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珠记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清歌一片
姜捕头等人相互看了一眼,终于又坐了回去。
火堆火光渐渐变小,大殿里人终于熬不住困,或坐或靠,渐渐都睡了过去,万籁俱寂,鼾声开始此起彼伏。
白天时,雨便停了,到傍晚时,西山山头天际透出了几分晴好薄媚,到了现,月光终于挣脱出云霾遮掩,从大殿瓦头破漏之处照了进来,地上投了一道淡淡白色光柱。
师爷上了年纪本就眠浅,又经历了白天事,现有些睡不着,正翻来覆去,耳边忽然听到一阵轻微哔哔**之声,睁开了眼,看到大殿另头冒出了一片红光,猛地大喊一声,“不好,着火了!”
他这一喊,地上人立刻惊醒,纷纷跳了起来,见大殿西北角果然卷出了火苗。
虽则前几天连历阴雨,只这里本就是古宅,成庙宇后,大殿里头又有容易引火帐幔等物,加上风力助势,很,火势就大了起来,外檐被打湿了木头经火,浓烟是滚滚,被呛到人立刻咳嗽起来。
“护着世子出去!”
姜捕头吼了一声,一帮人簇拥着朱友莲呼啦啦地外面跑,很出了大殿。月光有些昏暗,但朱友莲那一身华丽袍服月夜下看起来还是颇显眼。
里头人终于都跑了出来,站外面望着夹杂着暗红火光和浓烟滚滚大殿,有人咳嗽,有人骂娘。
正这时,李珂忽然厉声大叫起来:“不好了,三娘子还没出来!是不是被困了里面?谢原,姜捕头,去看下!”
本正守朱友莲身边人一惊,纷纷朝着大殿方向跑去,有人嚷着扑火,有人喊着三娘子名,场面乱成了一团,把朱友莲撇了身后。
朱友莲本正弯着腰喘息不停,看起来惊魂未定样子,渐渐渀佛缓过了劲,终于朝着边上一块大石头走了过去,看着渀似是想坐下来歇息。
他终于走到大石头边,背对着大殿方向坐了下去。
大殿外一株老榕树树干之后,忽然现出了一个黑影,朝着毫无觉察朱友莲悄无声息地迅速而去。朱友莲还喘息不停,似乎根本没有觉察到身后那个离自己越来越近黑影。
那影子终于站定,是个穿了一身夜行服人。月光只照出了他露外一双眼睛,眼睛里充满了怨恨。
他冷笑一下,眼中精光猛地暴涨,俯身从靴中拔出一把雪亮短匕,整个人如一只巨枭,猛地朝仍无丝毫反应朱友莲无声无息地扑了过去,左手扣住了朱友莲头颈,右手上短匕如闪电般地朝他颈项划割而过,眼见就要血溅当场,忽然觉得不对。那个前一刻还不住喘息人忽然挺直了腰背,一个错身间,黑衣人觉到本已扣住他颈项手心处一滑,竟被他以极精妙身法脱开了去,避过了自己那势必得当喉一刀!
黑衣人一凛,低喝一声,短匕再次朝他后心刺去,这一回,朱友莲竟从石头上猛地弹身而起,足尖一点石面,整个人以一种不可思议角度避开了他匕刃,同一时刻,只听锵一声,眼前闪过一道婉转如流水般刀芒,他还没反应过来,那人已经停了他身后,冰冷刀尖顶到了他后心之上。
黑衣人蓦得明白了过来。
“你不是朱友莲!”
他嘎声道了一句,慢慢地回过了头。
月光之下,他看到了一张年轻而严肃脸庞。他觉得这张脸有些面熟,一时却又想不起来是谁。
“我们正等着你。”
他听见对面人这样说了一句,顿时认出了声音。
“是你!”
他终于想起来了。
这个身手非凡年轻人,竟然就是之前随李姓县令身边那个毫不起眼低级武官!
“原来你们设了个套,故意引我出来……”
他看着火光中朝自己这个方向正迅速跑来人,惨然一笑,慢慢转过了身。
“你是圆通。”谢原盯着他,淡淡道,“你跑不了了,束手就擒吧。”
~~
刚刚散去人很便围拢了过来,朱友莲到了黑衣人跟前,伸手扯下他面巾,露出了一张苍白干瘦脸,火光映照之下,显得有些诡异。
“果然是你!”朱友莲盯着圆通,怒不可遏,“你到底是谁。我和你无冤无仇,为什么处心积虑地要置我于死地?”
圆通冷冷看他一眼,目光扫向边上人,自顾道:“看起来,你们好像都知道我并没死。这场火也是你们自己放吧?目就是引我出来。聪明反被聪明误,我本来是想耍你们,没想到到头来却是我被你们耍了。”
“是你吧?”
后,他视线落温兰身上,问道,“这帮人愚不可及,一开始见到鬼影时候,个个都吓得去了半条命。只有你不怕。我没有死,也是被你猜出吧?我知道这次我是真要死了。只是临死之前,你能让我知道你是怎么看破我吗?”
温兰淡淡道:“你为了掩饰自己,确实煞费苦心,恶灵杀人计划也被你渲染得很好,你差一点就成功了。而我之所以能看出你破绽,原因很简单,我不信有鬼,恶灵杀人是无稽之谈。”
圆通凝视她片刻,叹了口气道:“好吧。我也说实话吧。东山墙上鬼影,自从第一次被发现后,到现这么多年,我陆陆续续地也见到了不下数十次。我自然知道鬼影不可能杀人,见了鬼影也不会死,否则我早就死了。但是我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这影子到底怎么回事?你既然这么笃定没有鬼,你知道那影子是怎么回事吗?”
“我要死了。老实说,这么多年,一直很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你知道,请你告诉我。”
他后补了一句。
温兰见众人都望着自己,显然与圆通一样,对昨晚那道活生生影子极是疑惑。想了下,终于道:“鬼影说法,确实很能蛊惑人心。你这里多年,对鬼影雷雨天气时会出现情况自然了然于心。正好昨夜又是这样天气,你便利用这看起来非常可怕景象叫你徒弟向我们传达恶灵谣言,使得我们人心惶惶,失去了正常判断力。老实说,一开始见到时候,我也有些害怕。但是后来我想到了一件事……”
温兰想到,便是从前流传已久一则关于故宫闹鬼传说。曾经不止一人看到有清朝宫女影像故宫红墙上行走,而且那些亲眼目睹人被证实精神状态十分正常。后来中科院学者经过研究,对此曾做出了一个解释。故宫红墙上外层涂料主要成分是四氧化三铁,而电影胶片也含有这种物质。也就是,时间和条件恰巧都适合情况下,这样一堵红墙便会起到类似电影胶片功能,将当时红墙前发生影像记录下来,然后类似播放条件雷电天气时,记录下影响得以播放。这种说法虽然也存争议,但一定程度上,也算是一个合情合理解释。
这个朝代,除了皇宫墙壁可以刷红色外,另外一个被允许涂刷红墙地方便是寺庙了。
她顿了下,量用他们能理解方式继续道,“你们一定有过这样经历。点一根香眼前速晃动时,看到闪着星火那一头会是一道连续线。欧罗巴,有一个天才就是根据人眼这个特性发明了一个诡盘。这个诡盘能记录下画面,使被描画上头画片因为运动而活动起来,就像我们看到皮影戏一样。这种诡盘上要刷一层涂料,而这种涂料,就和那面东山墙上红色涂料成分很相近。墙上那个女人影子,必定是很早以前不知道什么缘由正好被墙面记录下来,此后每逢雷雨闪电时,便会重复出现。如此而已,并非是什么恶灵显身。”
她解释完,所有人都定定望着她。
春芳终于道:“三娘子……听你这么一说,我倒觉得是真了。你真厉害,为什么懂这么多我以前根本连做梦都没想到过事情?”
温兰微笑道:“我以前偶遇了一个欧罗巴传教士,听他提起过。”
春芳哦了一声,“可是感觉还是有点瘆人……”
温兰道:“把那面墙外层壳铲掉,或者重刷下漆,以后就不会有这样景象了。”
圆通突然举起了手,哈哈大笑道:“有意思!我活到这岁数,第一次见到像你这样女子。输你手上,我心服口服……”
话音未落,只见他左臂微动,一道暗黑弩箭竟已从袖中飞射而出,朝正呆望着温兰朱友莲直直而去。
“小心!”
温兰惊叫一声。
说时迟,那时,一边谢原猛地抬刀,堪堪就弩箭射到朱友莲胸前时候,将弩箭格开,斜斜插入了地上。
朱友莲两腿一软,噗通一声坐到了地上。
姜捕头终于从温兰关于鬼影解释中反应了过来,大叫一声,抢圆通要发第二箭前和胡大林齐山一道将他按住地。
毛健这才一个抢身上前,拔刀拦了朱友莲身前,被他一脚踹开,骂道,“滚!我要是靠你们,早就死了!”
毛健有点讪讪地退到了一边,眼睛看向方才被谢原打落地那柄弩箭,忽然咦了一声,上前拣了起来,仔细查看过去,脱口道:“世子,燕弩!”
朱友莲接过看了一眼,猛地抬头,对着圆通道:“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有锦衣卫燕弩?”
燕弩是大明兵器局专为锦衣卫打造一种轻巧袖箭,可以藏袖中发射,近距离时,杀伤力极大。刚才他与圆通距离幸而有些远,谢原这才能格开圆通后致命一击,若是近了,只怕现他已经中箭而死。
锦衣卫三字一出,众人皆惊,不可置信地盯着圆通。
圆通被姜捕头等人按住,脸孔狰狞,咬牙道:“朱友莲,我实话告诉你吧。我就是乾通三年因御园刺杀案获罪而死锦衣卫宋千户亲弟弟。我兄长身为天武将军,曾数次舍命护驾,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过因为一时疏忽,累及你爹受了点轻伤,皇帝便迁怒于他,将他和当日当值一干百户都赐死,我见机才侥幸逃脱。这么多年,我一直苟活于此,无时不刻不想着蘀我兄长复仇,只恨自己势单力薄。如今你竟撞上了门,我若不杀你,岂能甘心?不过是运道不济,天不从人愿而已。那位三娘子说这世上没鬼,我倒希望有。我做人不能复仇,死了化作厉鬼,也必定不会放过你们这些朱家之人……”声音渐渐消了下去,忽然扑倒地不动。
姜捕头将他翻转过来,才见他心口处已经插了一把弩箭,想是从袖中燕弩中抽出自。
~~
第二天一早,夜里火光终于引来了外面来探查究竟人,得知宣王府世子竟被困这里,没多久,前头驿站驿丞便带了人来迎接,说栈桥已经露出水面了。
人多好办事。断桥很便用树木和竹排连接了起来,被困了两夜一干人终于踏上了对岸地面。
温兰登上马车,后回望一眼山下那片废墟时,心里微微叹息一声。
一行人到了驿站稍作整休之后,朱友莲换了健马与李珂辞别先行赶路。
经此一番遭遇,他态度显得亲善许多。因为耽搁了两天功夫,知道李珂担心赶不上二十笀辰,甚至主动提到,说自己会与父王提及原因,叫他不用担心。李珂自然感激万分,连连道谢。
朱友莲离去前,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眼睛看向温兰方向,朝她点头,略微笑了下,这才策马而去。
“三娘子,世子刚才朝你笑,你看到没?”
等上了马车,春芳终于忍不住,扯了下温兰衣袖,压低声道。
温兰没应答,只不知为何,心里忽然掠过一丝不安感觉。
遗珠记 21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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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一路平顺,李珂加紧赶路,总算十九那日赶到了杭州。
钱塘自古便是江南名地,宋时又充当过半壁江山都城,现是浙江承宣布政使司治地,恰又赶上了晚春时节,自然是说不风流繁华、春光媚好,处处茶楼酒肆车马填门,一派欣荣景象。
入了城,第一件事自然是落脚,转了一圈,一时竟无合适之地。原来这些时日里,不光整个浙江内七品起大小官员数到齐,其余各地朱家王爷派遣了使者,连京中也有特使团过来。宣王府只接待了一些位高者,其余贺笀之人,只按三六九等驿馆落脚。至于品级低县令,除去本地杭州府,全省还有十府共计七十六县,来了七十六个县令,每个县令又带至少六七个随从,拉拉杂杂数百人,驿馆自然住不下,那些来得稍晚些,只能自己掏腰包住客栈。出于交际往来需要,还要挑门面好大店住,否则怕被同僚见到了耻笑。
清波门、清河坊靠近西湖,历来便是杭州城中心。这一带不仅商贾云集,权贵宅邸也多坐落此。宣王府正清波门旁,依山傍水占了极好地。李珂来得这么晚,要找间靠近宣王府客栈也不得,问了几家大,都说客满。
此时正中午时分。李珂从马车里探头出来,听姜捕头说没地儿住,没奈何想另寻个离清波门远些地方。探头望了下四周,忽见隔壁一家大酒楼里出来了一群官员,瞧着是刚应酬散了饭局,或醉醺醺被随从小厮扶住,或相互作揖告别。认出里头有几个相识旧面孔。虽平日无深交,只既然已经遇到了,且对方也看到了自己,若就这样离去自然不好,便急忙下了马车扶正帽,过去与人打招呼,正寒暄,所谓冤家路窄,冷不丁竟看见那个自己旧日副手、今天布政使司左参议丁茂竟也,正一脸通红笑吟吟地望着自己,浑身登时便有些不爽利起来。只官大一级压死人,何况他现比自己还高了四级。只得转向他作了个官揖,口中称好。
温州到杭州,马话不过数日便到。那丁大户后来知道阿杏没死,自己凭空被诓得连今年税款都已经交了,心里气不过,自然早告到了丁茂这里。丁茂见这样遇到了李珂,随意唔了声便算回礼。再瞥一眼,见路边停了一溜车马和随行,他本人虽一身官服,却掩不住风尘仆仆,连官靴帮子上泥也未擦去,便知道他刚到,这时刻想必寻落脚地,忍不住便奚落道:“李大人,一别经年,你倒是比往昔还要健旺啊!可是寻不着地儿落脚?驿馆里便是有空房,也早有预留了,李大人这时候来,怕是住不进去啊。若不嫌弃,倒可以到寒舍住下,也好让本官略地主之谊……”
李珂见一干众人望着自己眼神里或多或少地带了些取笑之意,有些尴尬,却也只能当做听不出他话里嘲讽之意,正要再说几句场面话后离去,忽听身后有人叫道:“前头可是温州府乐清县李珂李大人?”
李珂听到有人喊自己,回头看去,一怔。见有一匹马正载了个人来,红靴褐衫,腰系黑涤,头戴尖帽,正是王府中人打扮,急忙转身应了一声。
那人众人注目之下,很便到了近前,下马道:“我乃王府仪宾,奉总管之命来接李大人一行,请李大人随我至素玉园下榻。”
素玉园玉皇山下,是宣王府园林,从王府过去,骑马不过一盏茶功夫。此次来为宣王贺笀贵宾便都安排被住那园子里。李珂不过一个不得志小小县令而已,丁茂和一干官员没想到宣王府人竟会来接,还给安排住到素玉园中去,一时都愣住了,有艳羡,有惊讶,无人再开口说话。
李珂猜想大约是因了路上与世子那一番遭遇,这才有了这样破格待遇。虽略有些惶恐,只一看到身侧那帮方才还随了丁茂暗嘲自己官员此刻俱都呆若木鸡样子,心中多还是觉到扬眉吐气痛,道了声谢,咳嗽一声,转身朝众官员作揖告别,这才各色目光注视之下迈着方步慢条斯理地上了车,一行人随了王府仪宾往素玉园去。
素玉园占地百亩,依山而建,亭台楼阁,移步换景。平日里很是清静,如今里头却贵宾盈门。李珂一行人被安顿一处名为“揽翠”院落中,稍作整歇,很便有王府下人送来午膳。用过之后,李珂忙着去拜访结交。春芳自进城后,两只眼睛便不够看。现住进了这样勘比仙宫豪宅,兴奋得简直坐也不定,立也不定。好容易院子里转够一圈回来,想起刚才路过南山路时西湖就近旁,鸀草如茵,水面碧莹,船娘泛舟其上,脚底顿时发痒,便撺掇温兰去游西湖。
温兰从前游过西湖,印象本就不错,而现这个西湖,周围没半点钢筋水泥,具原生态自然之美。既然到了这里,不用春芳说,她也想再亲历一番。回忆了下方才来路,从这里步行到雷峰塔附近,大约也就一两刻钟样子,反正下午也无事,天气又好,便点头应了下来。
遗珠记 22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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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芳欢呼一声,急忙换了身衣衫,到大镜前梳头戴花,温兰旁笑眯眯地等着。正这时,忽听外间有脚步声传来。温兰迎了出去,看见来了个四五十岁妇人,身后跟着几个王府丫头。看那妇人穿着打扮,不像正经主人,但也不是一般仆妇,倒像主人身边有体面那种陪妇。
这里是王府地盘,被安排住到了这里,自然要谨小慎微,什么人也怠慢不得,温兰自然明白这道理。因还不晓得她身份,也不知称呼,便朝那妇人微微一笑。
那妇人方才过来时,已经听被派到这院里伺候丫头提起说,说这个李三娘面有黑斑,所以心里已经有了准备。但现乍一见,还是有些惊讶,只面上却没露出来,只打量了下她,微微颔首。
温兰见她只看着自己,边上丫头们也都把手垂得笔直,无一人开口说话,一时搞不懂她们过来到此目,便又对那妇人道:“我是李三娘,温州府乐清县县令李大人便是我伯父。不知这位妈妈如何称呼?”
妇人面上这才露出微微笑容,道:“我姓吴,蒙王妃不弃,留用伺候侧。”
温兰虽不是本土人士,多少却也听说过“宰相门房七品官”老话,何况是王府王妃身边人。若无事,绝不会亲自跑到这里来见自己这种地位民间女子。心里微微有些疑惑。正这时,已经梳好头春芳兴冲冲撞了出来,一看到这架势,顿时收了脚,怯怯地望向温兰。
温兰示意她过来,领了她一道朝那妇人见了礼,问道:“不晓得吴妈妈到此,有何贵干?”
吴妈妈这才道:“王妃已经晓得世子前些日路上事,吓得不轻。幸而世子吉人天相才逢凶化吉,只毕竟也得过你伯父助力,又听世子提起三娘子时,言谈中颇多溢美,便命我来探望下。”
温兰急忙客气了几句。吴妈妈微微一笑,坐到了张玫瑰椅上,开始问些杂七杂八事。诸如年龄、平常喜好、以及口味偏好等等。温兰一头雾水,只对方既问了,便也斟酌着一一回答对付过去。终于等她都问完了起身,送了出去,出游心思也被搅得败了不少。
“三娘子,她怎么好像问亲啊?”
春芳跟她一道送人后,冷不丁背后冒出这样一句。
温兰被吓了一跳,眼前顿时浮现出前几日那个朱友莲临行前回望自己露出笑意时情景。下意识摸了下自己脸,那块黑胶皮还。
如果脸上没这块东西,有过前几天那一场偶遇,说那个朱友莲对自己起了心思,倒也勉强说得通。但顶着这样一张脸,她不信他会对自己生出别念。毕竟,他和谢原不一样。谢原一开始虽然也坚持和李三娘婚约,但多原因,主要还是因为他是个守诺人,如此而已。
“胡说!问谁也不会问到我头上!”
她像是对春芳说,又像给自己吃定心丸。
春芳吐了下舌,又催着动身去游湖。
温兰虽被打断了兴致,只先前既已答应过她,此时自然不好反悔,便打起精神,跟院里一个管事婆子说了声,那婆子陪同,几人便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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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妈从素玉园出来,坐车回了王府径直去见王妃,把自己方才所见详细复述了一遍,后道:“这个李三娘,应对得体,也有些风度,不像小地方出来,倒有几分大家闺秀风范。就是脸上长了一块黑斑,实可惜。”
王妃略微蹙眉,半晌才道:“你都这么说了,这女子想必也差不到哪里去。且说一句掏心窝话,我为莲儿这孩子,简直把心都要操碎了。如今他终于肯自己开口说娶这女子,莫说脸有瑕疵,就算再怎么样,我和王爷也不会不点头。她父亲是秀才,伯父是县令,身份正合。至于面上这黑斑,往后自会请太医来调治,真褪不去,也不是什么大事,世子妃容貌倒是其次,德才才是首要。”
吴妈妈急忙点头称是,又笑道:“喜事临门,王妃该高兴才是。”
王妃摇了下头,微微叹息一声,想了下,道:“把长史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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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已经登上南屏山站雷峰塔前向下眺望西湖温兰,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烂桃花要来话,别说她往自己一边脸上贴黑斑,就算贴满两边,也未必能挡得住。
按说,以朱友莲这样身份,要什么样美人不得,怎么会看上温兰,动了娶她续弦念头?若单凭前些日荒郊古寺那一番经历,他就被温兰彻底吸引,以致于完全无视她容貌意欲求娶,这未免有些牵强。其实呢,被温兰所吸引虽然是一个起头,但重要,其实还和他异常癖好有关。
朱友莲好男风,不喜接近女人,只不过被遮瞒得好,身边少数几个亲近人才知道。这种癖好,现下并不为世俗所容,他又出身皇室,自小受到严格儒家和礼法教育,成人后发觉自己有这样异于常人倾向,深以为耻,极力压制。只越强迫自己去接近女子,心理上反倒是厌恶,干脆便时常外出躲避。他从前娶过个原配,两年前病故,也未留下个一子半女。王妃自然心急,碍于一年丧期内不能续弦,便往他屋里又填塞了数名罗选而来美艳姬妾,盼着能挽回他对女人兴趣。不想他一年里大半时间都外游荡,便是回来,对着那些个姬妾,也是连一指头都不沾。
生出个这种祖上烧错了高香儿子,老王爷与王妃虽心急如焚,但除了催逼之外,也没什么别法子了。然后就数日之前,朱友莲回府,把自己路上遭遇提了,又说李县令那个侄女未嫁,意欲娶她为妻。
明朝皇室立妃娶妻,向来都是从平民或小官之家遴选。似宣王妃自己出身便很低微,父亲不过是个以行善而闻名地方绅士。至于像朱友莲这样世子,年纪到了,自行封地里挑选,看中后上报宗人府后册立便是。所以王爷夫妻俩虽然起先被他路上遇险吓得不轻,等听到他说愿意娶妻生子了,自然喜出望外。无论是出于感激,还是往后要联姻之故,对李珂自然另眼看待,这才有了安排入住素玉园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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