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记惊鸿照影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风凝雪舞
第九回
“小姐,你还不歇息”疏影自身后将一件纯白披风搭在我肩上,轻声问道。
我微微笑着摇了摇头,不知是不是今天母亲的话带给了我太多的感触,自归宁宴后,我的思绪便一直无法从那段隐秘的往事中走出。
举目看了一眼天边,冷月如钩。既然了无睡意,我也不愿意就这样闷在房中,于是起身,向疏影轻笑“我出去走走,很快便回来。”
疏影本是想要陪我出来的,被我拦住了。夜来风寒,她的身子坠崖后同样大为受损,最经不得冷。再说了,我也需要一个人静一静,将尚不明朗的思绪理清。
信步而走,不知不觉中,一抬眼,面前赫然便是“枫林晚”。
我初入王府的时候,秦安便提过,这里,似乎是三王府的一个禁区。
我的唇边,淡淡扬起一抹笑,这是不是意味着,至少今夜,这里可以给我想要的宁静。
潋曾经说过,我看似温良端庄,可毕竟海阔天空的生活过,心底的自由洒脱是最受不得拘束的。我可以将一切繁琐礼仪做到完美无缺,却又从不会让那些规矩,真正约束了自己。
若是旁日,即便再心弛,我也是不会踏入这片枫林的,因为那或许会带来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可是今夜,天色已晚,南承曜尚在宫中,再加上没有人会轻易入内,这一切,无疑都为我了一个沉淀心情的绝佳场所。
我漫步在这“枫林晚”之中,有夜风徐徐。与王府其他地方的精致奢华不同,这里,静谧而古朴,倒叫我真心实意的喜欢。
然而,我的唇角缓缓勾起一抹无奈的笑,人算终究不如天算,原想着能觅得一方清净,到头来,却似乎平白给自己惹上了是非。
不远处的脚步和语音已经渐近,隐约可见的人影预示着我无法悄然离去。所幸,这片枫林密密,再加上如今天色暗沉,若寻个比较好的遮蔽处隐身其中,轻易是不会被人发觉的,这样,我便可等到无人时再离开。
刚把自己藏好,便听得有女子的声音传来,听来气息微微不稳,却是柔媚入骨“你,你这人,等等我我叫你停下”
“你要留我,我便陪了你三日。你硬是要到三王府看看,我也遂了你的意。若梅还有什么可不满的吗”
说话的,是一个慵懒带笑的嗓音,蕴着漫不经心的冷,和让人晕眩的魔性,低低沉沉在空气中萦绕不绝,一字一句摄人心魂。
那女子娇嗔地埋怨道“这些都是我要来的,有什么可稀罕你对我若能有我待你的半分好,我又岂会这样任性又不是不懂事,难道还不能明白你的难处吗”
那男子的声音依旧懒洋洋的“若真懂事,便回去吧。一会他醒来见不到你可该怎么办。”
虽是问话,却并无半分担心在其中。
而那女子的声音亦是娇媚而有恃无恐“我在汤里下了药,不到天明他是不会醒的。别对我这样冷淡,人家想你想得心都碎了,偏你又不肯常进宫陪我”
女子的话未完,融入黑夜,全化作媚人嘤咛。
我直觉想起身离开,并无意撞见别人的秘密,这样惊人的故事,知道得越少越好。
我所生活的环境和所见所闻,早已让我习得一套明哲保身的方法。
此时此刻,趁那对男女缠绵而无暇他顾之际,或许,我可以顺利离开。
轻巧的起身,还未迈出一步,左肩一麻,便再也不能动弹分毫。一粒小石子破空而来,正好击中了我的穴道。
男子低沉魅惑的嗓音适时的再度响起“现在可以回去了”
那女子显然还未从方才的激吻中回神,仍是喃喃呢哝着诱人低吟。而那男子已经自怀中取出一支玉笛,径自吹了起来。
一曲未绝,一个一袭黑衣的男子,携满身冷厉的肃杀之气而来,恭谨的立在一旁,并不言语。
“月毁,送她回去。顺便,取回该得手的东西。”
伴着他淡淡的吩咐,疾风起,再停。
想是该走的人已然离开。
渐行渐近的脚步声,缓慢却精准地向我所在的方向移来,我立刻明白了肩上穴道必为他所制。
月色下,一袭暗红色衣袍的男子,缓步走到我的身前,俊美得有如神坻的面容上带着一抹笑,眸光,却冷如寒星。
浑然天成的贵气无需刻意昭彰,雍容中再带上三分的漫不经心,更使得他平添了一股邪惑的魔魅气息。
我几乎是立刻的,就确认了他的身份。
当朝三皇子南承曜,我未曾谋面的夫婿。
从未想过,初次见面,竟然会是,此情此景。
第十回
慕容家的男儿,样貌都是出众的,可是,与眼前这人相比,即便是最出色的潋亦是有所不及。南承曜身上的那种风神气度,只一眼,便足以让人永生难忘。
我看着他一步一步,好整以暇的走近,不得不承认,他有一张俊逸过分的脸孔,眉眼间的线条是冷月的光,而唇边的微微笑意永远漫不经心,仿佛天地之间,再没有值得他在意的人和事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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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这人,却有着一双越是微笑,就越是冷漠的眼睛。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白日里,自母亲口中听到那一段往事的缘故,我的心底,难以察觉的蓦然一痛。
“听了这么久也该够了。”我注意到,他唇边的笑意,在对上我的视线的一瞬微微凝了一下,随即又是无关紧要的弧度,低沉磁性的嗓音再度慵懒的响起“我可以问问你听到了多少吗”
“全部。”我的身体不能动弹,眸光却没有闪躲他冷冽的视线,一字一句,清淡开口道“听到你与宫中妃嫔交往过甚,听到有人在当今圣上御膳中下药。”
他幽黑的眼底深不可测,似是微微震动,又像是有讶异与杀机,一闪而逝。隔了很久,他才再开口,声音依旧是懒洋洋的,带着些微笑意“很坦白,也很有勇气。”
我垂眸,浅淡一笑,带了些无奈的开口“我说我什么都没听到你信么我说我什么都没听懂你又信不信是我先到这里的,况且我想要避开,是你没有给我这个机会。”
南承曜唇边的笑,意兴盎然,然而那笑意,却远未到达眼底。他笑着开口道“真是有趣。只不过有些事情,知道了就是知道了,不管是怎么样知道的。”
他一拂手,解开了我的穴道,声音清淡的散在风中“只是可惜了这么美的一双眼睛。”
语音未落,他手中不知何时多出的长剑,已经直指我的眉心。
他的动作太快,我根本来不及有任何反应。最初那无可避免的慌乱过后,我迅速看了一眼他持剑的姿势,心下一冷,已经知道绝无半分胜算。于是索性放弃了逃脱的心思,整个人反倒渐渐镇定了下来。
他饶有兴味的看着我,脸上带上了几分懒洋洋的惋惜神色“如此聪明的妙人儿,可惜留不得,我日后必当少了许多乐趣。”
我尚未来得及开口,便听得不远处传来疏影的声音“小姐,小姐,你在哪儿呢”
南承曜眸光一暗,已淡淡开口道“慕容清”
明是问话,可他面上淡定的神情却根本就不需我来做答。
我微一沉吟,直视他的没有温度的眼,盈盈下拜,优雅的行礼道“是。清儿见过殿下。”
果不出我所料,他的眸光倏然转冷,唇边笑意却依然天高云淡。开口,嗓音仍旧是一贯的漫不经心“哦你还知道我的身份”
我淡淡一笑“听闻殿下吹得一口好笛,慕容清今日有幸一闻。”
“然后我不认为单凭笛声你就可以这般笃定。”
眼看疏影的身影越来越近,我心内微急,也顾不得其他,深深吸气,然后一字一句开口道“能随意出入紫荆宫,并与宫中妃嫔交情匪浅的人,敢在三王府中行骇俗举止的人,只怕惟有殿下本人了。再加上与身俱来的华贵与傲气是骗不了人的。殿下,慕容清无意冒犯,愿凭殿下处罚。只是清儿的婢女无辜,还请殿下高抬贵手,这原本与她无关。”
我自然是不想死的,然而却也很清楚自己如今所处的局势。
眼前的这个人,可以亲自逼死了自己倾心所爱的人,那样举世无双的女子。
明明是世人眼中圣上最为疼爱的皇子,可是,他却在暗中与自己父皇的妃嫔有私,甚至在御膳中下药。
那么试问,在这天下间,还有什么事情,是他做不出来的。
我选择将一切说得毫无保留,无非是为了表明自己对这局势的看透,让他相信,我不会苯到泄露他的秘密来自寻死路。
这是一场赌局,赌的是他作为王者的骄傲和自信,赌注却是我和疏影的性命。
尽管明知胜算不大,然而,这却是我唯一的机会。
南承曜长剑未曾离手,唇边笑容转深,正欲开口,一声尖叫,伴随着一抹纤细的蓝影,直直的冲了过来。
疏影手中的灯笼落地,她紧张地抱住我,看着南承曜“你是什么人你知,知道这里是三王府吗你,再不走,我就要叫人了”
我心内微叹,到底还是把她牵扯进来了,不动声色的将她护到身后,我微微笑着,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来平和安宁“疏影,不得无礼,这是殿下,还不快行礼。”
疏影显然是大大的吃了一惊,身子已经是抖得不成样子了,却仍是再度坚持的对着南承曜开了口“殿下,你,不,不可以伤害我家小姐。她,她是慕容丞相的千金小姐。你伤了她,怎,怎么跟丞相交代”
“哦她的顾虑也有道理,你说呢”依旧是懒洋洋的笑着,南承曜直视我的眼睛问道。
我淡淡一笑“清儿福薄,刚至王府便染上恶疾,一病不起。殿下多方医治,却仍然回天乏术。或者,在一群夜袭王府的刺客剑下,清儿不幸成了亡魂。再或者,这枫林之中随随便便一只白虎也能伤人性命。这样的理由太多了。父亲知道殿下并没有动机杀他的女儿,况且事发之时,殿下仍在宫中侍奉皇上。父亲纵然会有怀疑,也绝不会贸然行事的。而殿下对清儿的风光大葬也将给足慕容家族面子。”
“小,小姐”疏影又惊又怕,显然没有想到我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而我却无法分心来宽慰她,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南承曜。
他手中的剑未松,唇边渐渐敛了笑,停了半晌,他淡淡开口“你方才说,林中有白虎”
我有些不明所以,他的话语平淡,可我直觉这必然有什么倏忽紧要的东西在其中,然而一时之间,却怎么也想不明白。只得有些谨慎的开口道“这枫林旷远而茂密,若是殿下圈养兽类在其中以供狩猎之乐,也不是没有可能。方才清儿并未多想,只是直觉出口,若有什么冒犯的地方,还请殿下见谅。”
他的唇边重又带上笑意,似是微微自嘲的凉薄弧度,握剑的手势,却似是有所松动。
我刚略微松了口气,疏影却不知从哪里陡然生出一股勇气,猛地拦到了我的身前,义无返顾的开口道“若是殿下必然要取人性命,就由疏影来代为受过,还请殿下饶过我家小姐”
电火石光之间,我只看见南承曜手中的长剑剑光一闪,而下一秒,疏影已经重重的倒地。
她的胸口处,血流如注。
南承曜回剑入鞘,漫不经心的笑了一笑“如卿所愿。”
“你,你怎么可以,她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面对这突变,我的胸口蓦然一痛,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头脑中一片空白,根本无法思考。
狠狠的闭上眼,纤指紧握成拳,指甲嵌入掌心的疼痛让我渐渐清醒了过来。
深吸了一口气,不敢再有丝毫迟疑,我迅速解下身上的白色披风铺到地上,再小心的将疏影移了过去,动手解开她的衣裙检查伤势。
她白皙细腻的肌肤暴露在微凉的空气中,而南承曜慵懒的声音漫不经心的响在身后“但凡女子不都是很注重贞洁的吗你如今的举动她可未必会领情。”
我的唇边泛起一丝淡漠的笑意,小心的将疏影的衣裳拉好,然后起身直视南承曜的眼睛“性命都保不住了,还要这贞洁的虚名做什么殿下,疏影的伤必须立刻医治,我无法把她抱回住处而不牵动伤口。”
他笑了笑“言下之意是希望我代劳可你忘了她的伤拜我所赐。”
“殿下,我没有时间陪您打哑谜。您伤疏影的剑法绝妙,可以使她伤及心肺,瞬间昏死,却不致命,仍可回天。您这样做无非是想要给我一个告戒。”
南承曜饶有兴味的注视着我,并不开口,我知道他在等我继续。
稍稍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我以一贯的清淡口吻平静的接着说道“殿下,慕容清保证,今夜我和往常一般很早就在房中歇下了,不想遇到刺客夜袭。疏影为了护主而受伤,幸有府中侍卫闻声而至,这才救下了我们。这就是事情的全部,就是这样。”
见南承曜依旧但笑不语,我心内焦急而无奈,语气也不自觉的有些尖锐了起来“殿下,如今清儿已嫁入王府,自此无论祸福,都注定与殿下共同担当,试问,我有什么理由要害了我的夫婿,而受到连坐的株连。树倒猕猴散,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这样简单的道理清儿懂得。所以,我请求您,送疏影回房。她身子曾经大大受损,若是血流太多,只怕就真的救不回了。”
南承曜看我半晌,终是笑了一笑“但愿,你不会让我失望。”
第十一回
随着宣礼官一声唱音,我所坐的金丝鸾凤轿稳稳落下,寻云上前为我掀开轿帘,而前方,南承曜一脸慵懒笑意,漫不经心的将手递给了我。
我垂下羽睫,再抬起,已经敛去所有不合时宜的情绪。
带着无懈可击的完美微笑,我优雅的将手扶上他的腕,莲步轻移,步下鸾轿,面前,便是金碧辉煌的紫荆宫。
寻云扶着我,一路前行,这本是疏影该做的。可如今,她却一个人孤零零的躺在三王府中,昏迷不醒。
而我非但不能守着她,还得伴着伤她的那人,温言浅笑,留给世人一双举案齐眉的背影。
我心内微叹,不该怨他的。
他留下了我与疏影的性命,原本已是最大的仁慈。于他来说,又何尝不是在冒着风险,毕竟,只有死人才是最不可能泄露秘密的。
只是,明白是一回事,心底,却是没有办法做到毫无怨尤的。
我忆起昨夜疏影身上,淋漓的伤,和那样多的血,浸透了她蓝色的衣裙。
当时的我,根本无心他顾,拼尽了全力想要救回她,让她少受苦楚。
寻云显然是得了南承曜的授意,安静的在一旁为我端水研药,并不说一句话,而我亦是无暇分心在她身上。
待到终于可以松一口气的时候,我听到南承曜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微微带笑“我竟不知慕容丞相家学渊博,就连女儿也有如此精湛医术,似乎不下于太医院国手。”
我神情微倦,却也能听明白他话中的猜忌,于是静静开口“清儿幼时遭劫,幸得贵人所救,连带教授了这些医理常识。”
他含笑问道“寒玉公子的医术自然非同小可,只不过他不是从不外传的吗”
我心内一惊,世人只知我曾经坠崖遇救,可是救我的人是苏修缅这件事情,是只有家中极少数亲近的人才知晓的。一来是按着他的意思,二来,父亲也说了,与这样名动天下的江湖人物扯上关系,知道的人多了,未必是好事。
可是南承曜却这样漫不经心的一语道破,却原来,我还是低估了他的城府与手段。
我没有去问他是如何得知的,也没有让诧异写在脸上,只是垂下羽睫,温婉开口“不过是机缘巧合罢了。”
他笑了笑,并不追问,眸光是一如既往的没有温度,不再多说什么,举步出了门,只留下寻云在房中侍奉。
“王妃,前方便是皇上的寝宫了。”寻云的话语,拉回了我的思绪。
我收敛起自己的心思,带上无可挑剔的微笑,仪态端庄的任由她扶着跟在南承曜身后进了定乾宫门。
当今皇上是一个眉目冷硬的老者,或许是因为在病中的缘故,神情有些疲乏。
我双手奉茶,行礼如仪,温雅的开口道“清儿见礼来迟,还请父皇恕罪。恭祝父皇龙体康泰,福寿双全。”
有太监自我手中取过茶奉与圣上,他微微抿了一口,便放下让我平身,语气还算温和。
奉茶过后,我便随引导太监退出了皇上寝宫,按例,该是向皇后见礼的。
可如今孝慈皇后已故,中宫一直位空,再加上南承曜的生母也已过世,于是,引导太监便领着我往庆阳宫走,庆阳宫的贵妃娘娘,目前位份最高,也最得圣宠,行管辖六宫的职权。
南承曜按例留在了定乾宫中,于是我独自一人向庆贵妃奉茶请安。
优雅的下拜,双手捧着琳琅彩釉杯举至眉间,我温婉轻道“恭祝娘娘万福金安。”
语音毕,却迟迟的,得不到回应。
我虽低眉敛目,亦可感觉得到,有两道含义不明的视线,久久的胶着在我身上。
良久,方有一个女声慵懒开口“宝胭,还不快接过三王妃的茶,仔细让王妃手酸。”
每一个字眼,都柔媚入骨,让人想忘,却无从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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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回
我缓缓的抬眼,看向面前端坐在主座上的女子,紫红色金凤妆花缎,百鸟朝凰髻上宝钿花钗光彩夺目,她的闺名已经逐渐被人们淡忘,记得的,惟有庆阳宫中,雍容柔媚的贵妃娘娘。
也因此,昨夜南承曜虽是唤了她的名,我却并没有往心上去,也绝没有想到他竟然敢这样妄为,与当今圣上最为宠爱的庆贵妃有私。
心内的讶异不过一瞬,转念一想,我又不由得暗笑自己仍是太天真。若不是庆妃娘娘能毫不费力的亲近皇上,又有一个在太医院任职的哥哥,南承曜只怕也不会去与她纠缠不清。
可这位庆妃娘娘却也绝非简单角色,她的娘家人丁单薄,在朝中并没有太多势力。而她孤身一人,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终于宠冠后宫。甚至有传言说,圣上在病中的时候,就连奏章,也是由这位娘娘代为批阅。
“三王妃若是不急着走,本宫倒是想找个人陪着说说话。”奉茶礼毕,她状似随意的摆弄着染了丹蔻的长长指甲,慵懒柔媚的开了口。
我温良微笑“能得娘娘青眼相待,是慕容清的福气。”
她带着笑,不紧不慢的开了口“王妃大婚之日,本宫原是想亲自道贺的,可不凑巧皇上头疾发作,宫里都是女流之辈,心一慌,什么主意也没有。不得已,只好召了所有皇子回宫。连累三王妃新婚之夜独守空闺,本宫心里真是过意不去。”
我心内微微一笑,面上却是没有显露分毫。若说之前我还有三分相信圣上的病是真,那么如今,若说皇上此次的病与眼前这位娘娘毫无关系,我是断然不信的。
不由得在想潋曾经说过的一句话,女人只要嫉妒心一起,多半会坏事。
如今看来,也不是全无道理的。
庆贵妃这一席话,无论是有意或者无心,语气已或多或少带上了尖锐与幸灾乐祸的意味。
我低眉敛目,答得温婉而恭谨“百行孝为先,清儿不敢埋怨。”
庆贵妃眸光带笑,似不屑又似嘲弄“我见过你妹妹一次,高傲得很呢,原以为是不是慕容家的女儿都是如此,没想到你还算本分。”
我依旧垂眸轻答“慕容家的一切都是圣上所赐,清儿又岂敢自傲。”
闻言,庆贵妃眼中的不屑更甚,也不再费心掩饰,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忽然看向殿门外,神情瞬间放柔。
我微微讶异,一回眸,便看见南承曜的身影步入了前厅。
庆贵妃柔声笑道“殿下进来也不叫人通报一声。”
南承曜懒洋洋的笑了一笑“我素来最烦这些虚礼,娘娘又不是外人,在这庆阳宫中,不如就饶了我,能免则免吧。”
虽是对着庆贵妃说话,可他的眼睛却是一直淡淡看向我的方向。
我安静的微笑,像衣妆精美的木偶娃娃一般,不露出任何情绪。
庆贵妃笑了起来,声音越发的柔媚“三殿下就是这样的人,王妃别见笑了,日后,还得请你多担当些。”
我垂下羽睫,掩住眸中笑意,这句话在旁人听来,她以长辈的身份劝导儿媳也未尝不可,但那炫耀的意味太重,我想要装听不懂都不可能。
于是仍旧温良微笑,对答如仪“当不起娘娘一个请字,这是清儿的本分。”
抬眸,庆贵妃眼中的得色虽已掩饰得很好,却仍依稀可辨。
而南承曜却忽而笑着走到我身边“如此我就先谢过王妃了。”
我不明白他的意图,忙起身按礼福了一福,他唇边笑意愈深,抬手扶起我的瞬间却在我耳边轻道“你早知道她是谁了吧,却还一味的放低姿态,若不是懦弱可欺,便是深藏不露。你显然不是前者吧”
我知道在他面前是什么都瞒不过的,于是微微一笑,同样轻声答道“殿下若是希望我争风吃醋,清儿也是会做的。”
他低低的笑了笑,气息拂在我的颈间,微痒,我不动声色的侧身避开,刚松了一口气,却听见他笑出了声,似是觉得有趣,又仿佛心情不错的样子。
只是,那双幽黑眼眸,却依旧,了无温度。
我还来不及叹息,已经听得庆妃娘娘的声音有些嘲弄而尖锐的响起,略带挑衅“既然三王妃如此识大体,那么,若是三殿下多留在宫中侍奉皇上几日,王妃也是会体谅的了”
南承曜并不答话,面上依旧带着漫不经心的笑意,一副看好戏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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