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秋吟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不知道
冯梓钧睡梦正酣,听到势如破竹的喊叫,霎时警觉清醒,下床随意撩起衣服披上,开了房门便问“怎么回事”
丫环瞒头大汗,满脸泪痕,哭哑的嗓音直道“老太太今儿突然昏迷不醒,大夫瞧过后,摇头说,老太太已经不行了,请老爷准备后事”
什么
宛静亦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震得眩晕,昨晚老太太分明意识清晰兴致高昂地聊到深夜,不过几个时辰,怎会昏迷不醒,变成准备后事的境况见冯梓钧只携了件单薄衣裳仓皇出门,她只好随即起床梳洗罢拿了他黑色的大麾袍子去老太太的住处。
高立院墙关不住门庭内的凄哭声,大堂内花花绿绿的姨娘们丫鬟们穿着素净,或端坐交椅,或抱头痛哭,或面壁而泣,纷纷携了帕子遮眼,而她除了面色不忍,横生忧郁,心底竟然生不出一丝绞心的难过,生不出一滴感动的痛心的眼泪。当她姗姗的步子进了大堂进了里屋,越过狭窄透气的人道,越过高低不平形形色色的肩膀,她愣愣的眼睛直直盯着床榻上白发苍苍的老人,盯着跪在床边哭得死去活来的女人,她脑海里竟然崩出这样一句话曾经的这一幕多么熟悉
“怎么不多睡会儿”
耳畔低沉温柔的声音把她拉回现实,她不适应地“噢”了一声,把袍子递了过去“我怕你凉着。”
冯梓钧神色伤感,接过后没有立即披挂在身,却是爱惜地扶着她胳膊,说道“你身子需要修养,这里不是你该久呆的地方,你回园子去吧”
她又是傻傻地“噢”了一声,正欲转身离开,却听到人丛里赫然跳出一句恼羞成怒的沙哑之音“余宛静,你不准走”
屋子里,陷入悲痛的一双双伤心眼神顿如一支支利箭呼啸射了过来。
眼睛红肿的冯槿芝仿佛小说里的吸血鬼,张嘴獠牙,肝胆欲碎,似乎这次不撕了她死不罢休。
空馀满地梨花雪7
肃杀与悲伤交织的氛围里,冯梓钧瞬间挺身在前,护宛静在后,而旁观心态的张澤霖更是及时出手挡下妻子,横眉冷对道“奶奶还在昏睡,你这是闹什么”
堂兄心护余宛静倒也合情合理,瞧丈夫对宛静紧张甚微,按捺不住关心,对自己冷言冷语,冷落闺房,冯槿芝心里的不快恼恨不免又增了八九分,甩开丈夫的手,声泪错杂,对宛静叫嚷“奶奶身体一向安好,昨晚去了趟沁园,今天便不省人事,余宛静,当作冯家人的面,你说,你到底跟奶奶说过什么”
起初是想杀她以绝后患,现在又要想方设法把她逼出冯家,冯槿芝心里容不下她,眼睛更是揉不进沙子,宛静亦不想如往常一而再再而三地忍让,她冷静应对的话未出,冯梓钧倒厉声斥道“大夫说,奶奶是情绪激动,心脏病发,与宛静何干她现在有孕在身,你别无理取闹,惊了老少”
“有孕”冯槿芝仰天冷笑,眼泪如流水般直往外涌“哥,这个时候你还护着她,她恨你,恨冯家,怎会愿意跟你生孩子别人不了解,我还不懂,若她真怀了你的孩子,她早偷偷摸摸拿掉了。她现在肚子里装的是野种,是她跟”
跟澤霖
跟她丈夫
她怒火扭曲的面孔突然怔住,疯狂的狂吼仓皇嘎然而止,复杂的眼神看了一眼静如止水的宛静又瞥了一眼隐忍愤慨的堂哥又回眸望了望拉紧自己却凝望宛静的澤霖,两耳霎那间失聪,脑袋眩晕空白。周遭济济一堂的瞳孔仿佛寺庙里灵蛮菩萨的化身,纷纷嘲笑她的愚昧无知。堂哥不介意且瞒着她且纵容余宛静跟她丈夫偷情,她随时随地被丈夫冷落被丈夫置之不理,即使亲热亦是被人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现在,她亲密的嫂子,她最好的朋友,竟然怀着他丈夫的孩子,竟然光明正大地不容置疑地宣称那是冯家的血脉,竟然这里只有她大呼小叫只有她一人清醒,她活像舞台上跳来跳去的小丑,作践自己逗人开心的小丑,想笑笑不出来,笑哭哭不出来,想倒在丈夫的怀里却知道自己不过是他发泄*****的工具,也许碍于她是冯家大小姐才对她时不时调戏,也许对她调戏的时候他面容上还挂着一股股冷笑嗤笑,他会让余宛静怀他的骨肉,决不会让她也享受同样的待遇,他会给她下药,会让她流产,会让她她混乱不清的脑神经左边似乎被余宛静扯拽,右边被张澤霖拉紧,再被傻傻的堂哥拨拿弹唱,俨然断裂般疼痛,最后忍耐不住,两手去抓疼痛的头皮,想把那令人作呕的事情捞出来,却如同竹篮打水,什么都是镜花水月的无奈。她惨烈地惊呼一声,终不幸晕倒在地。
宛静瞧着众姨妈惊呼蜂拥而上的一幕,冷漠平静的心像毫无防备之下被人从身后捅了一刀,骤然疼痛地淌出血来,她毛孔冷缩,面如白蜡,低声跟冯梓钧说了句“我先回去”便往外走。
冯梓钧见她心神不宁,以为被槿芝的狂野举动惊吓坏了,跟出院子,忙上前一步拉住她的胳膊,体贴唤道“宛静”
“我没事,你不用陪我。”她七绕八绕摆脱掉他手,可迈出的步子分明踉跄不稳。
他匆忙搀扶住她肩,恐她听了堂妹的话心有他想,不由劝慰道“槿芝是被奶奶的病吓得失去心智,你莫跟她计较”
清秋吟 分节阅读_71
“梓钧,我们离婚吧”
旧事重提,他依然雷霆一震,身子穆地呆了住。
她眼睛直视前方,没有回头看他,如拍掉牵尘惹世的灰埃拂掉他双手,决绝道“谭家过两天有商船去南洋,我会随行,安全问题,你不必担心。晚些时候,我会草拟一份离婚协议,署上名字放在你书房,签不签随你只是你千万别趁我不备又欺负我,前两次我能原谅你,这次,我不会了。”
他汲汲牵住她,不顾一切地强留住她,丧失亲人之痛的眉宇已深锁见底,再也褶皱不出半分“宛静,我知道不该怀疑你,不该惹你生气,看在孩子的份上”
“孩子”她忽地回眸望着他笑了“这孩子除了奶奶,除了你,冯家还有谁能容得下我们现在奶奶病危,你满脑子尽是顾着军务顾着政务顾着许昌府安危。”
他脱口道“我会保护好你们”
她听罢又是苦笑道“怎么保护你不是不知前段时间,叔叔遭人刺杀,管家命丧车站,冯家接二连三出现事端,如若下一个是你,如若你躲不过一劫,我跟孩子只会变成人家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我们能活过这个冬天便是万幸”
她的三言两语似乎逼得他无路可走,只是型单力薄的话出口“我不会让你们出事。”
此类虚无缥缈之言显然令她精疲力竭,她拼命摇头不愿再听“若是只有我一人,即便被刀枪指着脑袋,我都不会半分畏惧退缩,现在多了一个它,你让我不去南洋又去哪里呢”
她坚决离他而去是为了他们的孩子,是为了他的不能保全,他断然明白若是自己出了意外,张澤霖怎会不把她据为己有,怎会愿意放过幼小的生命寒冬天地,他不知所措地搂她入怀,把她失落的身子完全裹进大麾,对她耳边鼓吹安慰的风“宛静,你跟孩子是我的一切,我不会丢下你们置你们不顾。”
而她下颚抵在他心口,两眼酝酿着泪水,视线不小心越过他肩却撞到那张冷峻干净的脸,嘴巴顿时哑然了般不知道该接什么。
院落门口,张澤霖抱着昏迷的冯槿芝,静静地,冷冷地,不知站了多久,不知打量了她多久。而那双深邃的眸子半是熊熊火焰,半是冰冷潮水,似乎随时待发,只要一声令下,顷刻间便能用至热至寒的冰火把她折磨得生不如死。
空馀满地梨花雪8
这几日,冯老太太病情无起色,只是迷迷糊糊地呓语。那呓语七传八传到宛静耳朵里竟然是“冯家有后”几个字。她也没有跟整日轮流守孝的冯梓钧证实。他是冯家唯一的长孙,冯希尧枪伤愈合后身体一直不适,冯槿芝伤心过度又精神不振,与她这个身怀六甲的长媳享受同等可卧床休息的待遇,老太太的丧事准备只能他一人决断一人处理,那些至关重要的政务军务只能暂时分配交与下属处理,而他前一刻刚回园子探望过她,后一秒又被人请到后院大厅定夺商议。
虽每顿服药,她的呕吐症依然厉害得紧,只能服食些稀粥水果此类不累及肠胃的清淡之物,加之每时每刻念及张澤霖那日的眼神,恐他这个时候,又突发奇想制造什么事端,不由忧心忧虑,神色越发地憔悴。
不过,许是她太过多心,因为冯家生出这类变故,身心俱焚的冯希尧无法在政府继续主持大局,惟有委派唯一可信赖的张澤霖暂代主席一职,主持政府大局,想必他此刻只念叨“春风得意需尽欢”,哪里还会顾及到她姓甚名谁
不过,许又是她太过多心,他倒是托桃根送过一条羊绒披肩,如雪的乳白,没有陈旧的流苏装饰,四个角落绣出了洁雅的梅花图案,托桃根传达的话也是出奇的简单“我怕你冷”。她已经是陷进深潭泥沼,无时无刻不随机应变地去编织一句句言不由衷的谎话谎言,欺骗冯梓钧,此刻,她累得只剩下喘息活命的力气,没精力再为算计去制造凌乱复杂的枝节,尽管喜欢,她依旧狠心命桃根还了回去。
只是不想,第二日,他又送来两条呢子面料和毛绒面料的,说,那条呢子面料的搭配她那件深蓝色的藤花旗袍肯定优雅漂亮,那条毛绒面料斜搭在她那件白色衬衣肩头肯定风情好看,又说,若是这两条她都不喜欢,他会再托人从东瀛买八条回来供她选。她被他若有若无的话逼得无奈,勉强应承收了下来,又让桃根去转了话,他现在身兼重职,莫要在顾及了她。
然而,冬季阴沉的天气,想到春夏美不胜收的荷花池塘,现在不过一片残荷破败,落叶漂浮,池水浑迹,依偎窗棂的她虽裹着毛绒披肩,仍被股股肆虐的寒风吹皱了心境。
“表小姐,表小姐。”桃根喜上眉梢,前脚踏进院门便急不可待地大呼小叫。
她峨眉微皱,面露不悦,训斥道“现在整个冯家上下悲声一片,你这副样子若是被冯家人瞧见了,还不生出口舌是非”
桃根缩了缩脖子,愧愧地吐了吐舌头,进屋挽了她胳膊便往沁园门外去。
两辆漆黑轿车赫然停在沁园门口。
西装革履的司机瞧她出来,皆脱了礼貌恭谨行礼,唤道“余小姐”
这两人敢在冯家大院内称自己为“余小姐”,可想而知是熟悉外人的指派,只是院子里准陌生人进来倒是有些奇怪。她疑惑横生,却坦然问道“找我何事”
“表小姐,你看”
见桃根又是不懂规矩地打开车门,宛静正欲斥责,却瞧那后车排搁了件古铜色的留声机,款式新颖,色泽明亮,该是新购置回来的。未待她发问,桃根竟卖力地抱出来递给司机,喧声夺主地交待说“这个放到客厅。”继而又吩咐整装待发的另一人“把所有东西都卸下来吧”
宛静仿佛局外的旁观者,环抱胳膊,婷婷站立一侧,看这三个做戏的人热火朝天地忙碌。待司机搬完后备箱后车排所有的东西过来跟她道别,她开口便道“回去告诉张澤霖,以后再整这些东西,莫怪我翻脸”司机不知是被她的冷眼冷语还是不畏惧地道出“张澤霖”唬了一跳,低头连声只道“是,是。”说罢便发动了轿车一溜烟地跑了。
待她重新迈进沁园迈进客厅,桃根早已没心没肺地打开了所有包装箱子,装模作样地跟她惊叹,这是什么,那又是什么。她扫了一眼,一口箱子装的是黄橙橙青绿绿鲜脆的水果,包装箱的外围用英文清晰写着“adeshunde”,一口箱子装的是包装精美的书籍书册还有留声机碟片,箱子的外面依旧是英文字母“rove,etoo”,一口箱子里似是各种质地的布料,浅蓝色粉红色深紫色格局齐全,再垂眸望了望纸箱又是写着“efroyheart”。明明应该恼他暴怒却平静故我地给她生事,她嘴角那抹笑竟然不自不觉地露了底,没好气地吩咐桃根把衣服按色泽摆到衣柜里,把留声机和书册暂时放到客房。
晚间,冯梓钧回园子陪宛静就餐,瞧深色案几上摆放的硕大无比又颜色清醒的水果,许昌府甚是少见,警觉地问一旁布置餐桌的桃根“这东西是谁送来的”
桃根眨了眨不解的眼睛,顺着姑爷的眼色望去方恍然大悟地应道“是四少爷。”
“四少爷”丫头亲热的称呼令他心里突然咯噔一下。
桃根点了点头,乖巧回话“四少爷说表小姐有孕在身,一个人闷在沁园无聊,便派人送了些东西过来。”
他疲惫不堪静坐交椅的身子晃然一震,不与丫头追根究底,起身便朝着灯火通亮的卧房而去。
寒冬里卧房的纸窗大开,清晰可见炭火蹦跳的四周,她衣着紫色旗袍裹了条蓝色的呢绒披肩,安静端坐于紫檀圆桌翻阅书册,嘴边泛着淡淡清澈的笑,那全神贯注的神情俨然对他的光临无一丝的察觉。
他两手轻柔抚住她肩,她身子吓了一惊,迅速合了书册,回眸瞧见是他,眸子里的惊愕霎时变成体谅的温柔“回来了”
他轻“嗯”一声,见那书册是外文撰名,随意问道“这是什么书”
“这个吗”她撩起书籍扬了扬,笑着解释“ride and rejudice,是janeaten最出色的一部小说。”
他又是一声“噢”,随手翻了几页,清一色如蝌蚪的外文字段密密麻麻耀花了他的眼。
空馀满地梨花雪9
北风其喈,掩盖不住泊阳河畔的莺歌燕舞灯红酒绿,却掀起湖水不平,涛浪起伏,一遍遍涌向谭家客栈临湖的窗棂,势如破竹。
张澤霖单手抱臂,临立玻璃晓窗,低头摇晃着杯中如丝如滑的红酒,剑眉星眼间露着郁郁之气,优雅地品了一口,方踱步坐回堂屋的藤椅,方对着深褐色茶几
清秋吟 分节阅读_72
另一端的人无能为力道“世棠,实不相瞒,虽然我现在暂代全国主席一职,许昌府仍然是冯梓钧一手遮天。宛静来找过我,先是哭哭啼啼了一阵子,又是呜呜咽咽地求我”
听闻宛静哭泣,谭世棠平端的酒杯恍然一沉,四下不稳地荡起千层波浪“宛静怎么了”
“冯梓钧那混蛋的手段,你又不是不知只要稍微不合他心意,他便对宛静做出人神共愤的事来。即便她有孕在身,即便我身在冯家,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整日受冯梓钧欺负,整日以泪洗面。”似乎触及到悲痛之事,张澤霖一掌淋漓地拍在案几,又痛苦地缩成颤颤抖抖的拳头,眼睛哀伤,说道“我不能再让宛静继续留在冯家受苦。世棠,你带宛静去南洋吧”
前一刻还在为宛静的受苦受难心内愤愤,这一秒竟像是接到皇恩浩荡的圣旨,活在云里辨不清方向,谭世棠惊呆了。
张澤霖一饮而尽杯中红色,仰倒在交椅,望着房梁悬挂的高灯,长长一叹“我跟宛静这辈子是不可能了若是冯梓钧知道她是随我回了顺德,必定拼尽所有与我同归于尽,届时天下大乱,以宛静的性子,肯定舍身站出来,阻拦一切。况且,她也是不愿随我回去的,她说,她宁愿死在冯家也不会回顺德。她亦是恼恨我,恼恨我娶了别人。我跟她是不可能了,不可能了”
瞧见张澤霖言谈间的失魂落魄,谭世棠的心弦猛然扣紧,竭力压抑着激动震荡,劝慰对方道“张司令莫要说丧气的话,表妹的心意,我这个做表哥的怎会瞧不出来”
“上次亦是在这间房内,她跟我大吵了一场,说我若是年内不休了冯槿芝,她便不会原谅我。世棠,你该是最懂我的,槿芝不是一般的女人,她是冯希尧的女儿,怎能说休便休说弃便弃人在高处,最不胜寒。稍微的差错,带给北方百姓的是水深火热,带给南方商贾的何尝不是动乱奔波我跟她现在岂止是隔了一个冯梓钧,一个冯槿芝,一个冯家,还有南北疆土,还有国家安定。”
知道表妹断然不会委屈自己去做一房小妾,更了解张澤霖这类的达官贵人为了权势为了地位绝然不会越过雷池一步,谭世棠心里明白,却又欲劝道“张司令”
张澤霖罢手止了他的话,穆然间目光如炬地直望于他,期望于他,说道“只有你,我想不到这世上还有谁敢冒生死带宛静离开还有谁能尽自己所能给宛静后半生安定的幸福”
谭世棠内心顿了顿,俨然再也压不住心湖的浩荡不平“张司令,我”
“老四在吗”门外忽地响起妩媚之音。
听到外人声色,谭世棠面色一沉,仓促起身,颇有些紧张。张澤霖拍了拍他肩膀,示意他无碍,随之过去拉开门栓。一位三十岁上下衣着华丽的贵妇毫不客气掠进屋子,瞧见陌生之人亦是毫无拘束地眉梢弯翘,秋月之媚顿时跃然拂面“呦,原来你这里有贵客”
话已聊此,谭世棠急需时间冷静深思,索性拱手辞别道“既然张司令有客,世棠不便打扰,先行告辞。”
张澤霖听罢亦未多加阻拦,只说“张某的话望世棠兄考虑考虑,咱们改日再谈。”
谭世棠应了一声,低头躬身离去关闭房门时,瞥了一眼屋内,张澤霖拿起酒瓶又倒了杯红酒,而那女人堂而皇之地坐于自己刚才位置,拍着桌子叫喧“我听你二哥说,你要送余小姐去南洋”
“是,我不想她留在冯梓钧身边每天过担惊受怕的日子。”张澤霖态度坚决。
“送她去了南洋,怕是你这辈子都找不回她”女人气焰消失,忧心劝解。
“若是她被冯梓钧折磨至死,同样亦是找不回,我情愿她活着。”张澤霖似乎绝望。
女人沉重叹息,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我已经找到了可以照顾她一世的人,只希望他能不负我所托,好好对待宛静”
最后定格在脑海里的便是张澤霖这句苍凉无奈的话。夜阑人静,寒气入窗,谭世棠却浑身燥热,真丝床帏里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此刻的冯家沁园。
餐桌上的美味佳肴进了冯梓钧的嘴巴形如嚼蜡,淡而无味,抬眼望望京时,她容颜平静,默默无语,端庄秀雅地进食,俨然没有跟他闲谈闲聊或问及琐事的*****。等到夜色阑珊,最后瞧了一眼梳妆台前与首饰锦盒相依相偎的外文书籍,他熄了桔色灯火,缩进被褥,与她温暖的身子相贴,闻着她颈子里散出的清淡香味,竟莫名忆起了那人曾讽刺的话“想必梓钧兄每晚都很享受沉醉”,原本是不介意的,然而桃根口中那声亲热的“四少爷”搅得他平寂的心整晚一阵阵酸麻,他不禁凑到她耳边小声问道“宛静,睡了吗”
她习惯性背对着他回话“什么事”
他心底几番挣扎,终还是问了出来“你恨不恨我”
触及她心底最脆弱的地方,她雷霆一震,脑袋瞬间清醒,却不明白他为何突然问起这话,却口齿清晰地反问道“你认为呢”
她淡淡的语调在寂寥素净的夜显得格外冰凉,他忽然不知所措地紧抱住她,痛疾的喉咙生怕她说出什么坚决肯定的话“我不知道。”
“我的一切不是由你说了算吗当初逼我嫁进冯家大门的是你,许诺会放了我的是你,然后在这张床上不闻不问要了我的也是你。离婚由不得我做主,去南洋由不得我决定,回谭家待几天待多久也由不得我意愿。现在,出沁园出冯家都要跟你请示看你脸色。这个时候,你问我恨不恨你”她幽幽回道“我的答案有那么重要吗”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