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识汝不识丁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酥油饼
几人当下回去收拾行李。
顾射想起顾小甲独自回谈阳请讼师,不由轻轻蹙眉。
“你在担心什么”直关注着他陶墨问。
顾射道“伤口痛。”
陶墨大为紧张道“要不要我带你去看大夫”
顾射摇头道“歇歇便好。”
陶墨原本想亲自送顾射回房间,但目光扫到旁桑小土和老陶,原本迈出去步子就这样地收了回来。
“你随我来。”不给他任何拒绝机会,顾射向陶墨丢下话,便往楼上走去。
陶墨不敢看老陶脸色,抬步跟了上去。
67、新仇旧恨四
同样房间,顾射住得便与别个不同。
盆栽是修剪过,床上铺盖全是崭新。香炉摆在茶几上,冉冉地冒着香气。
顾射在桌旁坐下,悠然地斟了两杯茶。
若非他臂膀上绷带太过惹人瞩目,陶墨几乎以为他们并未离开谈阳,顾射如往常地邀他下棋,而他也如平常那样地来赴约。
“你有心事”顾射将其中杯推到桌子另边。
陶墨犹豫了下,终究在桌子那边坐下。“没有。”
顾射道“说谎。”
陶墨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在顾射面前,他总是无所遁形。老陶话成了他心结。尽管他心中再说服自己,顾射是顾射,顾射之父是顾射之父,但每每他找借口逃避时,父亲含恨而终样子便浮现在眼前,叫他。
“老陶对你说了什么”顾射眉头几不可见地皱了下。陶墨这样反应略出他意料。
陶墨惶然抬首,“你怎么知道”
顾射道“与我有关”
陶墨慌乱地别开双眼,不敢与他正视。
顾射道“因为我是顾弦之”
陶墨愣,不明他所言何意
顾射缓了口气道“你不必口口声声称我为顾公子,叫我弦之。”
陶墨心不由自主地狂跳起来。他讷讷道“我字舞文。”他从未觉得自己字起得这般可笑,明明大字不是个,却偏偏叫了舞文。
顾射不以为意,低声唤道“舞文。”
陶墨脸上红,低头望着茶杯,“弦之。”
“朋友之间互称对方字,实属平常。”顾射漫不经心道,“我们应当是朋友吧”
“自,自然是。”陶墨激动不能自已。想茗翠居初见,他如众星捧月,傲立人群,自己没于暗处,暗淡不可见,两人如皓皓明月与幽幽萤光,天差地别,怎料到今日能把茶言欢,互道友朋
顾射淡淡反问道“是么”
句“是么”呼应之前“说谎”,如当头盆凉水,浇得陶墨浑身冰凉。他手紧紧地握茶杯,杯中水轻晃。
顾射垂下眼睑,缓缓起身。
陶墨心头紧,脱口道“你父亲”
顾射动作微顿,不动声色问道“我父亲如何”
陶墨喉咙像被卡住似,半天才道“若是你父亲知道你受了伤,定会很担心。”
顾射目光朝他脸上轻轻扫,“这便是你要对我说话”
陶墨只觉头有千斤重,想要点下去,又怕点下去之后便再也太不起来。
“我与我父亲久未联络。”顾射缓缓道,“我受伤与否,他知道与否,都毫无关联。”
陶墨怔怔地听着。
顾射道“你是我朋友,只是如此。”他原想说,不必顾忌他人,但想起老陶、旖雨,他心中动,后半句话终究作罢。
只是如此
莫不是说,他与他只是普通朋友,既是普通朋友,自然不必牵扯彼此家世,更无须介意双方父母了。
陶墨百般滋味齐上心头,说不出是喜是悲。
他也不知自己是怎么出房间,又怎么回房间,只知看到了床,便头栽倒下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郝果子声音如蚊子般在脑袋旁晃悠起来。
眼皮千斤重,他好半天才缓缓张开。
“少爷”郝果子脸忧色,伸手贴在他额头上,“你额头好烫。”
陶墨眨了眨眼睛,正在想他是何意,就见郝果子跳起来往外跑。
房中又剩下他人。
陶墨侧身,手枕在颈下,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烫得惊人。
莫不是病了
他不安地支着手肘坐起身。
“起来做什么”老陶推开门,大步跨进来,径自到床前,摸了摸他额头,“果然烧了。”
陶墨低声道“我没事。”
“先躺下再说。”老陶推着他肩膀让他躺下。
陶墨原本力气就比不过他,何况病中只能就势躺下。
老陶帮他掖好被子。
陶墨偷偷地瞄了他眼,“今天,顾射问我”
“好了。”老陶淡淡地打断他道,“此时你什么也不必想,只要好好休养。”
陶墨本不知如何开口,听他这样讲,正好就驴下坡,闭上嘴巴。
老陶坐在他床边,担忧地看着他。
恍惚间,老陶面容与陶老爷重叠起来。记得年幼时,他生病,父亲也是这样坐在床边照看他。他自幼失恃,父亲也未再娶,至六岁之前,他衣食住行应有父亲亲自把持。只是后来父亲生意越做越大,才不得不交给旁人。饶是如此,父亲也是经常垂问,不曾冷落过他。
想到过去种种,陶墨眼角清泪滑落。
老陶皱眉道“很难受吗再忍忍,郝果子很快便回来了。”
“嗯。”陶墨答应时候带着浓浓鼻音。
门被轻敲两下。
老陶问道“谁”
“顾射。”
老陶迟疑地看了陶墨眼,松口道“请进。”
门推开,顾射清雅身影出现在陶墨模模糊糊视线里。
“我病了。”陶墨低声道,“你莫要靠近,免得染上。”
顾射目光朝老陶扫。
老陶道“我是习武之人,身体自然比般人要好得多。”
顾射慢慢走近,淡淡道“我还年轻。”
老陶“”
顾射走到床前,低头看了陶墨眼,伸出手,按在陶墨额头上。
陶墨红通通脸更是红得要烧起来。明明郝果子和老陶都摸过他额头,却偏偏没有顾射这般让他脸红心跳。
顾射转而去握他手腕。
陶墨缩了缩,却依旧被按住了。
原来是把脉。陶墨不知自己心中那股失望从何而来。
老陶看顾射沉吟着放开手腕,道“如何”
“体虚,多思。”顾射皱眉,“需调养。”
老陶道“怎么调养”
顾射道“我头回看病,要斟酌。”
“头回”老陶转念想。也是,以顾射身份为人,只怕是不会主动却为他人把脉诊治。
过了会儿,郝果子和顾小甲道将大夫请了进来。
那大夫见他们,愕然道“怎又是你们”
老陶疑惑道“又是”
顾射道“我伤口要换药了。”
大夫道“会儿帮你换就是。”他走到陶墨床前,低头把脉,须臾放开手,对郝果子道“你替我磨墨,我开方子。”
郝果子低应声,将大夫文房四宝拿出来,声不吭地磨起墨来。





识汝不识丁 分节阅读_48
大夫是急性子,不等他将墨磨匀,便夺过笔在纸上飞舞起来。
他开完方子,郝果子正要接,半路却被顾小甲抢了去。
郝果子惊愕道“你做什么”
顾小甲将方子递给顾射,“公子。请过目。”从刚刚就他看出顾射对那张方子感兴趣,此时正是戴罪立功好时候,怎能错过
顾射扫了两眼,点点头。
顾小甲这才将方子给郝果子。
郝果子冷哼声,“莫名其妙。”抽回方子转身去抓药了。
大夫便帮顾射换药。
陶墨突然对顾小甲道“讼师请到了吗”
顾小甲嘴巴撇,小心翼翼地看了顾射眼,摇了摇头。
“为何”陶墨急,便想坐起身。老陶连忙按住他。
顾小甲道“我也不知。据说这是锤先生意思。”
“锤先生”陶墨心凉了半截。若是锤先生不愿意出手相助,那等于谈阳县半讼师都袖手旁观。
“还有林正庸,不是吗”顾射语出惊人。
68、新仇旧恨五
顾射是锤先生弟子,与林正庸门下又曾经发生过嫌隙,既然连他都愿意举荐林正庸,那么老陶等人自然没有反对之理。
陶墨见自己病耽搁了行程,立刻坐了起来,喘着气道“我们回谈阳。”
老陶皱眉道“要回也要等你退了烧。”
陶墨强打起精神道“我没什么大碍。”
顾射道“先喝药。”
陶墨还想说什么,但见房中诸人都是脸不苟同之色,只好按捺下来。
煎药需费工夫。
陶墨便重新淌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
他迷迷瞪瞪被推醒,老陶坐在他床侧,半搂着他。郝果子拿着勺子轻轻吹了几下,才慢慢地递过来。
陶墨边喝药边用眼睛四下搜寻着,却不见顾射,不由阵失望。
老陶道“顾射已经先行回去了。”
“是么”陶墨垂下眼睑,小口小口地喝着药。
碗药见底,老陶让他重新躺下。
陶墨不解道“不是说喝完药回去”
老陶道“有顾射前去当说客,你还担心什么”
陶墨讶异道“你是说顾射先回去请讼师了”
老陶道“他没说,不过应当是。”他心里再不看好陶墨与顾射在起,也不愿意在这种小事上说谎拖顾射后退。
陶墨觉得口中药也没那么苦了,嘴角微微扬起笑容。
老陶道“你好好歇息,若明日烧退了,就回去。”
陶墨闭上眼睛正要睡,猛然想起某事,睁开眼睛道“万那刺客路上袭击顾射,那可如何是好”
老陶道“放心。我已派人沿途保护他。”
纵然不派人沿途保护,黄广德也不敢伤顾射分毫吧想归想,老陶还是没说出口。顾射身上带着谜团,想他堂堂个相府公子,天下闻名才子何以沦落到谈阳县这样小地方安居
若说避难,天下间只怕只有皇帝才能给他这个难了,若是如此,顾相府绝不会毫无动静,而向来与顾相不和史太师也不会装聋作哑。他既然未听说这方面风声,便说明是另有原因。至于是何原因若不是顾射与陶墨走得这样近,他是没兴趣追究。只是现在看来,却是不得不追究了。
他可不想让陶墨落入前有狼,后有虎局面。
床上陶墨微微动了动,嘴角往上扬了扬,不知想到什么好事,翻身又陷入更深梦乡里去。
那大夫开方子果然有效。
至翌日,陶墨脸上身上已不似昨日那般发烫。
老陶原本还想让他多住两日,观察观察,但陶墨坚持要当日赶回谈阳,老陶拗不过他,只得从命。
由于顾小甲回谈阳来邻县都是租用马车,所以顾射回去时依旧租了那辆马车。顾府原来马车倒留了下来。
郝果子以前虽然与顾小甲互看不顺眼,对顾射冷漠又颇有微词,但此时此刻也不得不承认道“顾射人真是不错,知道少爷生病,还特地将马车留了下来。”
老陶微微皱眉。
陶墨正心向着顾射,郝果子此言无异是推波助澜。
怎料金师爷也附和道“观顾射平日为人,确想不到他也有这样古道热肠细心面。”
陶墨虽没说话,但老陶看他脸色就知道这些话正中他下怀,听得他开怀不已。
郝果子被老陶打发去赶车。
顾小甲和桑小土不在,他便是唯赶车之人。
老陶和金师爷同进了车厢。
金师爷见陶墨宁可坐在硬板上,也不愿坐顾射原先坐得软垫,讶异道“东家大病初愈,熬不住辛苦。反正顾公子不在,你便是坐坐他宝座也无妨。”
陶墨白着张脸,摇了摇头道“我熬得住。”
金师爷也不知他在坚持什么,见他这样说,只好由他去。
去路漫长。
金师爷与老陶便有搭没搭地聊着天。
陶墨听着听着,便又犯困起来。
金师爷和老陶见他入睡,都收了口,各自休息。
眼见谈阳县越来越近,老陶见陶墨双颊却又红起来,不由惊,起身去摸他额头,竟比昨日还烫。
金师爷见状也是大急,“定是熬不住舟车劳顿。”
老陶干脆抱起他,放到顾射位置上,又将顾射平日用狐皮盖在他身上。
陶墨睡得迷迷糊糊,任由他摆弄。
金师爷掀帘往外看了眼,道“不远了。”
虽说不远,到底又走了将近半个时辰。
马车进了谈阳直奔县衙。
等老陶派人将陶墨从车上搬下来时,陶墨已经有些糊涂了。
老陶不敢怠慢,边着人去请大夫,边让人将昨日药拿去煎。
郝果子原想跟去帮忙,却被金师爷打发去还车,并让他顺便问问顾射进展。他虽然万个不情愿,却也知道这件事陶墨直惦记着,若是醒来定然要问,只好想将心头忧虑搁下,驾车去了顾府。
到了顾府,顾射与顾小甲却都不在,说是去了锤先生府还没有回来,只留着桑小土看家。
听顾射去是锤先生府而不是林正庸府,郝果子就觉得这件事要黄。
果然,桑小土叹气道“听说林正庸不愿意出手相助。”
郝果子皱眉。
如此来,堂堂讼师之乡谈阳县竟是无人敢接此案。
“并非不敢接。”锤先生捋着胡须,施施然道,“而是受人之托,不能接。”
亭中凉风东西穿堂。
顾射不动声色地问道“谁之托”
锤先生模棱两可道“故人。”
顾射道“理由”
锤先生想了想,左右不是什么丢人之事,便说了,“当年我打输了官司,他放我马。我欠他情。”
“你输过官司”顾射微讶。还以为锤先生与林正庸在堂上都未逢败。
锤先生苦笑道“你以为每个人都同你样,诸事顺风顺水”
顾射不语。
锤先生道“你在林正庸那里也碰了钉子吧”
顾射沉默。
锤先生嘴角微露得意。虽然熟知顾射性格,但看他毫不犹豫地抛下自己去找自己对头,心中仍有几分不爽快。他似笑非笑道“我早料到了。那人既然来找我,当然也有本事能让林正庸闭嘴。不然他找我也无用。其实,你有没有想过,还有个讼师可以出手”
顾射道“我不上公堂。”
锤先生道“你不想上,我又怎么会强人所难谈阳既称为讼师之乡,人才济济,又怎么会真找不出个人来”他见顾射隐隐不耐,识趣地揭晓谜底,“我指是卢镇学。”
顾射疑惑地看着他。
“卢镇学虽说是林正庸得意门生,但这几年已经渐渐脱离林正庸,准备自成派了。他背景深厚,又急于成名,眼前这个大好时机对他来说最合适不过。”锤先生笑眯眯道。
顾射道“你不怕你恩人遭殃”
锤先生笑得别有深意道“欠他情与承他情是两回事。”
“多谢。”顾射淡淡地站起身,准备往外走。
锤先生突然道,“我曾以为你不食人间烟火,不想,竟也会因人而入世。”
顾射道“你呢”
“我”锤先生笑笑,“我从来便在这红尘俗世中,从未离开。”
顾射道“我也是。”
“哦”锤先生脸不以为然。
“只是之前无人看到我罢了。”顾射迈步离开。
69、新仇旧恨六
陶墨病情有些反复,烧烧退退,来来回回,大约折腾了三次才稳定下来。
县衙里人个个忙得人仰马翻,甚至下人之间已经有风言风语说这任县官又熬不过今年了。
那时老陶和郝果子围着陶墨团团转,这些个传言当时听过也就听过,没工夫计较。等陶墨病情稳定,郝果子立刻拿着名册开始秋后算账。
县衙又是阵兵荒马乱。不过这样慌乱倒是冲淡了几分病气,平添几分热闹。
虽说陶墨退了烧,但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底子垮了不是时半会儿能修补回来,只能暂时歪在床上任由老陶和郝果子轮流将补药和滋补汤端上来。
陶墨吃得恶心,又不忍辜负两人好意,只能捏着鼻子往下灌。
如此过了五六日,终有天,他熬不住问道“顾射,直没来吗”
正对着勺子帮他将补药吹凉郝果子没好气地抬头道“谁知道。都几天了,成与不成句话都没有。”
陶墨面色黯,随即又抱着线希望道“那他,知道我回来了吗”
“那自然是知道。”郝果子道,“我回来就将马车送回去了。”
陶墨静默半晌,才小声道“哦”。
“不过,”郝果子顿了顿,眼睛下意识地朝窗户方向看去。
陶墨见他脸紧张,也跟着紧张起来,“发生何事”
郝果子道“顾射虽然没来,顾小甲却来过两三趟,还带了些药材来,说是顾公子给。不过老陶都打发回去了。”
“啊打发回去了怎么打发”陶墨紧张地抓住他手。
郝果子手抖,勺子里汤药洒了出来,正好落回碗里。他吓了跳,忙道“少爷别担心。老陶虽然给他吃了闭门羹,但是分寸还是有。说是无功不受禄云云,总之没伤了对方体面。”
陶墨默默地缩回手,叹气道“他这样心高气傲,心里定不舒服得很。”顾小甲来过两三趟,就说明是碰了钉子之后又来碰。这对顾射来说,已是极难得了吧
他手指轻轻抓着被单,挠出三条浅浅抓痕。
“少爷”郝果子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陶墨抓住他手道“帮我去准备马车”
“现在”郝果子皱眉。
陶墨道“他送了这么多药材来,于情于理,我都应该登门道谢。”
郝果子道“但是少爷大病未愈,不宜下床。”
陶墨道“小病而已,只是被你们养成了大病。”他说着,就准备掀被下床。
“那先药喝了。”郝果子将补药往前送,心里却思量着阻止他法子。
陶墨将药接过来,看也不看地囫囵几口吞了下去。
“啊,我会儿还有其他事要做,不如让老陶送少爷去。”郝果子灵机动,立刻将烫手芋头抛了出去。
但陶墨打如意算盘正是莫让老陶知晓,怎容他破坏,当下反手抓住他道“有什么事回来再做,就说我准。你先去备马车。”他顿了顿,特别叮咛道,“莫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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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陶知道。”
郝果子听得头皮发麻,只好出门去准备马车,心里却暗暗后悔自己多嘴。
陶墨起身穿外衣。
他在床上躺了几日,突然下床,便觉得阵头重脚轻,两只脚像踩在云端里,半天使不上力气。好容易靠着床柱站稳了脚跟,就见郝果子又回来了。
“马车这么快准备好了”陶墨愣。
郝果子摇头道“有人来拜访少爷。”
陶墨眼睛亮,“顾射来了”
“不是。”郝果子轻叹了口气道,“是旖雨公子。之前蓬香来过好几次,我都说少爷病着,把他打发走了,不想这次他竟然亲自过来了。”
“啊。”陶墨犹豫了下,摸索着回到床上,轻声道,“请他进来吧。”
“少爷不去顾府了”逃过劫又是劫,郝果子说不出心里头是什么滋味。
陶墨道“会儿再去也是样。你先请旖雨进来吧。”
郝果子出去了。
陶墨在床上靠了会儿,眼皮有些发沉,便听细碎脚步声从远处慢慢地靠近。他恍恍惚惚地睁开眼睛,个身穿白锦里衣,套着青翠纱衣身影迈步进来。
陶墨睁大眼睛。
旖雨发髻上珍珠碧玉簪子闪,熠熠生辉。他今日上了妆容,有些浓艳,却衬得他不俗五官越发出众起来。“你病了,我来看看你。”
蓬香站在他身后,如以往那般,轻轻托着他腰,扶着他在床前椅子上坐下。
“抱歉,有失远迎。”陶墨努力往上坐了坐。
旖雨嘴角微微扬起,道“你看,你我多么不幸,不是我躺在床上见你,就是你躺在床上见我。”
陶墨苦笑。
旖雨轻叹道“可惜啊,我们始终没有机会躺在同张床上。”
他说得这样赤裸裸,表达得这样不留余地,让陶墨无处可藏,只能低头不语。
即便当年他迷恋旖雨入骨,他们接触也仅止于举盏碰杯时那不经意碰触。不是不知道旖雨早非清白之身,也不是不知道旖雨对他若即若离只是种诱惑手段,只是那时他有心与他共度余生,因此不愿在烟花之地与有肌肤之亲,在他心中沦落成名逢场作戏欢客。
只是那时他万万没想到,后来情势会急转直下。
黄广德竟会突然因旖雨而向他发难,他父亲更为了救他而命丧知府衙门
在痛极恨极之时,他也痛恨过旖雨。痛恨他冷眼旁观,痛恨他宁可言不由衷地委身黄广德,也不愿意与他同破釜沉舟但痛恨只是时。待诸般情绪慢慢沉淀,他才恍然领悟,那些痛与恨不过是为了保护自己。因为从头至尾,他真正痛恨人是自己
若非自己沉迷酒色,若非自己事无成,若非自己无所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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