灯照耀的黑暗里,他蹲下来,一遍又一遍,安慰自己别担心,别担心,在这里,没有人会看见你哭
那晚的天气意外地好,风不大,也不太凉。午夜两点的空旷街头,只有几个夜归的路人,低着头匆匆赶路。还有只孤零零倒卧路边的啤酒瓶,一脚踢下去,叮叮当当响彻心头。车流,快速而无声地淌过。
如果不是秦可可接二连三地催促,他还会继续走下去吗许延不知道,但至少,就不会靠近那部停车下客的的士了吧然而,这世上哪儿来的如果
“哈,许延,兴致不错嘛,”李浅墨拉着个女孩志得意满走下车“半夜一个人压马路啧啧,封毅没陪你吗”他吃惊地吸口气,紧接着恍然大笑“哦,对对,他在陪夏紫菱吃宵夜,瞧我这记性才一会儿就忘了。”边说边热络地拍拍许延的肩,嘿嘿笑道“你接着看夜景哈,不陪了。”说罢搂着女友扬长而去。
许延弯下腰,拾起那只啤酒瓶,反手砸裂在车门上。那一刻,眼中全然无物,除了那根放大的颈动脉,在李浅墨瘦长的脖子上,生机勃勃地跳跃,涌动,欢快地向他招手。世界沦陷成黑与白,就像那人黑白分明的眼睛,就像这人恐惧失态的神情,穿透,嵌入,绞拧。黑色的琼浆漫天飞舞,玻璃渣与脊骨的绝妙擦响,一曲华美如夜的乐章
许延失去意识那刻,费解地笑了,当那张脸扭曲成不可思议的形状,当那具身体慢镜头般载向车流,他,为什么竟会伸出手为什么会被那人的重量撞向灯柱电光火石之间轰响,世界静成黑幕。
黑那样的甜,那样的美,那样的安详。地面沉下去,身体飘起来,化作风,化作雨,化作无处不在的空气,化作无形那便是,天堂的路吧悠长,而飘渺,而欢畅可是,为什么有人在哭下雨了吗
半个月后,许延醒来,g市已经完全入了冬,天色昏蒙而灰暗,萧索的枝头再也留不住一片树叶,佝偻在寒风中瑟缩。死白的被面,冰一样浸凉。
朱华站在床沿,放心地笑“怎么样自己感觉还好吧”
“还好”许延看着镜子里光秃秃的头,虚弱地笑笑“这脑袋真不管用,碰一碰就得开刀。”
“幸好撞这一下,”朱华让护士拿走镜子“你过去那次外伤史,虽然积血已经自行吸收,但患处血管很薄弱,如果一个人在家不小心撞了,又没人送院,就危险了。”
“那不是,因祸得福”许延笑笑“是朱主任帮我做的手术吧”
“对,你哥那天没开手机,”朱华笑道“刚好我值班。”
“哦”许延低声应道,张开嘴,想了想又闭上。
“好好休息吧,我还要去其它病房看看。”朱华踱开两步把窗帘拉上“醒来也要注意休养,你哥走前千交代万交代,说你不知道爱护身体,”他笑道“要我帮他看着你。”
“你说啥”许延猛地睁大眼睛“走他走去哪儿”
“你不知道”朱华诧异地收住脚步,啤酒肚险些蹭到门框“上个月名单就定下来了,外派美国两年,前天刚走。他没跟你说过”他看向许延霎时失血的脸,几步倒回头,俯身检视“怎么样哪里不舒服”
“不,挺好,”许延阖上眼睛,死死揪紧床单,轻声道“就是,感觉有点累。”
“嗳,身体虚弱了些,刚动完手术是这样。”朱华检查完没有异常,松了口气,拉过输液管调慢流速“多睡觉,注意补充营养,年轻人,很快就会恢复了。”
许延紧闭着眼睛再未应声儿,仿佛倦极睡去一般,倾听着那一阵皮鞋声跨出病房,空洞地响荡在寂静的走廊中。
年轻的身体,拥有多么旺盛的生命力,它会自动自觉地汲取养分,竭力恢复健康。那年十二月十五日,许延办了出院手续。头皮拆线后,已经长出了层青黑的发茬,狗啃过般参差不齐。幸好这个季节够冷,即使戴上帽子,也没人会觉得你不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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