鞘圣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风萧条
“寒儿...真的是你啊...都长这么大了...”当众人还在为这周围环境的变化而瞠目结舌之际,那浮空的脸庞却是道起沧桑,顷刻便罗致了这一方的所有目光。
“呼....呼.....”敦煌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尽管他的双眸中闪烁着对这道悬空脸庞的出现而感到的讶异,可这一抹惊奇,却始终盖不住他对雪儿那近乎满溢的担忧。
可以说,如果不是体内与那真空中如出一辙的灰白仍在造次,他恨不得直接踩破土黄屏障,冲到雪儿的身边。
“是这个女娃...把我带回来的吧...”或许是感受到了敦煌那灼灼的目光,浮空的脸庞缓缓向下望去,一双睿智而深邃的眼眸中吐露着感激之色,“你放心...她没什么大碍...只是消耗过巨...需要休息罢了...”
尽管那沧桑的脸庞这样说了,可敦煌眼眸中的担忧却依旧没有减色,灼灼的神光始终定格在那银发倩影的身上,不知是因为纯粹的忧虑,还是因为不知如何面对他所采取的逃避。
“爸....”这时,一声僵硬从骚动的人群中响起,顺着声线追溯而去,其主人正是那一位依旧维持双手大开之势,支撑着土黄屏障不被那灰白气流所同化的男子。
“啊...朝阳啊...你也来了啊...”浮空的脸庞流露出一抹苦涩的微笑,“怎么样...家主不太好当吧...对不起啊...我走得太快了...还没能教你什么...帮到你什么...对不起啊...”
“爸...您别这么说...”
李朝阳,李家上任家主的次子,更是现任的李家家主,就是坐拥着这样一个无比尊贵的身份,向来以冷峻与言简意赅示人的他,如今,却是泪流满面,在激动中,全身止不住地颤抖,就连那土黄屏障,也是泛起一阵又一阵的波动。
“我的一切都是您所给予的,我也从来都没有怨您,所以,您不用跟我说什么对不起的。”李朝阳深吸一口气,随着气沉丹田,那浮现于土黄壁流上的波动,也是渐渐稳固下来。
“你永远都是这样,永远是妥协的那一位...都是家主了...有些事就该当仁不让才对的啊...”悬空的脸庞嘴角轻启,奏出带着揶揄之色的沧桑。
“咳...”随着一声咳嗽,只见敦煌颤抖着从李昭苒的怀抱中冷不提防地挣脱出来,摇摇晃晃地挺直腰板,在一阵头晕目眩中站住脚跟,跟雪儿脸上如出一辙的灰白气流渲染在他的双瞳外侧,为之奇眸更添一抹摄人心魄的神色。
“哥...你没事吧...”忧心忡忡的清幽从敦煌颤巍巍的身子骨背后响起,稍一侧眸,就看到李昭苒匆匆忙忙地赶上前来,想要去搀扶他那看上去如若风中残烛的虚弱身体。
“噗...咳....没事...”还没等到敦煌说话,仅是刚一开口,冰冷刺骨的雾气却是率先喷薄而出,浑白的霜雾无形中点缀着煊赫气势,朝着地面俯冲而下,在与泥泞的撞击后,四散而开,在周围掀起一阵寒彻心扉的酷冷。
“老头子,你说的...可是真的么?”敦煌根本没那个心思去细细考量自己的身体究竟在此前那灰白入体后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仅是勉强从丹田提了一口气上来,便是脱口而出。“雪儿她,真的没事吗?”
“自然是真的。”浮空脸庞的嘴角以肉眼所难以察觉的幅度微微抽动两下,一双睿智而有些虚幻的眼眸中闪过犹豫不决的神色,刚想要如实托出一切,在其脑海中却是惊现一阵阵如电击般的酥麻,瞬间打消了他的想法。
“我可以向你保证,她一定不会有事,但至于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就不是我所能透露的了。”那被敦煌叫作老头子的脸庞在说话之时,谈吐间的苦涩与无奈是显而易见的。
“好...我信你!”敦煌仰起头,那点缀上象征着死寂之色的双眸中泛起坚定的神光,直勾勾地投向那显然有所隐瞒的沧桑脸庞,这毫不避让的四目相对,却是让后者凝实的投影,变得波动起来,在虚幻与实体中来回变幻。
半晌,那沧桑才在欣慰的映衬下,又一次开口说道,“如果当初,你也能像如今这样信任我,那就太好了,寒儿。”
“别这么叫我。”寒儿两个字,带来的便是敦煌态度的急转直下,从先前担忧雪儿的热切,到得到肯定答复后的安心,再到如今的冰冷,足足横跨了三个范畴。“我早就不是那个李默寒了。”
“你还是不肯原谅我么...”那一双仿佛早已看破红尘的睿智眼眸,却从来都没能在面对敦煌的时候起到什么作用,在其中唯一接连不断的,只有愧疚之情。
“原谅...”敦煌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自己早已是波涛汹涌的心海,可无论他怎么努力,却始终没有哪怕一丁点办法,去抚平自己内心的悸动。
无论来时做了多少的心理建设,无论他告诉了自己多少次,当初父亲的选择是迫不得已的,哪怕是敦煌他自己都以为已经释怀了曾经的一切,可当父亲的脸庞形显于天际之时,他才发现,原来过往的所有已经在心底生根发芽,变得根深蒂固了。
“三十八年,我从这里被赶出去,已经过了足足三十八年。”敦煌强忍着内心的怒火,用近乎嘶哑的声音低吼着,“这三十八年来,你可知道我是怎么过的么?”
“寒儿...”
鞘圣 第三十九章 我在
临渊峙别,对立的二人以龟裂为界,彼此凝视,幽怨与愧疚碰撞在空处,缠绵交错而起,于世间聚成无形的焰火。
“你...还在怨我么....”久晌,已然有些虚幻的沧桑流露出一抹人性化的颓丧,在他心心念念的寒儿面前,垂下了自己占住半边天的脸庞,“果然啊...这个世界是讲究因果的...一时的无能..终将决定我一生的无能...”
“不...爸...你别这么说...”李朝阳,当代李家的家主,本是置身于事外的他,此刻却已是泪流满面。“你从来都不差劲的...一直都不...”
“如果真是这样...当初你大哥...也就不会选择离开了...”苍老的语气中始终流转着对于且只针对于敦煌的愧疚,“当初之所以选择妥协...不正是因为我的本事不够么...对吧...寒儿...”
敦煌的嘴角抿得死死的,但这一次,他并没有对寒儿这个昵称释出任何不满,放置于身侧的双手紧紧攥拳,就连指甲嵌入掌心也不自觉,整个人都在情感井喷中,轻微地颤抖着。
“我知道...你还恨我...恨我当初无能的选择...恨我当初怯懦的逃避...可是...那个选择...已经是当初的我,所能做到的最优了...如果不是这样...我又如何能够从那群混蛋的手中...保下你啊...”
俯视着敦煌那与自己如出一辙的双色奇眸,感受着他绝不像表面那样纯粹的怨恨之情,沧桑的脸庞上缓缓流露出无奈与缅怀之光,自我放低身段,谦卑得完全不像个长者:“我不会奢求你的原谅...上苍能够再给我一次看到你的机会...我已经心满意足了...”
“通过放逐的保护么...”敦煌故作感叹的说道,言语中的挤兑锋芒直指那沧桑的面孔,抿死的双唇渐渐浮现出淡淡的病态之紫,无不诉说着他对于过往的执念。“那可真是太伟大了啊...”
“寒儿...我...”深邃的瞳孔中刚回旋起神伤,还没等其加以拓展成言语之际,就被敦煌的一记冷哼直接打了半折,硬生生逼了回去。
“凭什么,凭什么我履行了我的义务,凭什么我揭露了阴暗的真相,就得受到万人唾弃?就得被驱逐出我一生人成长的地方?”喷薄而出的情绪再不是敦煌所能抑制的了,怨恨,恼火与不解,彼此在缠绵中扶摇而上,带着煊赫冲向沧桑。
“我小时候,你经常教导我的道义,难道就是如此么?!”敦煌的所有爆发终是汇成一句质问,响彻那沧桑虚幻的耳畔两侧。
“哥...”李昭苒还从来没有见过敦煌如此歇斯底里的模样,在她的心目中,大哥的伟岸向来都是与沉稳相伴,可如今,这抹伟岸的身影,却是随着那一颗颗从敦煌脸颊上滚落的泪珠儿逐渐模糊。
“如果当初...我没有被赶出去...我也就不会遇到她...更不会有之后的悲剧了啊...”敦煌直接忽略了李昭苒的一声轻微呼唤,悬着睫上的泪珠垂落在地面上,于下坠的过程中,仿佛倒映出一道长发及腰的倩影,印刻在他的眼眸最深处。
那俏生生的倩影巧笑嫣然地站在那,宛若上苍精雕细琢的脸庞挂着一抹淡淡的,沁人心魄的微笑,银白的发丝斜盖在左眸前,隐隐约约地藏住了那巧人的瞳孔。
然而就是这样的一位绝色佳人,在其腹部,却是有着一道骇人的豁口,是彻彻底底的贯穿伤,从前腹到后背,连带着脊椎一同剥离。
下一瞬,本是圣洁的景象彻底瓦解,猩红的天空与断崖取缔了那纯洁的色彩。在那断崖之上,一男一女相拥在一起,在他们的周围,是无数尸骸。
“...我...爱...你...”女生强忍着腹部的剧痛,弯起身子,在男子的耳畔用着回光返照所得来的细微,诉说着长情却无法长存的告白。
“雪儿!!!”女生抬起的右手悬在半空,却再无法寸进一步,随着一抹遗憾缓缓勾勒在她早已面如金纸的俏脸上,她仅存的一口呼吸,也终于是来到了尽头......
这本该是属于敦煌永久尘封的记忆,却是在再见父亲的这一刻,再度开启,伴随浓郁至极的凄凉与悲伤,汇成惊天骇浪,席卷了敦煌的脑海,带来泪如泉涌的结果。
“寒儿...”那一颗颗豆大的泪珠,同样也撩拨起那脸庞的心弦。
恍惚间,他那仿佛被放大无数倍的脸庞突然变了,先是毫无征兆地溃散成一团团浓雾,那一团团气旋随后在众人惊诧的注视下,从高空直坠,最终悬停在距离地表一米多点的位置。
紧接着气雾下漫,在蠕动中渐渐凝聚成人形模样,先前还仅是拥有沧桑脸颊的灰雾,如今却是幻化出略有佝偻的身子,栩栩如生地站在敦煌面前。
气雾的变化尚不止步于此:只见那本身还是须发皆白的长者,如今其发丝却是化为青发,佝偻的身形在瞬息间变得挺拔,除了双眸中深邃依旧,整个人仿佛年轻五十岁一般,变得英姿飒爽。
看着父亲的身影从颓废的佝偻逐渐回归威风凛凛的挺拔,仿佛一瞬千年,敦煌似乎又一次回到了童年的青葱:那时候,年仅五岁的他,手里握着父亲所赠予的木剑,习着父亲的姿势,在院子里练御剑,却老是被木剑砸中脑袋。
“痛....”敦煌一边捂着自己的脑袋,一边含泪委屈道,还不忘幽怨地踢出一脚,将那木剑踢得老高,甚至还直直地飞向刚走进院庭的父亲。
“小寒儿...又被砸着了啊?”父亲轻笑着扫开了直袭自己面门的木剑,大步上前,摸了摸敦煌的头,猿臂长伸,将敦煌娇小的身子揽入自己的温暖怀抱。“别哭啦,爸爸在呢......”
朦胧在双眸前的景象化作流光,向远方直射而出,待到敦煌神游天外的意识重归故里之际,他惊讶地发现,自己竟是置身于一道温暖却不似实体的怀抱之中,一切的不忿与悲哀,在这沉稳的气息中,渐渐被抚平。
“别哭了...爸爸在...一直都在....”
鞘圣 第四十章 道别
“我在,我一直都在。”在那若即若离的虚幻拥抱中,别样的温暖却是从敦煌的心扉油然而生,仿似暖春的骄阳直射在他千疮百孔的心壑,潜移默化地抚慰着被他封闭心底的伤痕。
敦煌紧紧地抿着嘴,面部表情更是扭曲的挣扎着,浑身剧颤之余,双唇更是时闭时启,欲要发声,却总是在一阵哽咽后没了声息,他的双手垂在身侧,似妥协般垂在那比自己要高上半个头的父亲怀中,再兴不起似先前那般的火药味。
“爸....”一声无比艰难的呼喊轻奏在那虚幻的耳畔,在相隔三十八年之后,终于又一次从敦煌的口中徐徐道出,尽管是激动中的下意识。对他而言,父亲这个词在他的心中,有着两个截然相反的诠释,以他被赶出李家为分界。
一个是对自己无比照顾的父亲,一个是无情到亲手将自己驱逐出家门的父亲,两者都在敦煌的心上落下了极其深刻的烙印,如果说敦煌本身对于后者的怨恨是不可调节的,那么,他对前者,则是无比依赖与眷恋的。
也因此,在目睹了那霸占一方天地的沧桑脸庞逐渐缩小,于溃散后重组成年轻几十岁的壮年男子模样后,尤其是在他步踩沉稳,来到敦煌面前,将深陷悲痛的他揽入自己虚幻却伟岸的胸怀之时,他的思绪这才转瞬千年,仿佛回到了当初的温暖,也追忆起了曾经那个一路跟在父亲背后,像个跟屁虫的自己。
就连他现如今的自己,也不由自主地随着那童年那无忧无虑的回忆,而一同呼唤出声。
若仔细去看,其实敦煌与他父亲的相拥完全是单向的,后者的身影如同触不可及的光星,只是把握好了照射的角度,这才形显出拥抱的情形,而实际上,其父亲搭在敦煌肩膀上的下巴,约莫四分之一都已陷进了他的身体里。
“寒儿...”若有若无的呼唤宛若微风,轻轻拂过敦煌的耳畔,刹那间,一阵莫名的悸动回荡在他的心田,敦煌猛然从一幅幅美好中昂起头,向后踏撤一小步,看着那已是近乎透明的身影,略紫的双唇微张,却怎么也发不出一句话。
“能够在走之前,听你最后叫我一声爸,我也满足了啊....”父亲的脸上流露出一抹欣喜,同时还有些许遗憾,“只可惜...过去我所铸就的错误...已经是无法弥补了的吧...”
“爸!”此刻的时间,已经不再是敦煌与父亲的独处了,除了那要维持法阵不灭的李朝阳不能动弹,只能在原地大喊以外,李昭苒几乎是瞬息间便来到了那抹虚幻的面前,在泪流满面中,不舍地呐喊着。
“昭儿,朝阳,以后李家就得看你们的了呀,不要偏离正道,好好带领李家,家族兴盛的责任,就落在你们身上了呀。”那抹残影提了口气,勉勉强强将自己本细微的声音放大到能被两人听到的程度,嘱托道。
“寒儿...”交代完,残影转过头,用一双还泛着晶莹的深邃眼眸,灼灼地注视着那有些呆滞的敦煌,竟是一别先前一味让步的软弱态度,稍显严肃地缓声道,“尽管我从来都不是一位好父亲...但是...我更不想我的儿子重蹈覆辙...”
说到这,那抹残影还有意无意地侧了侧脸,将宠溺的眼神以虚弱的方式,投向那静静躺卧在龟裂正中的银发女子,“好好地保护她,呵护她,别再让发生在你身上的事,发生在她的身上了。”
“你...”到了这一刻,敦煌若还听不出父亲话语当中那近似于托孤的意思,就真的是个木头脑袋了。眼见着那残影的逐渐黯淡,他的心也是有些紊乱地抽动起来。
“我好像,好久没有跟你这样交过心了呀。”近似于风中残烛的虚影安然一笑,感慨道,“有些话现在说或许有些太迟了吧,但如果一直藏着掖着,可能我下辈子都不能心安啊。”
他顿了顿,然后在真挚与歉意的缠绵下,缓缓吐露出他一直匿于心海的一席话。“寒儿,对不起。以及,我爱你...”
“轰!”那本是逐渐黯淡着消失的残影在一声嗡鸣的暴起后碎成漫天星光,在那飘零之中,似乎仍泛着他最后一句话语中的柔情四溢。
与此同时,那本是平躺在木架上的肉体躯壳也是惊起异变,一层琥珀色的涂层从其心窝处蔓延而下,仅是几次呼吸的功夫,便已然遍布全身,随着一声如玻璃破碎般的铿锵,那亮黄的琥珀也是瞬间炸裂,碎成那漫天柔情中的璀璨,也引导着被隔绝在外的空气重回这片空旷。
“爸!”李昭苒歇斯底里地哭喊响彻云霄,那嘶哑的哭腔更是牵动起全场所有人的情绪,黑衣人当中绝大多数,都是泪脸满面,至于那不再需要维持法阵的李朝阳,也是在暗自抹泪。
或许,现今在场唯一没有再流下眼泪的,也就只有敦煌一个人了吧。可他真的就像表面看上去如此平静么?若果真如此,那为什么他的双眸,仍旧红彤彤的,仍旧水润着?
恍惚间,一道来自灵魂深处的悸动催促着他昂起头,当那一双奇眸投向湛蓝天空之际,只见一团深邃的幽蓝正向下坠落,敦煌下意识地伸出手,轻而易举地接住了那幽蓝的长方木板,将其握在手中,打量着。
木板整体呈深邃的幽蓝之色,并不是完全笔直而扁平的长方体,而是中间位置有些许向上弯曲,勾勒出一道不大不小的弧度;在木板的最左上角,有一个小洞;它的背面没有任何装饰,而在向天的那一面,则有三个大字写在上头:李暮辰。
看到这个名字,敦煌的身子则是如触电般猛然一颤,原因无他,只有一点:李暮辰,可不正是他父亲的名字么?
此时,李昭苒的情绪已然是逐渐平稳下来了,毕竟这已经是第二次了,所以她的接受能力,要比起之前嚎啕大哭一个下午要来得好一些,尽管依旧在抹着流不尽的眼泪,但也没有先前那哭到昏阙的情况出现了。
“哥...”她蹒跚地来到敦煌的身旁,抽噎着轻唤一声,向神飞九霄云外的他提醒着那一抹银发的存在。“雪儿...你去看看雪儿先吧...”
鞘圣 第四十一章 妙手回春
雪儿!李昭苒的轻呼宛若醍醐灌顶,将完全沉浸于过往的敦煌彻底拉了回来,几乎是毫不犹豫地,他凌空踩出一步,踏在虚空上却宛若实体,奏起一声如玻璃破碎般的铿锵。
随着铿锵四散而扩,轻而易举地囊括了其余所有人的注意之际,一层宛若釉质般的朦胧灰白,正徐徐从敦煌的衣下蠕动着溢出,在离他身体约莫一寸远的地方凝固,完美贴合着敦煌的身线。
须臾间,一道凌烈瞬息而至,在气势如虹中一剑斩落,不费吹灰之力地斩开了那土黄的屏障,剑锋贴着那层白晶一路下切,最后悍而入地,静静地直立于敦煌身前一寸处。
“轰!”就在所有人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之际,唯闻一声巨响轰彻云霄,伴随着那灰白晶体前泛起的璀璨光芒,赫然席卷出极其剧烈的波动。
说来奇怪,这盛极一时的气浪几乎逼得在场所有人都退后数步有余,却唯独在离剧变最近的李昭苒身侧幻化成春风模样,无一例外。
就像是其刻意而为般,那旋风迎着她的身线化成两半,煊赫气势自此一泄,化作轻柔微微扫过她的裙摆,外人看来无比强横的气浪,眼下竟没有一道能够完全作用在李昭苒的身上。
微风拂过李昭苒的裙摆,在其潜意识中,仿佛天赐的甘露,滋润着她自打父亲突然去世后就一直没怎么休息过的精神海,微雨轻点在她一直紧绷的神经,宛若一首慢摇,在循序渐进中,送她缓缓走进久别重逢的梦乡。
比起对于李昭苒的轻柔而言,这股近乎于源源不断的烈风对其他人便没有如此怜悯了,尤其在扫过李昭苒的身线后重新凝聚一处的旋风,称其为狂暴也不足为过。
尽管李朝阳及时唤起法阵,用似曾相识的土黄勾勒出足以包裹在场所有人的凝实屏障,但在那无孔不入的凌冽中,收效甚微,狂风依旧如期而至,刮在众人身上,虽然不会伤筋动骨,但也是像被人奋力扇巴掌一样火辣辣的疼。
那一直被敦煌积在心扉中的怨恨,不满,愤怒,几乎所有的一切在这一刻倾巢而出,尽数化为这烈风中的狂暴,伴随着呼啸一同消弭在这天地之中。
“嘭!”谁也不知道狂风究竟持续了多久,当众人的身体都变得有些红肿,整体感官逐渐麻木之际,一声象征着休止的爆裂轰然,将那一层束缚着敦煌的银白晶体,瞬间碾成齑粉,化作满天星光,嘌呤而落。
其实,散在天空中的灰白仅有一小部分,大部分都在空中回旋一圈后,又重新落回了敦煌的身上,只不过这次是一触即没,完美而静谧地融入了他的身体而已。
至此,那来路不明,却霸道得连敦煌全身上下所有经络的运转都能强制暂停的灰白,总算是在他老伙计的帮助下,彻底灰飞烟灭。没有犹豫,只见一道电光闪烁,他的伟岸伴随着焦急,已然形显于远处的龟裂正中。
是的,敦煌这一次的暴起,只有电光一闪,哪怕连向来会停滞原处的残影都没有出现,单论速度而言,这是他从来都没有达到过的顶峰,如今,却在焦急心境与那无声无息的灰白的双重加持下,再做突破。
“雪儿...”敦煌低下头,忧虑的眼神中弥漫着深深的自责,凝视着雪儿那如金纸一般的脸庞,内心没由来的一紧,喃喃道,“你不会有事的,绝对不会有事的...”
他缓缓俯下身,左手小心翼翼地垫起她的脖颈,将其上半身微微扶正,同时,右手掌心中更是泛起一阵醇厚中正的波动,待透明的螺旋成形,他便是如履薄冰般轻之又轻地将这抹醇和印在雪儿的胸膛。
这些是纯粹的灵力,是没有附加任何属性的灵力,也是敦煌所掌握的,唯一一个,不是用以作战的辅助能力。自那件事以后,他拜遍了仙门百家,走遍了四片大陆,为的就是学习,学习一门治愈的能力。
凭借着那冠绝天下的天赋,四片大陆中的所有主流医术,不用半年的时间,他已然全部精通,可也正是精通了医术后,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一直以来所相信的,能够起死人而肉白骨的妙手回春,是不存在的。
自那时起,他彻底接受了那一件事,变得心灰意冷,变得冷酷无情,也正是如此,这才有了那一个灭绝人寰的惨案。但那时候的敦煌,怎么也没想过,自己竟会在不久的将来,再度拾起他所认为无用的医术,去治疗他命中的另一位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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