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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打细算【花满筛】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花满筛
、九十六
烟头扔在地上,很快就灭了。
没有路灯,没有车辆,没有行人,黑暗、寂静、冰凉,这是什么鬼地方电视里、小说里说的那些平静祥和的小村庄都是杜撰的吗又一股冷风扫过,我把暮雨搭在我身上的衣服脱下来硬给他穿回去,他挣扎两下,忽然就乖顺了。系好扣子,我竭力抱紧他的肩膀,却终于恼恨自己生得过于单薄,没法给他足够的温暖。
“回家吧,冷”我拿袖子擦了把眼睛,拉着他就走。
暮雨最终也没说什么,只是默默握紧我的手。
刚进院门,妹子就高高兴兴地跑出来,跟她哥说,三婶儿来电话了,小姑娘说愿意处处看。暮雨没理她的话茬,拉着我往屋里走,韩妹子没发现她哥的异样,对已经有些呆木的我说道“我还以为没戏呢,安然哥,你知道吗他俩人总共在屋里呆了不到五分钟,你前脚走他们后脚就出来了。我哥说他自始至终就说了一句不早了,想不到这样也行安然哥你买烟了吗我哥等了会儿没见你回来非要出去找你,怕你找不着家”
我还没回答妹子的话呢,暮雨已经把我椅子背上的外套塞给我,他说“安然,你收拾一下,咱们一会儿就走,咱们回市。”
“不是说明天吗刚刚咱妈还跟三婶儿商量说让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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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上午去三婶儿家吃个饭,再跟田雪聊聊呢”妹子不明白他哥怎么说走就走,拉着他哥叽叽喳喳地问。我也有些惊讶,同时发现暮雨脸色特别不好,他用从没有过的愤怒语气对妹子喊道,“我说我愿意了吗我说了吗”这是我头一次见到他这么易怒的样子,妹子更是被他质问得一愣,看着他哥一脸的茫然,很快地,眼睛泛红,低下头去。
“你干吗”我把妹子拉到自己身边,瞪着暮雨说他,“不愿意就不愿意,你朝妹子吼什么”
暮雨才发现自己好像语气重了,沉默了一会儿,犹豫着抬手摸了摸妹子的头发,“小曦”
他这一句倒好,妹子的眼泪马上吧嗒吧嗒地滚下来,看来是委屈大了。
我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能使劲儿瞪暮雨。
暮雨拉了一下她的袖子,被她甩开,然后又拉了一下,她没再动,也不抬头,就那么无声地掉眼泪。那个当哥的把她的脸抬起来,拿手掌轻轻地擦掉俏脸上一道道的泪痕,很软地声音说“别哭了,哥不是冲你的”
妹子抹了把脸,显然是接受了他哥的歉意,抽抽嗒嗒地说“你这么走,咱妈肯定又得跟你急”
“我去跟她说。”暮雨把收拾好的东西让我拎着,他看了眼手机,对小妹说道“你带安然去路口等车,我跟咱妈说一声儿就过去。”
我跟妹子都没动地儿,妹子说,咱妈肯定又得骂你。我说,没必要这么急,不在乎这一半天的暮雨没等我说完,忽然靠近,极轻地在我额头亲了一下。像是谁在我脑子里按下了暂停键,我的意识瞬间被定格,一分一毫都无法再行走下去。几秒钟的空白后,各种想法各种感受各种惊讶不解不敢相信山洪一般呼啸奔涌而至,我第一个反应就是去看韩妹子。她见鬼一样的表情死命盯着我,我的脸刷得红到脖颈。
“韩暮雨”我气得想掐死他。你他妈的想干什么啊你妹子还在呢
那人没理我,仍是对他妹子说,“小曦,带安然去等车,去,听话。”妹子半天才反应过来,木讷地点点头。
“我不走”看着暮雨那副平静异常的表情,我也能猜出他大概要干嘛,他都敢在他妹面前亲我了,还有什么不敢的。
他用最亲密时温柔得滴水的声音喊我的名字,“安然。”
“你少来要走就一块儿。”我怎么能留你一个人
那家伙扶着我肩膀将我转个方向,直接开始往门外推。我不肯走,他便靠我近我耳边小声儿说,“安然,你听我说,这事早晚要告诉她的,除了这事之外我跟我妈之间的问题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自己去跟她说清楚,你在我身边我反而没法心平气和。看见你难受我就控制不住自己,你看我都把小曦惹哭了”
好像,也有道理。
我不情不愿跟着妹子往外走时,阿姨闻声出来,她看我大包小包拿着,问道“安然这是干嘛去不是明天才走吗”
暮雨朝我摆手让我跟妹子先走,他拦住阿姨,“妈,我有事儿跟你说。”
妹子拿着手电筒照路,默默走在前面。
我不知道怎么开口,就那样保持着一米的距离跟着她。
等出了村子到了来时的那条砖道上,小姑娘终于熬不住了,她忽然转过身来,气冲冲地问道“你们怎么回事儿啊”
怎么回事就是你看到的那样啊
她大概是这个世界上少数几个有资格这么理直气壮的问我怎么回事的人之一。毕竟这是暮雨最疼的妹子,我勾搭了人家哥哥,总归是要给句话的。
“其实,我爱你哥。”我说。
啪的一声,手电筒掉在地上。
白色的光束躺在脚下,像是一湾水。我和她在黑暗中雕像般地对峙了半分钟。
我以为妹子会说什么表达一下她的惊异和震撼,谁知人家在几个深呼吸后,弯腰捡起地上的手电筒,沉默着继续往前走去。
到了桥边,妹子停下来,看看手机,说还有五分钟车子就到了。
我频频回望村子的方向,不知道暮雨谈得怎么样了。
“我哥跟我妈的关系一直不太好”妹子闷闷地开口,像是自言自语,但是显然她是在说给我听,“我妈就是不喜欢他,到底是为什么我也不知道。我也为了他跟我妈吵过,但是,那毕竟是我妈。村里一直都有些风言风语,也当不得真。从小我哥就不爱说话,苦了就苦了累了就累了,从来听不着他抱怨。我爸在的时候还好,后来我爸不在了,他就去挣钱养家,那时候他还是哥小孩呢。我知道我哥有多不容易,所以我特别希望能给他找个好对象,知道体谅他,知道心疼他安然哥,”黑暗中她转向我,“我不知道你说的爱他是怎么回事儿,不过,我看得出来我哥特喜欢你,特在乎你。这事儿不靠谱儿,可是,那是我哥,他不是胡来的人,他决定的事儿一定有他的道理。”
“你不反对”我很惊讶,按说这村里人的思想应该非常正统保守才对,她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接受我和暮雨之间可以称之为惊世骇俗恋人关系
妹子摇头,“我是想反对,可是,我舍不得。我哥他已经吃了够多的苦了,好不容易喜欢了一个人管他是谁呢,就让他喜欢吧。”
就这么简单。
这对兄妹真是让我刮目相看。要不是觉得不合适,我非得好好地给妹子一个拥抱。
我正感动着不知该怎么表达,妹子忽然指着不远处一个模糊晃动的身影,说道“我哥来了。”几乎是同时的,另一个方向响起一声汽车鸣笛,时间还真是掐得准。
车子停下,暮雨跑得还有些喘。他接过我手里的东西,对妹子说,“回去劝劝咱妈,还有,照顾好她。”
妹子点点头,却拉紧了他哥的袖子。
“有事给我打电话,想我可以去找我”暮雨摸着妹子的长头发,一下又一下。这个告别有些过于正式,让我心里忽然慌乱起来。
车上人很少,售票员催着我们赶紧上车,关门之前妹子忽然叫住我,她看着我的眼睛,认真地问,“你会好好待他吧”
“会。”我说,同样的认真。
车子开动起来,车厢里的灯就灭了,所以我没有机会看清暮雨脸上的表情。
“暮雨你是不是跟阿姨谈崩了”我拉紧他冰凉的手,他妈是不可能像他妹那么宽容的。我知道他跟妹子说那些话意味着什么,起码短时间内他是不会回来了。
“她说她真后悔生我出来,说我让她没脸去见我爸,说我做这么荒唐的事也不为小曦想想,有个这样的哥让她以后在张家怎么做人,她说让我滚,再也别回家,她没我这么丢脸的儿子”暮雨歪在我肩上,用只有我听得见的低低的声音平静的说着这样锋利如刀的话。
我努力的呼吸,气流扯得肺里都有些钝痛,可是,眼泪还是不争气地落下来。
我尽量掩饰着不让暮雨知道,可是离得太近了,不管是人,还是心,近得什么都藏不住。他敏锐地察觉到了我的异样,手掌擦过我的脸,湿了一片。他马上就丢了刚才置身事外的冷静,急切地问我“安然,怎么了”
“对不起。”我哽着声音说,“害你跟你妈闹翻了”
“不是你的错,是我的决定。而且我知道,就算她再怎么对我打骂哭闹,都不会真的伤心难过,在她心里,我始终是她这辈子的错误。”他悄悄地揽着我的肩膀把我搂在他怀里,小声儿地说“可是,我今天把我最喜欢的俩人都弄哭了,小曦哭了一次,你哭了两次。我从来没对小曦那么喊过,我也从来没想过安然那双好看的眼睛有一天会为了我流眼泪。”
我拿衣服胡乱地擦擦脸,心想,这个连家都回不去了的人居然还有心思安抚我,然后就听见暮雨说,“我还有你,有你就够了。”
是啊,你还有我,我一定待你好。
我趁着黑暗,仰头在他脖子上亲了一下儿,却换来他身体下意识的躲避和僵硬。
“怎么回事”
“掸子打的。”
到了城里,进了火车站售票大厅,我才算看清楚。从他耳朵下面开始,斜着趴在脖子上一条足有十公分的紫色瘀痕。再偏一点儿就打在脸上了,破相怎么办这真是亲妈
暮雨看我气得要跳脚,连连说没事儿,消肿就好了。
看来,这家不回正好,就算以后他想回我也得拦着。我不能看着我的心肝宝贝这样被糟践。
晚上回市没有快车了,我买了两张卧铺票,暮雨也没多说什么,乖乖地跟着我上了车。
回来以后,一切如常。
我领了单位给的一万块钱奖励;请客就好几场,有单位的人,有吴越,甚至杨晓飞都腆着脸跟我要求一顿自助烤肉;给总行的叔叔买了点东西,被他好好的夸奖了一番,同时暗示我中层竞聘最近就要下文件了,让我把竞聘书好好准备一下。
金老板在西小区的活批下来了,说上冻之前至少要完成开槽的工作,暮雨和杨晓飞又返回工地去上班。杨晓飞说暮雨现在不用具体干什么,帮忙盯着进度就成。暮雨回来之后情绪一直不是很好,我为了让他开心,想了很多办法,陪他看电影,给他讲笑话,找吴越喝酒,甚至还做过一次饭,他倒是会配合着淡淡地笑,不是敷衍,却也不那么实在。亲热地时候难免会由着他,偶尔被折腾狠了,我也会不客气地罚他,罚他帮我写竞聘书。
竞聘书这东西太难写了,我实在写不出来,只好把这个任务交给暮雨。他找了很多参考的东西,然后又大概地了解了一下我工作的状况,就开始任劳任怨地写。
晚上,我坐在他身边带着耳机,玩着游戏,他用我的笔记本噼里啪啦的打字,有时候会问我几个问题,再写写删删。
他做事总是认真,专注的表情有种强大到无法抗拒的吸引力。从我这个角度看过去,他脖子上的伤已经好了大半,只剩浅浅地印子。我忍不住伸手戳了两下,暮雨不解地看向我。
“还疼吗”我问。
“这个不疼了,可是”他把衣领扒开一些,露出锁骨边上的两排弧形牙印,“这个还有点疼。”轻轻挑起的眉露出一丝调笑的意味。
新鲜的痕迹提醒着我那场欲仙欲死的欢爱,我故作淡定地把视线放回自己的游戏上,恨恨地说“该”
、九十七
为什么我的竞聘书会这么难写呢因为乏善可陈。除了一个省里技术练兵的翻打冠军之外,再没有其他拿得上台面的成绩。后来我拿着暮雨给我写得竞聘书初稿一看,马上惊艳了。他塑造的那个又专业又勤恳、兢兢业业、无怨无悔为了金融事业奉献青春的人是安然吗要不说文字是最具迷惑力的,我都为自己感动了。其中居然还有很多听上去颇为贴近实际的工作观点和工作计划,我准备竞聘的岗位是会计管理部副经理,我都不知道这个副经理到底该干点什么,他居然说得头头是道。我问他这些东西都是网上找来的吗他摇头,说很多都是编的。我无比崇拜地看着他,太强了。
已经很好的竞聘书后来又被暮雨仔细地改过两次。最终定稿的那天,我声情并茂地给暮雨和杨晓飞朗诵了一遍。胖子听完表示写得很好,就是没怎么听懂,我也没指望他能听懂,那里面好多专业词汇,我在银行这么多年也只是一知半解,还要暮雨解释。暮雨纠正了我几个断句断得不对的地方,最后说,就这样吧,我能做的就这么多了。
其实,我们都心知肚明,在整个的竞聘过程中,宣读竞聘书,是最正式却也对结果影响最小的一个环节。很多名额都已经内定下来,整个的竞聘,其实也只是一个堂皇的过场。总行的叔叔明示暗示地告诉我要好好准备,从这一点来看,我并不是没有希望的。连小李都非常坚定地支持我,帮我拉票,连我请客的地点和菜色都定下来了,就像肯定我能当选一样。我其实没什么信心,相比起那些资历老、后台硬的人,我的机会并不大。想着暮雨为我尽心尽力地辛苦这么多天,我就觉得很幸福也很忐忑。
十一月上旬,竞聘文件下达。
十一月十二号到十五号,报名资格审核,报名截止。
十一月十七号到十八号,递交竞聘书。
十一月二十号,公




精打细算【花满筛】 分节阅读_68
开竞聘大会,民主投票。
十一月二十五号到十二月十号,公示竞聘结果。
十二月中旬,正式下达任命文件。
二十五号中午,办公室的姐姐打电话通知我,“安然,你准备银子请客吧”
我竞聘成功了,只要等公示期一过,我就是xx银行xx支行会计管理部副经理了。消息传开,营业室里老老小小都过来祝贺。作为经理,曹姐开心地表示,以后再有什么脏活累活都可以交给安然了。她是这样说,不过我知道在她手下做事不会太辛苦。其他的人半开玩笑的要求我以后多多照顾,我说一定一定。小李这个吃货,来来回回在我身边转悠着问什么时候请客。
没过多久总行的叔叔打电话来表示对我这次的竞聘很满意,我知道他肯定为我出了不少力,以后必然要重谢的。叔叔说,他确实帮了些忙,但是没有想到我能得那么高的票数,总行的高层几乎全部投得赞成票,他还没有这么大的面子。最后他说我的竞聘书写得很好,也许是这个原因。
接到这个消息的第一时间我就给暮雨发了信息,等了半天都没回。我忍不住打电话过去,居然关机,想找杨晓飞又记起来他今儿应该是歇班。我最终决定还是中午下班儿去趟工地,我迫切地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我的暮雨,告诉他我聘上了,他的辛苦没白费。
出门时,我特意复印了公示揣在口袋里。路过汤包店时,我想,既然去一趟,就给暮雨带点儿饭吧,虽然以前我从没去过他们工地,想也知道那儿的饭肯定好吃不着。
已经是初冬天气。即便是正午时分,空气还是凉得扎脸。天很蓝,阳光稀薄却明亮,落光了叶子的梧桐在马路边投下灰色的影子,身边车来车往,人们忙忙碌碌地彼此擦身而过,我怀着雀跃的心情骑着电动车穿梭在车水马龙的街道上,怎么都觉得这该是红尘俗世中平静安稳还略带喜悦的浮生一日。
我到工地的时候人们已经在吃饭了,很多人就那么端着饭盒坐在避风的地方扒拉着米饭。我打听了几个人才在铁皮围栏的里面找着暮雨,他正跟几个吃饭的工人说什么。不远处就是施工区,一群挖土机、好几台吊车,还有巨大高耸的架子,地上已经挖了几个很大很深的坑,地上除了碎石湿土木板木棍,还盘结着无数粗细不一的黑色线缆以及许多叫不出名字看不出用途的小型机器。
我悄悄走过去拍了拍他肩膀,他转身看见是我,眼里闪过惊喜。
我拉着暮雨走到人少的地方,他先是把自己的安全帽摘下来扣在我脑袋上,问我“你怎么来了”
“想你了呗”我小声地说,他微微弯起嘴角,甜蜜地笑。
“电话怎么关机了”
“金老板出门了,给我打了一个多钟头的电话说工程的事儿”
“他倒会省心”
我把带来的汤包塞他手里, “辛苦啦,吃吧”暮雨看着我,等我跟他说正事儿。其实我啥都瞒不过他,他精明得很。强压着迫不及待地心情,我慢慢把把口袋里的公示拿出来,递给他之前还故作神秘,“特大喜讯啊一会儿你别太开心了”
我把那张纸打开,上面用碳素笔在我名字下划着横线,“看,安然同志再过半个月就是副经理了。”
暮雨随手把装汤包的白色袋子放在旁边一个机器的台面上,接过我的公示仔细地看了一遍,手指轻轻擦过加了好几道下划线的名字,好久才抬头对我说,“安然,真厉害”声音是毫不掩饰地激动和欣喜,逆光的方向让他的眼瞳看起来清澈璀璨,阳光穿透秋水,温暖柔软地蔓延而出,连睫毛上的微尘都像是细腻的巧克力粉,甜蜜一触即化。
我被夸得晕晕呼呼的,我不知道这个让我目眩神迷的表情会在以后很长时间内变成那个让我浑身冷汗半夜惊起的恶梦的开端,我不知道所谓的意外就是没有任何预兆没有任何感应在最最正常平稳的节奏下突如其来的变故,于是,措手不及,于是,无从追悔。
我本能的想摆一个得意的造型出来,结果没留神脚下盘绕纠结的线缆,只是轻轻地绊了一下,我后退两步手顺势扶了一把旁边写着请勿随意触摸的方箱子,结果那箱子的门居然被推进里面去了,我感觉自己似乎是按下了什么按钮。还没反应过来呢,身体就被大力的拉回去,扭头时发现暮雨正拽着我胳膊,脸都白了。
“没电着你吧”
“没事儿没事儿”我赶紧表示自己完好,“你们这箱子里都什么啊”
“电源控制开关。”
“啊,我刚才好像是按下哪个”话没说完,暮雨放汤包的那个平台已经嗡嗡抖动起来,不用说,是我把它的电源给启动了。
装着汤包的包装袋在机器的强力震动下往边上滑,我怕包子掉地上了便伸手去拎那袋子。正要去关电源的暮雨喊了声什么我没听清,因为我惊恐的发现一条拇指粗的黑色胶皮带蛇一般从袋子下面翻起,正套住了我的手腕子,在轴承高速旋转的带动下,扯得我一个趔趄,而让我瞬间冷透的是,在我手臂被拉扯的正方向上,不知道何时从平台内翻出了一片半圆形白亮的锯片。锯片高速旋转着,带着金属嗡鸣声,跟我被套牢的手腕极速地接近,而我的位置完全没有任何角度可以避开它。
我扒着机器的边缘拿整个身体和全部力气跟胶皮带对抗,向反方向扯自己的胳膊,手腕几乎掰断,却没有减慢与锯片靠近的速度。太快了,快到我只来得及闭上眼睛不去看自己的胳膊像根木头那样被从手腕部分锯成两段。
我听到暮雨冲旁边的人大声地喊,快过来关电源,同时感到手上的胶皮带勒得越来越紧。手腕仍在向锯片靠近,甚至已经感觉到了那利刃上冰凉的风,只是速度似乎是慢了下来。我睁开眼,就见暮雨一手撑着侧边,一手死命抓住我的腕子,利用胶皮的一点点弹性来拖时间。
我听到不远处的工人往这边跑,不要很久,我想大概六七秒钟就能跑到那个电源控制器旁边关了它。可我显然已经等不了,胶皮的弹性到达极限,血肉和钢锯的距离也最终趋近于零。
“暮雨,放手”我喊到。他的手抓着我,那锯片最先伤到的就是他的手指,而眼下我的腕子已经疼到发木,力量也快用尽,只要他稍微松劲儿,我的手也就别要了。
“不”他说,却在下一个字没吐出来时,突然咬住了嘴唇。
我眼看着他的手边腾起粉色的雾,那闪着寒光的锯齿几乎是匀速地斜切人他的小拇指。很少的血,红白的碎屑飞溅,红色的是肉,白色的是骨头。
一瞬间的真空般的寂静,像是无声炸弹在心里炸开,所有的感觉和想法都被清空,心,被炸得渣儿都不剩。
锯片切断了暮雨的半截小拇指,进而割开我手腕的皮肉。看着滚落在血渍斑斑的平台上的那截手指,看着暮雨没有血色的脸,骨缝里越走越深的锯齿居然没让我觉得有多疼。
后来,过来很多人一起拉扯我俩,机器在失去电力后也慢慢停下来。事情发生的太快,持续的时间很短,别人都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而我只知道,自始至终,暮雨拉着我的手,都没有放松过。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情节,拖了很久最终还是写到了。
反正是跳不过去的。
、九十八
在去医院的路上,暮雨流了很多血,衣服袖子湿了一大片。他抱着受伤的右手,缩着身子靠在我肩上,一声不吭地,只是咬着牙发抖。我左手揽着他,右手腕子因为肿起来,伤口翻卷在外面,血把整只手都染得红乎乎的,看着吓人,其实能动。
六哥和另外一个大叔送我俩到医院,那俩都是没有进过医院大门的人,想帮忙又不知道怎么办手续,医院的布局又乱得跟迷宫似的,他们哪都找不着。基本上都是我在跑腾,我也没把自己当伤患。
我跟着暮雨前后左右上蹿下跳的张罗,找医生、交钱、化验、拿药、给单位打电话,给金老板打电话,安排所有能想到事情。
而让人绝望的是,我放在口袋里的带过来的那截手指最终也没能用上。医生说,暮雨的小拇指损伤的太厉害,斜切的创面很大,而且锯片本身并不是刀刃儿那样的锋利,而是有几毫米的厚度,切割的力量主要源于高速旋转,所以暮雨手指伤得不是一个切面,而是被打碎了一段。那截手指,接不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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