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斛珠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尼卡
小冯机敏,问道:“怎么?”
她笑笑,问:“屋主是哪里人?”
小冯想了想,说:“不知道呢,只听说是做餐饮生意起家,大概是南方人。”
屹湘想,真可惜了原来那些旧砖头了……仿佛记得谁说过,前些年刚回北京时候,有一天站街上,猛然间发现京城不是他印象里那个样子了,那心情简直悲从中来。那时候听了这说法就只是开玩笑,说你们这些学建筑人到底不一样,对待古建筑总跟旧情人似,恨不得她一辈子都是那种风情万种、仪态婀娜、再也不会变异,一时走了样子,心里便万般不是滋味……但此刻她有点儿能够理解这种心情了。虫
也是太了。商业也足够商业了。不是不保护,只是保护不太得法。
她站院中紫藤架下。刚刚冒出芽儿来藤,盘根错节,木架子下极干净,什么摆设都没有。她眼瞅着这些,有些发愣。
二房东等那里,跟小冯聊了两句,招呼屹湘去看看房间——不是说好东厢房,而是两间倒座儿——屹湘听着小冯很不乐意跟二房东说那您电话里就该跟我说清楚啊倒座儿怎么可以……屹湘喊住小冯,说倒座儿有倒座儿好处,我们过去看看再说。
小冯到底年轻几岁,这时候显出小孩子脾气来了。
屹湘微笑。
“住舒服,哪儿倒是无所谓。”屹湘说着先跟着二房东进了屋子。收拾还算洁净,只是一股子装修味道,多少也有些潮湿。她沉吟片刻,客气问了问价格,随后说要考虑,就要离开。出门时候正遇到一对外国夫妇,兴致勃勃看着这院中设施,屹湘见二房东加兴致勃勃操着一口漂亮英文跟他们聊起来,笑着跟小冯说:“我看我还是去看那高层公寓吧——不接地气儿就不接地气儿。”
“我以为你一定喜欢这里。先带你这儿来了。谁知道会有这样变动。”小冯沮丧。
屹湘笑。这意外并不令她不愉。跟人有关事情,总是变数多。她正笑着,电话响,一看号码,她接起来便叫“妈妈”,车匙按了一下,示意小冯先上车,“我再看一处房子,马上就可以……什么?”
她站住了。
小冯人还没上车,就只见郗屹湘脸色微微一变,她停住脚步,听着屹湘说“我马上回来……妈妈我这就来您怎么能这个时候还不让我过去呢”接着便挂断了电话,小冯就问:“出什么事了?”
屹湘忙稳住心神,说:“我父亲被送进医院了。小冯,我得赶过去……真不好意思。”
小冯过来,从她手里拿了车匙,“告诉我哪家医院,我开车送你去。”
屹湘想说不用,小冯不由分说已经坐进了驾驶位,她只好坐进车子里,说了地址。
小冯一路上都不出声。
屹湘心里发慌。倒分外感激小冯很懂得什么时候保持安静。往医院去路并不算长,路上也算顺畅,可她额上不停落汗,于是也不停擦汗。
小冯把车子停停车场之后,才知道自己这是来了什么地儿。她觉得自己好什么都不要问。车匙还给郗屹湘,她说自己出门右转走两步打车就会便好了,要屹湘不必担心。还笑着说差旅费公司会报销啦……屹湘记挂父亲,多谢小冯体贴,嘱咐她路上小心,匆匆忙忙就往病房那边去。
脚步匆匆,小院落大门口被警卫拦住。屹湘已经看到了高秘书,她还没过来,屹湘先报了名字过去。被告知仍需等待核查,直到高秘书过来,陪她等着核查完毕。
屹湘心里说不出恼火,又不方便对着高秘书发,只一声不吭走了前头。
倒是高秘书轻声跟她解释:“今儿不光是咱们家首长这院里呢。”
简简单单一句话,交代了缘由。
屹湘咽了一口唾沫。
一路上密密警戒,没来由让她心里添了一层堵。
“我父亲怎样?”她问。已经上了二楼,她努力让自己平静些。母亲电话里说什么也不让她来,她只道是母亲怕她特别抗拒这个地方……可她怎能不来?
高秘书轻声说:“稳定了。只是前两日特别忙,没有休息好,血压有些高,卫生间差点儿跌了。医生赶忙给送过来了,说还是这儿观察一下比较放心。”
屹湘心里明白。24小时有医生跟着,谁不放心?除非状况已经开始恶化。她略站了站——这种脸色进去,父亲没事也该给她搅和心情不好了。
高秘书体谅站一旁等她。
屹湘看着窗外,宁静小院落,一条小径穿过枫树林通往另一所小楼。从这儿隐隐约约能看到小楼前人影晃动,她忽然浑身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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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亲……
抱歉晚了。谢谢阅读。晚安。
一斛珠 第七章 没有露珠的早晨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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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她回身。自己都知道自己声音是发抖了。
高秘书还没回答,病房门响,医生和郗广舒一起出来了。
见到屹湘,郗广舒略一伸手,将女儿拉身边,给她介绍主治医生;屹湘点头,站旁边默不作声——她脸色之苍白,令场人都以为她是担心父亲,并不以为其他。只有高秘书悄悄退到一边去,从窗口看了一下外面——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异常。懒
送走了医生,郗广舒才看看女儿脸,“手冰凉冰凉,吓到了?”她温和问。眼神似不经意看了一眼自己秘书。“不是说了不要紧,看你。”
屹湘只看着母亲眼。
郗广舒让她进去探视一下父亲,微笑道:“眼见为实。你爸爸好好儿呢。”
屹湘要进病房,听着高秘书跟母亲说了几句话,母亲身后说:“是吗?资老一来,这儿安全级别提高也太过了。咱们进出都不方便了……”她扶了一下门,一步跨进病房,走两步就看到了病床上坐着父亲。
邱亚非并没有换病号服,仍是家常衣服,好像准备随时离开这里似。
见到屹湘,他笑呵呵拍着床沿。
屹湘过去,一句话都没说,伸手抱住父亲肩膀。只觉得全身骨节都酥软了,埋了半边脸父亲胸口,又不敢把这重量都压父亲身上,只一会儿,人简直滑了一截子病床上,好久,除了父亲温暖手拍着她背,她什么都感觉不到……虫
郗广舒默默关了病房门。
她走廊上踱着步子,时不时,她目光也遛达出去,望着不远处那栋灰色小楼……
高秘书接了两个电话,过来跟她汇报。
她沉吟。
听到后面有声响,她知道是屹湘出来了,对着女儿笑了一下。
屹湘沉默着望住母亲,母亲镇定自若笑容,此时看起来虽令她安心,却也格外觉得不忍,她小声说:“妈妈,有事情就去忙吧,我这里照顾爸爸。”
郗广舒似是有些意外,“湘湘……”
“妈妈你去吧。我这儿。”屹湘又说一遍。
“你行吗?”郗广舒知道自己必须走,可留屹湘这里,她还是有些犹豫,“湘湘,你爸爸没事,今天检查结束了等报告就可以,他晚上就可以回家。”
“那我陪爸爸晚上再回家。”屹湘丝毫不带犹豫说。
郗广舒这才说:“既然这样,也好。你这儿看着些,不要让爸爸再翻那些劳什子文件什么……看住了他。”郗广舒走到门口去,对着丈夫简单说了一句话、给了一个手势,便离开了。
屹湘回身把门关了,一眼看到父亲正要从床边拿起一沓子公文来,她忙叫道:“爸!”说着就过去夺了过来,看都不看就塞回去,“别强调理由……我还认得出是加急——不是不让您处理,只是不用非得这会儿处理,不信离了您不行。”她说着,把父亲鼻梁上花镜都取下来了。
邱亚非点着屹湘。
“就几个小时。您哪怕小睡一会儿呢。”屹湘说着坐下来。
安静,父女俩相对。
邱亚非摸摸女儿头顶,真靠床头,闭上了眼睛。
屹湘扯开被子,给父亲盖好。
病房里什么都有,电视机电脑,她却什么都不想动。拉好了窗帘来遮光,打开冰箱,饮料极其丰富,就是没有一样是含有酒精——她清点了一遍,还是取了瓶矿泉水出来。只觉得脑门儿一阵抽搐似,疼有些锐利。她从包里拿出药盒来,捏了半粒吃下去。转头再看看,父亲轻轻发出鼾声……她眼眶有些发酸,走到床边坐下来,看着父亲面容。
老多了呢。
潇潇模样俊俏,像母亲多些,但面庞棱角,像父亲,只是父亲年轻时候,恐怕比潇潇还要英俊些。
外公世时候,有一次被老朋友说起,论选女婿,郗老眼光独到。外公就笑着说,亚非嘛,亚非可不是我挑,是广舒自己挑,要我说,亚非除了模样不济,样样倒是都比广舒强……外公惯会正话反说。
她还记得自己高中毕业典礼,竟然是跟潇潇中学同一天举行。母亲带团出访了,父亲出京了,潇潇说不乎毕业典礼,见她烦恼,就说湘湘要不我作你家长去参加毕业式吧——她气要命。还要作为毕业生代表致辞,难道父母一个都不能到场……伤心想哭。
谁知道她刚刚站到礼堂讲台上,就看到了坐前排父亲。跟普通家长一样,甚至比普通家长普通,几乎淹没一片白色短袖衫中年人中间——但父亲是英俊,即便穿是那样普通短袖衫,那气质也是卓尔不群——她有十来秒钟站那里只看着父亲微笑,主持典礼副校长以为她忘词儿,提醒她,她才开口,说:“今天高兴,是我父亲能亲自参加我毕业典礼。感谢父母养育之恩,使我能够站这里,代表我亲爱同学们,向培养我们母校、向教导我们老师们致谢……”这个开头不是准备好,接下来词儿也不是,但三分钟演讲流畅而自然。
她看着父亲对她露出赞许微笑。
之后她拉着父亲参观学校,这里那里都走走,骄傲开心不得了。
有人眼尖,过来问“您是不是邱亚非同志”?
父亲微笑不语。
她代答:长得像而已。
父女俩悄悄到运动器械区,父亲给她露了两手,标准双杠动作,腾跃翻滚,实是很厉害。她看得出远处便衣警卫很紧张。而父亲也不乎。父女俩顿时有种违规小小得意和活。
那么高兴,以至于从来不能忘怀……
屹湘一瓶水都喝光,落下去冰水冰心尖儿发木。
“湘湘。”邱亚非睁开眼睛。
屹湘握住父亲手,“爸,您要保重身体。”终于说出来。这对她来说,是重要一件事了。
一斛珠 第七章 没有露珠的早晨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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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身体,我自己知道。”邱亚非缓慢说。目光逡巡女儿脸上,似有话要说、但并不能说出来样子。
屹湘胸口开始疼。
“能不能让爸爸看着你,好好生活?”
屹湘垂下眼帘。
洁白床单上细密纹路像忽然之间裂开了无数缝隙,有些什么东西往外钻,直接钻到了她心头……她闭上眼睛,嘴角是有了一丝笑:“爸,我听您。”懒
邱亚非却不再说话。
夕阳从窗帘缝隙里投进了房内,地上有那么一块,红彤彤。
屹湘周一上班时候特别提前了半小时。
下车前特意又检查了一遍整齐放画夹子里面画稿。一组十二帧尺幅画稿,另外还有一个扇面。
画稿是给芳菲;扇面是崇碧要。
昨晚她陪着父亲从医院返家时,进门不久,潇潇也回来了。她有些意外,潇潇不意说,清明节假期啊。她跟潇潇一起父亲那里坐着,听着潇潇问父亲订婚宴是不是取消……父亲微笑着说你娶媳妇不能娶太便宜,程序再简化下去,叶家怕是要把崇碧收回去了。潇潇笑着说崇碧意见,也是不必这么复杂。她看出潇潇并不是真想省掉这一步。订婚宴虽然规模不大,说好了只有至亲,邱家这边亲戚不算多,但叶家却人多势众,不能有所懈怠。潇潇应是考虑父亲身体状况才打算这么做。她看着父亲脸上疲色,心疼极了。虫
潇潇让她出来休息,由他陪陪父亲——潇潇跟父亲似是有什么要紧事要说样子,她听话退了出来——外面踱了好久步子,只觉得六神无主。母亲回来看她那个样子,也并不出语安慰,只赶着她自己去找点儿事情做,过一会儿才能开饭呢。
她心绪烦乱间,打开了画室门,看着几乎是原封未动画室,渐渐回了神。
她画室里只多了一样东西,就是外公大画桌——她抚摸着画桌温润桌面。好像多年前握着外公温暖手……母亲来叫她吃饭,见她坐画桌便只顾了发呆,跟她说,外公说过,这是给你嫁妆。
母亲语气好像是说平常不过一件小事。
她也当听了一件平常不过小事,并不往心里去样子。却说起来,该去给外公扫墓。
母亲只说,外公世时候,这些个事情上并不讲究,你心里记挂着外公就好了……
饭后崇碧来了,她陪着坐了一会儿就回到画室。
把笔墨纸砚都摆到画桌上,细细挑了颜色,灯光调到接近日光水平。拿着笔半晌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想半日,还是画她拿手兰花和蛱蝶,线条简单,又能幻化出很多组合来,不易重复……直到叶崇碧跑到画室外面敲门,她一动未动。
听着崇碧问:“湘湘,打不打扰你?”
她搁下画笔,轻轻对着未干画吹了一口气,站起来去开门。
崇碧给她送了一盅茶,“我过来看看你画。你都闷了一晚上了,休息下。”
屹湘请她进来。
崇碧虽然看一样赞一样,并不乱动她东西,嘱咐她继续,自己可以站一边欣赏。
她笑着跟崇碧解释,自己一向不太习惯自己画画时候身边有人,问:“昨儿个戏听可好?”
崇碧也不掩饰,说:“除了戏园子那对联‘演悲欢离合当代岂无前代事,观抑扬褒贬座中常有剧中人’我越品越有意思,其他,可以用‘对牛弹琴’来形容我。”
“你本是听交响乐才会落泪人。”她开崇碧玩笑。
崇碧笑,说:“我本不是轻易会落泪人。”
她品着那句话,崇碧把自己打造真像穿了钢盔铁甲似,于是她笑笑,说:“那我怎么听说,有人被从马背上摔下来还大哭一场?”
“哈哈……”崇碧笑爽朗,“那是正常生理反应。真真切切骨肉分离,不哭不是人了——你听谁说?那日没几个人,传开了?哎呀,都怪我哥那匹暴龙,太认生……对了。”崇碧说着,弯身又看了一会儿屹湘画,菜低声说:“求你件事儿。”
“你一说求我,我就害怕。”她不知不觉喝光了茶盅里参茶。想是这一日奔走疲劳,她实实需要养分。
崇碧说:“我是瞧着你画画儿才想起来,若是你不觉得我这个要求过分话,能不能给我画个扇面?”
“过分。”她笑了。
“你听我说。”崇碧倒认真起来,说:“我总留心呢,找一把相似扇子,可是怎么也找不到。”
她有些好奇,问:“什么样?”
“就是这样,疏疏几笔兰叶,两只彩蝶。很清淡画面。”崇碧说。
她凝神。
崇碧形容很简单,画面也并不出奇。她却忽然心里一动。
“这种扇子很常见。现今存世明清古扇颇多,不难找出来一两样入眼。”她说。
“你说是古扇,不要那种。要是能随身带着。”崇碧说。神色里竟有点儿忧郁。
她愣了一会儿,道:“原来你是拿我画儿给人做消遣去。不给。”
“消遣?也是啊。”崇碧叹气,想了想,才说:“有个人,当年被毁了把这样扇子。我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了,反正直到如今我都不能忘了当时他那表情。想起来便揪心。我当然也不想纵容他睹物思人,只是这事儿我搁心里这么长时间,硬是过不去……就想着哪怕是不能原物奉还,到底给他一个交代……这几年吧,我看着他越来越正常,就觉得越来越不正常。想开了其实也没什么,就想继续宠着他吧,迟早有一天他能明白过来,现就再纵容他一下。”
她继续发愣。
崇碧也沉默了。有一下没一下扯着毛衫上线头。
只有暖气片子咕咕发出轻响,才让屋子里有点儿动静。
一斛珠 第七章 没有露珠的早晨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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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我都跟你说些什么。这等想不开伤心人,不提也罢。算了,你当我没说。”崇碧倒也豁达。她歪着头又看了一会儿屹湘画稿,笑道:“很怪,这几年我也不算没研究过这类画作,就是一眼看见你画蛱蝶,才算是入了眼。有种math感觉,好像一直对焦,忽然就调对了,画面立刻清晰了。”懒
“少来。哄我出手是吧?跟董芳菲一个德行。”她说。崇碧刚刚说这个人……莫名,让她想起那四个字:情深不寿。心头有一点酸涩感,抓着青玉镇纸手,不由得狠捏了几分。
“谁跟她一样呢。”崇碧笑。
“好,不一样。可你再讲话中英混杂,小心被我哥说。”她说。潇潇很有点儿牛脾气。
“我好多了不是?家被我爷爷骂那才叫惨……跟你说我近总是闯祸,前儿晚上爷爷那儿泡茶,给他弄炸了一个到手紫砂壶,爷爷没说什么,我们家大哥简直没把我损到家,要命。”崇碧无奈。
她知道他们家是大排行,崇碧说那位大哥,应该就是那位著名青衣叶崇磐。她近也开始留心姻亲一些事情,就算做功课也要做足一些,免得到时候失礼。
“你忘了先给壶上浇一遍热水?怎么犯这种错误?不该呢。”
“就是啊,不是正跟潇潇讲电话呢嘛。”崇碧吐吐舌。虫
她看着自己画稿,问:“能给我形容下,那扇面是怎样?”
崇碧眼睛一亮,马上从上衣口袋里抽出一个小本子,小巧钢笔一握,桌案上就画起来。也许崇碧是对那个扇面印象太深刻,一笔一画指指点点,很就本子上标出了大体内容。
她半晌才说:“你这夹七夹八乱来一气,都是什么呢。”
“早知道当年我也好好儿学。”崇碧叹口气。然后又很期待看着她,问:“能明白我要是什么样扇面嘛?”
她当然明白。不过有点儿保留说:“我试试。”
崇碧干脆她腮上亲了一下。
她笑,“不用唇膏嘴唇还这么润……”立刻被崇碧打。
两个人笑到眼湿湿……
她几乎熬了一个通宵,画好了这些。
曙光初现时候,她被外面警卫班出操口令和整齐脚步声惊醒,原来自己画室里睡着了。她站院子里,看着父亲办公室灯已经亮了;轻轻走到办公室窗下,翘脚看着里面,父亲披着一件驼色厚毛衣,正灯下看着什么……
屹湘收好画才下车,见芳菲那黛色跑车早已停了她店前,先去店里找她。
芳菲正指挥人把瓷器摆到橱窗里,看见她马上就过来,待见了她手上画稿,简直爱不释手。
“我得找个好画师摹上去!”芳菲把画稿收好,瞅着屹湘面孔,“你熬夜了是不是?”
屹湘摆手就要走,芳菲一把拉住她,从旁边桌子上拎过一个保温壶塞给她,说:“拿去。这是我自个儿煲汤呢。”
她不肯要。
芳菲推她,“你要是肯给我多画点儿画,我包你一年四季有靓汤喝!”话说出来她自己也觉得好笑,“得了,算我得了便宜卖乖……回头请你吃饭!”
她看着屹湘离开,把画又拿出来认真看一遍。旁边职员慢慢聚拢过来,七嘴八舌议论着,有一位笑着说“把这样稿子摹到坯子上去,没有一二十年画功怕是不行,又怕是只得其形、不得其韵……董小姐你真该让本人亲自画。”
董芳菲叹气。
她还不知道本人亲自画效果好?
……
屹湘办公室听着小冯跟她汇报今天日程,早上第一项便是开会,下午有一个约,小冯说:“陈月皓小姐,下午三时半来试礼服。陈小姐一向是汪小姐亲自照顾。”
“这次她选礼服是谁设计?”
“a组安德烈。”小冯看下资料,说。
“让安德烈跟进。”屹湘头都没抬,翻着自己记事本。
小冯答应着,把手上两张剪报递过来,微笑着说:“这是这两日报上娱乐闻,付英晨两次亮相均获好评。有一家时尚杂志特意打电话来求证。”
屹湘点点头,“无功亦无过而已。”
“付英晨派助手打电话过来,有意思买下原先出借给她那两件礼服。”小冯说。
“告诉她,有人捷足先登,已经询价。”
“哎?”
“然后挂出去,下午陈月皓来试礼服,嘱咐职员一起拿进去。”屹湘说。
小冯笑起来,“是。”出门前提醒屹湘,“您记得今天亲自去趟银行。有几个手续需要您亲自签名。”
“哪家?”屹湘终于电话本子里找到了那个旧电话号码,抬头问。
“恒泰东区分行。”小冯说,“我把资料放信封里,带着去就行,会有人专门照顾您。”
小冯出去。
屹湘拨出电话,还想着,恒泰、恒泰……一张漂亮支票和支票上漂亮签名便眼前晃了起来,她吸口气,这个,巧也是巧了些……好叶崇磬总不至于没事儿便分行大堂里乱转吧?
这时候电话接通,她忙问:“喂,请问是不是高师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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