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枭起青壤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尾鱼
她在车后座上躺倒,这两天,脊背就没挨过平的,太累了,现下这一躺,只觉得舒服无比,四肢百骸都惬意了。
模模糊糊间,听到老钱问她:“那,聂小姐,后边的行程还继续吗?”
依他的想法,一般人遇到这种事,哪还有心情玩啊,大都是草草结束或者中途叫停,他得提醒她,因客户原因导致的行程叫停——可以退后半程的旅费,但她也得赔个20%的违约金。
聂九罗说:“继续啊,为什么不继续?”
总不能因为一点小事,就耽误计划吧。
第16章 15
老钱是做旅游服务的,见过形形色色的客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有转头就忘的,也有印象深刻的。
聂九罗属于后者,但说白了,他跟这些人,99.9%属于一辈子就见一次的交情,所以三五天一过,也就渐渐不再想起、掀过去了。
但他没想到,这事还有后续。
那是聂九罗的行程结束之后、大概两周多的一天,老钱出完车,原本是要回家吃晚饭,哪知老婆给他打电话说姐妹约了自己做脸、没空回家做饭了,让他街上随便找个馆子凑合一下。
老钱进了家路边店吃饺子,一个人吃饭难免寂寞,好在有手机作陪——工作需要,他加了不少本地群,什么“吃喝玩乐在石河”啊,什么“旅游包车一家亲”啊,忙时消息免打扰,闲的时候积极融入讨论、找点乐呵。
正吃在兴头上,其中一个群消息数激增,点进去一看,群友激动地刷起了屏,刷的还都是同一句话“让我赚这两千吧”。
什么情况?老钱往上翻屏,翻了好几页才找到源头:有人发了张照片,说是照片上这人在石河一带失踪了,亲友悬赏找人,只要见过、能回答出基本特征的,酬谢两千,能提供线索者,额外重谢。
老钱也想赚这两千。
他点开照片,一看之下,激动地饺子都没夹住,啪地掉醋碟里,醋星子溅了他一脸。
照片上这男人,不就是那个那个……从事非法服务行业的,那鸭子吗?
居然失踪了,不过也不奇怪,干这行的,不论男女,风险都比较大。
照片底部附了联系电话,老钱一颗心怦怦跳:他不知道这个炎拓是怎么失踪的、提供不了线索,额外重谢是别想了,但两千是绝对稳的!
从没领过这样的钱,老钱有点紧张,剩下的半碗饺子也顾不上吃了,赶紧结了账出门,上车之后车窗紧闭,营造了个相对安静的环境,这才深呼一口气,拨通电话。
面试般紧张。
很快,那头有人接了,是个男的,听声音爱搭不理:“谁啊?”
老钱字正腔圆:“是这样的,我看到你们在寻人……”
话还没说完,对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语带不屑:“你见过是吧?我这一天接两百个电话,都说见过,这么着吧,你既然见过,我问你啊,他开那小轿车,什么牌子的?”
老钱一懵,心里顿时没了底:“小轿车?他开的不是个越野吗?老大车壳子的。”
对方静了有一两秒,再开口时,语气不那么轻佻了:“哥们,就冲你刚那回答,打底钱稳拿了,我刚诈你呢,别怪我哈,骗子太多了。”
老钱忙说:“理解,理解。”
“他那越野车,什么颜色的?”
“白色。”
对方嗯了一声:“这车有什么特征,或者有什么装饰,能说出一样来吗?”
老钱觉得没啥特征,不就是辆挺值钱的车么,至于装饰……
他灵光一闪:“他车上啊,有个鸭子,玩具的那种。”
本来还想补一句是职业特征,怕对方不高兴,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对方又嗯了一声,再开口时,语气有点激动:“你是哪天见到他的?”
老钱心算了一下日子:“18,对,上月18号。”
对方很爽快:“行,过来领钱吧。”
两千块,磨磨嘴皮子就拿到了?老钱警惕起来,怕对方是骗子,不过,听到约见的地址,又放了心——中心城区百货大厦一楼的咖啡馆,那地方人来人往,对面就是派出所,太安全了。
***
在咖啡馆角落的卡座里,老钱见到了等他的人。
那是个年轻姑娘,中等个子,身材瘦削,长相普普通通,身体也不大好的样子,面色苍白,头发泛黄——全身上下唯一值得称道的地方大概就是那双手了,十指纤纤,削葱根一样白里透着润。
她一定也知道自己的手好看,是以在上头做了最大的投资:指甲打磨得透粉滑润,做了银色系散碎金的美甲,腕上是根碎金链子,一粒粒不规则状的细金粒串联而成,因为金粒太小,又是多面切割,所以链身暗闪流动,仿佛腕上浮跃着一圈星光。
老钱觉得这手长她身上有点可惜,把她的容貌映衬得更黯淡了。
她出示了身份证和名片,自我介绍叫林伶,是一家中药材经销公司的办公室助理,而炎拓是这家中药材公司的法人。
换言之就是,老板失踪了,报警之外,部分员工还停下手头的工作,帮着找线索。据她说,那个接电话的也是公司同事,负责过滤虚假消息,把真实且有价值的转到她这里。
她一边说,一边把带支撑扣的手机调到视频模式,调了下位置,确保老钱桌面以上的身体部分全部入镜。
老钱觉得不可思议:“这个炎拓……还是公司老板?他很有钱?”
林伶说:“你这不废话吗,生下来就有钱,没过过穷日子。”
老钱听懂了:这是富二代,还不败家的那种。
“那他做那个?”
林伶看了他一眼:“做哪个啊?”
老钱犹豫了一下,想给公司老板遮遮羞,转念一想,人都失踪了,还要啥脸啊,如实告知吧。
他尽量说得委婉:“就是那个色情……服务行业。”
林伶一副公事公办的面孔:“这是老板的私事,我们不便过问。你就把见到他的经过详细说一说吧,两千之外,我们酌情加钱。”
阖着还有得赚,老钱一阵激动,知道在录视频,于是挺直腰板,尽量仪态到位,然后娓娓道来。
能当带客司机的,嘴皮子都不差,事情被他说得清楚明白,林伶仔细听着,几乎没有打过岔,只是在末了问了句:“这个聂小姐,有她的联系方式或者基本信息吗?”
老钱说:“你们知道她名字,可以上网搜她啊,她还挺有名的,办过展览,还上过杂志呢。”
问得差不多了,林伶很爽快,让他调出支付宝收款码,当场转了五千给他。
老钱走出咖啡馆的时候,感觉很不真实,几次把手机点开,去看刚刚转入的钱是不是还在。
这钱可得捂好了,不能让老婆知道,让她知道了,又被她拿去做脸了;也不能让朋友知道,不然他们会撺掇他请客,现在请客吃饭可不便宜,动辄三四百呢。
***
林伶送走了老钱,又戴上耳机、快进过了一遍视频,这才收拾好东西,直上大厦五楼。
五楼是餐饮区,有闹闹哄哄的美食广场、价廉物美的口碑饭店,也有门庭幽深、一看就知道消费不菲的高档餐馆。
林伶走进门头最气派的那家。
因为价格昂贵,店内只有寥寥几桌用餐的客人,都坐得很分散,灯光也打得暖黄暧昧,林伶走到靠里的一张桌子边,叫了声:“林姨”。
正翻看餐单的女人“嗯”了一声:“坐吧。”
林伶在她正对面坐下,一瞥眼,看到远处几个穿白衬衫打领结的年轻侍应生正偷偷往这头张望,蓦地和她目光相接,窘得赶紧别过头去。
林伶笑了笑,心里清楚得很:这几个人当然不可能是在看她。
看的是林姨,林喜柔。





枭起青壤 第17节
自己叫她“姨”,其实单从面貌上看,两人的年纪差不多,更叫她艳羡的是,林喜柔有着让人惊艳的美貌和颦笑间足以叫人倾倒的风情,有点港式复古和法式优雅复合体的意味——她穿了条牛油果绿色碎花v领荷叶摆的束袖茶歇长裙,这衣服到了自己身上,用脚趾头想都是不伦不类兼老气,可人家穿着,熨帖得像是第二层皮。
在她面前,林伶从来都是自惭形秽,觉得上苍造人,对林喜柔是呕心沥血,轮到自己时,八成是尿急,三两指捏出个人形就交差了。
她调出视频页面,把插好耳线的手机推到林喜柔面前。
林喜柔说:“不急,你先说,我晚上慢慢看。”
林伶组织了一下语言:“今天见的这个是个司机,还挺有价值。我们19号和炎拓失去联系的,这人18号见过他,说是分别的时候,炎拓车上载了个姓聂的漂亮女人。”
林喜柔浅浅一笑:“不奇怪,小拓是个大人了。他跟我说,遇到个朋友,要耽搁几天,我就知道八成是个女人。”
“但是19号晚上,那个女人被扔在了荒僻的山口,这个司机赶了大老远的路去接她。”
林喜柔摇头:“小拓那脾气,赶女人下车我是信的,但是把人赶在那种地方,不太像他的作风。”
林伶笑:“我也这么想,他会把人扔在闹市、车站、地铁口什么的,方便人家回家。”
林喜柔沉吟了一会:“这个姓聂的女人,要深入跟一下……除了这个,还有其它靠谱的吗?”
“还有两个人,有必要面见,一个是开旅馆的老头,据他说,18号晚上,炎拓住在他的旅馆;另一个叫什么‘大头’,说是看见过炎拓……”
说到这儿,压低声音:“……把一个很丑的男人塞进行李箱。”
林喜柔蹙起眉头:“小拓怎么这么不小心,这种事也能让人瞧见?真是让人头疼……”
“头疼”两个字,她不是说说而已,真的疲惫地拿手去揉鬓角,林伶察言观色,小心翼翼:“林姨,你要是身体吃不住,就先回去休息吧,这儿交给我就行了。”
林喜柔淡淡说了句:“小拓这么久没消息,我哪有心思休息啊。到底,也是我养大的。”
林伶坐着不动,背上一道寒气升起,一路上延到颅顶。
小时候,她把林喜柔当女神,这个领养她的阿姨太漂亮了,电视里那些女明星都没她好看。
后来,她就怕了,她五岁时,林喜柔就是二十来岁的样子,她二十岁时,林喜柔……还是二十来岁的样子。
***
1992年10月18日/星期日/阴
怀孕四个多月了,照镜子的时候觉得肚子隆得多一点了,身体也有点沉,怪不得说女人怀孕是“带球”跑,带着这么大一球,出来进去,真挺累的。
大山终于把儿子的名字给定了,他说“开”字轻飘飘的,没力道,“拓”就不一样了,一听就知道有力气,能挖煤,能保佑矿上生意好。
儿子,你能保佑矿上生意好就行,挖煤就算了。
说到大山……
大山最近有点奇怪,可是让我具体说吧,我又说不上来,就是一种感觉,我和敏娟还有肖秀都说了这事,她俩意见不统一,敏娟说孕妇太敏感,容易想东想西,肖秀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她问我,大山是不是在外头有人了?
真是把我给吓坏了,我说我相信大山,他绝对不可能搞这种缺德事,肖秀就冷笑,说男人都这样,这个阶段最容易在外头有情况。
我就不应该听这话,一听进去,就跟在心里扎了根似的,今天产检完,我顺道去了一趟矿上,趁着大山不在,跟个贼似的,把他办公室桌里桌外都翻了一遍。
大山办公室里多了几本拼音认字,可能是给儿子买的(这也买太早了),还多了面小镜子。
男人要什么美呢,照镜子干什么呢?
我多了个心眼,把大山最常穿的那件衬衫上的一颗扣子给拽松了,没拽掉,就是脱了线,垮吊在那儿。
这扣子要是掉了,也就掉了,要是被缝好了,那就是不太妙了。
我还给长喜塞了十块钱,吩咐他帮我盯紧大山,长喜死活不要,说我平时那么照顾他,帮这点小忙应该的。其实我也没怎么照顾他,就是看他刚进矿、年纪小,偶尔会给他塞个苹果梨什么的。
大山要是真在外头有女人了,林喜柔,我跟你说,不能懦弱,别让人觉得你好欺负,你就豁出去,拿刀剁了这对狗男女,再吞安眠药去死——把小拓也一起带走,没爹没妈的,活在这世上也是受罪。
我是不是想太多了?也就一面小镜子,敏娟说得没错,孕妇就是容易想东想西。
睡觉了。
——【林喜柔的日记,选摘】
【第二卷】
第17章 1
雀茶睡到半夜,感觉身侧的乳胶床垫微微凸浮了一下。
这是蒋百川起来了。
雀茶没动,心里憋着气——她睡前和蒋百川闹了一场,发誓这两天绝不给他好脸色看。
但耳朵不由她,耳朵竖得高高,捕捉每一丝蒋百川的动静:他拖动椅子坐到书桌边了,他打开电脑了,他戴上耳机了,屋里的光影明暗有了变动、他又在看视频了。
雀茶委屈地咬牙:她一个漂亮女人,最盛放的花期,陪在一个半老头子身边,他居然还不知道珍惜,说好了陪她在西安玩个尽兴的,结果呢,每天都心不在焉,尽惦记着板牙的破事。
狗男人,真当她吊死在他这棵老树上不会跑呢?反正她也不清不楚没名没分,身边精壮的男人大把,她换谁不行?
老刀就不错,身强力壮,一定比姓蒋的持久;山强长相逊了点,但年轻啊,二十出头,也算根嫩草;邢深……
想到邢深,她忽然走了神。
***
雀茶是在板牙第一次见到邢深的。
那天下着雨,华嫂子领她去刚打扫好的小楼——她对村里的住处本没报什么希望,所以看了之后,很是满意。
毕竟是在村里,能做到窗明几净,挺到位了。
她打开窗户,想看看山乡的风景。
雨不算大。
靠山的地方,雨一旦下得小,远近就容易成雾——视野内一片蒙蒙,连眼皮子底下的板牙都绰绰约约、犹抱琵琶了。
有个男人,撑伞从楼下经过。
那就是邢深。
雀茶起先没太留意他,只是觉得这场景像幅水墨画,人和景互相成就,意境怪美的。然后华嫂子就挨了过来,跟她说,那是邢深,那么出挑的人物,可惜了,是个瞎子。
瞎子?
雀茶盯着邢深看。
一个瞎子,她想,出入怎么不用人帮忙呢,也没见他用盲杖或者导盲犬,居然走得远比大多数人姿态好看,甚至走出了些许“一蓑烟雨任平生”的沉静超然。
……
雀茶怏怏地翻了个身。
过去这段日子,她一直嫌弃板牙破败、冷清,“要把人闷出病来”,跟蒋百川磨了好久,他才如她所愿、带她回了花花世界。
但是现在想想,板牙也不是没好处的。
至少,她在板牙见到了邢深不是吗。
***
雀茶的这些小心思,蒋百川半点都没察觉到,这些日子,他满心满脑子,都是被秘密囚禁在板牙的那三个“人”。
打开文件夹,密密麻麻都是小视频,这是他要求的:跟这三个人的所有接触、对话,都得有影像记录。
鼠标在不同日期人名编号的视频上挪移,终于选定了一个。
视频打开,画面头几秒很暗,也很晃,炎拓艰难地在椅子上坐直身子,然后侧头吐了一口血唾沫。
他的脸上、脖子上都有血痕和淤青,脸颊因为连着几天被迫断食断水而略有凹陷,灯光打过去,面部几块阴影显得分外厚重。
问话的人是蒋百川,不过他没有入镜。
蒋百川:“狗牙是怎么来的?”
炎拓直视镜头,牵牵嘴角,似乎是想笑一下,但饿得实在没力气:“捡的。我有家公司,做中药材经销的,也涉及资助直采,就是出钱资助人去一些比较偏远的地方,寻找野生的药材。人工栽培的总是差点意思。”
说到这儿,他舔了舔嘴唇。
有只手入镜,把一小瓶盖水泼到了炎拓脸上,炎拓拼命仰起脸,伸出舌头把能舔到的都啜吸进了嘴里。
这点水并没能让他缓解多少,相反的,他更饿了,饿得身体都有点发颤。
“有一次,他们进山直采,我正好没事,也去了。就是那次捡到的狗牙,当时以为他是迷路的,想做好事送他回家,谁知道问他姓名住址他都说不上来,直采还没结束,就先带着了。”
蒋百川:“然后呢?”
“然后就发现,他有一些地方跟人不太一样,或者说,比人强吧。我们做生意的,难免有些不干不净的事,需要敢踏线的人去处理,狗牙这样的,没身份没档案,很合适。”
蒋百川:“在哪捡的他?”
炎拓抬起头,舔了舔重又发干的嘴唇:“给我张区域地图,我指给你看。”
蒋百川就在这里揿下暂停键,把炎拓的脸部放大,再放大,直到大得像素模糊,一双眼睛几乎看不出是眼睛。
他觉得炎拓没讲真话,但无从反驳:不管怎么打、怎么开虐,炎拓咬死了就是这几句。
蒋百川眉头紧蹙,过了很久,才点开第二个视频。
这一次的主角是孙周。
他只穿了条遮羞的裤衩,嘴里塞了团布,手足用绷带捆缚,整个人呈“大”字形,被固定在一张铁板床上,眼神惊惧,拼命挣扎,激动得额上青筋暴起。
入镜的人是华嫂子,她手里持着三寸来长、莲藕粗细的一束柴棍,棍头先在油坛子里搅裹过油,然后移向身侧的油盏就火,棍头哗啦一声,冲起橙红中带锈绿的火焰足有两拃长。
华嫂子将焰头移近孙周的脸。
这不啻于生烤活烧,孙周的身体猛地一挣,动得更厉害了,镜头拉近,直切孙周的脸,几乎能看到皮肉被烧炙时冒出的丝缕白气、听到滋滋的泛油声。
蒋百川第二次揿下了暂停键,把孙周的面部放大,再放大,直到孙周暴凸的双眼几乎占据大半个屏幕。
即便是像素泛糊,还是能清楚地看到,孙周的左右眼睛里,各有几道鲜红的血线,穿瞳而过。
蒋百川摇头,低声喃喃了句:“救不了了。”
他最后点开的是狗牙的视频,点击的时候,喉头微微滚了一下,嘴唇有点发干——其实这些视频,他都已经看过了,看过,自然就有心理准备,但也正是因为有心理准备,身体先帮他做出了应激反应。
和孙周一样,狗牙只穿了一条裤衩,不过,他是在昏睡着的,这和他重伤有关:聂九罗为了验明他“地枭”的正身,在他颈后、手臂、大腿三处下刀放血;而为了让他短时间内丧失活动能力,又下了两刀,一刀捅进颅顶,一刀断了脊椎。
这样一来,加上先前左眼的伤,狗牙身上,一共六处伤口。
视频拍的是正面、正脸,乍一看,会觉得他的左眼窝白茬茬的一片,头顶也有一小撮白尖,镜头切近了才发现,那是结了一层类似蚕茧或者蛛丝一样的东西,密密缠裹。
不用一帧一秒往下看了,六个伤口都是这德性,蒋百川将进度条直接拉到了2分39秒。




枭起青壤 第18节
画面上出现了狗牙左眼伤口的特写,依旧是被白茧丝密密缠裹,摄像者喘息粗重,声音也有点异样:“我拍的是他瞎掉的这只眼,之前眼球已经完全损坏了,现在仔细看,这层茧膜已经鼓胀起来了……”
为了让观看者感同身受“鼓胀”的效果,镜头转成了平视,而的确像所描述的那样:那层茧膜底下如同充了气般,一点点往上胀起,眼看就要胀裂开来……
手机响了,睡前开的是振动,所以没音乐,只是在桌面上嗡嗡振着,像只躁动的蛤ma。
蒋百川怕吵到雀茶,匆匆关了视频,抓起手机去了阳台。
夜色正浓,但城市毕竟是城市,彻夜不息的灯火稀释了黑夜,低处的马路上车来车往,远处,隐隐能看到大雁塔厚重的轮廓。
电话是山强打来的,说得又急又快。
蒋百川静静听完:“非正式渠道?”
“是啊蒋叔,是不是挺耐人寻味的?就是在微信群、朋友圈还有论坛发了,压根没上官方渠道。还有啊,说是报过警了,公司方面着急、自发悬赏寻人,但是,我托派出所的朋友打听过了,没谁接到过报警。报警,梦里报的警吧。”
蒋百川嗯了一声:“然后呢?”
山强有点迟疑:“我跟大头商量着,也假装是知情者,去跟对方接触接触。老话不是说嘛,山不来找我,我就去撵它……”
“山不来找我,我就去撵它”,这句子化用的,还挺活泼乡土。
蒋百川轻轻笑了笑。
从聂二手中接收炎拓等三件“货”已经两周了,不得不说,两周过去,如进了死胡同,毫无进展,以至于大部分人都散了,板牙只留了华嫂子等四五个看家保洁的。
狗牙昏着,孙周在“治”着,炎拓倒是招了,招得无懈可击——他名下产业众多,得益于他有一个会赚钱的老爹,他非但有个中药材经销公司,还有源头的种植农场;他的母亲林喜柔,真的是个卧床多年的植物人,照片都拍回来了,是个干瘪萎缩、行将就木的小老太太;电话来往多,真的是因为炎拓是个孝子,护工经常跟他沟通林喜柔的身体状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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