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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木明思
看了那步棋,顾文怀笑了。有些东西确是千古不变,师傅下棋的习惯始终如一,果然先来个“当头炮。”他毫不思索的以“马来跳”回应,很清楚,这局棋的意义不在棋艺的争霸,而在缅怀、回味、重温。任何变化都只会毁灭这种旧地重游的感觉。
高胜寒在后花园学著修剪树木花草,不易乐乎。
前花园虽然只铺了草皮,但后花园原来这样多姿多彩,繁花锦簇。深秋正中,花依然开得如此灿烂。纵然她一向不甚喜花,此刻也不得赞叹一番,此花园的主人必定下了一番心思。
“师母,这些都是什么花啊天气这么冷都开著啊,太厉害太漂亮了”
关绮兰见有人欣赏赞美,顿时笑得眉开,兴致勃勃地介绍不同种类的花卉,那些最适合什么时候栽植,那些什么时候开花,那些用什么肥料,竟一说不可收拾。
高胜寒没想过她随意的一句赞美会让关绮兰如此快慰,心下不免感慨,花纵使开得再美,恐怕除了它的主人,也不多有别人欣赏。
“师母,你把这里打理得很好啊,这园子这么大,很不容易啊。”
关绮兰笑笑,“反正我也没别的嗜好,又不会打麻将,这样反而容易过日子,而且看着也有点成就感嘛。”
高胜寒不语,这些花花草草大概就是眼前这老太太的精神寄托了。
“你和keith结婚多久了有孩子没有下次也一起带来,好不好”
高胜寒怔住。
他们的孩子么有可能么
“我们结婚刚一年,暂时还没有那个打算”
她的声音愈来愈小。
关绮兰却不为意,“啊,才一年,怪不得这般恩爱了,原来是新婚燕尔。嗯,也对,先享受一下二人生活不过也别等久了,不然想要的时候都没得你要了。”
关绮兰分明在感慨自己的遗憾,却说得云淡风轻,这一生无儿女缘,早已注定。
高胜寒又是一怔,她与顾文怀在外人眼中竟是一对很恩爱的夫妻关绮兰的接触也不过短短一个清晨,这师母凭什么说他们恩爱
“师母,你认识keith很多年了”
“嗯,那时,英国那个fetcher教授推荐他来的,他一毕业就跟了他师傅了,后来又被荐了去法院。其实以他的条件啊,有很多选择,同期毕业的差不多都投身大行了,赚的钱可多上倍呢,fetcher说他就是小数真正热衷法理和公义的学生,而且很有兴趣来美国进修,希望跟个好师傅那时,他师傅的声誉可不像现在”
关绮兰神情黯然,这个她陪伴了一生的男人,这回可是一世英明一朝丧。
这么多年,她看着他坚持、执著、牺牲,最终竟落得如此下场,她又怎能不郁结
“师母,我相信师傅一直在keith心目中都是个值得敬佩的人,这次,他一知道师傅出事了就立刻订机票飞过来。他才刚出院不久,所以我知道,师傅和师母对他来说是很重要的。”
高胜寒本来没打算对关绮兰说顾文怀住院的事,可见两老如此孤单,她实在希望能带给他们一点温情。
关绮兰即时停了手,“住院了严重吗我本来都想问你他到底怎么了,都不长点肉的是不是又在拼命了我就知道,这孩子做起事来真的不顾命的,又顽固,以前他在法院见习时就几乎不用睡了,后来开始接了外面的案,还不时回去他师傅那里做ro bono。我见他不眠不休,都心疼了。我劝他,叫他不要去师傅那里了,年轻人是向外看的,谁都明白嘛,他不听就是不听,结果不就住了两天医院”
听到这里,高胜寒已明白几分当中原委,那些所谓“外面的案件”就是那些唯利是图,不惜手段为作奸犯科的恶棍脱身的官司。
“后来,他始终放弃了”
“后来我也不太清楚发生什么事,他走后,这次,是他第一次回来。”
高胜寒若有所思的看了关绮兰一眼。她觉得,关绮兰是知情的,分明是顾文怀在外面做的事惹怒了师傅,以至师徒关系破裂。也许,关绮兰只是不愿意破坏一个丈夫在一个妻子心目中的美好形象才没对她说实话。可这师母又怎会猜到,有时,世事偏这么玄妙,牵牵扯扯,阴阳交错,她、林泉、顾文怀竟成就了这样一个错位的三角关系。
“虽然我不清楚发生什么事,但我知道,keith和他师傅一直追求的从未变过。”
关绮兰意味深长的补上这句话。
高胜寒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欲言又止,默默弯下腰继续修剪。
“想不到,真想不到。”
李秉之看着棋盘,不由自主地微微摇头。他居然败了。
“师傅,还有一个反击的机会,不是吗放心,我会手下留情的。”
顾文怀故作沾沾自喜,对著李秉之笑意盈盈。
李秉之不理他,已从抽屉取出国际象棋的棋盘,兴致勃勃地准备下一场对决,恨不得就这样下棋到天黑。
“上一局你侥幸,这一局是我的。”
顾文怀闻言不禁感慨,当年打官司,李秉之最喜欢说这句话。他师傅实在一点都没变,可为甚么会做出那种事
他笑意不减,小声道,“那要打过才知。”
师徒两人默默下棋,书房里静得只听见棋子下盘的声音和暖气管道偶尔发出的喷气声。
李秉之捻着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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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视棋盘出神,却忽然开口。
“欧维说你已没当律师了”
他并没看顾文怀,眼睛依然盯着棋盘。
顾文怀淡然一笑,“嗯,结婚后两家公司合并了,我也出来帮手。”
李秉之点点头,移动了棋子,“嗯,如此也好,夫妇一条心,做什么都爽著。太太也一起来吗我倒想看看我徒儿娶了个怎么样的伴儿”
“也来了,跟师母在后花园学园艺。”
李秉之哼了一声,“你师母,一早到晚就会躲在后花园,拿几朵花摸来摸去,像吃了无忧米似的”
顾文怀一向知道师傅心醉事业,从不了解师母,然而她的寂寞与无奈分明已写满面上。
“师傅,难得师母有这兴趣,不然你叫她怎么过日其实师母很担心你,刚才她与我说起你的事,差点儿哭了,你若出事了,她一个人怎么办”
顾文怀还一直想著要如何提起这件事,师傅总是避而不谈,如今正好时机,他又怎能放过
李秉之果然面色一沉,正欲下的棋子蓦地收回,叹了口气。
“你知不知道,我为甚么会那么做”
“一时想歪了,你从来不做不公不义的事。”
可他实在以为,这是失去信念,心灰意冷的后果。
李秉之冷然一笑,“是这样吗告诉你,连我自己都搞不明为什么,有时人傻起来真是什么都干得出。那几个禽兽,上两次靠著走漏洞给放了,可全世界都知他们了那个留学生,落到我手上,我什么都没想,就想整死他们。”他自嘲的笑了一声,又说,“有什么公义不公义的,这些事天天有人做,只是我做得够蠢够笨,真的不认老都不行了”
顾文怀也冷然一笑,“师傅,你知道你为什么干得如此笨拙吗因为你根本不会做这种事,你从未处心积虑,只是一时想不开。他们若作出起诉,让我帮你,好不好我保证,我会循规蹈矩。”
无可否认,这是一个尴尬的局面,他师傅这次不择手段要整死的人就是他以往不择手段要救生的人。
李秉之眯起眼,默默注视顾文怀,这个他曾经的得意门生,亦是他曾经的耻辱。如今时过境迁,然而这人目光中的执著与热诚依然如故。他依然能在这双深邃的眼睛里看到十年前的拼劲与坚毅,只是,十年后倍添了一层厚厚的倦。
“keith,当年,我没给你解释的机会就把你赶走了,我知你有苦衷。告诉我,当你在干那些事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情只怕,为师现今也能体会了。”
顾文怀垂首苦笑,“师傅,就算你让我解释我也没得解释,我没有苦衷,没人用枪指著我逼我做。我做了,不该救的人救了,不该害的人害了。那次在医院里,我想,要是这样死了也好,谁也不欠。师傅,我和你是不一样的,你犯了法理,我更犯了公理,你不必委屈自己,与我相提并论。”
李秉之缓缓呼出口长气,他明白了,那张年轻脸孔上的倦怠是怎样炼成的。
顾文怀从来很少提及亲人,永远独来独往,可李秉之一早已怀疑这一切与他们脱不了关系。他不禁抚心自问,假若当时没有放弃这个一时误入歧途的年轻人,假若他尝试劝阻他,引导他,而不是对他拍案怒骂捧他走,这个如今满心痛苦自责的人,会不会是一个满怀热血的好律师
他记得,当时顾文怀是如何固执的不肯离开他,变相扛著几份工,废寝忘餐,若不是住了医院也不肯停下来。其实他明白,顾文怀之所以死缠,是因为他视他为唯一的救赎,太在乎师傅在他生命里所象征著的意义。可是,他始终放弃了这个孩子。他必须承认,比起这次做出的蠢事,当初舍弃了这个徒弟才是令他最后悔的事。
“keith,你后悔吗”
顾文怀平静地迎上李秉之的目光,决然道,“我后悔,很早已好后悔,但一切已无可挽回。那个女孩,后来自杀了。她是我害死的。我不仅救了一只禽兽,还害了一个无辜的人。你明白这种心情吗”他的眼神交织著茫然与愤慨,淡淡补上一句,“如果她可以活著,我什么都愿意。”
李秉之一手搭在顾文怀肩上,用力握了一下。
“师傅也好后悔,当初放弃了你。我的确,不懂如何为人师表,你的错也是我的责任。听师傅讲,挥去那些阴影,以后有机会,抽点时间做些ro bono,我看得出,你依然热衷,今天我更看得出,你其实很善良。我不是对你说过吗,若果一个人有那个能力,有那份热诚,有那颗心,却不去做那件事,最对不起的人是他自己。”
李秉之沉默一会,续道,“那个女孩的事的确很令人伤心。但打官司就是这样,你若不肯妥协,不是赢就是输,这个制度如世上任何事物一样,从来不可能完美。归根到底,是整个社会的弊漏,让某些人可乘虚而入。即使不是你,也会有其他人做,结果只怕也是一样的了。我这样说,你或会觉得好讽刺,但这世上究竟有没有人人平等这回事,该不该这样,其中的复杂利害,如今你和我都应该很清楚。”
顾文怀竟无言以对。他没想过一天会得到师傅的原谅,更莫说听到他说这些话。他心目中的师傅永远坚如磐石,不屈不挠,多年来眼看着同僚不是黯然离去就是向现实妥协,但师傅始终披荆斩棘,为自己心目中的良心与理念奋斗,可如今,竟也说出这种话来。
李秉之沉思一刻,又道,“那个女孩是不是有个哥哥或弟弟你救了他,是不是”
顾文怀蓦然抬眸,难掩一脸惊讶。
李秉子笑笑,“来龙去脉我不清楚,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若不是你做了什么,大概也不会收到恐吓邮包了”
顾文怀更诧异,什么时候收过恐吓邮包
李秉之见他惊讶的目光,轻描淡写般道来,“包裹是寄到办公室去的,你一份,我一份,一模一样。我拆了我的,一看知道出事了就拆了你的。里面是什么就不说了,大致就是问候你和那个男孩之类的吧,”他又笑了一声,“你向来独来独往又没女朋友,如果你不是结婚了,我还真以为你有那种取向,这么拼命保他。”
顾文怀不可置信地合上眼,“师傅,你当时怎么不告诉我万一连累你出事了你叫我怎么过意得去怎么对得起师母”
李秉之一脸不屑,“那有什么我又不是没收过恐吓,你不见我屋外的墙吗不过那时,我真的想过要做些事的,因为我担心你。那日我找你谈,本来是为了这件事,谁知没说着几句我就扯火了,你一句对不起,再见已是今天” 他默默叹息一声,百般感触,“其实,若果你出事了,过意不去的是我。究竟,当时是怎么一回事”
顾文怀朝窗外望去,轻声叹息,仿佛在感叹正姗姗飘落的黄叶。
“他是女孩的哥哥,叫林泉,我其实并不熟悉,只在庭上见过几面。他们在同一所学校念书,林泉在学校到处说那些人的丑事,处处跟他们作对,当然也吃了不少亏。那些人花了这么多钱都是为了掩嘴,现在又怎容许他这样搞破坏后来我辗转得知,原来是林泉一直坚持他妹妹打官司,所以他一早已是那帮人的眼中钉。我当时也没想那么多,我只知道如果我什么都不做,他不死也废。起初我希望利用我们的所谓交情阻止他们,但你也知道,跟那些人讲道理是多余的,想来想去,唯有说我看中了他,借个藉口求他们卖个人情,再设法处理林泉。那帮人,果然是禽兽,第二天就找了几个男人来试我,我不肯就范,事情就这样闹僵了。我没办法,唯有威胁他们说,我手上够料的,如果林泉出事,我会做事,如果我出事,亦会有人帮我。看来,他们必定以为帮我的人是你。师傅,我真的没想过把你牵涉在内,更没想过利用你或”
“我明白,”李秉之打断顾文怀的话,“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他们不肯息事宁人,你会怎样又或者他们反咬你一口,你这个执照就要吊了。值得吗,为了一个你不认识的人”
顾文怀忽然笑得极其漂亮,“师傅,你墙上的涂鸦又是为了什么我又有什么好怕无人无物,孑然一身,就当赌一把,赢了就算是替自己做件好事,输了至多赔上烂命一条,有时活著,也太辛苦。”
李秉之感慨无限,这就是为什么他们师徒当年如此投缘,一见如故,因为,他们都不怕死
然而,他才发现,顾文怀的不怕死是因为找不到活著的理由。这种消极的万念俱灰与勇士壮烈的视死如归,终究,还是有分别的。
“你怪过师傅吗当年我没好好引导你,没尝试了解你的苦处,将你捧走,我实在枉为人师。你应该留在英国,fetcher那老头子会比我做得好。”
那次的最后谈话,李秉之差点儿连桌子都推翻了,还怒斥顾文怀是他职业生涯中最大的耻辱。
“师傅,做错事的是我,是我辜负了你的祈望。当我偏离了轨道,我们走的路已不一样,你现在肯见我,我高兴都来不及。你要面对的压力我很明白,毕竟永无止境的孤身作战是很艰辛的。所以这次,无论如何你要让我帮你,我不出面就是。”
李秉之潇洒一笑,“没什么好帮的了,我申请了提早退休,估计会很快批。那件案的判决已被gi官推翻,事情大约在这里会结束,”他耸耸肩,笑道,“也没什么,不就早几年退休,最惨是不知日子怎么过,你看现在我都不愿起床了”
顾文怀忽然一脸俏皮,“我倒有个想法,不如师傅也跟师母学学园艺,这样不对身心也好又可陪陪师母。”
“哼你怎么不叫她跟我学学棋艺,这样对心态也好啊,又可多陪陪我”
顾文怀扬眉,“不错的条件,师傅师母各让一步,互相拜师。行我待会儿替你跟师母谈谈”
“”
笑吟吟的师徒继续下棋,却分明醉翁之意已不在酒。
房外的高胜寒已站得双腿发软,然而刚才他们师徒的对话带给她的可是非一般的震撼。虽然她从欧维口中已得知顾文怀或多或少的隐衷,可她从未亲耳听见过他自己说及那些事,听见过他说他后悔,听见过那声音里抑不住的哽咽与无奈。他还说,他无从解释。
不错,这便是她了解的顾文怀,不愿解释,不求原谅,永远将自己包裹在浓重的罪恶感内默默赎罪。
他间接害死了林怡,这是不可改变的事实,可是,他亦以自己的生命作注,救了林泉。
为什么是这样为什么偏偏是他们三个人
“hannah怎么站这儿发呆怎样,他们要吃什么吗”
关绮兰本来叫高胜寒进来问李秉之师徒要吃什么午餐,却见高胜寒站在那里发愣,一脸茫然的样子。
关绮兰这一唤,房里的二人均听得清楚,坐近门边的顾文怀一开门,见高胜寒的表情更是心中有数。
“师母,找我们吗”
“嗯,你想吃些什么,我出去买。”关绮兰探头进来,见桌上的棋盘,又笑咪咪问,“怎样,谁胜谁负”
“我赢了第一局,师傅赢了第二局,算平手吧。”顾文怀朝她笑盈盈说。
房内的李秉之高声道,“胡说八道第二局还没分胜负,继续来午餐我没意见,你要吃什么尽管跟她说,还有你太太,hannah, 对不你也不用客气。”
高胜寒含蓄笑道,“师傅师母别客气,家常便饭就好,你们平时怎样就怎样吧,不必太花心思。”
她一派贤淑大方的姿态令两老甚是欢喜。
关绮兰笑咪咪道,“那我就简简单单弄几个菜吧,我知keith一向好清淡的,我记得我这就出去一下,你们继续吧,有得吃再来喊你们”
她一向好客,平时又太孤单寂寞,难得今天他们多年不见的好徒儿到访,自然难掩兴奋之情。
顾文怀与高胜寒带笑互看,仿佛又是一刻的心领神会,高胜寒随即说要跟著关绮兰去搭一手。他默默望着渐渐远去的背影,心底闪过刹那恍惚,这几天,他总觉得他的阿胜有什么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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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午饭后已差不多三点,众人看着台面上的剩菜,明明已无食欲,却不愿离席,尤其是李氏夫妇,东扯西扯的又谈天说地一番。
顾文怀虽了解两位老人家的心情,与他们这样谈笑风生也不亦乐乎,可他看得出高胜寒已渐露倦意,体恤她刚病了几天,师傅的事看来亦已无碍,总算放下心头之石,借个藉口便与师傅师母道别。
关绮兰显然依依不舍,吩咐他们要多来,又装满了两大袋的药材,细心吩咐高胜寒如何烹煮,猛地叮嘱她要顾文怀切记吃了。高胜寒瞧了一眼顾文怀,礼貌的向关绮兰连连点头。
平时不易暴露感情的李秉之也流露出伤感与不舍。他双手紧紧抓住顾文怀双肩,深深凝视这个他已视为亲子的徒儿。
“记得师傅说过的话,别对自己太苛刻,过去已过去,你还年轻,依然可以做很多事。有机会多来下棋,今天输了这一仗我记住,下次必定雪耻”他的手不由自主的又握紧了些,声音也跟著紧了,“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我和师母都当你是儿子看待了,你要好好的,知道吗”
顾文怀勉力把眼泪和口水一并咽下,却难掩已渐红的双眼。
对于他这个从未出生便遭遗弃的人来说,这一辈子都只能是个孤儿,亲情是既不可触亦不可盼的奢侈。如今李秉之的话已把他感动得一塌糊涂。
他张手紧抱李秉之,“你们也要好好保重,长命百岁,我会常来。”
说完他又与关绮兰拥抱,面容却不知何时已堆满笑意。
一旁的高胜寒不免感慨,此人的自制力分明已炼得炉火纯青,看着倒叫人莫名的心酸。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篇,我记得写的时候是一口气的,呵呵。
明早不能来,下午更。
仍是,感谢支持
25
25、第25章
深秋,黑夜早到。一霎眼,天已灰了一半。
车在寥寂的公路上行走,停在红灯路口。
司机位上的顾文怀朝身旁的高胜寒浅浅一笑,“今天怕是累了吧,吃一点就早些睡,回程的机票我延迟了,休息一下再飞。”
听回程推迟了,高胜寒竟有一刻的惊喜,她实在有点舍不得此刻在地球这端如幻如真的世界。
平静地合上眼,很快昏昏欲睡,朦胧之际,意识到车子渐渐减速,然后掉头,行驶了一阵便完全停了下来。睡眼惺忪地望望周围,天色已越发灰暗,她看不清,只见顾文怀正解开安全带下车。
“文怀,什么事”
顾文怀闻言一怔,“我以为你睡著了。没什么,路旁有只鹿,可能被撞倒了,我下车看看。”
高胜寒往地上看去,果然见一只不大不小的野鹿正侧卧在公路边,依然眼睁睁,可是显然不能动了,后腿在微微颤抖,腹上起伏不定,看来正受著熬煎。
顾文怀已蹲在鹿的旁边,细细审视。
高胜寒跟著下车,默默走到他身后,不敢直视那头鹿。
“文怀,它要死了吗”
他看了半晌,在口袋里掏出手机,打了两个电话,通知了公路巡警。
“外面冷,上车等吧,这鹿恐怕要被人道了。”
他一手搂著她,一手打开车门,将她半推半挤进去。
高胜寒情不自禁地又瞟了一眼那鹿子,它就那样无助的躺在那里,眼睛分明还睁得大大的,但很快就要离开这世界。
她坐在车上,等了一会却不见顾文怀进来,探头往外一看,见他已蹲坐在地,就在那头鹿的旁边。他没看它,没碰它,目光有点恍惚地朝远处望去,头发被秋风吹拂著。
她忽然觉得,这画面有一份远古的苍凉,仿佛不属于这个时代,不属于这个世界。
“文怀,你怎么不上车来”
顾文怀朝她笑笑,“我陪陪它,我们也算有缘,也不知它还能熬多久,我不想它这么孤单的去。”
她不禁一愣,茫然的望着这个愈来愈像谜一样的男人。
此刻的他,宛如一个执著的孩子,带著几分稚气,守候著他爱护的小动物。
在她心目中,他从来是那个斯文淡定,有时深不可测的成熟绅士。她从没想过,他也会做这种感伤而徒劳的事。他自己说过,他只是一个实事求实的律师,不感性,不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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