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夜侍寝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匪满
神仙是不会做梦的,可这次昏迷,我似乎做了好长好长的一个梦,梦醒之后,越过览冥看着熟悉的蓝天白云,看着身侧生机盎然的绿水青山,听竹涛万壑,潮湿的空气中弥漫着似有若无的彼岸花香,我才终于明白当日孟江大梦初醒,不知今夕何夕的怅然。
这里不是钟山。
“章莪较近,吾不得以先携汝来此,可有不适之处”见我四下打量环境,览冥放柔声音解释,那小心翼翼的样子似乎怕声音稍大些就会把我惊碎般。
是了,这里是章莪山,我熟悉的章莪山。
是三百年前的章莪山,是我待过千万载的章莪山,亦是我初遇青鸳和玠梧的章莪山。
我推开览冥,站起身来,缓缓向前。
览冥面色清冷如雪,始终跟在我身后,保持一步之遥的距离。
我沿着火照之路,分开怒放的曼殊沙华,沿着记忆的脚步向前。
朦胧中,似乎在花丛中看到一个仓皇飞奔的小女孩,哇哇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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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着直唤“槿儿,槿儿你在哪里,救命,救命”而她身后,紧随着一头威风凛凛的巨兽,践踏了大片大片盛放的鲜红。
我随手采撷一朵,拿在手里把玩着,走进碧竹林。
竹叶沙沙,竹节高不可知。我抬头仰望,看着两个手拉手的小女孩,尖叫着从竹尖跳下,又每每在落地前飞起,咯咯咯咯的欢笑声回旋在竹林每一个角落。
穿过竹林,我终于看到我曾经的家蘑菇石,是青鸳取的名字。好在她分得清蘑菇,才不至于落下个更加可怕的名字。
我走到蘑菇石低下,曲腿而坐,看着眼前清溪,游鱼成双,白鹭翩飞,手不自觉把最外辐散如伞的花序一层一层,抽丝剥茧。
“我叫青鸳,青天的青,鸳鸯的鸳,你叫什么”
“你在木槿花下,我就叫你槿儿吧。”
四瓣花序,拧结一股,折作凤首。
“你知道的,你不是普通的石头,现,则天下大乱。”
“槿儿,你有魔性。”
相对各六瓣花序,合叠为凤身。
“先练笔画,横鳞竖勒,须进中有退尚未学步,便想疾走”
“天意不可违,一切早就命中注定,即便来回时空,亦不过推波助澜,顺应天意罢了。孤的路孤自己走,谁敢阻拦,神魔亦可杀。”
散在外层反卷如爪的花瓣合捋分抽。
“人间区区生灵涂炭与天地万物相比,算得了什么只要一日我主魂魄归位,持轩辕,驾六龙,覆灭旧世,重铸一统,世间再无数异,信仰一,种族一,无贫富,无丑美,无异,即无争。无争,即无杀,一个真正美好幸福的永恒乐园。”
勾丝瓣为左翼,舒展铺羽。
“槿儿,你不要喜欢他,不要被他收买,在这里我只有你一个朋友了,别丢下我。”
“我要离开这里求求你,带我走吧槿儿”
“槿儿,不如我们一起看看,皇上的底线,到底在哪里。”
再为右翼,双翼如飞。
“那以后我可以叫你兄长了哈哈,我也有兄长了小石头也有兄长了,哈哈兄长,兄长”
“孤只要她一个,谁也不能阻碍孤。”
“孤还记得,千万年前第一次见她时的情形等你长大以后就明白了。”
凤尾如翎,一缕、两缕、三缕
“小娃儿,我们达成协议了。若本君背叛尊主,你杀了本君。若你背叛尊主,本君亦会亲手杀了你。”
凤凰既成,注入灵力,神鸟转首,展翅翱翔。
“孽障,胆敢趁本尊沉睡之际,为虎作伥,助纣为虐。”
随着脑海中这一声如惊雷乍响的呵斥,做好的小凤凰从我指尖上滑落,它不明所以地跃飞而起,亲昵地吻着我的手背,而我,早已纵泪满腮。
一眼万年多么美好的字眼,背后所意味着地,却是怎样沉重绝望的伤痛。
玠梧,我们真不愧是兄妹,同病相怜。爱,得不到回应,面对的永远是心慕之人的憎恶,嫌弃。这个世界根本没有付出即可获得的回报,作为槿儿的我由始至终不曾得到过览冥的一个正眼。
即便如今我是卫弋,那又怎样,我曾经一败涂地,伤得体无完肤。
玠梧,我真的明白了,真的懂你了。可正因为我经历过你那般的痛楚,我才更加灰心丧气。
玠梧,青鸳我最重要的兄长和朋友,我帮不了你们,命运给我们开了天大的玩笑,我们无能为力,无能为力
我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你们走向毁灭,等待着与你们一起毁灭的那天吗
我沉浸在回忆中,几乎忘记身旁还有他陪伴,站起转身,竟被背后的他生生吓了一跳,
我知道错不在他,他待我无可厚非,可刚刚亲眼目睹曾经将我彻底摧毁的场景,我真的无法勉强自己在此时此刻直接面对他,强下心中泛滥躁动的怨愤,硬是弯起嘴角轻道“刚才中了敌人的蛊,令我周身灵力停滞,才着了道,如今灵力恢复如常,补天石已为我疗愈得当。”
览冥凝着金眸,盯着我一转不转,亦不言语。
我退后一步,偏眉不耐道“你想问什么尽管问吧。”
览冥紧抿双唇微微泛白,依旧沉默。
我觉得浑身泛着寒气,合臂揽着自己双肩,愈发烦躁“我以前的确与他双修交好,但都是过去的事了。至于他说什么派我来当奸细的话语,我没什么好解释,你若怀疑,我就此消失,绝不再出现在你眼前。”
说到后来已经成了气话。可览冥当了真,甫闻此语,骤然伸掌捉住我手肘处,玉容略白,双唇更是没了一丝血气。
我缓缓阖眼,觉得阵阵虚弱无力。
自己不好受,何必再让关心爱护自己的人难受呢。我晓得这个道理,可我偏偏控制不了自己。
暂且不见,让自己冷静冷静或许是个法子。
“我有些不舒服,想一个人静一静。”也不挣脱,我低低喃絮,满脸疲惫。
他的手不自觉紧了紧,相对寂寂,良久之后,终是微微地松开了。
我从他身边擦身而过,漫步至火照之路,找了片柔软花丛,席地而坐,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对了,上一章你们都看懂了吧
卫弋之前刚认识览冥的时候,靠近他那种溺水的感觉,其实就是作为槿儿的时候的记忆,览冥掐着她的喉咙,她奄奄一息,所以说呼出的是生命,吸入的是绝望和痛苦。因为窒息,眼泪的原因所以像溺水的人在挣扎着浮出水面。
92相敬如宾
天大的事情,睡个觉便生龙活虎,这就是我卫弋。
我伸了大大的懒腰,从花丛中爬将起来,忽觉自己被阴影笼罩,于是挡着光线扭头抬首,迎上夭舍探究的目光,我露齿一笑。
“览冥呢”我问。
夭舍在我身边盘坐后躺,以肘支撑,随手采下一捧花,无聊地用手指揉搓着散到我头上。
“喂喂”我瞪眼无语,幼稚不,这种游戏我几百年前就不玩了
“他让我守着你,还留下冬翁、盘榖,但他自己先回钟山去了。”
“他自己走了”我吃惊。
“他好像”夭舍继续抓花撒我,“心事重重,脸色不太好。他一向不是没有分寸的人,即便和兀屠鬼车交手,亦该谋划全局以防灵法危及无辜,此番竟然全不顾后果影响,惹得人间山动地坼,屋瓦皆堕,更莫提所及人命你们到底遇到什么事情”
我不知该怎么回答。
览冥现在是追悔莫及吧。
连招呼都不打一个就自己离开,我在他心里怕得划到青鸳那样的红颜祸水行列里咯。
“他走的时候,有没有向你交代我的去处”
他原本是要去说服玠梧的,我也想去见见玠梧,可我一个人不敢去,我被兀屠和鬼车下降头,去便是自找罪受。
若他此刻不想见我,我就只好先回景福年间。虽然恢复了幼时的记忆,可我记得我作为槿儿失去意识前,是被兀屠交到鬼车手上,此后六千年时光的记忆依旧一片空白,再有意识时,身体已经长大了,睁开眼看到的就是师尊,从此被唤作卫弋。
鬼车师尊
作为卫弋的我实在不愿意他们之间有一丝半缕的关系,可是我曾经亦是那样欣赏鬼车。
平心而论,鬼车,他谈吐举止,和师尊实在太像了。越想越像。
师尊说他在幽都山卫弋峰捡到我的,师尊从来不会骗我。一定是出了什么岔子,才让鬼车君把我给弄丢了
“他说等你伤势好些,若还想回钟山的话,让我们三个护送你去。”
我些微地走神,听到夭舍的回答时有些反应不过来,须臾之后才微笑点头“行啊,那我们明天启程吧。”
晚上,独自躺在蘑菇石下,我仰望群星璀璨的夜空。在钟山那么久,看到的始终是日月同晖的昏暗天色,后来独自溜出来,成日百般心事忙碌不停,我都快忘记以前在屋顶吹着夜风数星星的日子了。
这一夜,我抛弃了一切杂念,没有览冥,没有玠梧,没有青鸳,没有灭世的担忧,没有宿命的彷徨,没有任何爱恨情仇尔虞我诈,有的,只是繁星与我。
览冥没有料到我会这么快回来。
夭舍带着我抵达时,他独自站在忘渊之上,低首看着那盘一直没有动过,也没有下完的天残局。
听到动静,他转身看到我,金眸深瞳微微一动,掠过复杂不可言喻的情绪和淡淡的疏离。
他眉眼间那一丝冰寒陌意,将我与他之间生生划开一道巨大的鸿沟,比弱水忘渊更难逾越。
一夜之间,他似乎重新回到此世我初见他时的模样,静默威严,无情无欲。
我苍白而笑,与他相对,恭敬有礼道“神尊何时启程拜访帝炤转世”
览冥直直地看着我,无波无澜,即使站得这么近,我却再也读不出他丝毫情绪。
我微垂首低眉,将自己摆在和冬翁盘榖一样的身份,请示道“玄算子恳请随行,不知神尊意下如何”
不是览冥和卫弋了,而是览冥神尊和玄算子。
他的神色顿如青冥长天,如隔云端,转而沉寂,颓波激清,高风缅邈。
一如既往,他不追问我的目的,我的来历,他依旧冷漠,依旧不会拒绝我,他只是把本就不多的温柔压入箱底,再不展露示外。
冬翁为使约见玠梧,返回钟山时带来玠梧的口信
酉时天泰大殿夜宴,恭候大驾。
冬翁为使,夭舍、盘榖携天兵天将随护,至尊三清受邀坐镇钟山,蓐收亲自看守大桃木。览冥一向独来独往,并不好兴师动众,此番谨慎如斯,恐怕是担心再遇到上回的意外。
连着出发,他也不同以往龙飞迅渺,而是始终不疾不徐地与我同在一个云头。
途中,他不看我一眼,面冷如冰。
将至宴时,览冥令诸神将于青天列阵,决云至我身侧,沉声道“玄君,借步说话。”
我正在思索如何开口让他帮忙我身上的剑气,一旦靠近幽帝就会暴露身份。没料到他会主动找我,张了张嘴,默默跟在他身后走到一旁。
他从怀里掏出一枚花果同枝的仙草,叶状如杨,其枝五衢,黄华黑实。
“这是少室山百草木囷里的帝休草”
我这种成日跌打损伤的家伙,对药草什么的小有心得,这种草我在师尊收藏的典籍中曾看到过,亦是现世几乎消失的珍贵仙草,据说服之可令人心平气和不恼怒。
他要我吃草消气他要跟我和解这,这算什么道歉法
察觉我神色古怪,他眉头浅蹙,只得解释道“服之不怒,乃人间谬传罢了。服食此草,可令人血脉凝动,周身不运而息,然并不伤身。”
体内元气血脉停止,的确是想气也气不起来。嗯,如果让将死之人服食,还能暂且延长保住性命罢。
我津津有味依这帝休草药性发散思索它的功用,明显走偏的神情令览冥不得不再次补充解释
“轩辕剑气与帝炤魂化为一,心灵相映,即使用法力掩饰压制,骗得过旁人,独独骗不过帝炤。汝服食帝休草,可令体内百气百脉暂止,剑气如死,可瞒得帝炤一时。”
我复杂地抬头看着览冥,他却移开目光。
原来他早有计较,为我打算好了。
“谢谢。”
他没有回应,转身离去。
我赶快服下帝休草,疾步追上他。
他瞥眼见我跟上了,留盘榖指挥三军,引着夭舍、冬翁和我赴宴。
只要我肯留下心来,细细体会他为我所做的一切,体贴依旧无处不在。
只是,以我如今的心境,这般相敬如宾亦好。
自乾门入,过殿登陛,远眺玠梧立于天泰大殿龙座之前,峥嵘骨立,霸气天成。
在他身后,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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握噬阳巨剑的兀屠面无表情地坚守岗位。
不见青鸳。
入夜,明月清影,列宿参差。
尊卑列叙,典而有章,衣裳鲜洁,黼黻玄黄。清酤盈爵,中坐腾光。珍膳杂遝,充溢圆方。笙磬既设,筝瑟俱张。乐饮过三爵,缓带倾庶羞,欢笑尽娱,乐哉未央。
宾主尽欢,曲终人散后,神尊览冥与魔尊帝炤屏退左右,独留大殿。
这个时候纵使天塌下来,也不会有人敢去打扰他们。
我朗声冲冬翁称自己先行离去,与盘榖君在外敬候神尊,转身便施展烟遁术,一阵风似地飘进了后宫。
找到青鸳时,她身披暖裘,抱着手炉斜坐窗下,自个儿煮那青梅酒,纤腰楚楚,慵媚天然。
匍匐她脚下的狴犴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耷着头继续打瞌睡。
酒香四溢,带着青涩的果子味,醉了一室冬寒。
她懒懒地拨剑挑酒,忽而察觉异样,水盼牟扬,旋即与我四目相对。
她并没有表现出太多害怕,只略略吃惊,扫视四周宛若石雕的侍女,不动声色将腿从榻上并挪而坐,左手有一搭没一搭抚着暖炉,右手捏着毫曹的剑柄,劲腕横斜。
狴犴察觉动静,赫然起身,抖擞毛发,猫行在前,警备地盯着我,随时会猛扑过来。
我朝她温润一笑,拱手揖道“玄算子。”
闻言,她神色愈发惊讶,将我上下打量一番后,沉吟“可知过去未来的玄算”
我懒得和她解释玄算子和玄算的区别,反正解释也解释不清楚,名号无关紧要,便微笑颔首。
她眼波随转,翩若惊鸿,不经意间尽显绰婉,笑道“鬼车布下天罗地网要置阁下于死地,阁下却独探龙潭虎穴,胆子倒是不小。”
狴犴在她的安抚下重新趴回地面,却依旧虎视眈眈。
“夜半三更,深宫内院,孤男寡女,皇后不怕”我瞅她的样子,十分好笑,忍不住打趣。她在外总是这副故作深沉的刺猬样,实则跟我一样是个直肠子,喜怒都写在眼底眉梢。
她持剑一颤,把剑面上煮了许久的青梅酒抛弹开,这才倒拖着剑柄婀娜而起,嫣笑道“本宫寝殿中,从来没有第二个活着的男人。阁下若能全身而退,本宫只会乐见其成,为君祈福。”
我无所谓耸耸肩,最坏不过玠梧赶来,我露出真身撒娇认错,再被他痛骂一通便是虽然我极不希望他发现我就是跟览冥混在一起的玄算子。
我时间不多,也无暇再和青鸳逗笑,略正颜色,切入主题“青鸳,你听过帝炤和龙舞的传说,有没有听过逆龙帝和廉皇后的故事”
她满眼戒色斜睨着我,若有所思。
我将瀚野古卷中有关他们三世的记载添油加醋地可歌可泣地讲了,润润喉咙,又要继续说第四世时,她诡笑一声,打断了我。
她凑到我跟前,仰抚云鬓,冶容多姿“你说的是我和他的转世”
她的笑容太诡谲,我一时忡怔,不知该不该答。
“逆龙帝,是会死的”她问。
我豁然明白她在想什么,眸色疾黯,唇线失色。
“你能知过去未来,这么说,他以后会投胎成凡人”她眼里有了异样的神采。
我喉咙似被抹布堵塞住。
“呵呵呵呵”她轻笑两声,就着窗外惨白月光显出一丝狰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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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天下大劫
不是魔,是人,有生老病死的人,可以亲手杀死的人。
我动容道“青鸳,他不是凡人,亦不为神界所容,轮回道上没有他的位置,他若放弃魔身投胎,游魂无所归附,必受万年生不如死的煎熬才可使魂魄不散,转世为人,其苦难以言绘,甚于凌迟,你的心真的一点都不会痛么”
她抬起水眸,光芒散乱,笑容愈轻“是吗如此,甚好,甚好”
紧紧捏拳,我激动促言“青鸳,我知道你恨他,可这么多年,你的心就算是块石头,也该被岩浆熔化了吧。当初为了南桑国英勇就死的你哪里去了魔神投胎每一世,人间都要历经大劫,其血腥可怖,罄竹难书,你真的忍心苍生受苦”
她看着我,自进宫以后,我从未见她脸上呈现如此瑰丽灿烂的笑。
“不要这样笑”我忍无可忍吼道。
她怔了怔,用剑柄顶着自己的心口,朝我一步步走来“天下苍生我日日煎熬,睁眼闭眼,都是我父王皇兄的头颅,和他们血淋淋的,死不瞑目的灰瞳,他们骂我不知廉耻,侍奉仇雠,猪狗不如谁会管我是笑还是哭,我的命运早已注定不是么”
我竟然被她逼得连连后退。
她幽幽诡笑,继续进逼“他是魔神,无所不能,他眼高于顶,以为什么都尽在掌握中。他喜欢纵容我,那我就看看,自己到底能做到什么地步”
同样的话,她分别对槿儿和玄算子说,我听了两遍。她死后敦玄魂魄现身,对我提起这段往事,并无如此强烈的仇恨,只是被浓郁的哀伤包围我以为她终于谅解了他,难道,是我理会错了
“玄算子,他亡国了吗”她突然问道。
我一时失神,“嗯”出声来。
我与她皆是一怔,随即听见她凄狂的笑声“哈哈,哈哈,我居然成功了我居然成功了”
她浑身散发着真诚的喜悦,与这阎罗森森的昏黄冷殿格格不入,她缓缓踱到我身边,凑在我耳畔,以轻得几不可闻的声音道“到他一无所有的时候,我要死,他还拦得住,他还能用谁来要挟我吗”
此刻青鸳心里,除了复仇,已经装不下任何东西了。
我挫败地垂头,知道自己再次徒劳无功。不死心只有我而已,我绝望地呢喃“几世纠葛,你真的不愿意结束怨恨,放过他,放过你自己,亦是放过天下苍生。”
青鸳低笑,盯着我,毫不犹豫,一字一句,从容道“你听着,还有,所有监视着我的魔怪,你们都听着。”
她顿了顿,戾笑狠绝
“让他不要再痴心妄想我会陪他长生不老,他若想再缠着我,大家投胎再见但是”她拖长声音,掷地有声,“他日我必手刃仇人”
我如遭雷击,呆愣地盯着宛若化身复仇修罗的青鸳。
她还是那么美,艳色绝世。
“铿锵”
她将宝剑随手丢在地上,披带回风,笑得飘忽不定
“我等着,他爱来不来。”
从皇宫出来,回到盘榖君身边,我已经彻彻底底地绝望。
我忽然想起以前在万壑岩以玄算子的身份欺骗槿儿时信口胡诌的话。
我说“世事难测,所谓逆天行事,不过是生在庐山不知其貌,事后回想,依旧是命运的一枚棋子。他二人自有他二人的劫和涅,你若掺搅进去,小心恰得其反”。
如今回想怅然,自己诓自己,不仅一针见血,还一语成谶。
我和青鸳的话到底能被玠梧知晓多少已经无关紧要。
只要是青鸳,陷阱也好,悬崖也罢,玠梧都会毫不犹豫地一头栽进去。
览冥还没有出来,但我早知道结局。
无论怎么做,该发生的都会发生。
玠梧不稀罕我的穿越力量,也不一定非要我身上流淌的剑气,但览冥向他讨要天机镜,他会说“看槿儿的意思,谁也不能勉强她。”
而槿儿不会回钟山。
我不怕“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那时的我只要能想想他的样子,看看画中永恒的背影便已经心满意足。
我也不怕“神女有心襄王无梦”,不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因为烛龙览冥,于我而言本就是高不可攀,无论如何追逐都无法触碰其靴尘的梦。
我从来没有奢想过他会青睐于我,只要他能将我当做最普通的朋友,当做部下,甚至当做一个陌生的路人,只要是有血有肉会哭会笑的生命即可。但在他眼中,我与路边野草残花,猪豚狗彘无丝毫差别。
我只是个东西,甚至是件他并在乎随时可以毁弃的东西。
我知道,我与“玄算子”的一根头发丝儿比,都是我在地,它在天。
花谢花飞飞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
当年被他打成重伤后,我陷入昏迷。
兀屠和鬼车觉得不是激化与神族矛盾的时机,他们吃不准我在玠梧心中的分量,却十分吃得准我在青鸳心中的分量,他们担忧玠梧会为青鸳而轻举妄动,便干脆向他俩隐瞒着我的病情。
我昏迷的时候一直是鬼车君无微不至照顾我。
到天隅九年玠梧带着青鸳来新竣工的青玉宫巡游散心时,我伤势几愈,只是元神被览冥毁伤的部分无法恢复,穿越能力再次受损。但那时身上的穿越能力还被玠梧封印着没有解开,我也不知道到底损耗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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