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记惊鸿照影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风凝雪舞
疏影自是有些不情愿,却仍是尽心的张罗着为我换装,待到一切妆点完毕,她前后左右的打量了我一番,方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小姐是天生的美人胚子,穿什么都好看,要不是你不肯换上那件衣裳,不然定能把所有人都比下去。”
我禁不住笑了起来,我的疏影护起主来,都能把黑的说成白的了。
我自然知道自己样貌并不差,可这宫中女子,又有哪一个不美,更不用提早已名动京城的滟儿和庆妃娘娘。
今日赴宴,但求不失礼,亦不引人注目便好。
与南承曜一同入宫,清和殿,圣上尚未驾临,只有一众皇子等在那里。
我一眼便看到了人群中的滟儿,在一片姹紫嫣红中,也只有她敢挑了这样一件月白色的轻罗软纱,素雅得如同月中仙子,面上神情也是隐隐傲然,却偏又美得惊心动魄。
她的腰间,用金丝软烟罗系了一朵祥云,遮住了略略隆起的小腹,而这样一称,原本过于素净的衣裳也就不会显得太失礼。
我笑了一笑,看来太子殿下是待她极好的,在这样的场合也由得她的任性。
滟儿也看到了人群中的我们,视线一直没有移开,却也没有过来,依旧静静的陪伴在太子身旁,仪容完美。
还是太子注意到了她的视线,微微一笑,带着她起身向我们走来“三弟,你们来了。”
南承曜唇边勾着漫不经心的笑,按规矩微微欠身行礼,姿态慵懒却又偏偏优雅万分“见过太子,太子妃。”
我跟在他身侧福下身去,而太子连忙伸手扶起了我们“一家人,就不要拘这些虚礼了。”
我抬眼看去,南承冕并没有他弟弟那样出色的外表,然而却显得温和仁厚,恭孝有礼,语气亦是客气平和。
我曾听父亲私下里同几个哥哥说过,若是治世,南承冕会是一个仁君,若逢乱世,他却到底过于仁厚,少了几分指点河山的霸气。
南承曜依旧是漫不经心的笑了一笑,不置可否。
我在心内微微一叹,治世与乱世,恐怕很大程度上都只在眼前这人的一念之间。
南承冕许是早已经习惯了他这个弟弟的闲散,丝毫不以为意,温和的转向我开口道“早就听滟儿提过三王妃,今日终于有幸一见,与三弟站在一起当真是一对璧人。”
我温婉笑着回礼“太子殿下过誉了。”
正在说话间,只听得殿外宣礼太监的声音响起“皇上驾到,贵妃娘娘到。”
空气中有若隐若现的幽香袭人,一袭盛装的庆贵妃挽着天子,雍容华贵的步入了清和殿。
第十八回
庆妃娘娘伴着当朝天子,坐在高高的主座上,她今日穿了正红色牡丹烟纱碧霞罗,胸前是宽片明黄锦缎裹胸,纤腰款摆间,绣了金丝凤凰的软烟罗逶迤散开,明艳不可方物。
今日圣上气色依旧不太好,越发显得身侧的庆贵妃红颜天娇。她一头扰扰绿鬓上,除了金镶玉步摇,还斜簪了大朵新鲜的牡丹花,伴着天子巧笑倩兮,那当真是,人比花娇,一颦一笑摄人心魂。
只是,这庆妃娘娘虽是对着天子软语娇笑,可她那柔媚入骨的眸光,却是一直似有意状无意的飘向我与南承曜所坐的方向。
我垂下羽睫,掩住眸中笑意,而南承曜似笑非笑的斜睨了我一眼,唇边忽而勾起一个坏心的弧度。
我暗自警觉,他却已经倾身过来,慵懒带笑的气息拂在我耳畔“喜欢看戏,恩那不如就请王妃陪本王演上一出。”
话音未落,他已经执起我的手,就着我手中的玉杯,一饮而尽,然后轻佻的落下一吻,方放开了我的手。
我心内苦笑“殿下,不知清儿做错了什么得罪了您,殿下要这样置我于水火之中。”
他放松身体慵懒闲适的靠入我怀中,懒散的笑了起来“既然嫁入我三王府,王妃还想着能置身事外么”
席间众人大概早已见惯这位三皇子的放纵,明明是看见了这一幕的,却都没有太多惊异的神色,只是父亲母亲还有滟儿,一直频频的看向我这边,我知道他们在为我担心。
主座上的天子,顺着庆贵妃的手势慢慢看了过来,却也只是笑着摇了摇头,状似无可奈何的样子,并不干涉一句。
我看着庆妃娘娘艳比花娇的秀靥上柔媚笑着,纵然掩饰得很好,可那偶尔飘向我们这一席的视线里,却难藏幽怨与妒意。
我眉目温婉,在外人看来略带娇羞的一直垂着眸,躲开各方探究的视线,却也不去看怀中人玩味的笑。
只是在心内微微叹息,知道这场中秋赏月宴,只怕又要不太平。
果然,宴未过半,便已听得庆妃娘娘带笑的声音响起,柔媚入骨“皇上,如此良宵佳节,不如就让臣妾献曲于这清和殿,以助陛下雅兴,陛下以为如何”
皇上笑着拍了拍她的手“爱妃有这样的心,当然是好了。”
于是庆贵妃对着皇上娇媚一笑,盈盈起身到了殿中,早有宫女奉上玉笛,她接过,姿态娇柔的吹奏起来。
那曲子我从未听过,却不得不承认,每一个音符都精妙无双,绝非能用语言来形容它的美,而连贯起来,更如九天仙音一般,人间难得几回闻。看来这位庆妃娘娘能得恩宠如斯,不是毫无理由的。
她吹奏的时候,眸光一直若有若无的飘向我与南承曜所在的这一席,带着期待与情意,虽是淡淡,却难掩住。
而南承曜却依然姿态闲适的靠在我怀中,唇边带着永远漫不经心的弧度。
母亲虽是往我这边望了几眼,面色却还算平静。
一曲终了,掌声如鸣。
庆妃娘娘雍容华贵的重又步上玉阶,坐到了天子身边。
“爱妃果然多才多艺,一曲笛音,技惊四座啊。”皇上面上带笑,握了庆贵妃的手开口道。
“臣妾谢皇上赞誉。”
她一面娇媚笑着,一面淡淡扫了一眼我坐的方向,我心下无奈叹息,却已经听得她的声音再度响起,字字柔媚入骨“臣妾适才忘形,却也不过是雕虫小技。早就听闻慕容丞相府上,家学渊博,慕容小姐琴棋书画无一不精通,那才真正是,大家闺秀的风范呢。不知今日,是否有幸能够见识见识呢”
我看见,怀中的南承曜,唇边重又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第十九回
父亲连忙离席起身,向主座上的皇上与庆妃说着不敢当。
庆妃却只娇媚一笑,打断了父亲的敬语“慕容丞相,你也不用过于谦虚了,现如今我只问你一句,可否让我见识见识令千金的才艺呢。”
话既然说到了这个份上,便是不容推脱的了,况且她以贵妃之尊,尚且奏曲助兴,慕容家的女儿又有什么理由拒绝。
我看向玉阶上的天子,一脸淡薄笑意,并不出声支持,却也不反对。
心内微微一叹,情知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垂眸,却对上南承曜懒洋洋的笑,不由得心下微恼,轻叹道“现在殿下可是高兴了。”
一面说着,一面轻轻伸手推他,滟儿怀着身孕,总不好叫她出席表演,现如今,整个大殿的人视线几乎都集中在我身上,情知不可以,只能迎上,但求不失礼便好。
“我有什么可高兴的,这样的场合,依你的性子,能用七分力就算是不错的了。”他懒懒一笑,直起身子“不过,能看你在这众目睽睽之下表演,既不能丢了慕容家的脸面,又要控制着不抢了庆妃风头,也算一件趣事。”
我微恼的瞪了他一眼,他幽黑的眼似是一暗,我却无心再去理会,就要起身出席。
却听得一个清丽的声音抢先响在殿中“既然娘娘吩咐,滟儿便献丑了。”
我微微一怔,滟儿已经缓步到了殿中,姿态优雅,仪容万千。
庆贵妃显然也没想到她会有如此动作,一怔之后反应却是极为迅速,娇声笑道“不知太子妃想要奏何乐器”
滟儿淡淡一笑“笛子。”
立刻便有宫女捧上新的玉笛,滟儿接过,也不多说什么,轻放到唇边便径自吹奏起来。
殿内一时鸦雀无声,她所吹奏的,正是方才庆妃娘娘吹奏的那支曲子,分毫不差。只不过庆妃的笛音柔媚,而滟儿的笛音清丽。
我看见,母亲的面色微微变了一变,随即又回复了一贯的宁和。
一曲终了,依旧是满堂喝彩,庆妃娘娘娇媚笑着开了口“慕容家的千金果然名不虚传啊。”
滟儿将玉笛交给了一旁的宫女,淡淡一笑“娘娘赞誉愧不敢当,只不过滟儿亦是乐痴之人,机缘巧合下偶得此曲便爱不释手,一直苦练才至于此。”
庆妃依旧笑意盈盈“既然同为乐痴之人,太子妃应该同样听闻了此曲三奏而引凤凰的动人传说,如此良宵佳节,恰好慕容家另一位千金也在席间,不若就请三王妃出席演奏一曲,成全了这段传说。”
我微微叹息,她到底是不肯让我好过。
尚未来得及应对,已听得滟儿的声音依旧清淡带笑的响起“娘娘也说是传说了,何苦如此执着”
庆妃娇媚而笑“不过是讨个风雅罢了,三王妃不会不赏脸吧再说了,有当今天子在此,也许真能引来凤凰也说不定呢,陛下您说是吧”
皇上看着庆妃呵呵一笑“爱妃所言甚是。”
天子既已发话,我又岂敢不从。不由得感慨庆妃娘娘此招之高,刻意扯上了皇上,那么,在众人眼里,她做得再过分也不过是在为皇上杀杀慕容家的威风,绝不会有人怀疑其中另有隐情。
于是任命的起身,仪态端庄的步入殿中,温婉开口“既然皇上娘娘有命,清儿自当奏一曲以助兴。只是清儿不懂吹笛,可否用筝来带过”
庆贵妃启唇轻笑道“这可难为我了,宫中乐器一应俱全,却偏偏没有这筝。若是现在派人到坊间酒肆去取,只怕也来不及。好在这筝与瑶琴差得也不是太多,只不过一个高贵些,一个登不了大雅之堂,不知王妃可否将就,我立刻命人去取这上好的惊涛古琴。”
我尚未来得及说什么,滟儿已经淡淡开口道“这支曲子本就极难习得,更遑论用瑶琴演奏,当今世上只怕再没人能做到。娘娘自然也是十分清楚,不然也不会弃瑶琴而取笛。现如今,又何苦再为难我们”
“滟儿,娘娘不过是玩笑罢了。”一个温和的声音,打断了滟儿的话,我看见南承
犹记惊鸿照影 分节阅读_9
冕起身行于殿中,将滟儿护于身后,然后对着庆贵妃行礼道“儿臣妃妾不懂事,还望父皇娘娘不要见怪。”
皇上依旧笑着,淡淡一挥手“不碍事,女孩子心直口快,原是可爱。”
庆妃面上情绪,藏得滴水不露,也跟柔媚笑道“本宫也一直希望能有一个妹妹,这样维护我呢。”
南承冕温言谢过君父,便带着滟儿回席了。滟儿面色微微变了变,却终究没有再说什么,跟着太子安静的回席坐下。
空空大殿之中,便只剩下我一个人,看着玉阶之上,面带微笑的庆贵妃。
她的声音再度响起,柔媚带笑“既然太子妃误会了我是在为难三王妃,那就只好作罢。既然三王妃善于用筝,来人,还不即刻去离宫最近的酒肆里取一面回来。”
我微微一笑,竟是把我比做坊间舞女了。纵然我不在意,慕容家族却是不能受辱。
于是垂下羽睫,温良开口“清儿怎敢兴师动众扫了大家的兴,还请娘娘借瑶琴一用,清儿愿意一试。”
我虽非全无把握,但到底有些微微的紧张。
我的秦筝是与苏修缅学的,月色下,山河间,一个个音符有如行云流水,弹得极好,这我是知道的。
后来回到相府,虽然母亲亦是找人教授过我瑶琴指法,我虽是学会了,但始终觉得瑶琴不若秦筝那样写意和挥洒自如,也就没有下功夫去练习。
现如今,却是要用这瑶琴,奏一曲并不熟悉的曲子,我的镇定宁静,只在面上。
惊涛古琴不一会便抬到了殿上,我默默记诵着方才庆贵妃和滟儿吹奏的那些音符,缓缓坐下。
正欲弹奏,却忽然听得南承曜的声音响起,淡淡带笑“父皇,若是我的王妃所奏还能入得圣听的话,这张惊涛我可是要带回府上了。”
我侧眸看他,他虽是笑着对皇上说话,眼睛却是看着庆贵妃,那样冷淡,暗含警告。
圣上一笑允了,不住摇头,似是对这个不按理出牌的儿子极为头痛,却又因为宠爱而无可奈何。
庆贵妃也不再言语,微微低下头,重新安静的在皇上身边坐下。
而南承曜似是察觉到我的视线,回头看我,懒懒笑道“我记挂这张惊涛好久了,好不容易才有了机会,王妃可不要叫我失望了。”
我纤指微抬,抚上琴弦,自然是没有因为他的话而起了刻意争胜的心思,但到了如今,却也丝毫不敢再动隐藏实力的念头,只求原原本本奏完此曲,不出错,不丢了慕容家族颜面便好。
一个个音符响在我的指间,最初无可避免的有些微微的凝涩,却终于如幽涧泉水一般,慢慢流畅了起来。
我无法注意殿中各人的神情,甚至于无暇去分辨自己的琴音,只是遵循本能一般,让琴弦在指间飞扬。
待到最后一个颤音停,我素指微收,一滴殷殷鲜血,便沿着指尖,缓缓滑落到了琴面上。
耳边似是听到母亲不敢置信的一声惊呼,待我回神,整个大殿重回一片寂然,鸦雀无声。
让我觉得,方才听到的那声惊呼,不过是我的幻觉。
不知道过了多久,四周仍是安静得有些诡异,我回头去看母亲,她的面色怔怔,并没有给我任何回应。
于是下意识的侧眸去寻南承曜,他正定定看我,幽黑的眼中深不见底。
我有些微微的无措起来,恰这时,右前方传来一阵孤零零的掌声,打破了这满室的沉寂。
我抬眼看去,太子面上带了一丝温和笑意,站起了身子,目带赞许的看向我,轻轻鼓掌。
就像是被他的掌声惊醒一般,整个大殿,霎时掌声雷鸣,久久不曾停息。
第二十回
虽是再三推辞,皇上却以一句“君无戏言”阻断了我所有的话,当即命人将那千金难求的“惊涛”古琴御赐于我,无奈,我只得跪下谢恩。
抬眼,却只见庆妃娘娘柔媚笑意下,掩饰得极为完美,只有知情人方能察觉的嫉恨。
宴罢,众皇子道别于紫荆宫门外,按例,当是恭送太子先行。
太子与滟儿所乘坐的马车驶过我与南承曜身边时,南承冕礼节性的掀起侧帘温和问道“三弟,要不要到我府上坐坐”
南承曜懒懒一笑“如此良辰美景,自然是回府抱得软玉温香最为销魂,太子殿下未免也太不解风情了。”
南承冕笑了起来“既然三弟这样说,我也不便勉强,就不耽误三弟的好时光了。”
说着,向我一笑,便吩咐马车驶了出去。
待到回到王府,疏影犹自兴奋不已“小姐,你不知道,如今整个紫荆宫都传遍了,都说你在清和殿的那曲琴音简直是人间仙乐呢。可惜我没资格进殿不能亲眼见到。不过想想也知道,你弹琴的时候,那样子该有多美,整个大殿的人,恐怕都看呆了吧”
我忙笑着打断她“好了疏影,还不快帮我把妆卸了,折腾了一整天,我也累了。”
心下微微一叹,原想着安安分分过完今夜的,却偏偏天不从人愿,如果连主殿外的疏影都能描述得这般绘声绘色的话,那想必,不出几日,今日的种种,必将添油加醋的传遍上京。
我想起了临别时候,母亲复杂的神色,她显然是有话想要对我说的,却终究是没有机会。
疏影一面帮我把竹节纹玉簪取了下来,一面仍是抑制不住兴奋的继续追问着“小姐,你弹琴的时候三殿下也看到了吧,他怎么说”
我淡淡一笑“殿下醉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她嘟囔起来“那没醉之前呢,总有表示惊艳吧。”
我微微一笑“你那么想知道,不如明天亲自去问他可好”
她可爱的缩了缩脖子,识相的住了口。我知道,她对于南承曜,虽是不记恨,却或多或少有些惧意。
沐浴完毕,我换上平日独居阁中时最爱穿的素白软纱,坐在窗前,任疏影在身后轻柔的梳理我湿答答的长发。
思绪,却是禁不住一直在回想方才赏月宴上,南承曜的种种反常。
宴会初始他的刻意亲昵,绝非只是一时兴起捉弄我那样简单。
而后我一曲琴音毕,他幽黑深邃的眼底沉沉,似是有晦暗光影一闪而逝,却也只不过是那么一瞬的时间,待我细看,他的唇边,重又勾起了天高云淡的凉薄弧度,依旧是那个翩然如玉的贵胄皇子。
及至宴会结束,他已然醉了,至少在外人眼中是如此。
可是,只有我看到,他眼底的那丝清明冷漠。
在马车上,他始终闭目,不露一丝情绪。
待到到了王府,他方对我笑了一笑“王妃今日也累了,早些休息吧。”
他没有下马车的意思,言谈之间更无半分醉意,我于是微笑向他行礼,在秦安的亲自搀扶下步下马车,不多问一句话。
门帘重又合上,隔住了,他淡淡的注视。
“小姐,头发也干得差不多了,还是早些睡了吧。”疏影放下玉梳,一面往香炉里洒了一把沉香屑一面说道,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点点头,起声道“也好。”
方欲宽衣,忽而听得门外响起一阵轻却急促的敲门声,疏影奇道“会是谁呀,那些小丫鬟我早就让她们睡下了呀,这又没见点灯也没人通报的,我去看看吧。”
一面说着,她一面往外间走去,扬声问道“谁在外面”
“奴婢寻云,求见王妃。”
寻云清持的声音响在静夜之中,我与疏影皆是微微一怔。
第二十一回
我忙让疏影开了门,夜色中,寻云面色难掩焦虑。
她一向都是清持沉稳的,这样形于外的情绪我还是第一次见,不由得问道“这么晚了,姑娘有什么事吗”
她亦是顾不得礼数,开门见山的说道“寻云知道王妃精通医理,还请王妃带上药箱,立刻随寻云走一趟。”
我尚未开口,疏影已经好奇的插话道“府中有谁病了吗为什么不请大夫呢”
寻云面色略略一顿,随即极快的应对道“是与我同一个房间的小丫头,大概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如今正腹痛得厉害。天色那么晚了,请大夫恐怕耽误了,这才前来劳烦王妃的。”
“是逐雨吗,可我回府的时候见她不都还好好的”
疏影一脸好奇的还欲再问什么,我淡淡打断了她“好了疏影,快帮我把药箱找来,免得耽误了。”
疏影很快把东西给我备齐了,就要随我一同出门,我淡淡一笑,止住了她“你留在这吧。”
“可是,小姐”
我依旧微笑“我跟着寻云姑娘,难道你还担心会走丢不成。再说了,你知道的,我不想让太多人知道我懂医术这件事情,所以你留在这里,若有人再过来,你便说我睡下了。”
我注意到寻云面色难以察觉的一松,深深的看了我一眼,当下只装作没看见,淡淡一笑,率先出了门,她忙提着药箱跟在我身后。
待出了归墨阁,我也不打算转弯抹角,脚步未停,直接开口问道“殿下情况怎样”
寻云一惊,怔怔看我。
我心内微叹,知道自己的猜测没有错,能让寻云这般不顾规矩夜闯我归墨阁的,除了南承曜,还能有谁。
只是,几个时辰前还把酒言欢的南承曜,突然之间,又会出什么事。
我见她不语,轻轻一叹“寻云姑娘,现在并无旁人,我也不过是想先了解个大概到时候好应对一些,你无须对我隐瞒。”
寻云慌忙答到“王妃误会了,寻云绝不敢对您有隐瞒之意,只是一时没想到王妃会这样问。”
我没有说话,而她停了片刻,轻声叹息“殿下如今受了剑伤,腰腹间,并不轻。”
我心内微微一顿,与她默默走了半晌,才再开口问道“为什么找我即便是不方便宣宫里的太医,但这上京城内,总有你们信得过又医术高明的大夫,为什么找我”
寻云低垂眸光,轻声应道“是殿下的意思。”
我不再说话,也没时间深想,前方点点灯光,已到了倾天居园外。
倾天居是南承曜住的地方,自嫁入王府后,我虽是来过,次数却是屈指可数。
秦安一见我们,已顾不得行礼,径直就把我们往南承曜的寝殿带。
倾天居的四周自是有人守卫,并不多,但井然有序。那些人中,有些我认识,是王府侍卫。但大多数,却是我不认得的。
南承曜闭目躺在寝殿正中的沉香木塌上,逐雨正抬了热水在一旁为他作最基本护理。
只是那血,却怎么也止不住,而逐雨的眼泪亦是怎么也忍不住,可是,为他护理伤口的双手,却是丝毫没有颤抖。
我们进来的时候,脚步极轻,可他还是察觉到了,静静睁开了眼。
他暗黑的眼眸清明锐利,唇边依旧是带着漫不经心笑意,若非过于苍白的面色,让人根本看不出他身上还带着伤。
他看见我,眸光似是一暗,然而片刻之后,却依旧只是懒洋洋的笑了一笑“折纤腰以微步,呈皓腕于轻纱。我倒有些感谢这次的伤了,不然怎么见得到王妃清水出芙蓉的样子。这个时辰,王妃似乎还是第一次到倾天居,也是第一次进我的寝殿吧。可惜空有佳人良宵,我却无福消受,当真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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