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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命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九鹭非香
“龙……龙鳞呢?”尔笙战抖着下意识问道。
她不知,长渊身上那块最坚硬的护心鳞甲早给他拔了,做成了一鳞剑,像糖果一样送给了尔笙。
“咳。”他一咳,压抑在喉头的浓血溢出唇边,淋湿了落在地面上的一鳞剑。看见尔笙眼中的惊恐,他抬起手,安慰般摸了摸她的头,像没事人一样说道:“无妨,没伤到心脉。”
尔笙思绪大乱,她动了动指尖,想拔出指甲,长渊浑身微微一颤,似是痛极,他咬紧了牙一声没吭。缓了好一会儿,长渊才微微叹息,轻缓道:“尔笙,放松,指尖别用力……”
他话音未落,尔笙却不知道受了什么惊,迅速的将手指拔了出来。
饶是长渊再能忍,在那一瞬仍旧白了脸色。
“对……对不起。”尔笙见状,脸色却变得比长渊更加难看,她抱住自己的脑袋不停的拍打,“里面有人,有人让我捏碎心脏……那人要害你,我怕我又控制不住了。”
“我怕……”尔笙一边拍着自己的脑袋,一边踉跄着往后退,她沙哑道,“我制不住他,每次见我他都在笑,每次他一笑,我再回过神来便一手血腥了。长渊……我怕。”
尔笙几乎从来没有当着长渊的面跟他说过一个‘怕’字,她向来是胆大又逞强的,此时说怕,定是已经走投无路,怕到极致了。
她抱住自己的头,一步步向后退去,神色慌乱无措,尖利的指甲戳破了眉心的魔印,黑色的血液涓涓流出,像细蛇一样蜿蜒着爬了她满脸,看起来可怖又恶心。
长渊强抑住胸口翻涌的血气,止住了胸口外溢的血,他上前两步紧紧抓住尔笙的手腕,尔笙挣扎着要推开他,长渊却静默无言的将她拉到自己的怀里,用力的抱住。尔笙挣得越厉害,他便越是无法放手。
他不知自己该说什么安慰的话,也不知自己能做什么去让她不再害怕。这样抱着尔笙,不知是在安慰她还是在安慰自己。
他痛恨着自己的无能为力。
龙族惨遭灭族之时,他尚年幼,唯有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族人以身躯筑起冲天的龙柱,而后被封印起来。在万天之墟中,不管他再怎么想获得自由,也只有被无尽的黑暗牵制,无法冲破禁锢。而现在……
他空有一身神力,仍旧没法帮尔笙分担哪怕一点痛苦。
不管他变成了什么模样,这个世上总是有他无能为力的事。
不知过了多久,尔笙渐渐静了下来,她靠着长渊的肩头,两人都是一身狼狈的血。尔笙忽然冷静道:“长渊,杀了我吧。”
心跳在此时突然落空,长渊垂下眼眸静默无言,只是手臂将她抱得更紧了。
“他们说得没错,我不能活着了。”尔笙声音很轻,“屠戮了这么多人,害了这么多人命,我再也无法说服自己,我还很好,我还能赎罪。我癫狂的活着,却要拿万千人命来祭奠,这样的‘活’还有什么意义?”
尔笙从长渊怀中抬起头来,望见蓝天白云从头顶悠悠飘过,她平静的表情慢慢变得僵硬,而后狰狞起来,眼珠也在次鲜红溢满杀气,唯有嘴角无奈的苦笑还挂着,她声音紧绷,咬牙道:“长渊,救救我……”
音落,狂风大起,一并将所有的白色绒花齐齐卷上苍穹。尔笙脸上遍布的黑色血液宛如凸起的经络,凶狠的盘踞在脸上,将她的容貌割裂得支离破碎。
她浑身忽然卷出一股乌黑的气息,生生将长渊推开了去,她仿似极为喜悦,尖利的大笑着,声色极为刺耳。
这样的尔笙哪还是他的尔笙。
此时沈醉与霁灵赶了过来,见此场景皆是大惊。仙尊捂着心口,面色铁青的望着尔笙那方,霁灵忙从怀里掏出了伤药递给长武吃下。仙尊闭上眼调息了一会儿,才道:“不可让她化魔。”
沈醉闻言,眉目一沉,提了剑便向尔笙飞去。
黑色魔气中心的尔笙眼珠僵硬的转动,她看见沈醉,忽然眼眶一湿,无助的望着沈醉道:“师父,救救小耳朵。”
沈醉心头一乱,剑上杀气一顿,哪想尔笙唇角却在此时裂出了一个嗜血的弧度:“骗你的!”她脚一跺,地上的一鳞剑立即飞了起来,尔笙随手一舞,径直将一鳞剑向沈醉掷出。
剑势来得极快根本不给沈醉躲避的时间,眼瞅着剑锋便要划破他的喉咙。霁灵一声惊呼,忽然剑势一顿,竟在凭空绕了个弯转到了长渊手中。
众人的目光都凝在了长渊身上,他握着剑,用衣袖轻轻抹干了剑上残留的泥土与鲜血,漆黑的剑刃在他手里闪着熠熠的光,仿似这剑也有了情绪一般,忽悲忽喜。
尔笙静静望了长渊一会儿,忽然落下两行清泪来,她凄声道:“连长渊也要与我为敌了吗?你说过会与我一直在一起的。”
长渊垂了眼眸,沉默着未答话。一鳞剑剑尖垂下,指向地面。
尔笙抹了抹泪,欣喜笑道:“长渊还是向着我的。”
长渊一步踏出,霎时地动山摇。他抬起眼,金眸闪烁,里面隐藏着的是上古神龙的浩然神力。一身正气澎湃而出,只一个呼吸之间,神龙之气荡出百里,携着横扫千军之势,涤荡天下妖魔之气。
尔笙初初化魔,身中魔力再是厉害也抵挡不了这样硬碰硬的蛮横攻势。当下面色一黑,浑身经络层层暴起,竟是被长渊生生震断了数根经脉。她腿一软,无力瘫软在地。
长渊提着剑,缓步走到她身前,尔笙凄然的看着他:“长渊,尔笙好痛啊……你要对我动手么?”
他脸上却没有露半点声色,但握着一鳞剑的手却青筋暴起,关节僵硬泛白。对尔笙动手,他心绪谁也无法言明。
“长渊,我一直都知道你是对我好的……”尔笙忽然哀伤道,“走到今天这一步我也没办法,实在是天意弄人,我本来还想着……我本来还想着与你多生几个蛋来着,我还想着生十个蛋都不足以说明我有多喜欢你。”
“长渊,你且杀了我罢。我没办法陪你走尽千山万水了……对不起。”
长渊轻轻阖上双眸,握着一鳞剑的手也慢慢放松。
突然,尔笙蜷指为爪,趁长渊闭目的时候猛的起身,直袭他的心房,半点也没犹豫,一副誓要将长渊杀死的狠毒模样。
血光飞溅,众人只听‘卟’的一声轻响。
万物归于寂静。
尔笙望着穿心而过的利剑,倏地冷冷笑了:“此一剑后,人世再无尔笙,神龙长渊,你将万年孤寂,无数日日夜夜中,你都会记得,是你亲手杀了她!”尔笙的面容倏尔变得哀伤,“长渊啊……你可还能心安……”
长渊仍旧不说话,只默默的拔出了一鳞剑,鲜血飞溅中,他将这柄亲手制作的绝世利器狠狠丢弃。
剑哀戚而鸣,仿似大悲长哭。
尔笙的身子渐渐软下,她脸上的冷漠嘲讽和愤恨都尽数消失不见,唯剩下单纯的平静,若是没有这些斑驳的黑色印记,她就像睡着了一般。
长渊蹲下身子,轻轻的将她抱到自己腿上。他声音极尽喑哑:“我会陪你……”话说一半,他转念一想,尔笙不是凡人,她是司命,这一世走完,她是该回上界继续做她的逍遥神君,在那方,她还有一个喜欢的人,一个高高在上的帝王。
他连陪,都不知道该上哪里陪。
呼吸微滞,他摸着尔笙的脸颊,空茫的思索着自己该何去何从,忽然,他指尖感到一阵颤动,却是没了呼吸的尔笙睁开了双眼。
长渊不由屏住呼吸,生怕自己一喘气,就把尔笙吹散了。
她的眼中是久违的清澈透亮,宛如他们才相遇的时候,一个粗鲁任性而又无比渴望有人疼的孩子。她看着天空,熟悉又陌生的云朵还是一如既往的飘过蓝天。她忽然道:“这是村子后面的树林。我记得的,我在这里遇见了长渊。”
她浅浅的笑了:“像夫子说的,彼其之子,美无度。”
长渊喉头一哽,宛如剜心之痛。
尔笙眼眸静静的闭上,只是这次再没有睁开。连让他和她最后说句话的时间也没有……
清风徐来,已带着湿润的暖意。长渊记得,尔笙说过,过了今年七月她就十八了,她这短暂的一生竟还没来得及走过第十八个年头。
司命,这若是你编排的命格,你当真对自己太过狠辣。
沈醉在不远处呆呆的站立,心中百味陈杂,他定定的望着尔笙,忽见尔笙嘴上冒出了黑色的泡泡,他脸色又是一变,骇然道:“尸变!”他这一喝,众人的目光又再次落在尔笙脸上。
仙尊怒道:“那魔物竟想霸占尔笙的尸身,将她变为行尸!”
长渊摸了摸尔笙的脑袋,声色中尽是涩然与叹息:“不想我竟连你的全尸也保不住。”言罢,他埋下头,不顾尔笙嘴里正冒出的森森魔气,用舌头挑开她的唇齿。
这是他才学会的吻技,没想到却是用在了这样的地方。
他一手贴在尔笙心口,猛的灌入神力,尔笙的尸身狠狠一震。却是长渊将尔笙的心脏生生震碎!神力推着心脏的碎屑尽数被长渊吸入腹中。
失了心的尔笙体内魔气尽消,脸上斑驳的黑色印记与魔印也渐渐消失,变成了原来白白净净的一张脸。
长渊强自忍住体内翻涌着的血气,邪灵珠的魔气的他的体内与神龙之力厮杀得激烈,疼痛令他浑身的肌肤都在止不住的战抖。他仿似什么都没感觉到一样,看着尔笙的干净的脸,眯眼笑了:“女孩子还是干净点好看。”
沈醉见此景心神大为撼动,他忽闻一声哽咽,却是素日面冷的霁灵捂着嘴哭出了声。连仙尊也看得有些呆怔。
长武垂下眼眸,眉目间竟恍然浮现了一丝沧桑与哀悯。
忽然,一股清润的气息自天际而来。长武抬头一望,心神大震,天边踏云而来的神仙,与他幼时的恩师重华竟长得一模一样。他自是不知他的恩师只是战神陌溪三世历劫中的一世。当然这些都是外话。
此时来的确实是战神陌溪,他身后跟着数千名天兵,皆是听了天帝的令来捉拿逃出万天之墟的孽龙的。
此处场景却不如他们想的那般,孽龙没有一脸凶恶,没有蛮横霸道的急着逃出生天。
那个衣衫被撕扯得破烂的男子一身的血迹未干,但面色却出乎意料的平静,他见了他们,只是轻轻的将怀里已死的女子放下,对另外几人道:“且将她的尸身用竹席盖好,你们……碰不得的。”
其余三人都知道尸身上恐怕还有残余魔气,长渊定是怕天兵天将们知道了,连个尸身也不给尔笙留下,所以刻意遮掩了尔笙身上的魔气,不让人发现。又怕他们事后去整理尔笙的尸体,染上了魔气。
他本是那么善良的人,又是那么心疼尔笙,那么喜欢尔笙……
老天爷都逼着他做了什么……
陌溪淡淡看了扫了众人几眼,看见长武时,他眸光微微一顿,随即点了点头,又望向长渊:“长渊,私自逃出万天之墟,你可知罪?”
长渊摇了摇头,老实答道:“不知。”
天兵天将们脸色一变,心道此龙是个不动声色的主,不好对付,忽又听长渊道:“不过现在我也不想呆在人界了。我愿回万天之墟。”
毕竟,这世道已经没有什么是他好留恋的了。
她醒来之时是在自家的床榻之上。
看见床帐上清丽的绣花,不知为何她在这一瞬她忽然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司命觉得,她睡了一觉,似乎睡忘了许多事。脑海中有许多声响在不停的交替侵扰着她本就不清明的思绪,吵吵闹闹浆糊成一片,最后只有四个字渐渐凸显出来。
长渊尔笙。
象是幼童用手指在沙地上歪歪扭扭的写下两个字,难看却醒目。
司命揉着眉心仔细想了想仍旧半点头绪也没有,最后只得作罢。她吃力的坐起身来,她正奇怪自己的身子为何这般僵硬不听使唤,眼角的余光忽然扫见一个黑影,她心下一惊,看了过去,只见身着紫色立领长袍的男子负手立在窗台前,手指正轻轻捻弄着她养的兰草,把玩得认真。
司命一怔,不满道:“帝君,我家兰草脾气很娇,不可戳捏揉捻的亵玩。你走了,我还得向它道歉的。”
天帝闻言,不慌不忙的放了手,转过头来,冷冷打量了她几眼,语含暗讽道:“肯醒了?”
“不肯的。”司命道,“梦好似没做完,我再眯一会儿。”说完,老实拉了被子躺下身去。
天帝嘴角一紧,冷哼道:“醉了千年你还嫌不够?钦天殿中事务已全然交给了那块三生石头,你若再睡,可是想让朕罢了你这司命星君的职务?”
司命裹着被子翻了个身,棉被里传出她毫不在意的声音:“帝君若觉得罢了我能让您很舒爽,您便罢了我吧。司命做了一辈子的司命星君,早就腻歪得很了。”
何时在司命这里受过这样的气,哪次司命见到他不是脸红心跳的卖乖,即便偶尔有所争吵也定是司命装作可怜兮兮的来道歉,对他死缠烂打,从不曾给他摆过脸色。
而今她醒来却……
天帝气得双眼泛青,仿似想狠狠抽她两鞭子。
“帝君,微臣想睡了,男女有别,还请您回避。”
天帝怒极而笑,拂袖离去之前,他冷冷丢下话来:“明日自去陌溪府邸寻那三生石,尽快将事务交接过来。你腻歪这司命星君的位置,便一直腻歪至寿尽吧。”
门被用力的甩上。
司命在软软的棉被中睁开了眼,眸光清晰,哪有半分睡意。
司命一直是个聪明而又善于联想的人,从方才天帝的话中她便回想起来自己睡着的前因后果。之前她向天帝表白,不出预料的,又被拒绝了,她兀自伤心,想去琼池求两杯酒喝,但是却与陌溪的妻子三生起了争执,她掉入了琼池当中,喝饱了酒,然后便睡着了。
而今看来,她已睡了千年。
一梦千年,难怪她初醒之时会有恍若隔世的感觉。
只是……醒来的时候看见帝君在身边,她本以为自己会感到欣喜难言,却不曾想竟会莫名的感到一阵心累,不想见他。她想见到的是……是谁呢?
司命的脑海里恍然浮现出另一个男子的身影。她从未见过他,而又感觉无比熟悉,但是不管她怎么用力的回忆也忆不起他的面容。
约莫是幻觉吧。她想着,又闭上了眼,在梦里会不会再见到那个男子呢,若是能见到他……她便再睡多睡一会儿吧。
天帝出了司命的钦天殿,手心一转,一团软白的气体出现在他的掌心。这是司命千年的记忆,他一并将它提了出来。浓稠白色的雾气在他掌心轻柔的旋转着,温热而厚重之中仿似蕴藏着一种难言的情感,如同浓重的相思……
相思?
天帝眉目一沉,五指紧握,将那团记忆狠狠掐住。他想,不管再如何相思不过也只是一世孽缘罢了,一个重锁万天之墟,一个没了两人之间的所有回忆,从他将这些记忆拔出司命的脑海之时,他们俩的缘分便彻底尽了。
钦天殿外的云台之下,御驾已经摆好,他的随身侍官鹤仙恭敬的行礼,随即问道:“帝君,司命星君已醒,是否对她此次私下凡界给予惩罚?”
天帝脚步一顿,将手中的白色雾气藏入衣袖之中:“我已罚过了。”他淡淡道,“司命私下凡界此事……不得外扬。”
“是。”
“回宫吧。”
御驾起,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向天宫行去。鹤仙悄悄回首望了望司命星君的钦天殿。天帝何时为谁徇过私,此次……怕是不久之后,这天宫便要摆上一场大喜宴了吧。
司命又睡了一觉,只是这一觉醒来她神清气爽,全然没有昨日才醒时那般颓靡,沉重。只是身子依旧有些许僵硬,她下床在屋子里走了走,见窗外阳光正好便起了出去逛逛的心思。
她一醉千年,想来外面定是有许多事不同了吧。
司命素来不喜欢有人打扰她的生活,钦天殿中没有婢子,什么事都是她亲力亲为,每一棵花花草草都是她自己种下的,因此她也比其他神君更爱护自己的窝。司命打理好了自己,一踏出寝殿却见门外有几个侍女正在打扫庭院。
侍女们忽见躺了千年的人忽然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当下也有些呆怔,双方都傻了好一会儿,才有婢子弯腰行了个礼道:“星君今日总算是醒了,恭喜司命星君。”
“你们是谁?”
“小仙是战神府中的侍女,是夫人派咱们过来帮着扫扫院子除除草,今日恰好到了打扫的日子,不知星君已醒,多有冒犯,请星君恕罪。”
司命心道那三生还是个心细的好姑娘,又想着正好昨天天帝也让她去和三生交接一下事务,她今日便去战神府上道一道谢吧,她这一醉是睡得舒爽了,可却把三生那姑娘坑得狠了些,她比谁都清楚,司命这活向来费力不讨好。她对几人摆了摆手道:“麻烦你们了才是,我这便上战神府邸去道道谢。”
几位侍女恭敬的行礼,又忙起手里的活来。
去长胜天的路挺远,司命才醒驾起云来很是吃力,走走停停飞了半天却还有一半的路,停在一处白云的道路上,她气愤的垂了垂自己的腿道:“锯了你!”
适时一朵白云正巧从她头顶飞过,听得这声咒骂,云上的仙人向下一看,惊得跳下了云头。来人正是文曲星君,他与司命的关系向来不错,是个极爱八卦的糟老头子。
“司命星君好久不见呐!你可是终于醒了。”文曲拍着司命的肩笑着,司命也很给面子的跟着赔笑,等文曲笑够了,他悄悄凑近司命的耳边道,“你若是再不醒,我看帝君便要被那狐媚子给勾走了。”
司命一怔,而后笑道:“哪个狐媚子有这么大的本事?”
文曲以为她是在佯装淡定,仍旧神秘兮兮道:“前些日子有个什么灵狐得道成仙,参拜天帝的时候对帝君动上了心思,这几日缠得可厉害呢,你可得好好注意一下。”
司命平静道:“这九重天上就帝君有心思的女神仙多了去了,我若个个都注意,岂不是累死了。那狐狸想追求帝君便让她追求就是了,与我有什么干系。”
此话一出不仅是文曲怔住了,连司命自己也觉得有些诧异。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对这些事情变得这么不在意了?
两人正说着话,白云长道的另一头也缓缓走过来两个人,女子身型瘦小,仿似没有长足,另一个男子身型高大,两人走在一起就象是一个父亲带着自己女儿。
这时文曲忽然激动了起来,他使劲拍了拍司命的肩:“就是那狐妖!长得跟麻雀一样大,还成天勾引各种各样的男子。”
司命顺着文曲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那女子刚好长到男子胸口处,两人似乎在说着什么了得很是开心,文曲还在她身边愤愤的嘀咕着什么,司命却将那两人看得呆了去,这样的身高明显不搭,但是她仿似在两人身上看到了其他人的影子。
是一个有点呆的男子和一个有点二的女孩,他们互相望着,没有任何语言,就是这样定定的对望,然而两人的眼中却装满了数不尽的幸福。
就像他们已经拥有了全天下一般。
司命在这一瞬忽然有种热泪盈眶的冲动。
那两人越走越近,那男子认出了文曲星君,两人对文曲星君行了个礼,文曲装模作样的点了点头,司命却仍旧在发呆,文曲一声清咳,用手肘撞了撞司命,司命恍然回神。文曲对那两人道:“这是司命星君,你们上界时间短,约莫都没见过她。”
那女子听到司命星君四字,登时脸色一白,天上的传说他们都是听过的,也自然知道司命以前是怎么挤兑对天帝有想法的女神仙。
见司命定定盯着自己,小狐仙心中慌乱,膝盖一软,忙跪在了地上,对她行了个大礼:“小……小仙见过司……司命星君。”
司命沉默着,让在场的几人不由都将心思悬了起来,半晌后她才指着狐仙身边的男子幽幽道:“你该好好与他在一起。”
好好与他在一起……
谁与谁该好好在一起,其实司命也不知道。但是此时说出来却把小狐仙吓得面色惨白,她只道这是司命对她的警告。当下颤抖着磕了头道:“小仙知道了,谢神君提点。”
旁边那男子本是喜欢这狐仙的,此时自是喜不自胜,忙也跪下道:“多谢神君,多谢神君。”
司命摆了摆手便转身离去,文曲亦步亦趋的跟上,待走得远了,他悄悄对司命竖起了大拇指道:“司命,你进来对付女人的造诣是越发高深了,三言两语便击退大敌,实在是与陌溪神君同样威风啊!”
司命脚步微微一顿,问道:“最近天界可是有出过什么大事么?陌溪又威风了一把?”
“你是不知,前段时间那封印在万天之墟的孽龙私逃入了人界,陌溪神君率百位天兵天将前去捉拿,哼哼,那孽龙一见到陌溪神君的神明威武登时吓得屁滚尿流,跪地求饶,最后神君没动一兵一卒,轻轻松松的将孽龙捉了回去。哈哈,天界平静多年,没想到陌溪神君的神武依旧不减当年啊!亏得那还是上古神龙的遗子,着实窝囊没用!”
司命听罢,附和着点了点头:“确实是条窝囊的龙。”
战神府外的十里梅林是陌溪特为自己的妻子三生栽种的。今日天气正好,三生在屋院里摆了书桌说要画梅,硬逼着陌溪为她研墨。
三生没有画画的天赋,每次都把自己弄得和她手下的宣纸一样灰头土脸,本着不能一个人难看的原则,她更喜欢把陌溪也弄得一样灰头土脸,是以每次三生要作画了,整个长胜天都得戒严,以防被人看见了神君与其夫人的……不雅。
不想今日当值的卫兵不知跑到哪里躲懒去了,竟没人拦着司命,让她大摇大摆的走过十里梅林,入了院子。
适时三生正画在兴头上,她放了笔,糊了满手朱砂“啪”的一巴掌拍在宣纸上,她骄傲的晃了晃脑袋,对陌溪道:“你瞅,此梅可红得美是不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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