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嗟来的食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南柯一凉

    看他迟疑的神态,答案显而易见。沈清曼扬起笑“你想过,对吗”

    身体抖了一抖,离三别过头,不敢直视着沈清曼。他难得犹犹豫豫不果决,嘴轻微地砸吧着,想干脆说谎,却明白是在违背自己的心,违背自己的原则。思索了很久,绷直了背的离三,叹了口气,弯下腰,从牙缝里憋出个字。

    “想。”

    声音如振翅的蚊蝇,却如惊雷般,震得沈清曼内心波涛汹涌。她激动地哆嗦了下,身子前倾,两眼死死地盯住离三,急切地说道“那三儿,我们干脆结婚吧。不,姐的意思,是跟你做夫妻,姐想过了,姐想跟你在这里当一对神仙眷侣”

    离三如遭雷劈,头脑发白,目瞪口呆,说不出话。

    “难道你不想吗难道你不是也想娶姐吗难道”

    既然坦白,索性告白。沈清曼顾不上矜持,越说越激动“其实姐,想了很久很久,只是姐不想耽误你,姐不能自私,不能再像干妈那样拖着你。你应该走,这里的池塘容不下你,它到底是农村,是农民的土地,你不该留下来,你应该去闯,去江湖里。”

    离三默然,径直走到炕前,坐在她的旁边,呢喃道“姐。”

    “三儿”

    沈清曼面朝着他,揪住自己的心房,拧眉痛苦说“姐知道,姐都知道,你一直在想。虽然你生活在山沟里,可无一刻不再仰望星空。姐懂你,你渴望踏出黄土,渴望踏上星空。而姐也相信,你一定可以”

    说完,沈清曼控制不住情绪,眼泪抑不住地下落,滴在自己的手背上,也滴在离三握住她的手。她感觉到手上一阵温暖,猛然抬起头,只见离三温柔地望着自己,她再也难以克制,忽地扑进离三的怀里,紧紧地搂住他,哭道“只是,你能你能答应姐吗,能在你的野心里,给姐留点位置吗”

    “姐”

    顷刻间,离三不能自我,粗暴地将沈清曼搂得更紧,近乎咆哮般吼叫着“我喜欢你,我日日夜夜都想娶你,让你当我的婆娘”

    埋在他胸膛里的沈清曼,不禁一抹红霞浮上脸颊,由耳垂到玉颈渐渐蔓延。“是吗”沈清曼朱唇微启,缓缓地抬起头。此时,暴雨梨花后的面容,格外楚楚可人。她眉梢轻挑,暗含羞涩,“那我们就做夫妻,姐守着你,一辈子守着你,好吗”

    “姐,我想,可我不能。”

    “为什么”沈清曼眨动着睫毛,不可思议地瞪着离三。“你是嫌姐会成你的累赘”

    离三内疚地对视她,凝噎思索了一会儿,吃力地解释“不,姐,你说错了,真正是累赘的应该是我。你忘了吗离开了这里,你就不再是那个刷锅做饭的沈清曼了,而是沈家的千金。它会许你更好的未来,它不会许你再跟我吃苦,而我也不许你再吃苦,明白吗”

    沈清曼面色苍白,她终于从男女情爱中,清醒了。

    在这里,他只是种田的离三,她只是居家的沈清曼。出了这里,她是沿海的白天鹅,而他只是外来的丑小鸭,而且真是一只丑陋的鸭子,毕竟它破壳而出的是一枚鸭蛋。鸭子不与鹅相配,这是常识。更何况,即便天鹅之间,也不能比目双飞不顾门第。门当户对,从来不是贬义词,攀龙附凤,难道会是褒义词

    人们向往平等的爱情,坚信抽象的它冲破地位、财富种种的桎梏。可一杆秤上两头的砝码一样重,才叫平等。而能当作砝码的,标的砝码质量的,各执一词,但里面绝不包括穷。

    非但如此,贫穷所带来的自卑,同样会使来势汹汹的爱情变成苦情。尽管离三没经历过,可他的生父貌似是,尽管他不担心自己,可他不放心爱情。

    一经提醒,沈清曼这才想起,她原来在沪市,还有一个家。她冷笑了一下,恨得咬牙切齿,把离三搂得更紧,毅然道“三儿,姐实话跟你说,那个家已经不要姐了,那里已经没有姐的位置了”

    “姐,不是这样子的。他们没有抛弃你,其实”

    离三踯躅于说与不说,摇摆不定间,瞥了眼含情脉脉的沈清曼。他心一横,一咬牙,说道“姐,其实,我有件事一直瞒着你。”




第六章 男儿立志出乡关
    “出村男儿、莫回头荣华富贵向前走。黄土地荒凉发人愁诶,几亩高粱赚个球凉炕头,穷窝窝,婆娘谁稀罕瓦窑洞”

    村口,经常在农地里哼奏秦腔的老人,为即将出乡关的村里青年信口唱了一段,声音洪亮,语调悲亢,充满着期许,充满着不平。

    离三远望了会儿村子,心里五味杂陈,这里埋着他的根。如今,他拎着书箱,扛着行李,背井离乡,是想好了去沪市落地生根吗

    不是,不是,离三的根会一直扎在这里的土地,不仅是他外公的坟在这儿,他亲娘的坟在这儿,更是他自己的坟,将来也在这儿。落叶归根,现在离乡的他,不是枯黄迟暮的昨日黄花,还是一片朝阳翠绿的叶子,该随风飘落,该随波逐流,在茫茫人海流浪,浪迹到天涯,直到飘够了,浪够了,终将,他要回自己的根儿这片黄土地上。

    离三敛下所有情感,轻轻道“姐,我们走吧。”

    沈清曼冷冷地点点头,上了停在村口的拖拉机上。

    轰隆隆的拖拉机,将载着这些年青的娃儿,到县城坐大巴,坐大巴到省城,到省城坐火车,坐火车去沪市。

    这一趟,一人一共两张红票子,够抵得上李家村一户人一个月、两个月的收入,买下的车票都攥在乡下娃子手里,他们到现在心疼得肝都哆嗦,甚至没准到了车站,腿不听使唤地往退票口走。

    但是,一想到李土根给他们画的饼,他们就像烈日高阳下饥渴难耐的士兵,眼瞅到了梅子林。一个个,都像山狗,兴冲冲地扑进了车站。等大巴车一开动,再有意反悔,也逼上梁山,只能跟着车一块颠簸晃悠地出县城。

    山路,坑坑洼洼,七拐八弯以后,才上了平坦的高速公路。司机说,按车程,得开上三天两夜。

    此时,27座的大巴车里弥漫着一股刺鼻呛人的烟味,坐在大巴车里的27人里,两个人正在抽烟。一个司机,一个带了6个同村的李土根。李土根抽的是十几块的玉溪烟,但他只给司机一根,他自己抽了一根。其余在车上,抽的全是同村人孝敬的陕西烟,比如猴王。

    一根接上一根,不嫌多不嫌少。李土根手捏着过滤嘴,乐呵呵跟同村唠嗑,什么初中辍学、外出打工、混迹沪市等等,李土根自说自话,把以前犯的不少二流子荒唐事绘声绘色地漂白,来了个浪子回头金不换。

    听的人面面相觑,心里不得怎么嘀咕,可面上是要给几分薄面,毕竟据他说,他这次回村,就是代他的工头招工,回去以后起码提拔成工长,管他们几个同村的人。

    “土根,你大跟额大,是把弟兄,在工地的时候,你可得照顾额点。”有人一面递烟,一面套近乎。

    “都说了几遍啦,不要叫额土根,叫额图昆,知道吗”

    李土根在外闯荡了几年,越发地不喜欢同村人唤他的小名或大名,内心也越发讨厌这个土里土气的名字。为此,他费了大概三十分钟的唾沫星子纠正同村人对他的称呼,统一口径,叫他的新名字李图昆。显然啊,在大城市呆久了,嫌弃跟“土”沾上一点边。

    一路上,车在沥青路上开着,太阳从那头移到这头,靠窗的沈清曼至今没跟离三说过一句话,面若冷霜,连连推拒掉他递过来的干枣、烙饼。

    李土根从余光里瞅见离三的窝囊样,努努嘴示意围在他四周的同村人朝他看去,大声向他调笑道“瓜皮,是不是陕北的种,咋地没把儿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专疼媳妇的沪市小女婿喽”

    同村人一个个噤声,谁也不敢犯怵笑话离三,他们诡异的沉默,四周瞬间安静下来,倒显得捧腹大笑的李土根有些异类。

    “哈”

    李土根发觉到不对劲,左看看,右看看,对众人的不理睬不满又好奇,“你们咋不笑,难道额几年没回来,李家村带把的都惧内了”

    “土,不对,图昆,他是李三啊,你不认识他勒。”有人见李土根忘记离三是谁,好心提醒。

    离三李土根一愣神,在同村人围观了几秒以后,猛地惊醒,指尖夹的烟给一哆嗦脱手掉在地上。他来不及把烟踩灭,手扶住椅背,冲离三的方向点头哈腰,道歉道“哈,原来是离三兄弟,你看老哥这记性,竟然忘了也招了你。嘿嘿,你抽烟吗”

    李土根忙从口袋里把那盒玉溪烟掏出来,翻开纸盖想叫人传一支,又寻思不妥,咬咬牙把整盒递过来。

    沈清曼瞥了眼,把李土根前倨后恭的模样尽收眼底,她一言不发,心里再清楚不过,之所以他,他们怕离三,是因为村里流传着一段关于他的传闻

    村里从前有一个二流子,成天游手好闲,不务正业,一门歪心思靠哄骗靠勒索同村人。也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立威,看离三面上老实巴交,就专门找他的麻烦。有段逮到时间,总是在村头堵住离三骂天骂地,逮到就使劲抡拳踢腿欺负,但离三呢,出奇地好性子,依旧憨笑纵容,一直到那二流子有一次口不遮拦,话头里竟连带连累李婶、外公一块受骂。

    自打那以后,二流子简直像人间蒸发,突然不见了踪影,村子里曾动员找了几次,却一直没找到人影。报了案,结果当地公安立案花了两年,一样没找到这个尚未注销的失踪人口。据传,二流子某天大彻大悟了,南下到一个叫鹏城的地方打工,也有的说是

    但这并非是最令整天晃悠流荡在县高中的地痞流氓忌惮的,他们忌惮是从李家村出来的另一则关于离三的

    据白天到山上砍柴的李铁柱说,离三曾经在山上打猎,遭到一头重达190公斤的发情母野猪的袭击,撞见的他当即吓得拔腿就跑,躲到一处石头。探头出去,就看见离三非但没跑,反而迎上去,像戏文里武松打虎那样,抄着家伙便一个劲儿狠揍粗皮厚肉的野猪,打得野猪竟满地乱窜,窝囊地往深山里跑。

    而后,李铁柱目瞪口呆地瞧着离三追进深山老林。等再见着离三,已是黄昏的时候,那时,听他描述的村里人都站在村头张望,亲眼目睹他扛着口吐白沫的野猪走回村。也是在那一天晚上,村里敲锣打鼓,家家户户磨刀霍霍,烟囱冒烟,都烧着火变着法吃野猪肉。

    再然后,满嘴油腥的悠悠之口把离三斗野猪,越描越神,天花乱坠,乃至夸张得都快成神话了。也因此,听过但没见过的,将信将疑,只当是一个传言。

    只是,李土根嘴里貌似还记着那野猪肉的味道。

    “我不会抽烟。”

    离三说着,注意到沈清曼掩住口鼻,露出一副对烟味厌恶的神情,他朝李土根说“土子,你也少抽点。”

    “好的,好的。”

    李土根坐回位子,立即把耳朵边的烟取下来,放进烟盒,又瞄见刚才掉在地上的烟头还冒着烟,慌里慌张地一脚下去使劲碾了几下,轻呼了口气,小心翼翼地再瞧瞧离三,瞧他闭目小憩,悻悻地转回头,咽了咽口水。

    “图昆,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李土根摆了摆手,又跟同村的其他人聊起了其它的话题,似乎刚才的一幕没有发生过一样。



第七章 一间
    大巴车从9点出发,行驶到十二点,搁在半道休息了一阵,再开动,一直到夜间8点,车才像筋疲力尽的神骏,排放黑气,扬起烟尘,晃晃悠悠地停至一家旅店。

    “都下车吧,今晚都住在这儿,明天门口集合上车。”司机一拉手刹,冲后头喊道。

    车里的一干人,你瞅瞅我,我瞧瞧你,都不答话,安安静静地坐在位置上。

    “愣着干啥呢,下车啊”司机面色不悦。“怎么地,你们不会想在车里过夜吧“

    “是啊咋,不行啊”

    “额们就在车里睡,不去旅店,不花冤枉钱”

    “对啊,谁知道你们有没有抹了猪油黑了心,跟旅店勾结,专坑同乡的钱“

    一个人出头,其他乘客一块起哄,其实都一个意思不管司机是不是有意开到这里,不管旅店是不是一家宰人的黑店,哪怕前不着村后不着地,他们不愿意多花冤枉钱,宁愿躺在又闷又臭的车里,度过整宿。

    “贼你妈,你说啥咧额黑心,额坑同乡”司机怒气冲冲道。

    斜倚在窗边的乘务员,原本昏昏欲睡,争执一起,猛地一激灵,抓住面前的横杆,从焐热的座位上起来。

    她劝道“都别动手,都别动手,有话好说,都是一个地方的人”

    其他给吵醒的乘客,也三言两语地劝架,这才两边松了手,怒目而视。

    “各位老乡,额们夫妻俩跑了有七八年,从来没有动歪心,干过坑害老乡的事。“

    乘务员边说,边指向灯火通明的旅店,“这家,确实是附近额们能找的最划算的,一晚就25,而且有水有电睡大板床。”

    “你们肯定跟旅店合起伙挣咱们的钱。不成,我们就睡车里,哪也不住”接二连三有人反对。

    司机怒道“不住,那就给老子滚下车,自给找地儿睡”

    “凭啥,额们票钱都给了”

    “票是让老子载你们到省城,没准你们住额车。要睡,行,加钱”

    “哎,哎,火气都别这么大。为了二十五至于嘛大伙,要额说就住吧,反正票都不止这价儿,大伙也别心疼这点。”李土根打着圆场,“再说,二十多号人睡车里,这味不得熏死人,额大老爷们不在乎,女的咋办”

    一些人动摇了,彼此观望,却不敢乱动。

    “姐,我们下去吧。”离三不在意其他人的想法,他只在乎沈清曼不能遭罪。

    有一,便有二。又磨了一阵,其余死犟着的,也一个个不情不愿地下车投宿。

    进了门,老板坐在招待台,他的背后墙壁上挂满出租的房间门牌号。隔着玻璃窗,他公式化地询问乘客,一边收钱登记,一边递交钥匙。

    “一间25,住到明天12点,要几天,要几间”老板操着关中口音重复问。

    一来二去,等轮到离三,他提着两口箱子,两肩扛着行李袋,慢步走来,偌大的块头一下子遮挡住天花板上电灯的光,一片黑幕瞬间笼罩住老板。

    一时间,老板察觉到一种黑云压城的压抑感,他随即抬头,随便一瞧,见是一对男女,想当然道“一间25。”用刀型圆珠笔指了指墙壁,示意选一间。

    “老板,要两间。”离三回头,偷瞧了眼静站着的沈清曼,声音很轻,怕她听见。

    “两间,确定吗额们这小本生意,收了钱概不退款。“提老提醒道。

    “行。”

    离三暂放下箱子,从缝在裤里子的内兜里,小心翼翼地露出钱的一角,手指沾点口水,细细清点了五张十块。

    老板瞧在眼里,心里为多赚一笔高兴,唰唰地在笔记本潦草写了几笔,又怕他临时起意反悔,喊道“两间各一夜,五十,交钱领钥匙。”

    “慢着”

    也不知道沈清曼什么时候走到离三旁边,她一手按住推过去的五十,斜了眼发愣的他,语气清冽“不要浪费钱。”

    “老板,只要一间房。”沈清曼睨了眼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发呆的老板,一脸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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